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

哈爾濱、威海、南方某沿?；?/p>

劉永坦 男，44～85歲，戰(zhàn)略科學家，兩院院士，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教授，我國對海探測新體制雷達理論與技術奠基人和引領者，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兩次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2021年榮獲“時代楷?！狈Q號

馮秉瑞 44～85歲，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教授，劉永坦妻子

于子慶 男，30～71歲，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教授，博導，新體制雷達科研團隊核心成員

鄭 寧 男，22～63歲，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教授，博導，新體制雷達科研團隊核心成員

趙玉成 男，27～68歲，劉永坦博士生，新體制雷達科研團隊成員，后為南方某科技集團核心技術專家

吳老師 男，出場時四十多歲，劉永坦同事

張建軍 男，20～36歲，海軍戰(zhàn)士，后成為海軍中校軍官

陳局長 男，出場時45歲左右，上級科研部門領導、專家

謝爾曼 男，世界著名雷達技術專家，英國伯明翰大學教授

劉 母 劉永坦母親，中年形象

劉 父 劉永坦父親，中年形象

女老師 二十多歲，劉永坦的小學老師

新體制雷達科研團隊成員若干

序

[啟光。

[海浪聲中，不時傳來海鷗的鳴叫。

[舞臺紗幕上投影出波瀾壯闊的大海。

[深情的音樂起。

[天幕上變幻出中國領海圖。

[劉永坦畫外音：“我國的海岸線總長三萬兩千多公里，大陸海岸線長達一萬八千多公里，有三百多萬平方公里的海洋面積，在世界上排第九位。從1840年到1940年的一百年間，西方列強從海上入侵我國達479次。鴉片戰(zhàn)爭、甲午海戰(zhàn)、八國聯(lián)軍侵華、日寇侵略，給中國帶來了巨大災難和嚴重民族危機。向海而興，背海而衰。歷史一次又一次警示我們：沒有強大的海防，就沒有穩(wěn)固的國家安全！”

[劉永坦上，面向大海思考著。

劉永坦 依靠傳統(tǒng)雷達，中國現(xiàn)在可監(jiān)控可預警的范圍還不到領海面積的20%，連外國人非法捕魚、偷占島礁、建立鉆井平臺，甚至進行軍事活動都不知道。如果我們自己不夠強大，強盜隨時都有可能再次闖進我們的家園……

[燈光變換。

[1981年9月的一個晚上。

[英國伯明翰大學校園。

謝爾曼 劉永坦先生，你只用一年多的時間，就獨立完成海態(tài)遙感信號處理機工程系統(tǒng)，你的貢獻是獨創(chuàng)性的，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都很出色。你是我教過的最優(yōu)秀的學生！

劉永坦 謝爾曼教授，感謝您對我的指導和器重！

謝爾曼 我們這里條件好，收入高，英國又特別重視科技人才，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

劉永坦 我的國家送我來這里學習，現(xiàn)在學業(yè)完成了，我理所當然得回去，為我的國家工作?。?/p>

謝爾曼 可你的國家很落后，你在我這兒學的東西回去根本就用不上。

劉永坦 正因為我的國家還很落后，才更需要我學成而歸呀！

謝爾曼 跟你同期來的中國學生，有的已經(jīng)決定留在英國。這是我第三次挽留你了，請不要讓我再失望！

劉永坦 遇到您，是我一生的榮幸，您是我的恩師，我永遠感謝您！

謝爾曼 是不是因為你剛來這里時，有些人對你輕視，你現(xiàn)在還在生氣？可你已經(jīng)用實力證明，你是個不可多得的雷達人才！我非常需要你，留下來給我當助手吧，你會有更大的發(fā)展！

劉永坦 謝爾曼教授，謝謝您！可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得回中國！

謝爾曼 中國有完善的設備嗎？

劉永坦 沒有。

謝爾曼 有世界一流的實驗室嗎？

劉永坦 沒有。

謝爾曼 有雄厚的科研經(jīng)費嗎？

劉永坦 沒有。

謝爾曼 有一流的科研團隊嗎？

劉永坦 沒有。

謝爾曼 什么都沒有，你回去能做什么？要知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科學家的科學生命就更有限。

劉永坦 我相信，在中國我也會擁有您說的這些，謝爾曼教授，實在對不起！

謝爾曼 這真的是太遺憾了，Mr.劉！我很難過，將來你一定會后悔的！（下）

[深沉的音樂起。

[劉永坦陷入深思。

劉永坦 到英國后我才知道，西方發(fā)達國家已經(jīng)在研制新體制雷達了，而中國在這方面還是一片空白。我們曾經(jīng)錯失過一次又一次科技發(fā)展的良機，這次決不能再輸在起跑線上了，中國必須要有自己的新體制雷達！可任何國家都不可能把核心技術平白相讓，只能靠我們自己去攻克去研制。70年代中期，國家曾組織過突擊攻關，但沒能攻克核心技術，最終失敗了。現(xiàn)在，這件事由誰來帶頭呢？雖然我掌握了最新的理念和知識，但對新體制雷達的理解只是原理層面的，離研制的距離還十分遙遠。如果我來做，注定要走上一條艱辛、崎嶇和無法預知的路啊……（徘徊，吟誦）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切光。

第一場

[電話鈴聲中光起。

[1982年夏末。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院內(nèi)，劉永坦家。室內(nèi)很簡陋，一個大書柜格外搶眼。

[劉永坦在接電話。

劉永坦 喂，你好，我是劉永坦……對，學校特別支持這件事兒，同意成立一個科研攻關小組，系里還準備把唯一的計算機配給我們……怎么？他們都不同意？別的專業(yè)的也行啊，比如測量、通訊專業(yè)的……考慮不了那么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我可以邊教他們邊開展工作……好吧，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再見！

[劉永坦有些失落地放下電話，馮秉瑞端茶上。

馮秉瑞 永坦，看你忙的，這些日子咱倆連碰面也難喲！都不曉得你夜里幾點回來、早上幾點走的。你又不是鐵打的，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劉永坦 我這身體沒問題?，F(xiàn)在很多事都沒著落呢，我著急呀！

馮秉瑞 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今天是禮拜天，難得你在家，我做倆好菜，為你慶祝一下！

劉永坦 秉瑞，真沒啥好慶祝的，上邊只是讓寫一個詳細的方案論證報告，能不能批準立項，還不好說呢。

馮秉瑞 萬事開頭難喲！你回國的第二天，就向?qū)W校申請研制新體制雷達。這大半年，你一個禮拜去一趟北京，周六晚上去，周一晚上回，把人家國防科工委、海軍裝備部、航天工業(yè)部的門檻都快踩平了，自己的嘴皮子也要磨破了。我一直在想，你只是哈工大一個小副教授，哪個部門的領導聽你講講就能給你立項的呀？現(xiàn)在總算有回音了！

劉永坦 任何新事物都會有一個被認識和接受的過程。

[傳來敲門聲。

[馮秉瑞去開門，吳老師上。

馮秉瑞 吳老師，快請進！

[劉永坦熱情地起身讓座。

劉永坦 老吳，是哪股風把你給吹來了？

吳老師 永坦啊，咱們是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我就是想問問，你說的那個新體制雷達能行嗎？聽說美國和蘇聯(lián)都沒做過，你為什么非做不可呢？

劉永坦 你知道，咱們國家在60年代就建立了亞洲最大的相控雷達陣地，守護國防二十多年?？涩F(xiàn)在電磁環(huán)境變得越來越復雜，靠常規(guī)雷達理論和技術根本就無法解決，必須得用新波段、新核心技術的新體制雷達更新?lián)Q代了。

吳老師 當然，這是雷達發(fā)展趨勢，可我還是為你擔心?。∵@個項目完全是從零起步，就算報告弄出來了，離實驗階段還差十萬八千里呢，風險實在太大啦！極有可能幾十年下來都沒有任何成果，不但國家投入的巨額資金打了水漂，你自己的整個人生也會徹底搭進去呀！永坦，你書教得好，科研能力強，又剛從國外進修回來，現(xiàn)在勢頭正旺，你可要好好考慮，不能耽誤了個人的前途?。?/p>

劉永坦 我堅信新體制雷達的國防價值和經(jīng)濟價值。一旦研發(fā)成功，對國家的海防、航天、航海、漁業(yè)、海上石油開發(fā)、海洋天氣預報、海岸經(jīng)濟區(qū)發(fā)展等，作用和意義是不可估量的！

吳老師 現(xiàn)在連國外都沒人做成，你就敢保證自己能成？國家那些大的研究院所都不具備研發(fā)能力，咱哈工大就能行？

劉永坦 可這件事迫在眉睫呀！如果等別的國家發(fā)展起來了咱們再去跟，那肯定就落后了。只有咱們先獨立自主地做起來，才能夠在關鍵的時候不被別人卡脖子??！

[馮秉瑞端茶給吳老師。

吳老師 哎呀，我說馮老師，你怎么就不勸勸他呢？連國家都沒有研發(fā)計劃，永坦自己能決定得了？這么重大的國防項目得投多少錢?。繃以趺磿p易地讓一個大學老師來做呢？很多人都在背后議論呢！

馮秉瑞 議論啥子？

吳老師 說永坦從國外回來后，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做這個項目圖的是名譽，是金錢！

馮秉瑞 這怎么可能呢？永坦一向那么清高，在全校都是出了名的。

吳老師 我是了解永坦的，可……人言可畏呀！

劉永坦 （笑了笑）別人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吧，在國家的戰(zhàn)略需要面前，個人的榮辱得失實在算不了什么。我相信我們有這樣的潛力，就像“兩彈一星”，憑著自主研發(fā)，現(xiàn)在還不是全都有了嘛！

