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愁

億萬富豪袁佩林被人雇兇謀殺未遂，幕后主使竟是親外甥兼生意合伙人黃攀！隨著警方調(diào)查的深入，僥幸逃過一劫的袁佩林無比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一切竟與自己的焦慮情緒有關(guān)……

急吼吼：億萬富豪日常焦慮傍身

2017年中秋節(jié)，袁佩林和從外地回來的姐姐袁芬、外甥黃攀小聚。席間，大家聊起了生意，都覺得數(shù)碼產(chǎn)品市場前景不錯。

“覺得好就干吧！”袁佩林提議，他在當?shù)亟?jīng)營著一家商貿(mào)公司，資產(chǎn)近億。但近些年受電商沖擊，商貿(mào)公司經(jīng)營模式日漸式微，袁佩林時時有一種要被時代浪潮拍在沙灘上的危機感……

出生于1962年的袁佩林大學畢業(yè)不久，就離開自己就職的事業(yè)單位，開始自主創(chuàng)業(yè)。

在萬眾創(chuàng)業(yè)的年代里，深信“狼多肉少”理念的袁佩林，靠著一股子不怕吃苦受罪的精神，不僅在商貿(mào)行業(yè)立下了足，而且買了房購了車，成為當?shù)匦∮忻麣獾那嗄昶髽I(yè)家。

1989年，袁佩林與當?shù)嘏俞俳Y(jié)婚，次年生下兒子亞豐。也就是在這一年，袁佩林的姐姐離異，將3歲的兒子黃攀留在老家，委托給父母和弟弟照顧，自己獨自到外地闖蕩。

那天，在同一所小學分別念四年級和二年級的黃攀與袁亞豐回家后，相繼拿出了當天的數(shù)學試卷。袁佩林看到兒子亞豐的成績后，當即發(fā)飆：“籃子里有10個蘿卜，小灰兔吃了其中的一半，小白兔吃了2個，還剩幾個不知道嗎？這也能算錯？”

亞豐被吼得眼淚汪汪的，一旁的黃攀則緊緊捂著試卷，一臉驚恐的表情。袁佩林將外甥的試卷看了一眼，比亞豐還少5分。他沉著臉說：“這才幾年級，題目多簡單，居然丟這么多分，以后怎么跟人競爭？”

對孩子學習成績近乎苛刻的要求，只是袁佩林焦慮心態(tài)的一個表現(xiàn)。事實上，焦慮情緒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無處不在。

寒假期間，袁佩林難得地抽出時間陪妻子和兒子、外甥去看電影。電影票是妻子事先到售票處購買的，在過道的位置處。袁佩林一看就惱了，非得要到售票處再去換中間的位置。

妻子嫌他挑剔，他怒懟妻子：“同樣的票價，人家坐正中間，有最佳視覺享受，你虧不虧？”站在一旁的黃攀看看舅媽，又看看舅舅，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袁佩林的姐姐在外地的服裝生意小有起色后，黃攀念初二時，她將他接了過去。

袁佩林和外甥雖然沒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但仍然很關(guān)心他，時不時向姐姐詢問他的情況。姐姐告訴他，黃攀很懂事，學習之余，還會幫她打理服裝生意：“這小子可能受我們姐弟倆影響，還有點生意頭腦，蠻靈光的。”袁佩林聽后很是欣慰。

后來，袁佩林了解到，黃攀大學畢業(yè)并參加工作之后，先在其他公司工作了一段時間，覺得沒意思，干脆到媽媽的服裝公司上班去了。

這次和姐姐、黃攀中秋團聚后，袁佩林就有了投資數(shù)碼項目的想法。

那天晚上，袁佩林就給姐姐打了電話，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并建議該項目就放在她那邊做，因為那里營商環(huán)境好。姐姐覺得未免有點太急了，最好先拿一個項目可行性分析報告出來。袁佩林當時就惱了：“等報告做出來，黃花菜都涼了……”

拗不過急脾氣的袁佩林，姐姐只好答應。但她提出，自己年齡大了，出錢可以，擔任公司股東、經(jīng)營管理方面的事情，就交給黃攀處理。

就這樣，2017年年底，袁佩林與黃攀分別占80%與20%股份的數(shù)碼公司成立了。

公司成立后，袁佩林原本想親自管理，但老家的生意暫時還離不開他。姐姐見他為難，就說：“讓黃攀經(jīng)營啊。他跟我學做了幾年生意，又是你親外甥，你還信不過？”袁佩林一時沒有更好的選擇，又不想錯過數(shù)碼產(chǎn)品這個風口，便答應下來。

抓緊投！“狼多肉少”警告無處不在

就這樣，袁佩林20多歲的外甥黃攀成為這家數(shù)碼公司的掌舵人。袁佩林的姐姐已年過花甲，一身基礎(chǔ)病，相比生意，她更關(guān)心老年人養(yǎng)生方面的信息，從不過問公司事務(wù)。

