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詩箋》和《毛詩譜》是東漢經(jīng)學大師鄭玄在《詩經(jīng)》學領域的兩大力作?!睹姽{》集中體現(xiàn)了鄭玄解《詩》的理念與方法,歷來受到學界的普遍關注,研究著述汗牛充棟。而《毛詩譜》則因原作散佚已久,北宋學者輯佚的版本因其時資料稀少,編撰過程中多有增損涂乙,難還原貌;且部分史實的考證存在些許舛誤,有些學者認為其不足為據(jù)。1相比之下,學者對《毛詩譜》的研究力度遠不及前者。然而,《毛詩譜》與《詩》關系密切,“見之于詩者,必須征之于譜”2,《毛詩譜》體現(xiàn)了鄭玄在《毛詩箋》的基礎上對《詩》學體系的進一步闡釋和建構,其學術價值不容忽視。
近年來,隨著學界對鄭玄研究的愈發(fā)深入,《毛詩譜》逐漸引起學者的重視,該書的體例、內容及價值,不少學者已有總結。最早引起關注的是王洲明《論鄭玄〈詩譜〉的貢獻》一文,此文將鄭玄《毛詩譜》的特點概括為明時代、定地理、說正變三個方面,運用縱向與橫向交錯的觀點,將《毛詩譜》的研究由平面轉為立體。郭樹芹亦承其說并有發(fā)現(xiàn),將鄭玄的解《詩》方式歸納為二:一是論正變,以歷史沿革解詩;二是定方位,以地域風俗解詩。章原在《四家詩與〈毛詩譜〉》一文中,從歷史年代、地理風俗、正變學說三個方面對《毛詩譜》與四家詩的淵源進行了具體分析。3其后,《毛詩譜》的研究脈絡便大體圍繞歷史、地理、正變這三個方面展開。
學者對《毛詩譜》歷史和正變方面的研究熱度較高,成果也較多。吳寒較前代學者有所突破,其在《鄭玄〈詩譜〉構建歷史譜系的方法與理路》一文中提出,《毛詩譜》在《毛序》的基礎上,一是以“第義統(tǒng)一”的邏輯理順貫串《詩經(jīng)》中相關史事的歷史脈絡,二是以“正變對照”的邏輯強化《詩經(jīng)》中相關資料的對比,1所言很有見地。
但目前關于《毛詩譜》地理方面的專門研究還很少,陳敘在《試論〈詩〉地理學在漢代的發(fā)生》一文中認為,《詩緯》《漢書·地理志》《毛詩譜》三家對于《詩》地理的描述體現(xiàn)了漢代學術研究之風的轉變,但對《毛詩譜》的地理學價值描述較為簡略;徐文杰于《漢代〈詩經(jīng)〉地理學研究》一文中,對鄭玄《毛詩譜》的《詩》地理學價值作了說明,但僅限于和《漢書·地理志》對比,未見其他文獻材料;李志斌于《三家〈詩〉與〈毛詩〉國風地理比較研究》一文中曾以三家《詩》中的東周列國地理與《毛詩》異同進行比較論析,各家于具體的地理位置考釋同大于異,2但《毛詩譜》只是作為材料之一,未見專門的文獻考述。
基于研究現(xiàn)狀,鄭玄《毛詩譜》的地理問題尚有拓展空間,本文試以分析鄭玄《毛詩譜》地理方面的文獻材料,并通過比較探究《毛詩譜》最主要的材料來源,以期填補《毛詩譜》研究的缺漏。
一、《毛詩譜》地理材料來源考述
東漢時期,《古文尚書》的研究在其時的學者中較為盛行,賈逵為之作訓,馬融作傳,鄭玄作注,然因年代久遠及文獻散佚,今已不可見三家所作之原貌。《尚書》中的《禹貢》,是我國古代文獻中被公認的一篇較有系統(tǒng)性的地理學著述,全文雖然僅有一千馀字,但它提出了“九州”的概念,并介紹了各地的水質系統(tǒng)、土壤分類和貢賦情況,對后世的地理區(qū)劃影響極為深遠。有關《禹貢》的專篇研究,自漢代就已出現(xiàn),宋代開始盛行。漢代有《禹貢圖》,后亡佚;西晉時期,司空裴秀自制《禹貢地域圖》,其序載于晉書,而圖無傳。觀鄭氏之《毛詩譜》,其中共計出現(xiàn)十三次“禹貢”之名,除《詩譜序》《小大雅譜》和《周頌譜》三譜外,其他各譜在《禹貢》中均劃定了“九州”在其時全國各地的位置。每譜劃定一州,其中雍州、冀州和豫州各出現(xiàn)了三次??梢?,鄭氏《毛詩譜》廣泛采引了《禹貢》來進行地理研究。
清代學者焦循的《禹貢鄭注釋》主要基于鄭玄的《禹貢注》而作,其序言云:“編次成卷,專明班氏、鄭氏之學。”3焦循對班固的《漢書·地理志》評價甚高,稱其“蓋其所采博,所擇精,漢世地理之書,莫此為善”4,他在書中還說明了鄭玄對班固學術上的繼承與發(fā)展的關系,“故鄭氏注經(jīng),一本于是,或明標所自,或陰用其說,間有不合者,亦必別據(jù)《地說》等書,明言其所以易之義。注雖殘缺,尚可考而知也?!?《漢書·地理志》是我國古代的第一部地理史志,記述了各地的分野、歷史、地理和風俗等,其中直接從《詩》中征引的史料即有二十馀條。呂思勉也認為,《漢書·地理志》及《毛詩譜》對《詩經(jīng)》其時的政治、地理、風俗等方面情況的記載頗為可貴。6因此,鄭氏在治《詩》時,對《漢書·地理志》的相關內容大量采引是毋庸置疑的。