吳老師 “兩彈一星”？那是毛主席、周總理親自決策，錢學森、王淦昌、郭永懷、錢三強、鄧稼先等一大批頂尖科學家集中攻關，靠的是舉國之力。新體制雷達怎么能跟它相提并論呢？

劉永坦 老吳啊，我覺得，對于我們這些知識分子來說，理想和情懷才是最重要的。我都45歲了，過去荒費的時間實在太多，沒有像樣的科研成果，現(xiàn)在終于等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決不能再錯過了。這不僅僅是一個科研項目，而是我要終身奮斗的目標?。?/p>

吳老師 永坦啊，你別總是一根筋，要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

劉永坦 哈哈，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老吳，這個項目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的，你也加入吧，現(xiàn)在特別缺人手哇！

吳老師 不不不，我可不行！現(xiàn)在教學那么重，還要做課題、寫論文寫專著，哪有時間呀？再說我這身體也不行。哎，我聽說你在動員系里的年輕老師，他們能行嗎？

劉永坦 只要有理想有情懷，肯定行！

吳老師 （搖搖頭，起身）我就回了。

馮秉瑞 吳老師，吃完飯再走吧。

吳老師 不啦！永坦啊，你再好好想想吧！

[馮秉瑞送吳老師下。

[劉永坦陷入沉思之中。

馮秉瑞 永坦，說心里話，我也一直在為你擔心??！新體制雷達那么難，你怎么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干成呢？

劉永坦 因為在理論上是正確的！

馮秉瑞 我是教計算機的，幫不上忙。你又聰明又肯鉆研，想做啥子事情非做成不可，就安安心心地去做自己的事吧，家里一切有我呢。

劉永坦 （高興地）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支持我的！（起身穿衣）

馮秉瑞 你要去哪兒？飯還沒吃唦！

劉永坦 我找于子慶、鄭寧他們聊聊，帶他們回來吃飯——

[切光。

第二場

[啟光。

[幾天后。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無線電工程系某實驗室。

[于子慶等六個科研攻關小組成員在一起談論著。

于子慶 這都九點了，劉老師怎么還沒來呢？

趙玉成 一大早，我就見他騎自行車出校門了。

于子慶 那你怎么沒問問？

趙玉成 我還沒來得及問呢，劉老師“嗖”一下就過去了，他連騎自行車都那么專注！

[眾笑。

于子慶 鄭寧，你今天來得最早，怎么一句話也不說？你能進科研小組，劉老師特別高興！

鄭 寧 可我特別不高興！

趙玉成 為啥呀？你本科畢業(yè)一留校，就參加這么大的科研，多幸運呀！關鍵還是劉老師親點的，我都眼氣啦！

于子慶 趙玉成，你就別開玩笑啦！鄭寧不喜歡哈爾濱的天氣，想畢業(yè)后回南方。

趙玉成 都這么多年了，還不適應啊？高考報志愿時，你為啥要報哈工大呀？

鄭 寧 我壓根就沒報！不是吹牛，我的分數(shù)上清華、北大都綽綽有余，哪承想?yún)s被咱校給提前錄取了，還是聽都沒聽說過的雷達專業(yè)！

趙玉成 哈哈，說明你這輩子跟雷達有緣！

鄭 寧 我想來想去，還是暫時認命吧，先讀完本科再說。本來今年畢業(yè)分配有去南方的名額，我的成績又是全系第一，誰知卻只給了我兩個選擇：要么進山溝，要么留校。你們說，我還能有啥辦法？唉，我算是又中了學校的陰謀詭計啦！

于子慶 哈哈哈，看把我小師弟委屈的！

趙玉成 我碩士畢業(yè)放棄留北京，要求分到咱學校，就是奔著劉老師來的，想讀他的在職博士研究生。

于子慶 鄭寧，在這里你年齡最小，劉老師又那么欣賞你，說你不但專業(yè)基礎扎實，動手能力還特別強，就塌下心來干吧。這個項目一旦成功，不僅能填補國內(nèi)空白，也是轟動世界雷達領域的大事?。?/p>

趙玉成 咱小組的這些博士、碩士，還有剛從美國進修回來的于子慶老師，為什么愿意跟著劉老師搞科研？一句話：只要跟著劉老師干，個人前途光明燦爛！

[眾笑。

鄭 寧 我沒你們想得那么多！既然來了，跟著劉老師干就是。我希望這個項目能早點兒成功，到那時，學校怎么也該對我網(wǎng)開一面吧？

趙玉成 瞧這家伙，還惦記著孔雀東南飛呢！

鄭 寧 這是對美好生活的熱烈向往！

[眾笑。

[劉永坦急上。

劉永坦 大家在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趙玉成 我們正在破壞鄭寧孔雀東南飛的計劃呢，嘿嘿。

劉永坦 這個項目做到一定程度哇，必須得往東南飛，那邊才有大海嘛。

于子慶 劉老師，聽說你一大早就出門了？

劉永坦 別提啦！我到一家單位看看能不能使用他們的打字機，好說歹說，最后還是被人家請出門，耽誤了不少時間。

于子慶 咱們還是手寫吧。

劉永坦 只能這樣了，這不僅影響工作效率，大家也會更辛苦。

眾 我們不怕！

[深情的音樂起。

劉永坦 咱們要做的這件事兒，對國家、對學校、對個人的意義都很大。這個跨專業(yè)的科研攻關小組之所以選定你們，是因為你們很優(yōu)秀！我們沒有任何資料可參考，沒有相關的技術可借鑒，得拋開以往的研究，一切靠自己。我們更沒有任何退路，如果方案不合格，新體制雷達的研究就很難說什么時候再啟動了，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會前功盡棄。國家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我們來做，這是我們的榮耀，沒有任何理由做不好！

[暗轉(zhuǎn)。

[幾個月后。

[光漸起。

[于子慶等科研團隊成員工作的剪影。

[定點光陸續(xù)起。

趙玉成 我們從凌晨寫到深夜。

鄭 寧 我們從秋天寫到春天。

于子慶 餓了，啃口面包；困了，隨便找個地方瞇一會兒。

趙玉成 用光墨水的空瓶子堆了一大堆。

鄭 寧 寫廢的紙摞起來有半人多高。

于子慶 寫得手腕酸痛手指發(fā)麻，連顆雞蛋都捏不住。

劉永坦 十個月的連續(xù)奮戰(zhàn)，我們終于完成《新體制雷達的總體方案論證報告》。通過鑒定，國家同意正式列為國防科技應用與基礎研究項目，我們必須全部攻克十一項關鍵技術。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幾個月后。

[實驗室增添了新設備，一塊巨大的黑板懸在舞臺中央。

趙玉成 劉老師，我算的數(shù)據(jù)對嗎？

劉永坦 不知道。

鄭 寧 我做的實驗準確嗎？

劉永坦 不知道。

鄭 寧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劉永坦 我為什么要知道？

趙玉成 連你都不知道，我們該咋辦呀？

劉永坦 （痛苦地扶腰）沒有誰會告訴我們關鍵技術，只有咬牙向前走，不向外面的封鎖低頭！科學是硬碰硬的事，哪怕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是對的，哪怕試驗做了成千次上萬次，都必須到透徹為止，這樣得出的結(jié)論才靠得住。子慶，說說你的想法。

于子慶 我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一個一個地試錯，才能找到正確的答案。雷達利用電磁回波成像，可地球是圓的，超過80公里，被測物體就處在地平線以下，成為傳統(tǒng)雷達的盲區(qū)。我們使用的表面波繞著海面走，就解決了這個世界性難題！

趙玉成 這不僅是完全顛覆性的創(chuàng)新，可以說是一項新發(fā)明?。?/p>

劉永坦 我們提倡創(chuàng)新，但決不能忽略發(fā)現(xiàn)的重要性。我覺得，科學發(fā)現(xiàn)比科學發(fā)明更重要，因為許多發(fā)明是建立在非科學的經(jīng)驗基礎上的。

鄭 寧 我們弄清了新體制雷達的原理，提出的理論與原理全都符合，應該是行得通的。

劉永坦 原理行得通，不等于實際可行。咱們的新體制雷達理論是全新的，要想驗證它，根本找不到可以借鑒的實驗系統(tǒng)，必須得完成全新的自主設計。

鄭 寧 這得到啥時候才能完成呀？

趙玉成 太枯燥啦，跟我原來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劉永坦 哈哈，工作的意義要自己去賦予才行。把目標當成使命，激情和力量才會噴涌而出，就算是失敗，也會逼迫自己爆發(fā)更大的潛力。當然，搞科研，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有的聰明，學什么東西立刻理解，是好事；有的或許不夠聰明，但只要做事踏實，就可能會走得更遠。不管怎么說，都必須發(fā)揚咱哈工大的好傳統(tǒng)——

眾 規(guī)格嚴格，功夫到家！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1986年夏。

陳局長 劉永坦同志，祝賀你！我真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你帶領幾個年輕人能攻克這個難關，后生可畏呀！你們掌握了新體制雷達的主要關鍵技術，某些單項技術進入國際先進行列；創(chuàng)建完備的新體制探測理論體系，實現(xiàn)了我國海防預警科技的重大原始創(chuàng)新。這意味著，我國已經(jīng)具備進一步研發(fā)新體制雷達的基礎和條件了。

