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汎森
在本文中,我主要想談談清華國學研究院時代的梁啟超與王國維,但同時我也想討論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期“政治”與“學術”對反發(fā)展的現(xiàn)象。政治上,北方政治格局的崩潰,使得梁啟超、王國維兩人面臨現(xiàn)實政治、人生的沒落甚至消亡,但在同一個時期,他們的學術仍然是開新的,兩者之間像是兩列對開的火車。
關于清華國研院的歷史,書上或網(wǎng)上的材料甚多,在這里我只想突出兩點:第一,從《吳宓日記》看起來,清華國學研究院本身在成立之初宗旨已相當明確,即以現(xiàn)代學術材料研究中國歷史文化,所以想聘的導師(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李濟)都符合這個方向,相對于當時某個名校派人駐在上海,“無計劃地在上海亂聘各種名校回來的學生”大不相同。從《吳宓日記》看來,吳宓也很想聘國學家黃節(jié),但黃節(jié)不肯,吳宓何以垂青于黃節(jié),我目前還不能解釋。第二,吳宓非常明確地反對新文化運動、反對胡適,他的文化態(tài)度也招致清華校內新派的攻擊。吳宓除了全力辦國學院外,同時也全力辦《學衡》,《學衡》基本上反對以胡適為領導的新文化運動,所以胡適戲稱之為《學罵》。
梁啟超的事跡太多,影響太大,幾乎每一篇文章都產(chǎn)生大小不等的影響。他的生平資料隨處可查,此處不贅。比較值得一提的是在民國肇建之后,梁氏陸續(xù)擔任過北洋政府的司法總長、幣制局總裁、財政總長等工作。但梁啟超在歐游回來后,于一九二〇年創(chuàng)“共學社”,決定棄政從學(但實際上對政治仍保持莫大的興趣)。一九二一年他在南開講學,一九二二年左右開始避入清華治學,到他逝世的這八九年間,他的學術成績豐碩。
王國維短短的五十年生涯中,經(jīng)歷非常簡單。王國維早年曾在《時務報》擔任書記校對,后來在東文學社、《農(nóng)學報》工作。他早年即深受德國浪漫主義影響,醉心尼采,東渡日本后,入東京物理學校讀書,雖然很快即因“舊疾復發(fā)”而輟學回國,但是這段時間的科學訓練,對他后來治學幫助很大。王國維回國后在通州師范、江蘇師范學堂教心理學、哲學、社會學,繼而在學部工作多年。至于他的治學生涯,則可以用他的話簡單概括為四個領域:西洋哲學(十年)、宋元戲曲文學(五年)、三代制度(十年)、蒙元西域之學(五年)。而他在清華最后的兩年多,可以約略歸納到“蒙元西域”之學的階段。
有一點要略加說明,當時許多遺老認為真學問不可能從現(xiàn)代大學堂出,王國維本人顯然對現(xiàn)代大學體制也不熱衷。內藤湖南原先曾想延攬王氏入京都大學,后來王國維寧可在哈同花園姬覺彌手下編《學術叢編》,并擔任專門撰述(等于寫稿維生),也不愿入北大。雖然一度在北大國學門兼任導師,但因北大考古學會聯(lián)署《保存大宮山古跡宣言》(此文指責宣統(tǒng)破壞古跡,王國維非常憤怒,責問北大學生:“大宮山古跡所在地是否官產(chǎn)?抑系皇室私產(chǎn)?”力圖為宣統(tǒng)辯護),故馬上辭掉北大國學門導師,連交給《國學季刊》的文章也借口尚擬修正而抽回。我個人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溥儀被逐出清宮,王國維不再擔任“南書房行走”,再加上胡適請溥儀下詔書要王國維加入清華國學研究院,他可能還是不會進入清華。