鄭玄博學多聞,遍注群經(jīng),出入經(jīng)史之間,《史記》三家注中征引鄭玄之注即有五百九十二條,可見《史記》三家注對鄭玄之學是十分關注和認可的。《詩譜序》:“夷、厲以上,歲數(shù)不明,太史年表自共和始,歷宣、幽、平王而得春秋,次第以立斯譜。”1由此也可以看出,鄭玄作《毛詩譜》是依據(jù)《史記》年表、《春秋》來參考帝王世系和串聯(lián)年譜的時間安排的?!睹娮V》大量引用《史記》的年表及其各本紀、世家的材料2,但涉及地理方面的論述,主要見諸于《史記·貨殖列傳》這一篇?!妒酚洝へ浿沉袀鳌肥钦撌龃呵锬┠甑綕h武帝時期的社會經(jīng)濟史的專篇,其中包含著各地的地理方位、風俗民情等內容。鄭玄《毛詩譜》以東周列國的歷史世次為縱坐標,以地理方位為橫坐標,建立起一個貫通古今的地理體系,與《史記》“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編著主旨以及司馬遷囊括各家的地理視角、史地結合的地理觀點不謀而合。
此外,就《毛詩正義》對《毛詩譜》文獻來源的考述可知,《禹貢》《史記》和《漢書·地理志》是鄭玄主要的參考文獻。例如,《邶鄘衛(wèi)譜》“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大行之東”一句,正義曰:“案《禹貢》太行屬冀州?!稘h書·地理志》云:‘太行在河內山陽縣西北?!?“北逾衡漳”一句,正義曰:“鄭注《禹貢》云:‘衡漳者,漳水橫流?!稘h書·地理志》云:‘漳水出上黨沾縣大龜谷,東北至安平阜城入河。’以漳水自上黨而過鄴城之北,南距紂都百馀里耳,故知逾之?!?還有,“周武王伐紂,以其京師封紂子武庚為殷后”一句,正義曰:“此皆《史記·衛(wèi)世家》文。”5可見,孔疏也主要是從《禹貢》《史記》和《漢書·地理志》來釋《毛詩譜》。
漢代盛行讖緯之學,皇帝大都沉迷讖緯之說,甚至朝廷的職官任免都要依據(jù)讖文,“是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6?;缸T曾經(jīng)針對漢光武帝劉秀的“稱圖讖于天下”進行批評,險些被斬?,F(xiàn)存東漢時期的許多墓碑,就有不少“博貫《五經(jīng)》,兼明讖緯”一類的話。讖緯之說在當時較為流行,包括鄭玄在內的眾學者亦受其影響。與《詩經(jīng)》相配的緯書是《詩緯》,漢代流傳下來的有《推度災》《記歷樞》和《含神霧》三種。當然,排除其中迷信虛妄的成分,讖緯之說后來也發(fā)生了變化,逐漸開始涉及一些較為實際的領域,如《推度災》依據(jù)天體運行的度數(shù)推測物體的方位,記錄了十一地的天宿7;同時,《含神霧》還對十五《國風》地域進行了描述與考證,涉及天象、地理、風俗等方面的知識,這也是《毛詩譜》材料的來源之一。
《漢書·藝文志》載“凡詩六家,四百一十六卷”8,因鄭玄已經(jīng)故去千年,時代業(yè)已久遠,《毛詩譜》或非單一取材于某部書,我們無法確切考知和判斷鄭玄全部材料的來源,但就現(xiàn)有文獻來看,《禹貢》《史記·貨殖列傳》《詩緯·含神霧》和《漢書·地理志》的成書在《毛詩譜》之前,其中都蘊含了豐富的地理信息,且與《毛詩譜》的關聯(lián)度較高,這也可以看作是《毛詩譜》最主要的材料來源。
二、《周南召南譜》至《唐譜》地理材料比較
《毛詩譜》依照毛詩布列的譜表,注明詩歌時世,確定地理位置,分述“詩之正經(jīng)”及變風變雅。今本《毛詩譜》包括一篇《詩譜序》和十五分譜?!对娮V序》介紹了詩的起源、詩言志的特性、美刺正變1的功能以及鄭玄作《毛詩譜》的依據(jù),十五分譜從東周列國的地理位置和歷史淵源開始,闡述各地詩歌正變產(chǎn)生的原因和過程,其中還包含了豐富的歷史地理知識,從中可以了解到從先秦至兩漢時期的政治、歷史沿革,以及漢朝時的地理方位和各地的風土民情。