劉永坦 陳局長，你是說，我們可以著手建立實驗站了？

陳局長 是的，永坦同志，這是一項開拓性的事業(yè)啊，有太多實際的困難需要攻克。（隨光隱下）

劉永坦 太好啦，真是太好啦——

[光大亮。

[于子慶等科研小組成員歡呼著簇擁劉永坦。

[吳老師上。

吳老師 祝賀，祝賀呀！誰能想到，你們只用四年多的時間，還真把這事給做成啦！永坦啊，現(xiàn)在這個項目完全可以結(jié)題報獎了。

劉永坦 老吳啊，謝謝你的祝賀！可我要的不是紙上談兵，而是具有實際意義的雷達實驗站，這才是國家真正的需要??！

吳老師 你說什么？建雷達實驗站？就憑你們幾個？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嘛！

于子慶 吳教授，這個項目中有應用部分?。?/p>

趙玉成 我們要建的可是咱中國第一個新體制雷達實驗站！

鄭 寧 你就等我們勝利的好消息吧！

吳老師 你們……唉！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者無畏，搞科研靠的不是一腔熱情、一廂情愿！

劉永坦 哈哈，老吳，你就別跟年輕人較真兒啦！只要理論上可行，我就得一步一步往前拱！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深情的音樂起。

[秋去冬來，天空有紛揚的雪花飄落。

[科研小組成員或仰望天空或伸手接雪花……

[一束光照在攜手而行的劉永坦夫妻身上。

劉永坦 這雪下得真大，真美啊！

馮秉瑞 我們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在雪中漫步了。

劉永坦 秉瑞，這段時間你又瘦了。

馮秉瑞 早上起來，別忘了喝杯白開水。

劉永坦 這么多年，家里全靠你一個人，辛苦了。

[舞臺上出現(xiàn)劉永坦科研團隊成員。

馮秉瑞 出門別忘了系好棉背心的扣子。

劉永坦 威海沒哈爾濱冷，只是風大。

馮秉瑞 晚上睡覺記得摘掉護腰，你的腰間盤癥又重了。

劉永坦 威海有咱們的新校區(qū)，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馮秉瑞 （給劉永坦圍緊圍巾）走吧，上火車早點休息。

[切光。

第三場

[海浪聲中光起。

[1989年春。

[山東威海哈爾濱工業(yè)大學實驗基地，新體制雷達控調(diào)試驗室。

[傳來各種雜亂的電磁干擾聲。

[舞臺天幕上藍色的大海變幻成設備顯示屏，雜亂的信號模糊一片。

[大家或調(diào)試設備，或記錄試驗數(shù)據(jù)、核對信息。

劉永坦 怎么樣？

鄭 寧 還是不行，根本就找不到目標。模擬信號系統(tǒng)雜散干擾太多，背景噪聲過大，各種各樣的廣播電臺、短波電臺、漁船、無線電、海浪、電離層的干擾信號強度比我們要探測的目標強一百萬倍以上。

劉永坦 這很正常，新體制雷達最大的難點就在于抗干擾，能夠把微弱的反射信號從雜波中提取出來。

于子慶 我們對所有設備重新做了檢驗，沒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系統(tǒng)調(diào)試在運行上也沒出絲毫差錯，可結(jié)果依然還是這樣。

劉永坦 解決不了強大的電磁干擾，雷達就成了睜眼瞎，就沒有生命。

趙玉成 從理論上說，不應該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劉永坦 困惑時時都會有，做科研就是為了解決困惑。停止測試，閉關思考！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深情的音樂起。

[天幕上海浪拍打著沙灘，海邊是排列整齊的天線陣。

[劉永坦獨自走在海灘，眺望大海。

劉永坦 這浩浩蕩蕩的黃海啊，潮漲潮落，云起云飛，飽經(jīng)滄桑與憂患。95年過去了，甲午海戰(zhàn)的硝煙早已散盡，卻給中國留下了一段永遠無法抹去的近代屈辱史，在歲月之岸，教誨著后人。歷史不堪回首啊，山河破碎，遍地哀鴻，顛沛流離……

[燈光變換。

[大海的波濤聲漸變成飛機的轟鳴聲和炸彈的呼嘯聲、爆炸聲。

[劉永坦驚恐地進入記憶中的世界。

[劉永坦父母迎面匆匆走來，與劉永坦擦肩而過。

劉永坦 （大喊）爸，媽，快躲起來，日本人的飛機來啦，又要扔炸彈炸房子、炸船啦……

[劉永坦父母奔逃躲避。

[飛機的轟鳴聲和炸彈的爆炸聲漸息。

[劉永坦父母停下腳步，遠遠地站住。

劉 母 永坦，你怎么會記得這些事，當時才幾歲呀？你出生后的第二年，就發(fā)生了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要是逃離得再晚一點兒，咱全家人都沒了……

劉永坦 媽，那么多人死得真可憐啊……爸，日本鬼子的飛機總來轟炸我們，我們?yōu)樯恫婚_飛機去打他們呀？

劉 父 孩子啊，咱們國家造不了飛機……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舞臺另一表演區(qū)光亮。

[年輕的女老師手執(zhí)教鞭，指著黑板上大大的“中國”二字。

女老師 中國！

[眾學生的畫外音：“中國！”

女老師 我是中國人！

[眾學生畫外音：“我是中國人！”

女老師 中國人要保衛(wèi)我們的國家，把日本強盜趕出去！同學們，你們是中華少年，少年強則國強！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長大后讓我們的國家變得強大，不再受欺負。都記住了嗎？

[眾學生畫外音：“記住啦——”

[燈光變換。

[再次傳來飛機的轟鳴聲和炸彈的爆炸聲。

[爆炸聲過后，舞臺另一表演區(qū)再次光亮，只有寫著“中國”二字的黑板。

劉永坦 （哭喊）老師，老師……第二天，我的老師進城去辦事，可她再也沒能回來……教室里的空座越來越多，許多同學跟老師一樣，永遠也不會再回到我們這個簡陋的學校了……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呀？

劉 父 咱中國太貧窮落后了，中國人才會受欺侮，遭屠殺……

劉 母 孩子，我們給你起名“永坦”，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長大，你承載著我們的期望??！

劉永坦 爸，媽，我一定把書讀好，將來考工業(yè)大學！

劉 父 我不管你將來干什么，只希望你能為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做點兒事啊！

劉 母 位卑未敢忘憂國！

[劉永坦父母隨光隱去。

[飛機的呼嘯聲和炸彈爆炸聲漸漸變成海浪聲，一切幻影消失了。

劉永坦 位卑未敢忘憂國！從南京到武漢，從宜昌到重慶，十幾年的逃難生涯。在我幼時的記憶中，充滿了日寇的飛機、炸彈和鮮血染紅的江水……我怕想起這些！希望再也沒有逃亡的黑夜，再也沒有戰(zhàn)爭和死亡，中國永遠不會再因為貧窮落后遭侵略……（陷入深思中）

[鄭寧上。

鄭 寧 劉老師，劉老師——

劉永坦 （回過神）是鄭寧??！

鄭 寧 這里風太大了，我陪你回去吧。

劉永坦 你知道威海又叫什么嗎？

鄭 寧 叫威海衛(wèi)吧？劉老師，你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劉永坦 你知道嗎？威海是我國近代第一支海軍——北洋海軍的發(fā)源地，也是中日甲午海戰(zhàn)的發(fā)生地。甲午海戰(zhàn)失敗后，威海兩次被日寇占領，一次被英國強行租占。

鄭 寧 我在歷史課上學過，小時候也聽爺爺講過，這是咱中國人的恥辱！

劉永坦 鄭寧啊，我這代知識分子對國恨家仇的認識，不是從書本上看來的，不是從大人講故事聽來的，而是自己的切身感受??！

鄭 寧 你常說，雷達是戰(zhàn)爭的眼睛，能看多遠，國防安全就能保多遠。

劉永坦 可咱們國家的雷達還很落后??！

鄭 寧 我不知道新體制雷達有多難，反正跟著你好好干就是。

劉永坦 新體制雷達一切都是新的，每個人都要不斷地學習、成長，咱們一起好好努力吧！

[鄭寧鄭重地點頭，與劉永坦一起眺望著大海。

[于子慶和趙玉成邊說邊上。

趙玉成 大師兄，人家外系的博士生寫論文，博導修改一兩遍就可以交稿了。可劉老師要求極嚴，連一些細小的問題最少也得修改四五遍，簡直就是個“東方不敗”啊！

于子慶 哈哈，這沒辦法，做他的學生，功底不扎實是絕對不行的，故弄玄虛、華而不實，絕對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趙玉成 誰說不是呢！有沒有仔細查閱文獻資料、做足功課，只要和他一討論，立馬就原形畢露！

于子慶 哎，劉老師和鄭寧也在呢！

趙玉成 大師兄，你千萬別在劉老師面前提我論文的事呀，他現(xiàn)在太忙啦！

[劉永坦和鄭寧不知道于子慶和趙玉成走來。

劉永坦 對了，鄭寧，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鄭 寧 啥日子啊？我還真不知道。

劉永坦 你的生日呀，哈哈?。◤囊露道锾统鰝€雞蛋給鄭寧）

鄭 寧 哎呀！連我自己都忘了，你竟然記得！（開心地接過雞蛋）謝謝劉老師！

劉永坦 咱們這里條件太差了，連飯都得大家輪流做。等忙完這段呀，我還請大伙兒到附近的那個小飯店好好改善一下。

鄭 寧

于子慶 （異口同聲）太好啦！

趙玉成

劉永坦 哈哈，看來你們跟我一樣，也都饞啦！

[鄭寧舉起雞蛋炫耀，被于子慶一把搶走。

鄭 寧 快還給我，這是劉老師送我的生日禮物——

[鄭寧追于子慶下。

劉永坦 玉成呀，你的博士論文寫得怎么樣了？

趙玉成 還在修改。

劉永坦 嗯，一定要從實際考慮，進行實際驗證，才能夠解決實際問題。這樣吧，你抓緊時間修改，我抽時間來審，不然答辯委員會是通不過的。

趙玉成 現(xiàn)在是試驗最關鍵的時候，你那么忙，我……可以晚點兒畢業(yè)。

劉永坦 不行，你一定要盡快畢業(yè)！這樣就能分到學校的周轉(zhuǎn)房，孩子上學方便，你到學校上班也省時間。

趙玉成 （激動地）如果能分到房子，可解決我家的大問題啦，劉老師，我代表我們?nèi)腋兄x你！

劉永坦 感謝我什么呀？等你博士畢業(yè)了，學校自然會按規(guī)定分給你房子。玉成啊，你讀我的研究生，是對我的最大信任，我要是教不好，豈不是誤人子弟？

[趙玉成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向劉永坦深鞠一躬。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1990年4月3日。