清華時期梁啟超的著作仍然大放異彩。首先是《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雖然此前已有成稿,但此時整理成書,基本奠定此后清代學術史的范式。此外,梁氏此時所寫的《中國文化史》,一九二六年的《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一九二七年的《古書真?zhèn)渭捌淠甏贰度寮艺軐W》也都卓有影響。
此時王國維一方面仍在發(fā)展他的古史研究,發(fā)給學生的講義便是《古史新證》,同時他也在發(fā)展新的學問方向,由原先的古史及金石文字之學,轉往西北史地、元代歷史。此外,他在《桐鄉(xiāng)徐氏印譜·序》中提出古代文字有“東西二元”的論點,即東方流行的是古文,西方流行的是籀文。
羅志田教授在《地方意識與全國統(tǒng)一:南北新舊與北伐成功的再詮釋》《北伐前夕北方軍政格局的演變,一九二四至一九二六》(收入羅志田著《亂世潛流:民族主義與民國政治》,商務印書館二〇二三年版)兩篇文章中,對南北新舊的起伏分析最為深入。大體而言,北洋系統(tǒng)在一九二四至一九二六年之間有一次大震蕩,一方面北方垮了,一方面南方黨、“赤軍”崛起。北伐前夕的北方政學格局,是舊人物的最后一刻。在黨國時代崛起之后,像蔣百里這樣的舊精英便被掃到邊緣了。而北方崩潰也牽動不少軍政或學術人物的政治或生命前景。
在本文一開始,我便提出南、北的新舊政治格局與梁、王二人生命與學術發(fā)展之間的矛盾性發(fā)展。南方的社會主義政治(黨軍)崛起,收拾北方舊軍閥政治格局。王國維未必真的與北方的軍政有直接關系。王國維每每提到當時中國是“武夫”“黨人”“遺老”三圈人在活動,并有鄙夷的口氣,但是在支持舊文化及同情清王朝方面,北方的軍政領導者的態(tài)度總是與王國維比較接近。至于梁啟超,他對北方軍政領袖似乎沒有明白表達什么特別的看法,暗中說不定寄予一點希望,故想與南方的黨軍一拼。不過那時好像要公開說北方的好話會有政治不正確的味道。
在反對南方崛起的黨、軍方面,梁、王則是一致的。其中還有一種心態(tài),即雖然知道北方的軍政格局已經(jīng)支撐不久了,但仍抗拒南方的“一黨專政”。梁啟超便有這樣一段政論:“北軍閥末日已到,不成問題……但一黨專制的局面,誰也不能往光明上看,尤其可怕者是利用工人鼓動風潮?!绷簡⒊母鞣N公私筆札中,對此都有鮮活的表達。此時,梁啟超在軍政方面皆倚靠蔣百里、丁文江、張君勱等人,而孫傳芳則是他們的靠山。以下我從《梁任公年譜長編初稿》摘引了一些材料,譬如梁啟超說:“因為百里在南邊(他實是最有力的主動者),所以我受的嫌疑很重?!薄埃ò倮铮┧鋽‘斎粺o話可說,若勝,恐怕我的政治生涯不能不復活。”一九二七年又說:“當前運動——許多非國民黨的團體,要求擁戴領袖,作大結合(原注:大概除我,沒有人能統(tǒng)一他們)?!彼粤簡⒊钌罴耐趯O傳芳的勢力可以抵拒南方黨、軍:“若孫敗以后,黃河以南便是赤俄勢力(原注:百里當然跟著毀了)。若孫勝北伐軍敗,以后便看百里手腕如何。百里的計劃是要把北伐軍與唐生智分開,北伐軍敗后,誅孫、唐聯(lián)合,果能辦到此點,便當開一嶄新局面?!?/p>
孫傳芳后來敗給蔣介石的北伐軍,對梁啟超的政治前景打擊很大。整體而言,反“赤化”、反社會主義,乃梁、王共同的政治傾向。梁啟超說:“他們有組織,我們沒有組織。”“黨軍最糟的是鼓動社會風潮,將社會上最壞的地痞流氓一翻,翻過來做政治上的支配者。”“南方黨軍已到潮落的時候,其力不能侵北,卻是……的毒菌在社會傳播已深。全國只有一天一天趨到混亂,舉國中無一可以勘定大亂之人,真是不了?!蓖鯂S亦懷有同樣的痛恨:“長此以往,則全世界將受其禍。”