本節(jié)通過圖表的形式,就地理方位、漢代行政區(qū)劃、地形特點和風俗民情等四個方面,對《周南召南譜》至《唐譜》的地理材料進行比較,以探求各譜地理資料的主要來源。
(一)《周南召南譜》
據(jù)相關史料記載,周南當是周公統(tǒng)治下的南方區(qū)域,召南當是在召公統(tǒng)治下的南方區(qū)域,地域包含當時的楚國、申國、呂國等等。關于二南具體的地域考證一直存在著爭議,有洛陽說2、分陜之二國說3、河洛至江漢說4、雍州岐山之陽之周原說5等。鄭玄采取的則是“周原說”,其觀點與毛詩學派的說法相似。
孔穎達在《周南召南譜·正義》中說:
正義曰:《禹貢·雍州》云“荊岐既旅”,是岐屬雍州也?!毒d》之篇說大王遷于周原,《宮》言大王居岐之陽,是周地在岐山之陽也。《孟子》云文王以百里而王,則周、召之地,共方百里,而皆名曰周,其召是周內之別名也。大王始居其地,至文王乃徙于豐?!吨軙贩Q王季宅程,《皇矣》說文王既伐密須,“度其鮮原,居岐之陽”,不出百里。則王季居程亦在岐南,程是周地之小別也。1
由此可見,孔穎達也持“周原說”,他認為周、召為雍州岐山之陽的地名,屬于右扶風之美陽,并且周、召分別是周公和召公的采地。
從表格中可以看到,《毛詩譜》中二南的地形特點與《禹貢》和《史記·貨殖列傳》中的描寫吻合;《詩緯·詩含神霧》中則沒有關于二南的記載,《漢書·地理志》中涉及到的風俗民情鄭玄也不曾提及,就現(xiàn)有材料可知,鄭玄作《周南召南譜》主要取材于《禹貢》和《史記·貨殖列傳》。
(二)《邶鄘衛(wèi)譜》
毛詩中《邶》《鄘》《衛(wèi)》共詩三十九篇,在春秋時代便已混編在一起,春秋時的學者認為,《邶》《鄘》《衛(wèi)》都是衛(wèi)國的詩,《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有記:“吳公子札來聘,請觀于周樂……為之歌《邶》《鄘》《衛(wèi)》,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wèi)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wèi)風》乎?’”2因此,《邶鄘衛(wèi)譜》記載的應是衛(wèi)國的地理情況。
從地理位置來看,邶、鄘、衛(wèi)三國之境相互連接,難以細分。據(jù)上表可知,此地的地理方位在不同文獻中的記載有所不同。此地在《禹貢》的記載中屬于冀州,《史記》中未見記載,《詩緯》中只言“處州之中”,亦未說明其具體的位置?!稘h書·地理志》中說:“河內本殷之舊都,周既滅殷,分其畿內為三國,詩風邶、鄘、衛(wèi)國是也?!?班固認為,此地在周朝的王畿之內,而鄭玄認為邶、鄘、衛(wèi)三地分別在商朝王畿的北面、南面、東面,并說明了具體位置,此地大致在太行山之東,北過漳水,東與兗州相接,即包含了今華北平原的大部。《說文解字》釋“邶”曰:“邶,故商邑,自河內朝歌以北是也。從邑北聲?!?段玉裁注曰:“《詩》并曰邶庸衛(wèi)者,商紂畿內方十里之地。武王伐紂以其京師封紂子武庚為殷后,三分其地置三監(jiān),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自紂城而北謂之邶,南謂之庸,東謂之衛(wèi)。后三監(jiān)導武庚叛,成王殺武庚,伐三監(jiān),更于此三國建諸侯,封康叔于衛(wèi),使為之長。后世子孫稍并彼二國,混而名之,從其國本而異之,為邶庸衛(wèi)之詩焉。故邶城在今河南衛(wèi)輝府府東北。《通典》曰,故庸城在新鄉(xiāng)縣縣西南三十二里?!?《毛詩譜》說與《說文解字》一致,鄭玄或以此為據(jù)。孔穎達《邶鄘衛(wèi)譜·正義》中引孫毓所言,證明鄭玄的說法是較為準確的。
(三)《檜鄭譜》
《毛詩正義》依據(jù)《毛詩》中《國風》的次第分譜,《檜譜》《鄭譜》分別列于《檜風》和《鄭風》之前,并且于《檜譜》文末“北鄰于虢”一句之后疏解道:“《譜》于諸國皆不言其鄰,此獨言‘北鄰于虢’者,以鄭滅虢、檜而處之。先譜《檜》而接說《鄭》,故特著此句,為史伯之言張本也。”1對此,馮浩菲先生考訂:
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鄭滅檜、虢等國而占有其地,原檜國的方域包括在鄭國方域之內,由于原檜國有詩傳世,故譜其詩而言其方域。第二,由于檜詩之作先于鄭,又由于后來檜國之地為鄭國所占有,故先譜檜詩,接說鄭詩,《檜》《鄭》同譜。這表明唐人《正義》的作者所見鄭《譜》原本題作“檜鄭(譜)”,也就是“檜譜”與“鄭譜”原來只是一譜,題為“檜鄭(譜)”;由于《毛詩》中《鄭》與《檜》分為兩個國風,先《鄭》后《檜》,故為了詮解方便,《正義》作者將原先的“檜鄭(譜)”分割為兩譜,并倒其次序,分別題為“鄭譜”“檜譜”?!墩x》這樣做無疑是妥當?shù)?。后人專門討論鄭《譜》原式,將兩譜調整合并,復原為“檜鄭譜”也是對的,但倘依《正義》而兩分,卻是不妥當?shù)摹?
《詩經(jīng)》中記載的檜、鄭兩地位置相近,都位于今河南中部地區(qū)。檜國是西周時的一個小國,后為鄭國所滅?!睹娮V》中記載,此地在《禹貢》中記載的豫州,鄰接鄭國的南界,大致位于滎波之南,溱水、洧水之間。關于此國,《史記》和《詩緯》中的記載較少。在《漢書·地理志》中,“檜”作“會”,且言此地風俗為“子男之國,虢、會為大,恃勢與險,崇侈貪冒”3,《毛詩譜》與之記載幾近相同,“是其子男之國,虢、檜為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皆有驕侈怠慢之心”4,可見《毛詩譜》是據(jù)此為說的。
鄭國是春秋早期的一個中小諸侯國,核心統(tǒng)治區(qū)域在漢代的河南新鄭一帶?!稘h書·地理志》中對其記載甚多,尤其是風俗民情方面,有“食溱、洧焉”等等,《毛詩譜》亦據(jù)此為說。
(四)《齊譜》
齊國是周武王時給太公望的封地,位置在今山東東北部和中部,瀕臨黃河和大海,因而史載齊因多得魚鹽工商之便利,經(jīng)濟較其他諸侯國發(fā)達,國力也較其他諸侯國強盛。其中的臨甾(今山東臨淄)作為當時比較繁華的都市,較多見于史冊,《漢書·地理志》記載:“臨甾,海、岱之間一都會也,其中具五民云。”1
就地理位置而言,各家學者的看法都比較一致,言其幅員廣闊,位于“海岱之間”,《毛詩譜》對其封域描述比較細致:“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在禹貢青州,岱山之陰,濰、淄之野?!?在風俗民情方面,其盛產(chǎn)魚鹽海物,《禹貢》《史記·貨殖列傳》與《漢書·地理志》記載十分相近,但《毛詩譜》中未涉及此方面。
(五)《魏譜》
魏國位于今山西西南部,由春秋時期晉國魏氏發(fā)展而來,是三家分晉以后建立的諸侯國,曾是虞舜、夏禹所都之地。《漢書·地理志》說“其民有先王遺教”1,《毛詩譜》說“此一帝一王,儉約之化,于時猶存”2,所言與《漢書·地理志》相同,“及今魏君,嗇且褊急,不務廣修德于民,教以義方”3,故《碩鼠》《伐檀》皆諷其國君貪婪,最終為秦所滅。
魏國全境皆在河東之地,《毛詩譜》有記:“在禹貢冀州,雷首之北,析城之西,周以封同姓焉。其封域南枕河曲,北涉汾水?!?《漢書·地理志》有記:“魏國,亦姬姓也,在晉之南河曲,故其詩曰‘彼汾一曲’‘置諸河之側’?!?可知其地域越過汾水,與《毛詩譜》所言相同。
(六)《唐譜》
唐國即晉國,境內有晉水,后來唐叔虞之子燮改“唐”稱“晉”,漢朝時稱為太原晉陽,鄭玄與班固對此所言一致,即“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1“唐有晉水,及叔虞子燮為晉侯云”2。有關晉國封域范圍的記載,《毛詩譜》描述為“在禹貢冀州,太行、恒山之西,大原大岳之野”3,《漢書·地理志》記河內郡山陽縣在“東太行山在西北”4,記常山郡上曲陽在“恒山北谷在西北”5,二者記載相符。從《毛詩譜》所記“至曾孫成侯,南徙,居曲沃,近平陽焉”6,《漢書·地理志》所記河東郡聞喜縣“故曲沃,晉武公自晉陽徙此”7可知,《毛詩譜》出處來源于此。
至于風俗民情方面,《詩緯·含神霧》記載此地“其民儉而好畜,此唐堯之所起”8,《漢書·地理志》記載“其民有先王遺教,君子深思,小人儉陋”9,《毛詩譜》所言僖侯“甚嗇愛物,儉不中禮,國人閔之”10,含義略同。鄭玄可能是依據(jù)《唐風》中的所刺之事,參考《漢書·地理志》等資料歸納總結而來。