[威海雷達實驗站。

[紛雜的電波聲。

[舞臺天幕上，浩瀚大海變化成設備顯示屏中雜亂的信號。

[控調(diào)試驗室里，大家緊張地工作著。

于子慶 劉老師，按照你的要求，大家齊頭并進，多點出擊，已經(jīng)對各種雜波的來源和特性弄清楚了。

趙玉成 顯示屏中還是一片雜亂，什么都看不到?。?/p>

劉永坦 從數(shù)以億計的海雜波中鎖定目標，就像是大海撈針，大家一定要沉住氣，不能給科研留任何死角。

鄭 寧 測試目標的回波肯定就在里邊，可它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呢？

[大家繼續(xù)緊張地工作。

[紛雜的電波聲漸弱，舞臺天幕設備顯示屏中慢慢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紅色光點。

劉永坦 （大喊）快，看看那個編碼信號的邊界條件，這個紅色圓點就是海上目標的回波！

于子慶 （激動地）這就是目標，我們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目標啊！

[大家歡呼雀躍。

鄭 寧 啊——我們終于整明白啦！

趙玉成 新的信號和處理方式誕生啦！

于子慶 實驗雷達站可以應用啦！

眾 我們成功啦！

[劉永坦熱淚縱橫，擦拭著淚水。

[貝多芬《英雄交響曲》響起。

[舞臺天幕上，設備顯示屏中的紅色小光點慢慢變幻成一輪噴薄的太陽。

[眾群體雕塑造型。

[燈光變換。

[陳局長出現(xiàn)在舞臺上。

陳局長 你們這部新體制實驗雷達總體性能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核心技術處于世界領先地位，這是我國對海遠距離探測技術的一項重大突破！永坦同志，你們用八年的時間，走完了西方國家二三十年的路，讓中國成為世界上極少數(shù)擁有這項技術的國家，極大地拓展了我國海防戰(zhàn)略縱深?。S光隱去）

[燈光變換。

[謝爾曼出現(xiàn)在舞臺上，與劉永坦跨時空心靈對話。

謝爾曼 這太不可思議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祝賀你，Mr.劉，我最優(yōu)秀的學生，你勝利了！

劉永坦 謝爾曼教授，謝謝你的祝賀！可這還遠遠不夠啊，我要繼續(xù)加倍努力，走出一條我們中國自己的新體制雷達之路。

謝爾曼 我希望能有那么一天?。S光隱去）

[劉永坦雕塑造型。

[切光。

第四場

[啟光。

[1994年11月的一天。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校園內(nèi)，劉永坦家。

[劉永坦和吳老師在興致高昂地吟詩誦詞。

吳老師 秋風起兮白云飛，

劉永坦 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吳老師 自古逢秋悲寂寥，

劉永坦 我言秋日勝春朝。

吳老師 氣清更覺山川近，

劉永坦 心遠愈知宇宙寬。

吳老師 令公桃李滿天下，

劉永坦 何用堂前更種花。

吳老師 休對故人思故國，

劉永坦 且將新火試新茶。

二 人 詩酒趁年華。（大笑）

吳老師 （感慨地）永坦啊，咱倆多少年沒在一起談詩論詞啦？！

劉永坦 記得上次還是在我去英國進修之前，已經(jīng)整整15年嘍！

吳老師 時間過得真快??！這15年，你是令人刮目相看呀！1991年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當選科學院院士，這剛過三年，又當選了中國工程院首屆院士，實在叫人羨慕啊！你才58歲，就達到了別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人生頂峰。

劉永坦 老吳啊，我這個“雙院士”稱號是屬于我們集體的。其實，對我來說，榮譽真的沒那么重要，我更沒達到什么人生頂峰。我想，只有堅持自己的理念，不斷克服途中的困難，才能達到成功的境界啊。

吳老師 要不大家叫你坦先生呢，唉，我這輩子是望塵莫及嘍！

[馮秉瑞上。

馮秉瑞 吳老師來啦！

吳老師 馮老師，瞧你春風滿面的，又有啥喜事啦？

馮秉瑞 哈哈，子慶兩口子搬進學校家屬樓，一家人別提有多高興啦！對了，鄭寧愛人也從南方調(diào)過來了。

吳老師 永坦啊，你一次一次地找校領導，還真把這兩件事兒都辦成了，你這個領導當?shù)脡蚋瘢?/p>

劉永坦 這不都是我應該做的嘛！

馮秉瑞 兩地分居的日子太難喲，我和永坦經(jīng)歷過。吳老師，晚上帶你愛人一起過來吃飯，子慶和鄭寧兩家也都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吳老師 晚上我還有事……

馮秉瑞 客氣啥子嘛，一定要來的！你們聊，我去買點兒菜。（下）

吳老師 永坦，你們兩口子真是熱心腸！

劉永坦 新體制雷達能走到今天，不僅有一支能打硬仗的團隊，還有一群明事理的家屬?。榱酥С治覀兊墓ぷ?，她們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吳老師 是啊，都上有老下有小的，正是爬坡的時候，能讓丈夫跟著你拋家舍業(yè)地干這么多年，真不容易！你家馮老師付出的就更多了，她可沒少幫你安撫那些家屬啊。

劉永坦 自從跟我做新體制雷達，大家都失去了很多。好在子慶、鄭寧、玉成他們都成長起來，可以獨當一面了。我這個科研團隊，也從最初的幾個人，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三四十號，完全可以干更大的事啦，哈哈！

吳老師 永坦啊，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功成名就了，還是見好就收吧，可千萬別砸了自己的牌子。再說，你是學校的研究生院院長，平時還得教課、帶研究生，也該喘口氣歇一歇了。

劉永坦 還不到歇的時候啊！如果科研成果不能轉(zhuǎn)化為實際應用，那就如同一把沒有開刃的寶劍，中看不中用，對國家來說，就是一種巨大的損失和浪費。新體制雷達只有走出實驗室，走向海洋，我的研究才有意義，才能真正為國家發(fā)揮作用啊。

吳老師 怎么，你還要繼續(xù)搞下去？

劉永坦 一項任務完成了，就得開始下一項了。

吳老師 可歲月不饒人呀！從實驗項目轉(zhuǎn)化成實際應用，還隔著一條鴻溝呢！做新體制雷達研究，你用了八年的時間，如果繼續(xù)做應用，可能就是兩個八年、三個八年，甚至若干個八年！你已經(jīng)58歲了，還能有幾個八年哪？

劉永坦 這么一項龐大艱巨的工程，不能光靠我自己和咱一個哈工大，得聯(lián)合國內(nèi)的優(yōu)勢力量，拉上更多的人一塊兒往前走??！你知道，現(xiàn)在國家迫切需要增強海防力量，我得申請將實驗技術轉(zhuǎn)化成實用裝備工程，這兩天就去北京。

吳老師 永坦，這事非同小可，出了問題就是天大的窟窿，你千萬得慎重，我是為你著想啊！

[幕后傳來呼喊聲：“坦先生，馮老師被車撞了——”

[劉永坦和吳老師大驚。

[急促的救護車鳴笛聲中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幾天后。

[哈爾濱市某骨傷科醫(yī)院。

[馮秉瑞躺坐在病床上，劉永坦在一旁守護著。

劉永坦 秉瑞，大夫說手術很成功，你別擔心！

馮秉瑞 （哽咽）永坦，對不起……

劉永坦 別這么說?。ㄎ兆●T秉瑞的手）你的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很冷？

[馮秉瑞點點頭，劉永坦輕輕把妻子的手拉進懷里。

[深情的音樂起。

劉永坦 （旁白）我和秉瑞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雨，我還是第一次遭受如此沉重的打擊??！

馮秉瑞 （旁白）我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倒下，這會給永坦多大的影響和壓力呀！

劉永坦 秉瑞，咱倆從認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41年了。

馮秉瑞 1953年剛上哈工大時，咱倆才17歲，都是1936年生的，在班級里年齡最小。

劉永坦 你比我大兩個月。

馮秉瑞 你門門功課都好，就是沉默寡言。班里有女同學想跟你好，可你卻不理人家。

劉永坦 有男同學寫信追求你，你不也沒答應嗎！

馮秉瑞 可我喜歡的是你呀！

劉永坦 哈哈，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卻一直不敢說……

馮秉瑞 你這個人啊，干啥子事都不動聲色！1958年，你在清華大學學習兩年回到哈工大，成了教師。

劉永坦 本以為我們再不會分開，可畢業(yè)留校名額只有一個。你那么善良，關鍵時候總是為別人著想，將名額讓了出去。

馮秉瑞 我被分配到成都電訊工程學院，也成了老師。

劉永坦 1960年3月，我們結(jié)婚了。

馮秉瑞 遠隔3千公里，我們彼此惦念著，度過那段艱難的時光。

劉永坦 舊社會，我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小學老師，有人就說我出身不好，只專不紅，一心想成名成家。

