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瓊
女兒放學回來,一進門就抱怨:“老師太嚴格了,好不想上課?!?/p>
“哦?”我問,“是哪種嚴格?是麥格教授那種嚴格,還是烏姆里奇那種嚴格?”
女兒笑了:“當然是麥格。烏姆里奇那種邪惡的政客算什么老師?!?/p>
我拍拍她的肩膀:“哈利·波特最不喜歡斯內普的時候,也沒有不去上魔藥課?!迸畠和猓骸八氘敯亮_,魔藥是必備技能。而且不管怎么說,斯內普確實很擅長魔藥?!?/p>
我和女兒之間隔著三十年歲月,所感所思自然有極大的差別,然而閱讀成為了我們的交流渠道,共同讀過的書就是我們的溝通密碼。那些書里的人物仿佛是我們共同的好友,日積月累,漸漸形成一個小小的朋友圈。
第一批在這個朋友圈里出現的,是羅杰·哈格里維斯筆下的八十三位“奇先生妙小姐”。女兒小時候不肯吃雞蛋,說倘若我強迫她吃,就是霸道小姐,當心有魔法師要來懲罰我。我本打算反駁,可想起《奇先生妙小姐》里一位最愛吃雞蛋的人物,便問女兒想不想做強壯先生。女兒經過一番思考,同意做強壯先生,但要求加個冰淇淋。沒錯,書里說了,雖然強壯先生一日三餐都吃雞蛋,但飯后也要吃冰淇淋的。于是大家咯咯笑作一團,雞蛋也吃得,冰淇淋也吃得,皆大歡喜。
女兒四年級的時候,我向她開放了我的第二層書架。她猶豫著先借《太白金星有點煩》,還是先借《所羅門王的指環(huán)》,把兩本書都捧在手里,靠在書架邊翻了又翻。
我仿佛看見年少的自己。那時我念中學,還不能隨心所欲地買“閑書”,放學路上常在一家小書店“加餐”,也是這樣靠在書架邊急急地翻著書,直到路燈亮起來,精神食糧實在無法解決肚子咕咕叫的問題才肯回家。匆忙之中讀書讀得囫圇吞棗,可至今難忘第一次在書中見到銀河英雄時的激動,世界仿佛借由書籍在我面前展露冰山一角。我不由抬眼看看書架的高處,上面仿佛有個聲音說:“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p>
女兒最終選擇了《太白金星有點煩》?!笆俏饔斡洂酆谜邥簳r壓倒了野生動物愛好者嗎?”我猜測著問。
女兒搖頭:“先看點愉快的?!?/p>
作為交換,她向我推薦了《西頓野生動物》?!昂芎每矗际潜У墓适??!彼f,“沒有一個野生動物是老死的?!?/p>
我接過書,忍住沒說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太白金星的職場故事其實也沒那么愉快。她以后會明白的。我說:“今晚吃冬菇蝦仁。”女兒問:“是林文月請林海音吃的那道蝦仁鑲冬菇嗎?”我笑著點頭。
按林文月書中所寫,那餐飯在座的還有三毛和齊邦媛。我想,假以時日,她們也一定會走進女兒的朋友圈吧。
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會友廳,翻開書頁,就好像拉開了哆啦A夢的任意門,里面坐滿了智慧的作者們,等著與我和我的小書友傾心交談。
(源自《揚子晚報》,曉潼薦稿)
責編: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