三、《秦譜》至《商頌譜》地理材料比較
通過分析《毛詩譜》中《詩經(jīng)》地理風物的描述,可以了解較多先秦時期各地的歷史地理、文化風貌情況?!缎〈笱拧泛汀吨茼灐贩謩e是“周室居西都豐、鎬之時詩”11和“周室成功,致太平德洽之詩”12,其中所載的地理位置基本與《王風》相同,茲不贅述。周成王封伯禽于魯?shù)兀滹L俗更多受到周禮的影響,《魯頌》大量收集魯?shù)刂姡瑥摹遏旐炞V》中亦可了解到魯?shù)貧v史地理風俗的特點。據(jù)高亨先生考證,《商頌》不是商代的作品,而是周代宋國的作品,因宋國是商湯的舊地,所以也有將宋詩稱為《商頌》的1。
本節(jié)通過圖表的形式,就地理方位、漢代行政區(qū)劃、地形特點和風俗民情等四個方面,對《秦譜》至《商頌譜》的地理材料進行比較,以探求其地理材料的主要來源。
(一)《秦譜》
關于秦之封地,《史記·秦本紀》記載:“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殺幽王酈山下。而秦襄公將兵救周,戰(zhàn)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難,東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岐以西之地。曰:‘戎無道,侵奪我岐、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c誓,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漢書·地理志》記“秦,今隴西秦亭秦谷是也”2,《毛詩譜》記“秦者,隴西谷名”3?!睹娮V》中的“周西都宗周畿內八百里之地”4一句,源于《漢書·地理志》“八百馀年至于赧王,乃為秦所兼。初雒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里”5。
至于具體封域,孔穎達對“東至迤山,在荊岐、終南惇物之野”6的解釋是:
正義曰:迤謂靡迤,境界廣被之意。于《禹貢》無迤山,鄭據(jù)時山之名,案秦境所及而言之。《禹貢》雍州云“荊岐既旅,終南惇物”,則此山皆屬雍州,秦居其傍,故云之野也。不言西至,獨言東至者,以秦居隴西,東拓土境,上已云近鳥鼠之山,不須更言其西,故直言東至而已。鄭既云變風作,而又言此者,以襄公之時又能取周地,與秦仲時異,故復說其得地之由,境界所在。7
此外,《毛詩譜》未涉及風俗民情方面的記述。
(二)《陳譜》
周武王封舜的后人媯滿于陳,都宛丘,《毛詩譜》記載“都于宛丘之側”8,《漢書·地理志》提到:“陳詩曰:‘坎其擊鼓,宛丘之下,亡冬亡夏,值其鷺羽。’又曰:‘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此其風也?!?這里多次提到“宛丘”,據(jù)后人考證,此地當為今河南淮陽縣及其附近區(qū)域。
關于地形特點,《毛詩譜》所言“其地廣平,無名山大澤”10與《詩緯·含神霧》“土地平夷,無有山谷”1描述含義相同。至于《毛詩譜》“西望外方,東不及明豬”2一句,孔穎達解釋“外方”即嵩高山,“明豬”在梁國睢陽東北?!睹娬x》曰:“是陳境不及外方、明豬,故無名山大澤。明豬猶屬豫州,陳在明豬之西,則是豫州境內?!?可知陳國在其時的豫州境內,即今河南東南部及安徽北部。
關于風俗民情方面,史料言及此地好巫,《漢書·地理志》記“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4。對此,《毛詩譜》與《漢書·地理志》的記載十分相近。
(三)《曹譜》
曹國疆域在今山東西南部,《毛詩譜》有記:“曹者,禹貢兗州陶丘之北地名。周武王既定天下,封弟叔振鐸于曹,今曰濟陰定陶是也?!?《史記·曹世家》記有:“武王已克殷紂,平天下,封功臣昆弟?!馐逭耔I于曹?!?《漢書·地理志》關于此地的描述出現(xiàn)過兩次,其一是對濟陰郡的記載,“禹貢荷澤在定陶東。屬兗州。……定陶,故曹國,周武王弟叔振鐸所封。禹貢陶丘在西南”7。其二是“濟陰定陶,詩風曹國也。武王封弟叔振鐸于曹,其后稍大,得山陽、陳留,二十馀世為宋所滅”8。敘述明晰詳盡,鄭氏所言以此二者為據(jù)。