馮秉瑞 那是你最苦悶的日子。

劉永坦 我得離開哈工大，調(diào)到成都去，跟你團聚！

馮秉瑞 可系主任卻堅決不讓你走。

劉永坦 其實……我也并不愿意走，哈工大培養(yǎng)了我，我總得有所貢獻吧。

馮秉瑞 你提出到新開的雷達專業(yè)任教，學校不但同意了，還把我也調(diào)了過來。

劉永坦 從此，我放棄了原來的專業(yè)，開始雷達生涯。

馮秉瑞 1965年，你申請的雷達科研項目得到批準。

劉永坦 這是我第一個國家級項目啊，我完全能夠完成。

馮秉瑞 沒想到，那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暴終止了你的研究。就因為說了兩句大實話，你被扣上現(xiàn)行反革命的大帽子，成了鍋爐工。

劉永坦 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不幸，更是國家和民族的悲哀呀！

馮秉瑞 1970年春節(jié)，我們來到五?？h插隊落戶，接受勞動改造。你說，知道了千千萬萬的農(nóng)民這么辛勤勞苦，就沒有什么好抱怨的了，愛國就要真正了解我們的國家。

劉永坦 我想，早晚有一天，國家會需要我們這些知識分子的！

馮秉瑞 你就像一棵站立在田野中的水稻，用生命體驗陽光雨露風霜雷電。

劉永坦 我就像一棵站立在田野中的水稻，努力把自己的果實長得顆粒飽滿。

馮秉瑞 你把帶來的九箱子書全都讀完，大好時光沒有白白地耗掉。1978年，你在嚴格的考試中脫穎而出，成為改革開放后第一批公派留學生。

劉永坦 我選擇了英國伯明翰大學。不僅因為中國地質(zhì)學之父李四光、“兩彈一星”元勛姚桐斌是從這里走出來的，更因為沃特森·瓦特在這里發(fā)明了世界最早的實用雷達。

馮秉瑞 回國后，你本可以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選擇更好走的路，做更容易出成果的研究，甚至直接“下海”賺錢，可你卻甘愿坐新體制雷達這個十足的冷板凳。

劉永坦 把這個冷板凳坐熱，可能要一輩子。對我來說，一輩子做好一件事，能夠把夢想變成現(xiàn)實，就足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馮秉瑞 雷達是你一輩子的夢想。我理解你，打心里佩服你、尊重你，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支持你喲！

劉永坦 這么多年，你毫無怨言地獨自撐起整個家，不讓我分心，付出的太多了……

馮秉瑞 新體制雷達項目時時都離不開你，今天你不是得上北京嗎？快去吧！

劉永坦 可……你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還能走嗎？不，我不去啦！

馮秉瑞 你這是弄啥子嘛？

劉永坦 秉瑞，就讓我也為你付出一次吧！

馮秉瑞 哎呀，你在這里也解決不了問題，你那是國家的大事，全團隊的人都等著你呢！

劉永坦 可我這一走，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

馮秉瑞 永坦，別惦記我，我沒事兒，你要照顧好自己！

劉永坦 秉瑞……

[雕塑造型。

[切光。

第五場

[1997年12月。

[定點光起。

陳局長 永坦同志，國家和海軍方面決定，創(chuàng)建一座正式為國家海防服務的大型新體制雷達站，全方位地監(jiān)測海上遠距離目標，初步確定由你們哈爾濱工業(yè)大學作為總體單位承擔研制工作。

劉永坦 （驚訝地）可這不是我們申請的那個，這種雷達的設計，與我們威海試驗雷達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理念啊！

陳局長 是的，但國家海防急需這種雷達！這樣吧，如果你覺得難以完成，你們可以只承擔部分項目，許多專家也不贊同把這么重要的工程交給你們來做。

[劉永坦猶豫徘徊著。

劉永坦 陳局長，我們接受這個挑戰(zhàn)，承擔總體研制工作！

陳局長 好！為了盡早完成任務，你們必須打破常規(guī)，將幾個工作階段壓縮成兩步，正樣研制出來時就要達到設計定型，直接交付使用。永坦同志，這是個特別艱巨的任務啊！

劉永坦 請相信，我們一定能完成的！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幕后傳來火車的汽笛聲。

[鄭寧拎行李箱匆匆上。

鄭 寧 坦先生，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于子慶跑上。

于子慶 鄭寧，你要去哪兒？

鄭 寧 （驚訝）大師兄，你怎么來了？我回南方了，不想一輩子生活在這死冷寒天的哈爾濱。

于子慶 你不能走！咱們跟坦先生干了整整15年，你這怎么說走就走呢？

鄭 寧 這15年，我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無愧于自己的任何工作。

于子慶 這誰都知道！

鄭 寧 可現(xiàn)在，咱們的項目已經(jīng)完成了。

于子慶 坦先生經(jīng)常說，我們的科研不能只停留在一個小雷達站里，得變成真正能為國家服務的雷達，這話你不該忘了吧？咱們得繼續(xù)跟著坦先生，為海防裝上“千里眼”呀！

鄭 寧 可……我也是沒辦法，現(xiàn)在要是再不走，將來老了誰要我呀？

[劉永坦、趙玉成氣喘吁吁地上。

劉永坦 哈工大要你，咱團隊要你！

鄭 寧 （驚訝）坦先生？

劉永坦 鄭寧啊，你真就這么走啦？

鄭 寧 我……

趙玉成 （氣憤地）你連個招呼都不打，竟然想偷著跑路！別忘了，你小子連續(xù)四次破格晉職，老婆從南方調(diào)過來，都是坦先生一次次地向?qū)W校爭取的！你可真行，現(xiàn)在什么都得到了，有資本了，反過來卻要離開，這叫什么？忘恩負義！

鄭 寧 不，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這樣！我只是想回南方，回南方啊……（頹然地蹲在地上）

劉永坦 玉成，你這是干什么？（拉起鄭寧）鄭寧啊，這些都是你應該得到的。你本科畢業(yè)后完全可以繼續(xù)讀研、讀博，可咱們的工作太忙，把你給耽誤了，我總不能看著你因為學歷問題連職稱也影響了吧？

鄭 寧 坦先生，沒有你的幫助，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可我聯(lián)系的那個工作單位，讓我現(xiàn)在必須去報到。

于子慶 什么單位？在哪兒？把車票給我看看。（接過鄭寧的車票揣進衣兜）鄭寧，請原諒我這么做！

鄭 寧 哎呀，大師兄，快還給我，馬上就檢票啦！

趙玉成 我們不可能讓你走！大師兄，我去退票。

劉永坦 把車票給我。

[于子慶掏出車票，劉永坦把車票還給鄭寧。

劉永坦 人各有志。你走吧，我不攔你！

于子慶 坦先生……

趙玉成

劉永坦 鄭寧，你還站著干什么？快走吧！

鄭 寧 坦先生保重?。ㄏ騽⒂捞股罹弦还D(zhuǎn)身離開）

劉永坦 國家創(chuàng)建新體制雷達站的任務正式下達了。

于子慶 真的？

趙玉成 太好啦！

鄭 寧 （回身）坦先生，你說什么？

劉永坦 這跟你已經(jīng)沒關系了。子慶、玉成，咱們回！（欲下）

鄭 寧 坦先生——我……我跟你們回去！

[鄭寧跑回，于子慶、趙玉成歡呼著跟他擁抱在一起。

劉永坦 鄭寧啊，這你可得想好啦！

鄭 寧 我決不走啦！（掏出車票撕碎，揚向天空）

[飛揚的雪花從空中飄落。

劉永坦 鄭寧啊，我就知道你不會真走的！在心里，我常常覺得對不住你，還有子慶、玉成……這些年，你們跟著我付出的都很多。新體制雷達是一項充滿未知的科研，還有保密性，常年在荒無人煙的海邊艱苦工作，必須實實在在地做出真正能用的東西，不是發(fā)論文、寫專著的量化。這讓你們失去了很多機會和名利，也給你們的家庭造成一定的損失。你們的歲數(shù)也都不小了，你們……你們還愿意跟著我一直堅持下去嗎？

眾 愿意！

[劉永坦深受感動，向于子慶等鞠躬。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2004年12月。

[南方沿海某地，新體制雷達基地。

[舞臺天幕上是藍色起伏的大海。

[海邊有排列整齊的長條雷達天線陣。一座廢棄的小樓，周圍是高長的茅草。

[總控調(diào)試室里，大家各司其職、緊張地工作著。

[趙玉成惱怒地拍打設備。

趙玉成 一到關鍵的時候，它就又不動啦！咱們的設備實在太落后，時不時的就死機，我要被折磨瘋啦！

劉永坦 玉成，你先別急！新體制雷達不同于以往的微波雷達，專家們在論證時低估了工程化的難度，批復的經(jīng)費不足，采購完必要的設備后就所剩無幾了，我正在想辦法。

鄭 寧 從威海搬到這里后，各種新情況新問題層出不窮，咱們原來的辦法和經(jīng)驗全都失靈了。

于子慶 這里的實際應用情況和威海不同，一個是外海，一個是內(nèi)海，受到客觀環(huán)境的干擾不一樣。

劉永坦 看來，我們前期在威海構(gòu)建的系統(tǒng)理論設計還不完善，軟件和硬件都存在問題！

趙玉成 啊？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寸步難行了。

鄭 寧 也就是說，按原定的交付時間，我們完不成了？

劉永坦 是的，我們失敗了！

[眾面面相覷。

劉永坦 不過呀，有些磨難也是好事，不碰到問題就永遠提高不了。我們不能只擁有書本上漂亮的理論，只有讓它在實際中解決問題，才能展現(xiàn)出理論的完美。大家說，是不是??？