梁啟超對黨軍根本性質的認識,超過當時很多人(遠過胡適)。當時知識分子在南北之間的選擇,基本上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態(tài)度(當然北方也有不少新派教授南下支持南方的新政治勢力)。然而,何者為輕,每個人的認知都不一樣,實際上是當時并未出現(xiàn)一個足以令人折服的政治力量。不過梁啟超很早便認識到“黨軍”與他“過不去”,他說,“因為暴烈公子定要和我過不去”,以致當情勢緊急時,他一度要離校避變。
如前所言,我們可以說一九二四至一九二六年是梁、王二人受到刺激最大的三年,一方面北洋政治格局松動,且后來在南北軍政界的領袖也大體是在這三年間崛起的。北方政治格局的崩潰,使得他們個人現(xiàn)實生命失去依靠。此時政治上的另一個銳鋒則是五卅(一九二五)之后,社會主義添油加火、加速崛興。此外,在這一段時間,學術上則是疑古言論大興。一九二六年《古史辨》第一冊結集出版,更是一個里程碑的文件。這兩者構成了梁、王此時兩個共同面對的主題,不過梁、王二人的響應方式是有所分別的,梁啟超傾向于吸納、消融,而王國維則基本上持反對態(tài)度。
不管是吸納或對抗,這一波挑戰(zhàn),對梁、王的個人生涯當然帶來不便。然而挑戰(zhàn)、障礙也有其內在的優(yōu)點,它們激發(fā)了人們思考的問題方向及深度,所以接下來,梁氏對社會主義的吸納與化解,其實打開了他晚年社會史的傾向。王國維對疑古運動的反擊,也深化了他若干古史的見解并留下深遠的影響。
先談梁啟超,梁氏在《古書真?zhèn)渭捌淠甏分校m然有導正當時過激疑古的風潮的意思,但全書基本上是響應疑古辨?zhèn)沃L,只是希望得到一個比較適恰、合理的解答。梁啟超對社會主義,一方面是抗拒,一方面是消極涵釋。他在這個階段的著作,如《中國文化史》不斷提到社會性質、社會形態(tài)如何決定婚姻、文字演進等等的發(fā)展。在一些學術小冊子中,除了不斷引用嚴復的《天演論》《社會通詮》等書中的觀點解釋歷史發(fā)展外,摩根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筆端。他這個階段的文章,如《無產(chǎn)階級與無業(yè)階級》也是借著區(qū)別二者,強調中國有“無業(yè)階級”的問題,但沒有因“階級意識”而產(chǎn)生的“無產(chǎn)階級”。類似的意見在《中國文化史》“階級”一章中有所闡釋,他認為在中國沒有階級,故不要講階級斗爭,階級血統(tǒng)不能嚴劃,而春秋戰(zhàn)國乃貴族政治極完整的時期,但之后則為開放主義,貴族、平民不甚有隔。有時梁啟超會強調中國古代社會早已與西方社會主義的理想若合符節(jié),如在《國語原文解》中強調:“我國之經(jīng)濟思想以分配平均為主,近今西方社會主義近之?!?/p>
與梁啟超相比,王國維對社會主義則基本上只有抗拒,我在他這個時期的著作中,看不出他試著吸納并涵釋社會主義思想的痕跡,但他對激烈的疑古運動的勢頭則迎頭抗擊,而且并不是簡單的對撞,而是借著反擊發(fā)展出兩三種深刻而影響深遠的論旨。王國維《古史新證》中的兩段話,一段是反駁顧頡剛禹是“一條蟲”的說法:“夫自《堯典》《皋陶謨》《禹貢》皆記禹事,下至周書《呂刑》,亦以禹為三后之一,詩言禹者尤不可勝數(shù),故不待藉他證據(jù)。然近人乃復疑之,故舉此二器(按秦公敦、齊侯鑄鐘)知春秋之世,東西二大國無不信禹為古之帝王,且先湯而有天下也?!