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麗華

和往常一樣，我忙完所有事情，洗漱完畢后便鉆進了被窩，繼續(xù)翻閱著未看完的書。床頭柜上的白開水冒著熱氣，散發(fā)出淡淡的暖意。一切如往昔一般，平常且?guī)в幸环N悠然。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是母親打來的電話，她說：“你快點給送氧公司打個電話，讓他們趕緊送一瓶氧氣到家里，你爸的氧氣瓶快沒氧氣了。”母親焦急地說完便匆匆掛了電話。

我心中頓時涌起一陣不安，趕緊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仍然一字一句地慢慢回應(yīng)著我。雖然身體不舒服，但他還堅持著好讓我放心，只是他說話很吃力，說不了太多。掛斷了電話，我立刻辦妥了送氧的事情?？纯幢?，已經(jīng)十一點過了，于是便關(guān)燈睡覺。

說實話，我的睡眠特別好，屬于倒頭就睡，一覺就能睡到天亮的那種。然而，第二天不到六點我就醒了，離上班還有足足三個多小時。外面天很冷，我無聊地躺著。突然間，居然想看看拉薩到成都的機票，打開軟件，慢慢地翻看著，還不覺發(fā)出感嘆，今天的機票怎么這么便宜！

母親打來的電話鈴再次響起，我以為她是要催我趕緊送氧氣。接通電話，感受到的卻是空氣剎那間的凝固，母親在極力地調(diào)整著急促的呼吸，她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卻低沉至極。她哽咽著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來：“你爸這次可能是真的不行了，我已經(jīng)打了電話，120馬上就到，你們趕緊回來吧?！?/p>

這些年為了讓我們在拉薩安心工作，自父母回四川后，母親不僅承擔(dān)了家里所有大小事務(wù)，還要悉心照顧生病的父親，即使父親住院，母親再苦再累也總是報喜不報憂，生怕給我們增添一點點的負(fù)擔(dān)。今天母親哭了，哭得這么無助，以往的堅強早已尋不到任何蹤跡。我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yīng)，電話便匆匆掛斷了。我愣了神，手機也從手中滑落了下來，我剛從床上跳起來，哥哥的電話就打來了：“你趕緊去請假，我馬上過來。”我實在無法接受這種消息，腦袋一片空白，感覺一點都不真實，甚至還心存幻想是哪里出了錯。直到母親打來的電話鈴聲又一次響起，告知父親離世的噩耗時，我才反應(yīng)過來，在這個世界上我從此再也沒有父親了，我甚至忘了應(yīng)該怎樣哭泣。記得小時候，因為愛哭大家都叫我“小哭包”，可今天我怎么了，愛哭的我居然不知道怎么哭了。回家的路程有多遠(yuǎn)？坐的飛機有多快？路上的風(fēng)景有多美？這些以往回家都要想的問題，對于現(xiàn)在的我已沒有了任何意義。整個路程我一刻也沒有耽誤，從拉薩到家卻已是第二天中午。

走進搭建好的靈堂，一一前來和父親告別的同事和親朋、閃爍的燭火、飄飛的香紙以及周邊擺滿的花圈挽聯(lián)，無一不在告訴我這一切是真的發(fā)生了。我為父親燒了香紙、點燃了燭火，我靜坐在桌前看著父親的遺像，并沒有號啕大哭，只是眼淚滴滴答答地流個不停?？粗鞘煜さ拿婵?，想起父親生前的種種，那些曾經(jīng)的歡笑、爭吵、關(guān)心和愛護，突然間都變得如此遙遠(yuǎn)。

黑夜里，我靜靜地流淌著淚水，思緒飛到往昔。我想起了小時候，一家人團坐在火爐旁比賽說歇后語的那個晚上。我想起了一到放假就開車帶我出去兜風(fēng)、教我學(xué)開車，給我買好多好吃的零食還給我買名牌鞋子，鼓勵我要有上進心的父親。我想起了青春期時，父親總是默默地支持我，給我足夠的自由和空間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我想起了工作后，父親和我比工資、到單位給我做飯、總是關(guān)心我的身體健康，提醒我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我再也無法感受父親那個充滿愛的懷抱。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父親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安息，不再受到病痛的折磨。我們按照父親的遺愿送走了父親，父親真的消失了，但父親的愛會永遠(yuǎn)陪伴著我。