袁佩林倒是隔三岔五地打電話給黃攀，詢問公司經(jīng)營情況。黃攀回復舅舅，公司剛起步，一切還是打基礎(chǔ)的階段，讓舅舅多給他一點時間。

袁佩林覺得數(shù)碼公司的各項工作進展太慢，抽空過去看過幾次。正如黃攀所說，從購置設(shè)備，到裝修廠房，再到培訓員工，每一項事務(wù)都很煩瑣。

袁佩林想坐鎮(zhèn)數(shù)碼公司親自管理。然而，他在老家的公司面臨轉(zhuǎn)型，事務(wù)更加龐雜，才在那邊待兩天，電話就幾乎被打爆了，不得不回了老家。

2018年1月，袁佩林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黃攀，問他上個月的銷售情況。黃攀稱公司成立伊始，局面還沒有打開。接著，黃攀話鋒一轉(zhuǎn)：“舅舅，我們公司要通過一套國際公認的質(zhì)量體系標準才行，不然連客戶的門都敲不開，其他公司就會占據(jù)先機?！?/p>

袁佩林想想有道理，便問黃攀需要多長時間、多少費用。黃攀稱自己要找專業(yè)公司幫忙做，可能要一兩個月。袁佩林一聽急了：“什么體系要幾個月才能做？你今天就做方案，給你三周時間，完成質(zhì)量體系認證，需要多少錢直接說，我只看結(jié)果！”

兩周半之后，袁佩林便接到了黃攀的匯報：“老舅，質(zhì)量標準體系認證通過了！為了趕上我們要求的進度，提供認證的機構(gòu)加價了30%，多交了萬把塊錢?！薄叭f元就萬元，相比稍縱即逝的市場機會來說，這點錢不值一提?！?/p>

質(zhì)量體系認證通過后，袁佩林讓黃攀以最快的速度拓寬市場渠道：“現(xiàn)在敲門磚有了，你要放手來干?！秉S攀保證，一定會盡快打開本地市場。

沒過多久，黃攀便通過手機向舅舅“報喜”：“我們已經(jīng)拿到了30多家公司的訂單，以我們現(xiàn)有的供貨能力遠遠不夠，恐怕還得增加廠房設(shè)備，同時再招聘一批質(zhì)量、財務(wù)與技術(shù)工人，得追加兩三百萬的投資?！?/p>

電話這頭，袁佩林的眉頭皺了起來：“那30多家客戶，一家都沒有交訂金嗎？”“我的老舅啊，我們是行業(yè)新兵，人家給我們訂單就是高看我們了，哪里還有訂金？反正我們不接，這些訂單可就是別人的了！”

也許感受到了袁佩林的疑慮，黃攀將30多筆客戶訂貨的協(xié)議書打了個包發(fā)給了他，同時還截取了自己和部分大客戶的微信對話。

袁佩林放下心來，當天就安排商貿(mào)公司財務(wù)部給數(shù)碼公司打了款。

2018年5月，袁佩林告訴黃攀，自己要過去一趟，看看公司的情況。黃攀稱部分車間已建好并投入運營，還有部分車間仍在緊鑼密鼓的建設(shè)中。

“車間的粉塵較多，還是等新廠房全部建成之后，我再專門把您接過來，好不好？”黃攀特地將微信視頻打開，讓舅舅參觀新廠房的建設(shè)情況。

見正在建設(shè)中的車間的確有些雜亂，加上當時商貿(mào)公司新接了一批訂單，袁佩林決定將去深圳的日子再往后延一段時間。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黃攀又以采購原材料、改善管理層辦公室環(huán)境等各種理由，先后讓袁佩林打了幾次款。算上此前的打款，袁佩林對數(shù)碼公司追加的投資已經(jīng)過千萬了。

7月，袁佩林和妻子岑琴收拾妥當，準備前去姐姐那邊，并提前給姐姐和外甥打了電話。姐姐聽說他要來，十分高興；但黃攀卻稱公司事務(wù)太忙，舅舅去了，他沒時間陪。

“我和你舅媽去看你媽媽，也要看看公司，你該怎么忙就怎么忙，不需要你陪我?！痹辶终f?！熬司?，我明天準備到海南出一趟差，那邊有個潛在的大客戶，我想親自過去把他搞定?！?/p>

袁佩林很是惱火，他厲聲質(zhì)問黃攀：“你搞什么鬼名堂？說實話！”黃攀也惱了：“你是老板，我辛辛苦苦給你打工賺錢，你不體恤我也就算了，耍什么威風？”說完，沒等袁佩林反應過來，黃攀竟然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袁佩林越想越覺得可疑，便給姐姐單獨打了個電話。姐姐告訴袁佩林，她也時不時到數(shù)碼公司轉(zhuǎn)一轉(zhuǎn)?！肮镜慕?jīng)營看上去很正常，你是不是想多了？”姐姐反問道。袁佩林無言以對。