至于風俗民情方面,《毛詩譜》云:“昔堯嘗游成陽,死而葬焉。舜漁于雷澤,民俗始化,其遺風重厚,多君子,務稼穡,薄衣食以致蓄積?!?《漢書·地理志》記載:“昔堯作游成陽,舜漁雷澤,湯止于亳,故其民猶有先王遺風,重厚多君子,好稼穡,惡衣食,以致畜藏?!?描述大致相同,可知《毛詩譜》材料來源于《漢書·地理志》。
(四)《豳譜》
豳,本指豳山,也作“邠”。周王的祖先公劉遷于此地,便以“豳”為封國之名?!睹娮V》記:“豳者,后稷之曾孫曰公劉者,自邰而出,所徙戎狄之地名。今屬右扶風栒邑。公劉以夏后大康時失其官守,竄于此地,猶修后稷之業(yè),勤恤愛民,民咸歸之而國成焉。”3《史記·周本紀》也記載,公劉自邰而出,徙居于豳?!稘h書·地理志》記載:“(右扶風)栒邑,有豳鄉(xiāng),詩豳國,公劉所都?!?《毛詩譜》的地名考證與之相同。
在風俗民情方面,《漢書·地理志》記載:“公劉處豳,大王徙岐,文王作酆,武王治鎬,其民有先王遺風,好稼穡,務本業(yè),故豳詩言農(nóng)桑衣食之本甚備?!?《毛詩譜》言公劉于此地修后稷之業(yè),守后稷之教,故有“有先王遺風”之記載。
(五)《王譜》
這里所說的“王”,是指周王的王城,在東周的王畿內,位于今河南北部的洛陽附近。周以鎬京為西都,故謂王城為東都。《漢書·地理志》云:“昔周公營雒邑,以為在于土中,諸侯蕃屏四方,故立京師。至幽王淫褒姒,以滅宗周,子平王東居雒邑。其后五伯更帥諸侯以尊周室,故周于三代最為長久。八百馀年至于赧王,乃為秦所兼。初雒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里。至襄王以河內賜晉文公,又為諸侯所侵,故其分墬小?!?孔穎達《王城譜·正義》按:“西周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為方百里者六十四。東周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為方百里者三十六。二都方百里者百,方千里也。”2故《毛詩譜》記載“周東都王城畿內方六百里之地”3,即是由此而來。
《毛詩譜》記其區(qū)域在禹貢豫州的“大華、外方之間”4??追f達在《左傳正義》中云:“太華即華山,外方即嵩高?!薄稘h書·地理志》記載:“華山在京兆華陰縣南,外方在潁川嵩高縣?!币虼?,周王的王城西距太華,東至外方,所以《毛詩譜》說其在“大華、外方之間”。
(六)《魯頌譜》
魯國在今山東東南部,關于魯國位置,史書記載尤詳?!睹娮V》記載:“魯者,少昊摯之墟也?!谥芄珰w政成王,封其元子伯禽于魯。”1《史記·魯世家》記載:“于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魯?!?《漢書·地理志》記載:“周興,以少昊之虛曲阜封周公子伯禽為魯侯,以為周公主。”3由此可知,魯國是周成王給周公旦之子伯禽的封地。至于封地的具體位置,《毛詩譜》說“在禹貢徐州,大野、蒙羽之野”4,《漢書·地理志》開篇對徐州的定位便是“海、岱及淮惟徐州?;?、沂其乂,蒙、羽其藝”5,以此來看,二者的描述是相同的。
至于魯國的風俗民情,《史記·貨殖列傳》與《漢書·地理志》記載幾乎完全相同,二者均稱,此地本有周公遺風,后因年代久遠,政衰事廢;地狹人眾,以桑麻為業(yè),無林澤之地。《毛詩譜》亦承其言,周惠王、襄王時,魯僖公遵伯禽之法,“養(yǎng)四種之馬,牧于坰野。尊賢祿士,修泮宮,崇禮教”1,以周禮為治。
(七)《商頌譜》
《商頌》不是指商代的詩,而是周代宋國的詩。宋國曾是商始祖契的封地,故稱為“商”。鄭玄《毛詩譜》云:“商者,契所封之地?!?孔穎達疏:“商者,成湯一代之大號,而此云‘商者,契所封之地’,則鄭以湯取契之所封以為代號也。”3《史記·殷本紀》記:“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在寬。’封于商,賜姓子氏。”4《毛詩譜》載:“商德之壞,武王伐紂,乃以陶唐氏火正閼伯之墟,封紂兄微子啟為宋公,代武庚為商后。”5《漢書·地理志》有言:“周封微子于宋,今之睢陽是也,本陶唐氏火正閼伯之虛也。”6由此可知,武王伐紂以后,封紂王之兄微子啟為宋公,此后才有了宋國的名稱。