回? 家

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們曾共享著溫暖的陽光、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分享著快樂的生活、感受著世界的美好。那些時光雖然看似平淡無奇，卻洋溢著溫暖的情感。而今，那些時光已如過眼云煙般消散，我們被隔離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又到了休假探親的日子，我漫步在曾經(jīng)熟悉的回家路上，周圍的風(fēng)景卻變得陌生起來。孤獨和悲傷充斥著我的心靈，我無心欣賞風(fēng)景，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被痛苦淹沒在我的視線之外。我不禁想問，您是否感知到了我正趕在回家的路上，是否感應(yīng)到了這份對您的思念，是否也能在心靈深處感受到我對您的呼喚？

回家，對我來說早已不再是簡單的歸途，而是回到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回到那個有您陪伴的家的過程?？墒乾F(xiàn)在，家里少了您的身影，那份有您的溫暖和幸福似乎也隨著您的消失而消失。我常常在心里默默地告訴自己，您還在，只是我看不到而已。于是我喜歡睡您睡過的床，感受您的存在；穿您穿過的衣服，感受您的溫暖；唱您喜歡的歌曲，感受您的歡快。

家，是一次次幸福的回憶，是一次次留存的美好，那里曾記錄著您慈祥的笑容。每每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回家，是一種渴望、一種向往。不僅是因為那里是我心的港灣和歸處，更是因為那里還有我最牽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今后我身處何處，我的心也始終指向家的方向。

父愛如風(fēng)? 常伴吾身

父親在我心中就是一個樸實無華、真誠善良的人。他嫉惡如仇、見義勇為，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對于喜歡的人，他會毫不猶豫地表達(dá)；而對于不喜歡的人，他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愿意。只要有人遇到困難，他總是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他們，盡管有時候也會因為自己的笨拙反而幫了倒忙。父親不擅言辭，總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從不拐彎抹角。正因為這種真誠，父親身邊總是有許多朋友。他在西藏工作了三十多年，雖然只會說一些簡單的藏語，但他卻能與藏族朋友相處得非常融洽，他們常常一起品嘗青稞酒、糌粑、酥油茶等藏族特色美食。父親是跑運輸?shù)?，所以常年奔波在青藏線上。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的青藏線，從拉薩到格爾木，全程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上只能看到零星的兵站和道班。有時候車子突然拋錨或出現(xiàn)意外，就只能在漫長、寒冷、饑餓和孤獨中等待救援。有時候這種等待會持續(xù)好幾天。如果運氣不佳遇到大雪，正好又被困在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可想而知，能夠活著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正是因為工作的特殊性，父親才有機會結(jié)識了許多藏族牧民朋友。每當(dāng)父親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們總會伸出援助之手。父親常常給我們講述他和這些牧民朋友們的故事。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父親的車子因為機械故障而只得將車停在路邊，等待過往的車輛幫忙捎信到拉薩，然后再從拉薩派車帶著所需的物資前去救援。突如其來的事故讓父親措手不及，準(zhǔn)備的生活物資也只夠維持當(dāng)日所需。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父親感到越來越孤立無助，仿佛陷入了無盡的茫然之中。就在幾近絕望之際，一個黑黝黝的，臉上帶著像太陽一樣燦爛笑容的藏族朋友突然出現(xiàn)在駕駛室玻璃窗前。他右手抓著車欄，左手把著門把手，示意父親下車跟著他走。父親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之火，連忙鎖好車門緊隨其后。父親說他們走了很久，估計是因為太希望馬上得到幫助而急切的心情讓路程變得遠(yuǎn)了。當(dāng)他們終于到達(dá)了牧民的帳篷時，父親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一些維持生計的用品，帳篷雖然簡陋卻溫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大碗酥油茶便遞到了父親手里。隨著空氣流動散發(fā)出來的熱氣瞬間讓整個人感受到了溫暖。緊接著，熱情的牧民朋友又端來了一碗糌粑?！八钟筒枧漪佤魏喼本褪墙^配?！边@是父親最喜歡說的一句話。那一晚，父親在火堆旁舒舒服服地睡著了。這次的幫助對父親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從那以后，只要是藏族朋友需要幫助，父親都會主動前去。

還有一次，父親帶著我去墨竹工卡縣拉貨。當(dāng)時老拉薩大橋拐角處站了許多藏族朋友，他們有的裹著衣服、拉著頭巾，有的扛著農(nóng)具來回踱步，還有的蹲在一旁捂著臉哈著熱氣。當(dāng)時的風(fēng)特別大，路上也看不到有多少過往的車輛。眼看著天色逐漸暗下來，他們紛紛向父親伸手示意想搭一段車。父親問明了緣由后，立馬應(yīng)允了下來。不過因為搭車的人太多，所以只能委屈他們擠在后面挨近駕駛室后窗的位置。其中一個像是領(lǐng)頭的人正準(zhǔn)備和父親商量打車費時，父親直接揮了揮手打斷了他。他們坐好后，父親便開動了車子。我心里暗暗竊喜：能收到不少錢呢！一會兒晚飯我一定要點一個好菜。