绷硗獗闶恰岸刈C據(jù)法”,《古史新證》中說:“吾輩生于今日,幸于紙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材料,我輩固得據(jù)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訓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面之事實。此二重證據(jù)法惟在今日始得為之。雖古書之未得證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證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可斷言也。”“二重證據(jù)法”可說是這一百年來影響最大的古代歷史的方論。
王國維在《桐鄉(xiāng)徐氏印譜·序》中主張古代文字的東西二元,近幾十年來,隨著大量出土文物的證實以及李學勤等學者的大力揄揚,這篇短文的論點已經(jīng)深入人心。而我個人推測,如果不是在《古史辨》第一冊所收的文章中,錢玄同主張《說文》中所附的“古文”都是出于許慎的偽造(而且此說還引起人們的響應),也不會激出王國維的學術論點,主張人們之所以不認識這些“古文”,不是因其為“偽造”,而是因它們屬于東系文字,在西系秦籀“書同文”之后,而漸漸不為人們所注意,因它們字形奇古,故以為出于偽造。
梁、王二人或許在《時務報》時有過接觸,但無論如何,王國維先前在給羅振玉的信中曾表示對梁啟超相當鄙夷。但梁、王二人在清華國學研究院時關系融洽,主張卻不完全相同,王主張“專業(yè)”,梁主張“普及”,所以同中仍然有異。
梁、王兩人在性格上也有很大的差異。梁啟超專注學問,極為樂觀,給子女的信中,口頭禪是“好極了”“興趣”“心地清涼”“政治興味不滅”。他覺得今日學校不講道德,故他說,“我要想把中國儒家道德與修養(yǎng)來做底子,而在學風功課上把它體現(xiàn)出來”,梁啟超當時仍有用世之心,甚至想做清華校長。王國維則專注學問,心情郁悶,可謂“苦悶的俘虜”(郭沫若)。
在研究院時期,陳寅恪、王國維兩人關系最好,并且相互影響。俞大維曾說:“王國維此期對蒙古史甚精,惟王只通日文,故其元代著作或利用中國原有數(shù)據(jù)互校,或利用日人轉譯歐洲著述,未能用直接材料。但第三期學者來臨,未始不受王氏啟示。”(案:這里的“第三期學者”是指陳寅恪這一輩,他們通常直接掌握滿、蒙、藏或其他域外殊族的文字)陳寅恪因受王國維影響而對三代歷史、制度也發(fā)生了興趣,而王國維則受陳寅恪的影響,更加深其對西北史地的興趣。
而且從王國維書信集看起來,王國維因與伯希和認識,一九二五年九月十一日,王氏致書伯希和介紹當時人還在歐洲的陳寅恪前去拜訪。此外,從私人書信看來,我覺得陳寅恪后來發(fā)表的論文中,如《武曌與佛教》《韋莊秦婦吟校箋》,或是討論毘沙門天王與中國劍俠小說的關系等文,恐怕或有受益于王氏之處,關于這一點我將另文討論。
我始終認為北京大學國學門(一九二二至一九二七)與清華國學研究院一樣,它成功的第一個條件是學生報考時“不拘資格”。以北大國學門來說,董作賓的學歷(小學肄業(yè),考入南陽縣立師范講習所,繼而考入河南育才館,接著北大旁聽,然后進入北大國學門)絕無可能到北大讀書,后來卻成為甲骨學的一代宗師。這樣的例子很多。以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徐中舒為例,他早年畢業(yè)于武昌高等師范,后入清華國學研究院,造就成一位上古史大家。故不拘資格,開放給有志于學、腦筋聰慧的學子讀書,是成功的原因之一。第二,是梅貽琦所說的“大師”以及“游”。大師帶著一群有志于學問的徒弟,平常很多時間在一起生活,像大魚帶著小魚游,游到有一天,小魚成了大魚,又帶著下一批小魚游,如此往復不斷。