明朝是中華民族歷史上重要的大一統(tǒng)王朝，在此期間，社會經(jīng)濟得到了快速發(fā)展，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非常重視教育，是一個人才輩出的時代，同時我國傳統(tǒng)曲戲劇作品創(chuàng)作不斷發(fā)展成熟，一部部優(yōu)秀作品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牡丹亭》就是具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赌档ねぁ酚杀蛔u為“東方莎士比亞”的我國著名戲曲家、文學家湯顯祖創(chuàng)作而成。湯顯祖生于明代末期的書香門第，為官期間政績斐然，是我國文壇乃至世界文壇的一顆璀璨明星。

湯顯祖作為我國文學史上著名的戲曲學家、文學家，創(chuàng)作了諸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廣為流傳，《牡丹亭》就是其典型代表作品?！赌档ねぁ愤@部作品由《杜麗娘暮色還魂》改編而來，一經(jīng)推出就廣泛流傳于社會各界，并對當時戲曲界產生了深遠影響?！赌档ねぁ分兴茉炝硕披惸?、杜寶等人們廣為熟知的經(jīng)典女性形象，經(jīng)過幾百年的洗禮仍不褪色。眾多經(jīng)典女性形象中，當數(shù)杜麗娘的人物形象最讓人印象深刻，深受人們的喜愛和歡迎。其同時也是幾百年來文學界人士稱頌贊揚的文學作品中三大女性人物角色之一，在我國古代文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杜麗娘經(jīng)過自身的努力奮斗、勇敢斗爭最終獲得了幸福，使得自己的人生綻放異彩。這一角色在彰顯人性和理性的同時，也深刻揭露了封建社會下人們生活的艱難困苦，可以說《牡丹亭》這部作品意義深遠。本文對《牡丹亭》進行研究，簡要分析杜麗娘人物形象的塑造。

一、端麗恭順的大家閨秀形象

在《牡丹亭》第三出中，女主角杜麗娘正式出現(xiàn)，她出身于官宦之家，是當時南安太守的獨女，通過作品中的語言文字描述我們可以得出杜麗娘是當時社會背景下典型的大家閨秀。她從小便受到父母師長的“諄諄教導”，形成了謙卑恭順的性格，對待父母畢恭畢敬，對孝道禮教如數(shù)家珍，知書達理，待人誠懇，對待師長她也謙遜有禮，并時刻規(guī)范和約束自身及丫頭的言行舉止，各項都符合封建社會對女性的要求。即便是這樣的大家閨秀，也不能讓她的父母感到欣慰，父母常常因為杜麗娘不是男兒身而感到惆悵，最終雙親只能退一步，希望杜麗娘因賢良淑德而尋得佳婿，錦上添花。父母的這種傳統(tǒng)封建觀念怎么能不叫杜麗娘心寒，但是面對這種社會偏見，杜麗娘最開始也是欣然接受，不曾有過反叛思想。

二、認真求知、思想成熟的學子形象

第七出《閨孰》主要陳述杜麗娘讀書求學的狀況，面對先生讓她讀書的要求，杜麗娘欣然采納，哪怕夜半三更也堅持讀書；天真爛漫的丫頭春香面對拗口的文字卻昏然欲睡，甚至產生怠惰的心理，每當此時，杜麗娘都溫言相勸，帶領丫頭共同在學習中進步，言行舉止都體現(xiàn)出杜麗娘對上報以謙卑的心態(tài)，對下秉以寬容的美德。有人曾言：“杜麗娘端莊有余，靈動不足，缺乏青春少女氣息”。其實不然，雖然杜麗娘的成長受傳統(tǒng)封建價值觀念的束縛，但卻并沒有束縛住她的思想，娟秀的外表下，隱藏著熾熱濃烈的思想情感。她外修于形，內修于心，劇作中明確表明她“男女四書”都已了然于胸，書法成就不容小覷，這在當時非常罕見。在被封建禮教束縛的情況下，杜麗娘不受世俗紛擾，葆有赤子之心，在當時是多么難能可貴。