目的地到了，他們紛紛從車上跳下來。其中一個戴著打有補丁頭巾的婦女走到父親面前，把衣服和褲子的兜都翻了出來，卻只翻出一塊錢。父親看了看她，什么都沒有說。對著大家喊了一聲：“你們回去吧！不用給錢了?！闭χ鴾愬X的他們聽到這句話后帶著驚訝的表情齊刷刷地看向父親說：“你是好人！”“謝謝你！”“麻煩你了！”這些話不停地在我耳旁回蕩。父親看出了我的不快，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低下頭在我耳旁說：“你看他們多可憐呀！那么晚還在外面搭車。如果我不幫他們，萬一打不到車，他們就只能在路邊等著。天這么冷，萬一下雪就麻煩了……”不管父親怎么解釋，我當(dāng)時就是覺得父親太實在了，別人給錢都不要。回到家后我不停地向母親怪父親的不是，而母親卻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而今，當(dāng)我回憶這些往事的時候也才理解了父親說的“酥油茶配糌粑簡直是絕配”的含義，也明白了母親見怪不怪的冷靜態(tài)度。就像父親的一位同事去世時，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沒人為他守靈，父親得知后，偷偷地溜出家為他守了整整一夜，還給買了他愛喝的酒擺在靈前。

如今，我獨自駕著車行駛在青藏線上，一天一夜便走完了父親三十年風(fēng)雨征途。勞頓、心塞、缺氧交織在一起，讓我不斷思念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似乎未曾改變，但這條路上卻不再有您的存在。您只是一個淡淡的身影，輕輕掠過我的心中，如同風(fēng)一般吹過，卻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跡。當(dāng)我?guī)е寄钚旭傇?18國道上時，我不禁回想起小時候每次和您一起拉貨、卸貨、給車加油的時光。您總是會帶著我，讓我能夠看到拉薩市區(qū)外面的世界。那時候的道路崎嶇不平，拉薩河水洶涌湍急，兩旁也只有三三兩兩破舊的小屋。下車后，我們還能感受到風(fēng)沙帶來的迷離。如今，拉薩河水依舊清澈見底、道路兩旁燈火通明、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車內(nèi)的歌曲也早已不是曾經(jīng)的那一曲。我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流出來，但我的眼睛卻欺騙不了自己。那些曾經(jīng)的艱辛和困苦，都已經(jīng)被歲月的車輪碾碎，化作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回憶。而您如風(fēng)一般早已吹過，但您的存在永遠(yuǎn)銘刻在我的心里。每次想起您說的那句“酥油茶和糌粑是絕配。”我就會不自覺地上揚嘴角，回味那些和您共享的往事，感受那些幸福的點滴。

這愛真甜

八十年代初的拉薩，能時常喝到一杯白糖水的人實屬幸運，我就是其中的一員。父親雖然受過一些教育，但他對科學(xué)飲食方面的知識卻知之甚少。

記得有一次，父親的朋友給家里送來了一大袋子的白糖、奶粉、罐頭等好東西。對于當(dāng)時還是孩童的我們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奢侈品。從小父親就特別寵我，一聽說我要喝白糖水，他立刻拿起勺子就往杯子里盛了大半杯的白糖，父親用開水給我兌了糖水，還把杯子晃了又晃，但是因為白糖太多，晃了半天也沒見白糖全部融化。父親笑瞇瞇地對我說：“拿去喝吧，多喝點對身體好。”我接過父親手中的糖水，一口氣就喝下了大半杯?！巴郏嫣鹧?！”我對父親說。雖然甜得發(fā)齁，但我還是忍不住又讓父親往杯子里續(xù)了水，就這樣一大杯子的白糖不斷加著少量的水，我一點一點地把它喝完了。父親從那時候開始覺得我愛喝糖水。殊不知，也是從那時起，我越來越不喜歡喝糖水。