于子慶 坦先生，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劉永坦 對原系統(tǒng)徹底進行返工！

眾 （驚訝地）??？

[光漸收。

[暗轉(zhuǎn)。

[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漸起。

[一束光照在劉永坦身上。

劉永坦 這次失敗，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沒有預判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如果工程交不了差，將會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還牽連到全國幾家合作單位，哈工大也會名聲掃地！二十多名同事夜以繼日、不辭辛苦、不講代價地拼搏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卻是這么個結(jié)果，我該怎么辦？怎么辦啊？

[啟光。

[舞臺天幕上波浪起伏的大海被夕陽渲染得一片血紅。

[劉永坦獨自徘徊在海邊。

劉永坦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劉永坦母親的聲音漸漸和進來）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燈光變換。

[飛機的轟鳴聲和炸彈的呼嘯聲、爆炸聲從舞臺深處飄來，為劉永坦重建了一個記憶中的世界。

[劉永坦父母出現(xiàn)在舞臺上，與劉永坦跨時空對話。

劉永坦 媽，我長大了也要做岳飛那樣的英雄，精忠報國！

劉 母 好孩子！你要像岳飛那樣，從小就練成一身本領，長大后才能報效國家。

劉永坦 爸，媽，跟同時代的孩子相比，我是多么幸運啊！雖然顛沛流離，生活艱難，你們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我的教育。

劉 父 國家動蕩、民族危亡，我們這些知識分子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無法坐下來研究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學問，空懷一腔報國熱血！你要記?。簾o論什么時候，中國要強大，都必須發(fā)展自己的科技！

劉 母 永坦啊，只有心懷大我，才能精忠報國。

[劉永坦父母隨光隱去。

劉永坦 心懷大我，精忠報國！爸，媽，兒子決不辜負你們的期望！在新體制雷達這條路上，我已經(jīng)走了22年，不管前面有多艱難，我都會堅定地走下去，中國必須要有自己的新體制雷達?。ㄒ髡b）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燈光變換。

[舞臺上傳來歌曲《我是一個兵》的口琴聲。

[張建軍面對大海動情地吹著口琴。

[劉永坦好奇地走過去，張建軍起身敬禮。

張建軍 坦先生好！

劉永坦 你認識我？

張建軍 認識，我們基地的官兵都認識您！

劉永坦 你叫什么名字？

張建軍 報告坦先生，我叫張建軍。

劉永坦 這名字好，名副其實??！你是雷達兵？

張建軍 是，我一家三代都是雷達兵，爺爺參加過抗美援朝，爸爸參加了抗美援越。

劉永坦 你是雷達兵世家呀，不簡單！

張建軍 坦先生，聽說咱們的雷達很落后，這是真的嗎？

劉永坦 是的。不過呀，咱們很快就會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

張建軍 太好啦！我正準備考軍校，以后留在部隊，用咱們先進的雷達，守衛(wèi)祖國的萬里海疆！

劉永坦 好哇！雷達鑄劍，決勝電磁戰(zhàn)場，小張同志，有志氣！

張建軍 我也會像爺爺和爸爸他們那樣，隨時為祖國獻出一切！

劉永坦 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都好吧？

張建軍 我爺爺犧牲在朝鮮戰(zhàn)場上了，長眠在了異國他鄉(xiāng)……

劉永坦 你爺爺是英雄！抗美援朝時，志愿軍犧牲了很多雷達兵。你爸爸呢？

張建軍 在鄉(xiāng)下務農(nóng)。1969年，爸爸去抗美援越戰(zhàn)場時才18歲，比我現(xiàn)在還小呢。他們的雷達協(xié)助高炮部隊，給了美國鬼子沉重打擊，但也經(jīng)常遭到百舌鳥導彈的轟炸。

劉永坦 這是美國專門針對我軍雷達研制的反輻射導彈，利用雷達發(fā)出的電磁波來定位和打擊雷達。

張建軍 在一次導彈襲擊中，為了保護雷達，爸爸的雙腿被炸沒了，他很多戰(zhàn)友犧牲后，連遺骨都找不到……

劉永坦 你爸爸和他的戰(zhàn)友都是了不起的英雄?。?/p>

張建軍 如果那時咱們有自己的先進雷達，美國鬼子就不敢那么囂張啦！

劉永坦 那時候咱們的國家還很落后哇！

張建軍 可我們很勇敢，不怕流血犧牲！坦先生，您看，這只口琴就是志愿軍從美國鬼子手里繳獲的。

劉永坦 （接過口琴，端詳著）德國和萊牌，世界最有名的口琴。

張建軍 這是爺爺?shù)倪z物，他的戰(zhàn)友從朝鮮帶回國的。爸爸帶著它上了抗美援越戰(zhàn)場，我當兵時，爸爸又送給了我。

劉永坦 小張啊，你一定要好好珍藏。再吹一下那個曲子吧！

[張建軍再次吹起《我是一個兵》的曲子。

[口琴聲中光漸收。

第六場

[啟光。

[半個月后。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院內(nèi)。

[舞臺天幕上一彎月亮高懸半空，樓頂和樹木落滿白雪，樓房的窗戶透出柔和的燈光。

[劉永坦和吳老師在談論著。

吳老師 永坦呀，我當初對你說什么來著？可你就是不聽??！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你自己能解決得了嗎？

劉永坦 搞科研，成功與失敗都很正常，況且絕大多數(shù)情況，面臨的都是失敗。知道方向錯了，停下來就是進步。老吳啊，現(xiàn)在全部返工，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吳老師 全部返工，就要把全部設計推翻，對整個系統(tǒng)進行徹底改造，這會嚴重影響你的名譽和地位的！再說，這個難度也太大了，你敢保證最后一定能成功？問題不是你個人造成的，主要責任在上面，你還是放棄吧，這樣就不會有負面的影響。

劉永坦 如果在科研上沒有難點，沒有風險，不需要艱難地攻關，那還叫什么科研？還要我們這些教授、博導、院士干什么？我堅信，沒有什么失敗是不可承受的，辦法總是會有的，成功只是時間和實踐的問題。

吳老師 別激動，我不想跟你辯論！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向?qū)W校借那800萬的？

劉永坦 對！這事你可得替我保密，不能告訴秉瑞。

吳老師 什么？這么大的事你竟敢瞞著她！

劉永坦 如果不進行設備升級，什么事也做不了啊，我只能先斬后奏啦！

吳老師 聽說你讓趙玉成到廣州、深圳花重金購買設備去了，萬一再失敗，那800萬你拿什么來還？

劉永坦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啊。如果現(xiàn)在放棄，那才會給國家造成巨大的損失呢！

吳老師 劉永坦啊劉永坦，你真是膽大妄為！唉，事到如今，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呢？

劉永坦 祝我成功吧！

吳老師 成功，你必須得成功！（與劉永坦緊緊握手，下）

[馮秉瑞拄著雙拐上。

馮秉瑞 永坦——

劉永坦 （驚訝）秉瑞，你怎么出來了？

馮秉瑞 你向?qū)W校借了800萬？

劉永坦 你……都知道了？

馮秉瑞 為啥子不告訴我？咱倆可是夫妻呀！

劉永坦 我……秉瑞，你別生氣，聽我慢慢跟你說。

馮秉瑞 說啥子？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得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吧？！

劉永坦 唉，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的經(jīng)費早就花光了！可沒有經(jīng)費設備就無法更新，設備不更新就沒辦法對原系統(tǒng)改造，不對原系統(tǒng)改造，我們根本就完成不了這個工程??！

馮秉瑞 可800萬對于咱們來說，是個天文數(shù)字喲！萬一出了閃失，你咋辦？咱這個家咋辦？這些你都想過嗎？

劉永坦 我什么都想過，就是沒想過放棄！

馮秉瑞 你不能把愿望當成現(xiàn)實！我這個人沒有啥子大的抱負，你有理想、有能力，對你搞科研，我一直全力支持?？赡銓﹀X根本就沒概念，職稱、工資、待遇……凡是跟錢有關的一切，好像都跟你沒關系，你連家里的錢都沒問過。這800萬是你個人借的，出了任何問題，都得追究你的責任喲！

劉永坦 這么多年，我闖過的每個難關都離不開你的支持。可我們都快70歲了，還讓你為我整天提心吊膽、擔驚受怕，我……我心里實在是過不了這個坎兒??！對不起……

[馮秉瑞背過身哭泣，劉永坦過去攙扶。

劉永坦 外面太冷，咱回家吧。秉瑞，幫我邁過這個坎兒吧！

[雪花飛揚。

[劉永坦和馮秉瑞雕塑造型。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幾個月后。

[南方沿海某地雷達試驗基地。

[舞臺天幕上大海波瀾不驚。

[于子慶、鄭寧和趙玉成等在工作著。

趙玉成 一個又一個問題像攔路虎似的，全都冒出來啦。

于子慶 電離層每年在變，每個季度在變，每天在變，每天里不同時間，也時時都在變。

鄭 寧 要在比目標反射波強100萬倍以上的海雜波干擾下，實時精準地捕獲目標，這難度不亞于從太空中精準發(fā)現(xiàn)一只在海面上游動的水母?。?/p>

于子慶 坦先生經(jīng)常說，辦法總比困難多，失敗會逼迫我們爆發(fā)出更大的潛力。

[舞臺天幕上，大海漸漸被晚霞渲染得無比絢麗。

[眾被這美麗的景色深深吸引和感染。

[深情的音樂起。

于子慶 春天的黃昏真美啊，大海和藍天被晚霞染得絢麗多姿，就像一幅神奇的畫卷。

鄭 寧 仿佛自己也成了這大海的一部分，美麗的夕陽給我溫暖的力量。

趙玉成 海面上好像有許多明亮的眼睛，在望著我，想訴說著什么。

于子慶 昨天我一夜沒睡好，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趙玉成 夢里也是這樣的晚霞，映照著天空，蕩漾在水上。