三、熱愛自然、觀春感懷的少女形象

杜麗娘熱愛自然，懂得聆聽自然之聲，懂得欣賞自然之美，一出場便有對自然的贊嘆?！堕|塾》第一出中借助頑皮的丫頭春香說明杜麗娘看似溫婉內斂，但卻難掩天真爛漫、活潑自然的少女天性。杜麗娘思想成熟，對于文學作品有獨到的見解。比如，就父親和教書先生將《關雎》理解為稱頌嬪妃美德的觀點，杜麗娘頗有異議，“關了的雎鳩，尚然有洲渚之興，可以人而不如鳥乎”，在杜麗娘眼中，這分明是一首情意綿綿、熱情婉轉的戀歌。此時的杜麗娘，已然是少女萌動、情思縈繞，心中對美好情感的向往之情，使其迫切需要釋放情感。此時，丫頭春香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為其打開了通往情感天地的大門。杜麗娘遵從內心，秉持書要謙遜地讀、景致要抬頭看的原則，迫切想要一睹春香口中的“亭臺六七座，秋千一兩架；繞的流觴曲水，面著太湖山石”的花園美景，想要去這樣的花園一探究竟。于是杜麗娘心思靈動，和丫頭一起踏出深閨大院，第一次真正走進自然、擁抱春天，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炙熱的如春天般的青春。杜麗娘慧眼識珠，有一雙懂得欣賞美的眼睛，這也體現(xiàn)出她對世間美好生活的向往，對一切美好事物的追求與悲憫——春意盎然的花園、紛繁明艷的鮮花、旖旎明媚的春色……如此動人的景致，卻鮮少有人駐足欣賞，她沉浸其中，流連忘返，卻又無限傷感。駐足園中，杜麗娘因景傷情，春日轉瞬即逝，園中各色鮮花競相開放，唯有牡丹姍姍來遲，萬花叢中，杜麗娘仿佛看到自己縹緲的半生——在閨閣中深居簡出，縱有美麗的軀殼，卻難遇知己，無人真正走進自己的內心，大好時光在迷茫中虛度，如何不叫人暗自神傷？眼見這美麗的春光在眼前慢慢消逝卻無能為力，如同自己慢慢虛度的光陰，惋惜生存之荒蕪，生命之空虛，感慨萬千，心緒難平，游園的興致也蕩然無存，縱然將景致悉數(shù)賞盡也是枉然。與其說興盡而歸，倒不如說盎然的春光景致觸動了杜麗娘心中柔軟的弦，使其由喜轉悲。寥寥幾句，一個封建社會背景下被壓抑的思想萌動的少女躍然紙上。通過劇作，我們很清楚地知道，杜麗娘對自由充滿向往，對自然深切熱愛，對青春無限惋惜，內心豐富且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對抗封建禮教的念頭悄然滋生，而對抗的工具不外乎一個“情”字。但是于杜麗娘而言，她所處時代的特殊性與復雜性，都使得其對抗能力不斷削弱，現(xiàn)實中若要真正與封建禮教抗衡顯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只有在夢中釋放情感。夢境雖虛，情感卻同樣真摯，在夢中杜麗娘真正做回自己，最大程度上釋放自己天性，為追求自己心中所捍衛(wèi)的生存準則，她甚至可以忘卻生死，由情使然，杜麗娘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

四、勇于追愛的至情形象

游園后的杜麗娘受春色所感，情欲萌動，她雖久處深閨之中，卻對諸多才子佳人的佳話感受至深，心生向往。她已過及笄之年，卻并未婚許，不由得感嘆光陰虛度，對于感情的渴望達到頂峰。她渾然忘卻自我，昏然進入夢中，并在夢中得遇一意中人，體驗到了夢寐以求的愛情，這種美好的情感一旦脫離夢境就被現(xiàn)實所擊打。杜麗娘心中悲憤，卻又無力反擊，遭到母親斥責的她只能通過重返夢境尋求慰藉，《尋夢》便是最好的詮釋。杜麗娘打破封建束縛，勇敢追尋自我，可黃粱一夢終會醒，雖然在虛幻的美妙夢境中能夠體會到真摯的情感，可卻無法在現(xiàn)實中寄托，失望的情愫在心中蔓延。杜麗娘因情生疾，日漸沉淪無法自拔，體驗到真摯情感的她已然對自我有了新的認知，她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為美妙的情感抗爭，決不向封建倫理枷鎖屈服。