雖然我對甜的食物十分鐘愛，但隨著甜味的加重，我也會感到不太適應(yīng)，甚至有一次因為父親給我兌的糖水太甜，我差點忍不住吐了出來。但看著父親滿意的表情，不想再喝糖水的話和那口甜得發(fā)膩的糖水又被我吞了下去。就這樣，在父親一如既往的關(guān)愛下，我一直喝著濃郁的糖水。直到父親工作越來越忙，我又讀了師范大學(xué)住進了學(xué)校，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喝過一次糖水。

時光荏苒、光陰似箭，轉(zhuǎn)眼我都工作十多年了。今年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咳嗽在家休養(yǎng)。母親發(fā)了話，讓父親給我燉點貝母雪梨。因為父親平時基本不下廚，燉東西對他來說太難了。盡管如此，他還是精心地花了近兩個小時為我燉了一鍋香噴噴的貝母雪梨湯。當(dāng)我打開碗蓋的時候，看到顏色鮮艷的雪梨，我感動壞了，忍不住趕緊喝了一口下去?？晌彝蝗婚g就找到了小時候喝糖水的那種感覺，濃郁的甜味頓時讓我暈了一下。正想吐出來的時候，父親一如當(dāng)年一樣站在我旁邊滿意且有些驕傲地看著我說：“好喝嗎？”我也一如當(dāng)年一般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對父親說：“好喝?！睕]曾想那段時間父親每天都會花一兩個小時為我精心準(zhǔn)備一碗甜膩齁人的冰糖雪梨，直至我不再咳嗽。

有時候，當(dāng)我靜下心來回想父親的愛時，我不禁感嘆這份愛是多么的普通。它沒有華麗的外表也沒有夸張的表達(dá)方式，卻蘊含著一位不太擅長表達(dá)的父親所能做到的所有細(xì)膩情感。盡管我對糖水一直抱有排斥的態(tài)度，但每當(dāng)我想起父親給我喝糖水、燉雪梨的情景時，我的心中總是充滿了甜蜜的感覺。那種溫暖和幸福仿佛溢出了心頭，總會讓我開心地笑上一陣子。父愛是如此深沉，它的深度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父親從不張揚自己的情感，他默默地付出，默默地關(guān)心著我，他的愛如同這杯糖水，雖然濃度不恰當(dāng)，卻一直甜在我的心里。

不曾忘記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那該多好啊。如果您未曾離去，那我該多幸福呀。每當(dāng)想起您，我的鼻子都會發(fā)酸，眼淚也會滑落下來。這是因為我真的好想您。平日，我并沒有刻意去想這件事，心態(tài)也還算平和。然而，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我根本做不到不懷念您。您的音容笑貌、您的每一個動作，特別是您要離開的那一年舍不得我回去上班時的眼神，就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中不停地回放。我只能深深地嘆一口氣，嘆息您早早地離去、嘆息我為您盡孝太少、嘆息還有很多能做卻沒有做成的事。您的離去給我留下了無盡的思念和遺憾。四年了，轉(zhuǎn)眼間已是四年，我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是我感情太過脆弱，是我真的舍不得您的離去?，F(xiàn)在您就這樣走了，沒有留下任何囑咐，您知道嗎，我心里可難過了。對了，您還記得我們最后的通話嗎？您一定忘了。是啊，您早在四年前就忘得干干凈凈，可是我卻記得，而且是深深地記得?！鞍?，您現(xiàn)在感覺好點沒有？”“感覺好點了，就是說話太累?！薄昂冒?，那我就不和您說了，您休息一下?！薄昂玫摹?。如果有如果，我一定會給您說很多的話，逗您開心，讓您忘記病痛?？墒俏覜]有想到病魔說來就來，連最后互道一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在這四年里，您的手機號我一直保留著，甚至有時候我還會嘗試撥打，真希望您能突然能接聽我的來電，可惜每一次我都是極度地失望，漸漸地，您的號碼變成了空號。就算如此，我還是會撥通您的電話，希望在天堂的一端，您能感應(yīng)到我對您的思念?！鞍职帧焙芫脹]有這樣喊過您了，您能聽見嗎？四個年頭的一千四百六十天里，您在那邊還好嗎？雖然在夢中經(jīng)常相遇，可我卻看不到您真實的臉。

思念您的心我未曾改變一絲，反倒是像喝下的烈酒一般越來越濃，濃烈到對人生有了感嘆，濃烈到幻想再次與您相見，但我知道這永遠(yuǎn)都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真不知道您所在的那個世界和您是否一切安好，是否和我們這個世界一樣有開始也有結(jié)束。真希望您沒有喝過孟婆湯，沒有把我們忘記?！秾舡h(huán)游記》里說，如果親人忘記了在另一個世界里的人，這個人就會走向終極。我害怕極了，害怕永遠(yuǎn)失去您。所以我把您年輕時最帥的照片放在錢夾里，希望每天您都被我想著，希望您在另一個世界里每次都是最順利通過通道的那個快樂著的您。時間好快呀！四年過去了，想再見見您沒有任何希望，作為女兒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會忘記您。在那邊一定要好好的，因為這是我唯一的念想。