鄭 寧 那綻放霞光的水面，不是大海而是長江，在我的江南家鄉(xiāng)。

于子慶 等我再次抬頭仰望，出現(xiàn)在眼中的卻是滿天星光，而我希望的是一輪皎潔的月亮。

趙玉成 溫柔的大海也會有狂風暴雨、驚濤拍岸的時刻，最讓人擔心的不是彼岸的遙遠，而是心中的目標。

鄭 寧 獨立于歲月一隅，心中永遠是風輕云淡。孤獨是屬于我的另一個空間，也是一種難得的心境。

于子慶 整天為個人得失忙忙碌碌的人，也許根本就不會體驗到還會有這樣的心境。靈感在孤獨中產(chǎn)生，創(chuàng)造在孤獨中萌發(fā)，孤獨，會給我意想不到的收獲。

趙玉成 路，越熟悉就會感到越近，越陌生就會感到越遠。

鄭 寧 簡單著，明媚著，便快樂著！

眾 簡單著，明媚著，便快樂著！

于子慶 我們傾聽著，不僅傾聽大海的波濤，也傾聽心靈里有沒有雜波信號。

眾 （高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于子慶等面向大海的雕塑造型。

[燈光變換。

[劉永坦上。

劉永坦 我喜歡聽貝多芬的交響樂，喜歡在海邊漫步。交響樂的音符和雷達發(fā)射出的波束相融在一起，就匯成了我人生的交響曲。因為喜歡，就不會覺得努力是一件很累的事，熱愛才是一切！科研，就是守不移之志，以成可大之功；就像大海中的礁石，永遠卓立著、微笑著，風雨不動安如山！

[燈光變換。

[謝爾曼出現(xiàn)在舞臺上，與劉永坦跨時空心靈對話。

謝爾曼 Mr.劉，我最優(yōu)秀的學生，也許你還不知道，越往赤道靠近，受到的雜波干擾就越嚴重。因此，絕大多數(shù)國家的新體制雷達，只停留在試驗驗證階段就再也無法進行下去。即使個別國家有所突破，也會絕對保密的。

劉永坦 謝爾曼先生，我知道。真正的核心技術，買不來更求不來，只能靠我們自己拼出來、干出來！在中國新體制雷達這條路上，我永遠也不會停下腳步的。

謝爾曼 愿上帝保佑你！雖然我知道，你并不信他。

[切光。

第七場

[啟光。

[一個月后。

[舞臺天幕上夜色蒼茫，大海黯然。

[趙玉成攥著聘用合同徘徊著。

趙玉成 過去，我從來就沒想過跳槽?？缮洗稳ド钲谫徺I設備，無意中碰到一家民營企業(yè)招聘，我想看看我這個博士是個什么身價，可當他們給出天文數(shù)字的工資后，我一下子就蒙了……它能徹底改變我的生活！我曾經(jīng)為這張聘用合同幻想過、期待過，現(xiàn)在它就在我的手中，可為什么我卻如此沉重，如此難受，如此害怕？再不用節(jié)衣縮食、拼死拼活地搞新體制雷達了，這到底是幸運還是遺憾？有一天我會不會后悔？就要離開這里了，離開坦先生，離開子慶、鄭寧和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同事們，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祝愿你們一切順利，工程早日完成！

[一束光照在于子慶身上。

于子慶 你真的決定了？就忍心這么不聲不響地離開？

[另一束光照在鄭寧身上。

鄭 寧 趙玉成，你現(xiàn)在什么都得到了，卻要離開，這叫什么？忘恩負義！

趙玉成 大師兄，鄭寧，你們原諒我吧！我是弱者，是可恥的逃兵……

[于子慶、鄭寧隨光隱去。

[深情的音樂起。

[一束光照在劉永坦身上。

劉永坦 玉成啊，我知道留不住你了，去實現(xiàn)自己的新愿望吧。你是從哈工大走出的，是從這個團隊走出的，這對你以后或許會有一些用處。不管到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你都不能失去知識分子的身份、責任和良知??！等你有了成績，別忘了告訴我一聲呀?。S光隱去）

趙玉成 坦先生，對不起……（伏地哭喊）啊，啊——

[燈光變換。

[暗轉(zhuǎn)。

[幕后傳來了隆隆雷聲。

[總控調(diào)試室里，于子慶和鄭寧在值夜班。

于子慶 這兒的條件比威海更差。為了節(jié)約開支，咱們現(xiàn)在只能在這座廢棄的小樓里工作；因為項目超時，咱們連一分錢的補助也沒有……

鄭 寧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跟那些在野外搞衛(wèi)星、航海的相比，這點兒苦算啥？人家的技術含量并不比咱低！

于子慶 怎么，這下徹底想通了？

鄭 寧 不通也得通??！

于子慶 不再想回南方了？

鄭 寧 當然想啦！

于子慶 我就納悶了，你天天哭著喊著回南方，竟然一點兒沒影響工作。

鄭 寧 想歸想，做歸做，這可是兩碼事兒呀！嫂子希望你回家去過正常安穩(wěn)的日子，你不也沒受任何影響嗎？

于子慶 我這算啥呀？坦先生都一直在堅持著！

鄭 寧 堅持堅持堅持，我這輩子就毀在他的堅持上啦！

于子慶 哈哈哈，我說這個是為你好。

鄭 寧 為我好就別再說這個！

于子慶 咱們遭受這么大挫折，外面說啥的都有，有人甚至說新體制雷達只有研究意義，沒有實用價值，可坦先生卻絲毫不為所動，真讓人敬佩！

鄭 寧 說實話，跟著坦先生搞科研、做學問，我從來就沒有更多的壓力。我相信他的遠見，更崇拜他的學識和人品，有他在前面引路，反正努力干就是！

于子慶 跟著坦先生做新體制雷達快四十年了。有時，我認為自己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實際還差很遠呢！我曾無數(shù)次地問自己，我是不是知識儲備不夠、才氣不足，沒有攻克技術的能力？我是不是完成不了任務了？我是不是不行了？可一見到坦先生，這些就全部煙消云散了。他都是古稀之年的人了，還跟咱們一樣，每天都在實驗和設備調(diào)試中度過，沒黑天沒白天地硬拼著。我是他的大弟子，又負責這個項目最關鍵的工作，我得為他分憂解難啊！

鄭 寧 大師兄，你也是整個團隊的主心骨，我們敬重你！

[隆隆的雷聲過后，下起暴雨。

[劉永坦踉踉蹌蹌地披著衣上。

鄭 寧 （驚訝地）坦先生，你怎么來了？

劉永坦 今晚有臺風，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于子慶 我和鄭寧都在，你就放心吧！

鄭 寧 是啊，都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劉永坦 回去也睡不著哇！

于子慶 坦先生，咱們最艱難的時候已經(jīng)挺過去了，國家追加了經(jīng)費，還派來那么多博士和碩士。

劉永坦 我們現(xiàn)在最缺乏的不是人力和財力，而是對新思想的敏感和激情啊！在艱險和重任面前，一個人拔出劍是劍光一道，一個團隊亮出劍來就是劍華一片。只要你們這些核心骨干沒有畏難情緒，咱們就一定能攻克這個工程！

于子慶 沒有什么會讓你失敗——

鄭 寧 除非你不想成功！

劉永坦 哈哈！所以說呀，我們不要太在意別人的評價，更不能在別人的評價中尋找自己生命的坐標，這樣就等于把自己人生的鑰匙交給了別人。面對別人的否定和責難，我們要深吸一口氣，把全部精力都用來做想做的事上，不給胡思亂想一點兒機會！

[幕后傳來強烈的雷聲和雨聲。

[暴風雨撞開門窗，灌進屋里。

[緊張而激情的音樂起。

[劉永坦和于子慶、鄭寧拼命地守護著設備。

[眾科研團隊人員穿著雨衣上，在高臺上與暴風雨搏斗……

[風停雨住，三人累倒在地，慢慢爬起身。

劉永坦 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眾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光漸弱。

[暗轉(zhuǎn)。

[啟光。

[2011年深秋。

[傳來劇烈嘈雜的雷達電波聲。

[舞臺天幕上，藍色的大海變幻成顯示屏中的“火燒云”。

[劉永坦和于子慶等團隊人員在緊張地工作。

[嘈雜的雷達電波聲逐漸變?nèi)?，轉(zhuǎn)成單一的嘀嗒聲。與此同時，舞臺天幕顯示屏漸變成一片湛藍，出現(xiàn)星星般的目標。

于子慶 目標！大家快看，咱們要找的目標出現(xiàn)啦！

鄭 寧 太好啦！這個世界性難題終于解決了，我們成功啦——

[舞臺上，仿佛一切停滯了。

[眾表現(xiàn)不一，有的抱頭痛哭，有的相互擁抱，有的低頭不語……

[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漸起。

于子慶 我想家啦，我得回家看兒子，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鄭 寧 我要好好睡上一覺，睡上幾天幾夜，睡個天昏地暗！