至于宋國的具體位置,《毛詩譜》云:“其封域在禹貢徐州泗濱,西及豫州明豬之野?!?孔穎達在《左傳正義》中云:“《地理志》云:‘盟豬澤在梁國睢陽東北?!敲素i在豫州?!兜乩碇尽吩疲骸蔚亟裰簢⑴鏆獬?、山陽、濟陰、東平及東郡之須昌、壽張,皆宋分也?!瘬?jù)時驗之,是宋之封域東至泗濱,西至孟豬也?!?由此則史料可知,鄭玄的取材來源于《漢書·地理志》。
四、結語
在《毛詩正義》中,《毛詩譜》總領各卷,以一地之《譜》為各卷作解,從歷史沿革、朝代世系、地理分布和風俗民情等各個方面為《詩經(jīng)》的解說提供一個較為詳細的依據(jù)。《詩譜序》在說明其編撰的意圖時云:“欲知源流清濁之所處,則循其上下而省之;欲知風化芳臭氣澤之所及,則旁行而觀之,此詩之大綱也?!?由此,《毛詩譜》對詩歌進行詳細的考證,體現(xiàn)了鄭玄注重以史為據(jù)的解詩理念,其“舉一綱而萬目張,解一卷而眾篇明”的學術主張,對中國古代目錄學“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治學方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通過對《毛詩譜》的地理資料來源方面的分析,可見《周南召南譜》主要取材于《禹貢》和《史記·貨殖列傳》;《邶鄘衛(wèi)譜》取材于《禹貢》和《說文解字》等其他資料;《檜鄭譜》《齊譜》《魏譜》《秦譜》《曹譜》《豳譜》《王譜》《魯頌譜》和《商頌譜》主要取材于《禹貢》和《漢書·地理志》;《唐譜》和《陳譜》主要取材于《禹貢》《詩緯·含神霧》和《漢書·地理志》。由此可知《禹貢》《史記·貨殖列傳》《詩緯·含神霧》和《漢書·地理志》對鄭玄取材的影響;同時,還可以得知《漢書·地理志》是《毛詩譜》最主要的地理材料來源。其實,四家文獻內容大體是相同的,《毛詩譜》的地理材料來源更多是《漢書·地理志》,而班固撰寫《漢書·地理志》時更多受到《禹貢》《史記》和緯書的影響。
《毛詩譜》作為《詩經(jīng)》地理學研究的肇端,以豐富的地理資料和獨特的地理體系,為《詩經(jīng)》學提供了更為廣闊的研究視角,也為文學地理學、民俗學等多學科、多領域的研究提供了借鑒和幫助。
Exploration into the Composition and Sources of Geographical Materials in Mao Shi Pu of Zheng Xuan
Yan Xiaohan
Abstract:Mao Shi Pu is a monumental work by Zheng Xuan, a Confucian scholar of the Eastern Han Dynasty, in the field of Book on poetry studies. The geographical study of Book on poetry study originated from Zheng Xuan's Mao Shi Pu. In terms of sourcing geographical materials, Zheng Xuan selectively extracted relevant content from works such as Yu Gong, Historical Records, Shi Wei, and Book of Han. Among these, he primarily relied on Book of Han as his main source of documentation. Mao Shi Pu provides a strong basis for understanding the geographical customs and cultural backgrounds of Mao Shi, and it has exerted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subsequent studies of Book of poetry.