淡淡的月色淡淡的我

中元之夜，月色很淡，冷冷地掛在天上。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只感覺眼角濕潤，一份深深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在這特殊的日子里，我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情感，只能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向您表達(dá)。我知道，這份情感可能無法傳達(dá)給您，但我仍然想盡我所能，讓您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念您。

就像那落葉歸根，最終化為泥土，您的離去也如同是選擇了另一種歸宿。我知道，世界中的塵埃已經(jīng)落下，我們很難再去尋找它的蹤跡，但我依然希望在這浩渺的世界中雖如同塵埃一般的我們，仍能找到您的蹤跡。

好久了，連夢中也未曾出現(xiàn)您的身影，我無法得知您的一切是否安好。但我想，在這無邊的宇宙中，您一定也在某個角落里默默地關(guān)注著我，關(guān)注著這個世界。

中元之夜，月色很淡。雖然我們已身處不同的世界，但您始終活在我的記憶中，您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愿您在那個世界里一切安好，愿這份思念能穿越時空的隔閡，傳達(dá)給您。

父愛如茶? 歷久彌香

每當(dāng)我收拾行囊，準(zhǔn)備踏上外出的旅程，總會記得帶上喜愛的茶具。在我記憶中，父親也總是隨身攜帶一杯濃郁的茶水，半杯是水，半杯是茶，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他愛喝濃茶，這和他的職業(yè)有很大關(guān)系。因為從事運輸工作，需要常年奔波在青藏線上，茶水在那時對他來說是最珍貴、最有效的提神良藥。他喜歡一口氣喝下半杯，然后細(xì)細(xì)品味那帶著一絲苦澀的味道。他喜歡喝茶，覺得那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似乎蘊含著一種神奇的力量，能讓他心曠神怡，精神倍增。

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好奇地問父親：“爸爸，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喝茶呢？”父親微笑著拿起他剛泡好的茶水，倒了一小杯，讓我嘗嘗。其實很早我就偷喝過父親的茶水，其中的苦澀也早已明了。但我還是強裝鎮(zhèn)定，小心翼翼地接過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盡可能避免味覺上泛起的苦澀滋味。父親接過茶杯，笑瞇瞇地說：“你哪能這樣喝茶呢？再喝一杯，記得慢慢喝?！笨粗赣H堆滿笑容的臉，我也不好意思掃興，再次端起茶杯，照著父親說的方法慢慢喝下。只覺得除了苦澀，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于是，我皺著眉大聲喊道：“這茶太難喝了，這么苦！”父親仍然笑著說：“喝茶就像人生，遇到苦澀才能更好地體會生活的甘甜?！?/p>

在父親不跑運輸?shù)臅r候，他仍然會每天泡一杯濃郁的茶，并向我講解泡茶的講究。例如什么茶要用什么樣的水溫、什么茶要放什么樣的分量、以及什么茶需要多長時間的沖泡。盡管他的講解沒有任何技巧，卻十分有模有樣。在他的引領(lǐng)下，我漸漸對泡茶、喝茶有了自己的理解，并學(xué)會了認(rèn)茶、品茶和欣賞茶具。他說，茶具不僅是用來泡茶的工具，更是一種美的欣賞。雖然父親一輩子都只用大口杯子泡茶，但他對茶具十分偏愛，遇到美的茶具總會仔細(xì)欣賞，卻從來舍不得買。哥哥曾送給父親一個精美的杯子，他十分喜愛，直至離世，杯子也嶄新如初地擺放在床頭。我們特意將杯子放進墳塋，繼續(xù)著他唯一的愛好。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茶的了解越來越深。我終于開始體會到他對茶的理解，遇到苦澀才能體會甘甜。如今，父親離開我已經(jīng)數(shù)年了。每當(dāng)我遇到挫折和困難時，總會想起那些與父親一起喝茶、認(rèn)識茶具的日子。那些關(guān)于茶的故事、藝術(shù)、道理，雖然不能如茶藝師一般娓娓道出，但它們已成為我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也成為我心中永遠(yuǎn)的甘甜。

責(zé)任編輯：康松達(dá)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