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學生們正是在大師(大魚)們的帶領下,遨游于學海而能有成。第三,我覺得找到有意義的研究題目,并全力以赴也很重要。其中有一些題目,是梁、王兩位導師所擬定,或學生自己擬定之后經(jīng)過導師們認可之后進行研究。“認可”這件事很重要,因為導師們學問深,看一眼便知道某個研究題目的可能性及意義有多大。當然,第四點也很重要,即自由而活潑的學風,這一點從《吳宓日記》或學生后來零星的回憶中可以看出來。我覺得這一段學術歷程,與今天整個世界的高等教育都用各種量化指標來引導、規(guī)范學術研究工作形成強烈的對比。學問的產(chǎn)生,固然要有適度的壓力,但在有深度的學者導引下,寬松自由地探研是產(chǎn)生重要學術成果的關鍵。我們今天回顧這段歷史,不能不對此再三致意焉。
在一九二七年六月,當國民革命軍在河南打敗奉軍,一部分人正興高采烈的時候,王國維卻在六月二日跳進頤和園昆明湖自殺。而梁啟超則于一九二九年一月病逝,在逝世之前,他已經(jīng)辭去清華的職位。無論如何,梁啟超、王國維與清華國學研究院另外幾位導師,在短短時間內,培養(yǎng)了五六十位杰出的學者,這是令人驚嘆不已的成績。
王國維在清華只有兩年多,梁啟超稍長(一九二二年即任清華講師),但是衡量一件事情的價值不在時間的久暫,而在是否精彩。他們在清華國學研究院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在個人研究及培育人才兩方面的成績卻都如此斐然,誠一代之盛事也。
北伐前后的政治與文化激烈傾軋,“南北”“新舊”的格局隱然形成,在沖撞的格局中,知識人面臨著選擇。在這個劇烈的震蕩下,人們做出的選擇并不一樣,誠如羅志田指出,在北伐前后,北方有一批教授選擇南下加入黨軍,但也有像梁啟超這一類的人,他因受驚嚇,一度計劃出走,后來病逝于協(xié)和醫(yī)院,而王國維則選擇了自殺。章太炎后來的矛盾心理也類似,生命跟著北方系統(tǒng)而沒落,學問則轉向恢復國學而努力。
大體而言,社會是一個有機的“叢集”,其中有若干條線索在競合著,它們經(jīng)?!肮曹墶保袝r“不共軌”(或是“共軌”而又“不共軌”),一個社會中的“政治”與“學術”即是其中的線索。而且每個人的人生也是一個“叢集”,每每有多條線索隨時競合著,這些線索時而“共軌”,時而“不共軌”,受到時代環(huán)境以及每個人的文化偏好、性格等復雜因素的影響。本文所討論的沖突現(xiàn)象,似乎與社會及個人的諸線索的競合與交纏不無關系。上述這些復雜隱微之處,正是對我們歷史研究者的一個挑戰(zhàn)。
此外,我曾經(jīng)在《論臺灣的人文學科現(xiàn)狀》(“On the State of the Humanities in Taiwan”)一文中,指責二十世紀的高等教育逐漸被一套僵硬的評比、指標所編派(該文發(fā)表于Comparative Studies of South Asia,Africa and the Middle East, Volume 37, Number 1, May 2017, pp. 177-180)。在這樣的系統(tǒng)下,雖然可以取得論文篇數(shù)上的進步,但通常并不一定能產(chǎn)生深刻而有價值的成果,甚至扼抑之。我覺得清華國學研究院的歷史進一步印證了我在那篇文字中的反思與批評。
(此文由作者在臺灣新竹清華大學的演講修改而成,由于是該校紀念清華國學研究院的系列演講,故文旨集中在梁啟超、王國維生命的最后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