原本，袁佩林打算馬上就過去，但商貿(mào)公司當時有員工在上班途中不幸遭遇意外致殘，家屬正找公司扯皮，身為法人的袁佩林實在脫不開身，出發(fā)的計劃不得不再次延后。

慢下來：被騙1300萬后的自我反思

8月的一天，剛把受傷員工家屬扯皮處理完的袁佩林還來不及喘口氣，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里，陌生男子的話令袁佩林心頭一緊：“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請我做掉你喲?！?/p>

袁佩林正想問對方是什么人時，對方卻已掛斷了電話。緊接著，對方發(fā)來添加微信好友的請求。袁佩林是見過風浪的人，果斷地加了此人。

這個網(wǎng)名為“影魅”的人，給袁佩林發(fā)了一條微信信息。袁佩林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家庭的詳細住址、配偶姓名、公司名稱、車牌號等私密信息。

袁佩林感覺脊背發(fā)涼。他仔細回想自己從商幾十年來是否無意間得罪過什么人，想來想去，除了最近和黃攀鬧得不太愉快外，袁佩林記不起自己有什么仇家。他實在不相信，親外甥會害自己。

10月中旬，商貿(mào)公司的工作相對輕閑，袁佩林向妻子簡單交代了一番后，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直奔數(shù)碼公司而去。

上午10時許，袁佩林進了公司大門，徑直來到總裁辦公室，眼前的一幕令他心寒——

堂堂總裁辦公室，杯盤狼藉。而他寄予厚望的親外甥黃攀，則蜷縮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呼呼大睡。

袁佩林上前就是一巴掌，將黃攀從昏睡中打醒了過來，厲聲質(zhì)問：“你就是這樣在管理公司？來來來，你帶我參觀一下新廠房?！?/p>

黃攀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訕笑著說：“老舅，你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好親自去接你。”“你少給我廢話，看新廠房去?！薄鞍パ?，看什么嘛。馬上要吃中午飯了，我?guī)闳ヒ患液貌宛^?！?/p>

見黃攀就是不想帶自己去看廠房，袁佩林的心沉到了谷底——所謂的增產(chǎn)擴能，八成是子虛烏有，他轉(zhuǎn)而對黃攀說：“不看廠房也行，你把公司賬本拿給我，現(xiàn)在就拿！”

黃攀的臉上青了黃、黃了白，末了，他雙手一攤，向袁佩林坦白：“公司的錢，被我賭博輸?shù)袅?。”說完就癱坐在沙發(fā)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袁佩林氣得眼冒金星，抬手又是一耳光，打得黃攀鼻子流血。聞聲而來的前臺小姑娘趕緊勸袁佩林息怒，黃攀則獨自到洗手間處理鼻子上的血跡，手機也被落在了沙發(fā)上。

手機屏幕上，QQ頭像頻繁跳動。袁佩林拿起后點開一看，上面的對話，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影魅”：“我已經(jīng)照你吩咐的在辦。你什么時候把尾款打給我？”

黃攀：“我要確認袁佩林和他老婆的死亡消息后，才能給你尾款。否則免談?！?/p>

“影魅”：“你至少要再給我1萬元的行動費用。殺一個人都不容易，何況你要我殺兩個……”

袁佩林氣得果斷報了警。

2018年10月中旬，黃攀因涉嫌詐騙罪、故意殺人罪，被警方刑事拘留。

接受審訊時，黃攀未做任何抵抗，痛快地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數(shù)碼公司成立之初，黃攀還是努力地經(jīng)營管理著。但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眼看兩三個月過去了，工作毫無起色，黃攀蔫了。

沮喪之余，黃攀靠在網(wǎng)上下賭注來排遣內(nèi)心的煩悶，結(jié)果越陷越深，將公司的錢輸?shù)靡桓啥簟?/p>

走投無路時，黃攀想到舅舅一向焦慮，遂以增產(chǎn)擴能等理由騙他追加投資，沒想到次次得逞。

截至案發(fā)，袁佩林被黃攀共計詐騙錢財1300余萬元。袁佩林終歸還是起了疑心。感受到舅舅的疑心后，害怕自己詐騙的事情敗露，黃攀竟萌生了買兇殺人的想法。

萬幸的是，殺手只是一個騙子，袁佩林和妻子逃過一劫……

獲悉這一切，袁佩林震驚之余，反思了自己的“焦慮情緒”，決定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逐漸讓自己慢下來。同時，他出具了諒解書。

2020年下半年，當?shù)刂性号刑廃S攀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罰金人民幣100萬元（殺手另案處理）。一審后，黃攀提起上訴。2021年上半年，廣東高院改判黃攀有期徒刑18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萬元。

黃攀仍不服，申請重審。2023年年初，高院作出終審裁定，維持原判。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guān)信息做了技術(shù)性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