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生活在鄉(xiāng)下。在我 7歲的時候,我與其他同齡人一樣,背著書包去上學了。
我的學校是大隊小學的一個分校,叫“倆聯(lián)分?!?,簡稱“倆分?!?。校址就在我家房子后面 100米處,占地 300平方米左右,四周種有荊棘,算是圍墻吧!校園里除了一小片樹林外,其余都是空地,那些空地算是我們的操場。兩間教室中間夾著一間辦公室和一間老師宿舍。除了老師辦公室和宿舍安裝門外,教室是不裝門的,左右兩個門口,而且靠門的那一面墻只建了 1.2米。所以教室里非常亮堂。學校設有 4個年級,分兩個班,一年級和三年級一個班,二年級和四年級一個班,學校就兩個老師,一人負責一個班,語文、算術、畫畫、音樂、體育……全包了。教我的老師叫陳明海,是我們村子里的人,我們都不叫他陳老師,而是叫他明海老師;另外一個老師是從鎮(zhèn)上來的,叫勞憲明,我們就叫他憲明老師,村民們也是這樣稱呼他們的。明海老師在村中有很高的威望,在我的印象中,明海老師總是那樣慈祥與溫和,就像慈父一樣,他給我們上課也總是面帶笑容。那時,村里誰家都不富裕,甚至可以說很窮,可是沒有哪個孩子失學,也沒有哪家因為孩子的學費而苦惱,因為每學期就交 1.5元學費和 4角書費。實在拿不出學費的,可以先欠著,等有了再交也無所謂,反正在學期結束前交上就可以了。如果在學校各方面成績突出的話還可以免交學費。我讀了四年混合班,就一年級交了 1.5元學費,之后都是免費的。我記得明海老師在我的《家庭報告書》的學生評語欄上寫完評語后,另起一行寫上:下學期免交學費。說起來實在是叫人不敢相信,我讀了四年小學混合班,所交學費和書費竟然不超過 5元。
我們年級有 15個學生,7個女生,8個男生,當然其他年級也相差無幾,都是十幾個學生。一個教室有 30來個學生,明海老師給我們上課時,就讓高年級的學生自習,或者練字,或者做作業(yè)。給我們上完課后,我們做練習,他再給高年級的學生上課。我是 1975年上的一年級,1976換了新教材,一、二年級的教材跟以前不同了,語文課文多是適合兒童讀的童話故事。孩子多是故事迷,明海老師在給低年級的學生上課時,往往高年級的學生也在聽。提問時,低年級的同學回答不出來,就用眼神向高年級的同學求助,他們會用口型暗暗提示,明海老師對同學們的“暗中相助”總是報以微笑。他說低年級的同學回答不出來,就讓高年級的同學回答吧!可是讓他們正經地回答問題,他們又不說了,教室里就有了一陣笑聲。課后老師一般不留家庭作業(yè),我們的作業(yè)幾乎是在課堂上完成的。寫作文時,明海老師怕他上低年級的課影響到高年級的同學,就讓他們搬了小凳子到小樹林去討論、構思,然后寫作。
上體育課和活動課最好玩了,學校沒有什么體育器械,明海老師用一根竹竿吊掛在樹上自制成爬桿,還帶我們到村旁江邊抬回沙石,他用泥磚、沙石、水泥自砌了一個乒乓球臺,學校就兩副乒乓球拍,我們用瓦片自制一副帶在身上,經常練習。其余像平衡木、跳高架等都是明海老師自制的,學校最上檔次的體育器械要算皮球與羽毛球了。一般上體育課,明海老師講了要領,示范后就讓我們自己練習,他則匆匆地回教室給其他年級的同學上課,我們意識不到那是體育課,因為自制的體育器械就在室外,我們下課后也是那樣玩的。
我們晚上是不需要上晚自習的,不過明海老師要到學校備課、改作業(yè),而學校又是我們認為最好玩的地方,所以我們就自發(fā)地拿煤油燈到學校上“晚自習”。說是去自習,不如說是去玩,因為很自由,我們輪流講從大人那里聽來的或從小人書上看來的故事,大家最愛聽但又覺得害怕的就是鬼故事。像什么《畫皮》 《辛十四娘》等。后來我才知道那些故事是一個叫蒲松齡的作家寫的;要么我們就表演電影,就是表演從電影里看到的人物故事。比如《地道戰(zhàn)》 《洪湖赤衛(wèi)隊》 《平原游擊隊》等。我們最喜歡表演打仗、捉壞人的電影。男同學都用木頭自制了駁殼槍(手槍)、機關槍,插在腰間神氣極了。女同學不會制槍,就用木棍做紅纓槍,扛在肩上學女民兵,也不遜色于男同學。夜幕下,我們在校園的小樹林里打仗、捉壞人,開心極了。玩累了,我們就打著小手電筒看知了從泥土里鉆出來,所以我們都知道這些土黃色的小家伙第二天往樹上爬,脫了殼就飛上樹唱歌了。有時,明海老師備完了課也教我們唱一些電影插曲,比如《閃閃紅星》 《紅孩子》等。
我讀了四年混合班,都是明海老師教,雖然教學設備簡陋,師資不足,但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最難忘的時光。那時我們感覺不到學習有什么壓力,所以覺得學習是件很開心的事;老師雖然工資微薄,卻也教得開心。多年以后我成為兒童文學作家,為孩子寫童話故事,我覺得這和童年時期無拘無束的生活有很大關系。所以我很希望現(xiàn)在的孩子能抽出時間走出書齋,投身大自然中去體驗生活,感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