劉永坦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秉瑞，我們的工程完成啦！

[燈光變換。

[馮秉瑞拄著單拐出現(xiàn)在舞臺上。

馮秉瑞 真的？你再說一遍！

劉永坦 我成功啦！

馮秉瑞 永坦，祝賀你，祝賀你們……（捂臉哭泣）

[燈光變換。

[深情的音樂起。

[劉永坦父母和女老師出現(xiàn)在舞臺上。

劉永坦 爸，媽，兒子沒有辜負你們的希望！老師，咱們中國，再不會讓人欺負，中國人有能力保衛(wèi)自己的國家！

[燈光變換。

[陳局長出現(xiàn)在舞臺上。

陳局長 永坦同志，你們研制的具有全天時、全天候、遠距離探測能力的高頻地波超視距雷達正式投入實際應用，它是新體制雷達的杰出代表，處于國際領先地位，對于我國的海防建設，特別是南海的安全穩(wěn)定至關重要?。?/p>

[謝爾曼出現(xiàn)在舞臺上。

謝爾曼 Mr.劉，我的驕傲！你的新體制雷達成功扒掉了讓世界各國束手無策的美國F22戰(zhàn)機的隱形外衣，有人說你是五角大樓最怕的男人。你當初那么堅決地回中國，我現(xiàn)在終于理解了。正因為有無數(shù)你這樣的中國人，修建過萬里長城的中國才變得越來越強大！

[燈光變換。

[舞臺天幕上是浩瀚的大海。

[白發(fā)蒼蒼的劉永坦站在海邊。

[已是海軍中校的張建軍上，向劉永坦敬軍禮。

張建軍 坦先生好！

劉永坦 是小張啊，看來，你已經(jīng)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了。

張建軍 坦先生，咱們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

劉永坦 我想聽那支曲子啦！

[張建軍吹起《我是一個兵》口琴曲。

[切光。

第八場

[啟光。

[2020年8月。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校園內(nèi)。

[舞臺天幕上，綠樹成蔭，映襯著教學樓。

[劉永坦和馮秉瑞攜手而上。

馮秉瑞 永坦啊，做學術搞科研是個苦差事，不知不覺就是一輩子。有人說你是雷達天才，可他們哪里知道，你吃了多少辛苦、付出多大精力喲！

劉永坦 不管做哪一行，不努力肯定是行不通的。我承認任何領域都有天才，但我自己肯定不是，只是堅持到了今天而已。我想啊，天才是有基數(shù)的，喜歡的人越多，出現(xiàn)天才的概率就越大，得鼓勵和培養(yǎng)更多的年輕人搞科研呀！

馮秉瑞 是呀！可有些年輕人對科研沒興趣，更不愿意吃這個苦，喜歡當啥子明星，想一夜成名。

劉永坦 秉瑞啊，有件事我已經(jīng)想了很久了，一直想跟你商量。

馮秉瑞 啥子事嘛？還吞吞吐吐地，你快說嘛！

劉永坦 到了我們這個歲數(shù)，所求不多，錢再多也沒有更多的意義，我想把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那800萬元獎金捐給學校。

馮秉瑞 全都捐了？

劉永坦 對，一分錢不留！

馮秉瑞 這么多的錢，你不能一個人說了算唦！

劉永坦 怎么，你不同意？

馮秉瑞 全都捐了，你團隊那些人怎么辦？是不是拿出一部分來發(fā)給大家一點兒？他們跟著你這么多年，都過得很清貧。

劉永坦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呀！這次獲獎，我去找校領導，希望學校能給團隊一些獎勵，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可還沒等提呢，校領導就開口了，要給團隊重獎！

馮秉瑞 太好啦，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

劉永坦 哈哈，我就知道這件事兒你一定會同意的！就把這筆錢作為人才培養(yǎng)基金吧，能助力學校培養(yǎng)更多的杰出人才、打造更多的國之重器，是咱們的最大心愿??！

馮秉瑞 這個心愿會讓我們重新年輕的！

劉永坦 哎，秉瑞，你給基金起個名吧！

馮秉瑞 還是你起吧，錢是國家獎勵給你的。

劉永坦 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呀！

馮秉瑞 哈哈！這么大的事兒，我可得好好想一想。要不，就從咱倆的名字中各取一個字，你說咋樣？

劉永坦 好主意！我取“永”字，代表永遠。

馮秉瑞 我取“瑞”字，代表吉祥。咱們這個基金就叫——

二 人 永瑞基金?。ù笮Γ?/p>

[深情的音樂起。

劉永坦 希望這把科學的火炬能照亮更多年輕學子的心，永遠傳遞下去。

馮秉瑞 這也是我們半個多世紀情比金堅的見證??！

[吳老師上。

吳老師 永坦，很久沒見，你們兩口子是越來越精神啦！

馮秉瑞 老吳，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吳老師 我想打聽打聽，我學生的科研成果申報書里，填沒填我的名字。

劉永坦 老吳啊，這很重要嗎？

吳老師 當然重要啦！對了，永坦，我到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當年評國家科技進步獎，你為啥非要把于子慶的名字寫在第一位呢？

劉永坦 因為他的貢獻最大嘛！

吳老師 那學校推薦你為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候選人，你卻堅決不同意，連報都不想報了，這到底又是為什么呀？

劉永坦 新體制雷達項目已經(jīng)評過兩次國家科技進步獎，就沒必要再報了，我覺得當候選人我還不夠要求。再說，申報獎項又是件特別繁瑣的事兒，沒必要麻煩那么多人。

吳老師 永坦啊，你行！哎呀，當初你讓我一起做新體制雷達，我卻拒絕了，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啦！你一干就是四十年，真正地解決了國家的需要。我寫的那些專著和論文，卻都放進了書柜里。

馮秉瑞 吳老師，別這么說，你也是學術等身的大教授哇！

吳老師 唉！如果給永坦和我分別寫本書，永坦的書名叫《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而我的書名就只能叫《鋼鐵是這樣煉廢的》！

[劉永坦、馮秉瑞和吳老師大笑。

[只留一束光給劉永坦。

劉永坦 作為知識分子，為國家干點事是應該的，我所做的不過是一個項目帶頭人應該做的，可國家給我的榮譽太多了。子慶、鄭寧他們跟了我四十年，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坎坷，失去了很多成名發(fā)財?shù)臋C會，現(xiàn)在，有的已經(jīng)退休，有的快要退休，卻從來沒有過怨言。沒有他們，就沒有新體制雷達的今天??！

[定點光第起。

于子慶 坦先生，這四十年，跟著你心無旁騖地工作，除了新體制雷達，我的世界好像沒有別的，更沒時間去想名利、爭帽子，雖然很苦很累也很清貧，卻始終干得很有勁，覺得很光榮，更有成就感，這是我揮灑理想和情懷的四十年啊！

鄭 寧 這四十年，我的生活似乎與現(xiàn)代文明脫節(jié)了，可是，中國的新體制雷達卻跟著世界科技的潮流跨越發(fā)展，我參與、見證了全過程。坦先生，是你改變了我的命運，讓我有了屬于自己的驕傲人生！

趙玉成 坦先生，我沒給你丟臉，也沒給咱團隊丟臉！你的每個學生都是在實踐中培養(yǎng)起來的，在哪都靠真本事，做的課題都是國家真正需要的！

陳局長 有人說，坦先生是最窮的院士，也是最富有的老師！

[光大亮。

[馮秉瑞和科研團隊站在舞臺上。

鄭 寧 趙玉成，國際500強企業(yè)的技術大咖，你小子混得不錯呀！

趙玉成 好你個鄭寧，到老了也沒個正形兒，不惦記回南方了吧？

鄭 寧 我愛人退休了，我讓她先回南方，等我的工作一結(jié)束，立馬就回去！

趙玉成 我不信新體制雷達工作會有結(jié)束的那一天！

鄭 寧 那我就把你拉回來，一起干！

[眾笑。

[深情的音樂起。

[舞臺天幕變換成波瀾壯闊的大海。

陳局長 為了國家的需要，你們不怕別人卡脖子，決不向外面的封鎖低頭；你們自主創(chuàng)新，追求卓越，永不服輸，把重要的事干到極致，不達目標決不罷休！

于子慶 我們眺望著大海，祖國凝望著我們。

鄭 寧 我們是一支頑強拼搏、勇往直前的——

眾 雷達鐵軍！

[張建軍出現(xiàn)在高臺上。

張建軍 我們中國人從來就不信邪，中國軍人逢敵必亮劍！不管什么樣的敵人，敢對我們搞分裂、搞顛覆、來侵犯，我們就徹底地將他消滅，捍衛(wèi)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國之大者，威震海疆！

[舞臺天幕上一輪紅日噴薄而出。

劉永坦 我的腳下只有一條路，這就是中國雷達發(fā)展之路，因此，我永遠也不會迷路。我在這條路上跋涉著，有過挫折，有過失敗，卻從沒有過猶疑和退縮。我是一名普通的大學教師和科技工作者，是一名黨齡跟新體制雷達發(fā)展時間同樣長的老黨員，我頭上的光環(huán)都是黨、國家和人民給的，獲得的榮譽不僅屬于我個人，更屬于我們團隊，屬于這個偉大時代所有愛國奉獻的知識分子！腳下的這條路依然還很漫長，我一刻也不能懈怠。我相信，在黨的領導下，我們廣大科技工作者一定會創(chuàng)造出更多讓人民激揚振奮、讓世界刮目相看的奇跡！我的一切，永遠和祖國連在一起！

[眾簇擁著劉永坦。

[全體演員謝幕。

[劇終。

（作者單位：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

責任編輯 王彩君 劉心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