五、情感意識自我覺醒的反封建斗士形象

弗洛伊德將人格分為三個層面，即本我、自我、超我。本我層面?zhèn)戎赜谧裱鞓吩瓌t，處于人格結構底層，是由先天的本能及欲望交織而成的能量系統(tǒng)；自我從本我中逐漸演化而來，處于中間層級，是聯(lián)結本我及超我的協(xié)調系統(tǒng)；超我是人格結構最高層，遵循道德至上、至善至美原則，一方面它能抑制本我沖動，另一方面能進行自我監(jiān)督、自我反思，追求人性最高境界。通讀《牡丹亭》不難看出，杜麗娘從一名長期處于深閨中的大家閨秀，到看見明媚的春色有感而發(fā)，再到打破封建思想束縛、勇于追求自己心中所愛，正體現(xiàn)出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論，這樣一條覺醒之路正是杜麗娘從本我層面的情欲盎然升級為遵從本心、擺脫封建枷鎖的情感釋放，是杜麗娘形成自我意識的成長過程，其立體的女性形象得以形成。湯顯祖筆下的杜麗娘成為女子至情至性的代表，杜麗娘的這份炙熱情感，使其長久壓抑的靈魂得以安放，使其對個體生命有更豐富的認識，也是對封建禮教的挑戰(zhàn)。然而，在強勢的封建桎梏下，杜麗娘只能寄情于夢中，實現(xiàn)自我價值也只能通過虛擬的夢境?？此撇磺袑嶋H的夢境，于杜麗娘而言卻十分寶貴，從夢中她能體會到自我意識的重要性，懂得“我”之所以為我，是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有思想的個體，每個“我”都應追求本真，明確自我需求。正是對個體生命深刻的認知，使得杜麗娘歷經(jīng)無數(shù)風雨，在與命運激烈的抗擊中贏得愛情，實現(xiàn)自我價值。

六、《牡丹亭》中杜麗娘的復活與為自由奮斗的女性形象

《牡丹亭》這一劇作打破現(xiàn)實藩籬，設置了具有神話色彩的復活環(huán)節(jié)，使杜麗娘形象更富有傳奇色彩，人物形象更加飽滿。杜麗娘在失去生命后，通過托夢的方式讓柳夢梅幫助自己洗刷冤屈。柳夢梅多方奔走，并借由自身狀元身份的影響力，最終幫助杜麗娘與其父親在金鑾殿相認并化解了父女二人的矛盾糾葛，幫助杜麗娘實現(xiàn)對自由的追求。但從中也不難看出，在當時社會背景下，杜麗娘若要掙脫封建牢籠、勇于追求自由，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谏鐣贫鹊氖`、封建禮教的壓迫，杜麗娘在生前無法與父親達成共識，對自由的追求也就無從談起，這種封建制度成為杜麗娘人生追求的羈絆。然而，杜麗娘并沒有向封建勢力低頭，其勇于挑戰(zhàn)封建禮法、掙脫封建束縛，并借由復活機會、借助封建統(tǒng)治王權，得以實現(xiàn)對自由人生的追求。實際上，杜麗娘以一己之力對抗封建禮法，其力量終究是薄弱的，她對自由人生的追求終究要依靠封建統(tǒng)治王權。這也體現(xiàn)出湯顯祖在創(chuàng)作時，對杜麗娘這一女性形象塑造進行了深入的思考。杜麗娘作為一名女子，在追求自我人生的路上歷經(jīng)生死考驗，即便通過奇特的手段復活，人生價值的實現(xiàn)也要借助外力。依靠最高統(tǒng)治權力，杜麗娘對自由的奮斗得到認定，這種認定本質上來說依然無法擺脫封建制度，歸根究底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為杜麗娘開的特例，并不能從根本上實現(xiàn)天下女子的自由與解放。這也使得杜麗娘的形象更具有代表性、特殊性，她對自由的奮斗與追求令人動容，這一立體的女性形象對當時乃至后世的影響都是極為深刻的。

七、結語

《牡丹亭》能在眾多傳奇劇作中脫穎而出必然有其根本原因，其以華麗的辭藻、奇妙的構思、濃烈的情感著述，刻畫了一位勇于與封建禮教抗衡的先進的、堅韌的女性形象——杜麗娘。杜麗娘形象一經(jīng)問世便受到民眾廣泛歡迎，對后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赌档ねぁ范嗖是乙馓N深刻的內容對各個時代有不同的影響，不同人對其的感悟略有不同，更成就了《牡丹亭》的價值。在當時背景下，杜麗娘的形象散發(fā)異樣光彩，時至今日，其巨大的藝術價值仍然震撼文學界乃至世人。

（江蘇師范大學科文學院）

作者簡介：牛晨宇（2002—），女，河南濟源人，本科，研究方向為現(xiàn)當代文學。

責任編輯" "李知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