Key words:Zheng Xuan;Mao Shi Pu;geographical system;Geography in the Book of Han
責任編輯:王 進
作者簡介:閆曉涵,女,1999年生,山東臨沂人,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文史文獻。
1 顧鎮(zhèn)《虞東學詩·譜說》稱:“鄭之作譜以表序也,而轉以累序……《詩》之時世難詳,幸有古序以粗陳其略,而附益其下者,又或勉強牽合以離其本,而譜且鑿焉。《何彼秾矣》之序曰‘美王姬也’,而譜必系之文王,則平王、齊侯不得不改訓以從之矣?!冻iΑ分蛟弧嘈值堋?,申之者曰‘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而譜亦系之文王,則不得不謂推而上之矣。至若序之刺幽王者,譜復移而刺厲王,而情事不相應合,緯繣彌甚,為鄭學者墨守其說而不變,復迂曲其詞以就之,而譜之時世遂為經(jīng)之障蔀、序之疻痏焉,故曰譜不可泥也。”顧鎮(zhèn):《虞東學詩》,《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八十九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376頁。
2 胡樸安:《詩經(jīng)學》,中州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49頁。
3 王洲明:《先秦兩漢文化與文學》,山東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61頁;郭樹芹:《鄭玄〈毛詩譜〉新探》,西北師范大學2001年碩士學位論文;章原:《四家詩與〈毛詩譜〉》,《貴州文史叢刊》2002年第二期,第28~32頁。
1 吳寒:《鄭玄〈詩譜〉構建歷史譜系的方法與理路》,《文學遺產(chǎn)》2022年第二期,第46~60頁。
2 陳敘:《試論〈詩〉地理學在漢代的發(fā)生》,《南京社會科學》2006年第八期,第93~97頁;徐文杰:《漢代〈詩經(jīng)〉地理學研究》,遼寧大學2017年碩士學位論文;李志斌:《三家〈詩〉與〈毛詩〉國風地理比較研究》,西北師范大學2014年碩士學位論文。
3 焦循:《禹貢鄭注釋》,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第188頁。
4 焦循:《禹貢鄭注釋》,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第187頁。
5 焦循:《禹貢鄭注釋》,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第187頁。
6 呂思勉著,劉冬梅整理:《經(jīng)子解題(外二種)》,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22年版,第18頁。
1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3頁。
2 按,如《邶鄘衛(wèi)譜》引《史記·衛(wèi)世家》;《檜鄭譜》中檜者引《楚世家》,鄭者引《鄭世家》;《齊譜》引《齊世家》;《魏譜》引《魏世家》;《唐譜》引《晉世家》;《秦譜》引《秦本紀》;《陳譜》引《陳杞世家》;《曹譜》引《曹世家》;《豳譜》《王譜》引《周本紀》;《魯頌譜》引《魯世家》;《商頌譜》引《殷本紀》等。
3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二,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8頁。
4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二,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8頁。
5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二,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8頁。
6 范曄:《后漢書》卷二十八,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959頁。
7 趙在翰:《七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39頁?!摆Y蝓之宿。鄘,天漢之宿。衛(wèi),天宿斗衡。王,天宿箕斗。鄭,天宿斗衡。魏,天宿牽牛。唐,天宿奎婁。秦,天宿白虎,氣主玄武。陳,天宿大角。檜國,天宿招搖。曹,天宿張弧?!?/p>
8 班固:《漢書》卷三○,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708頁。
1 按,“美刺”是中國古代關于詩歌功能的一種說法,“美”指稱美,“刺”指諷刺;“正變”是指《詩經(jīng)》的正風、正雅和變風、變雅及遵循其創(chuàng)作規(guī)則的作品。
2 魯詩學派觀點?!妒酚洝ぬ饭孕颉吩唬骸笆菤q,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fā)憤且卒。而子遷適使返,見父于河洛之間?!彼抉R遷所言當以周南代稱洛陽,證明了周南確實位于河洛之間。清代學者朱駿聲在《史記集解》的基礎上更進一步證明“陜”即為今天的“郟”,并認為周南位于今洛陽地區(qū)。
3 齊詩學派觀點。此說濫觴于《公羊傳》,其在隱公五年(前718)論及“天子三公”時就說“自陜而東者,周公主之;自陜而西者,召公主之”,漢代何休在其《公羊解詁》中認為周公和召公二人的封國其應該以“陜”為界,但是這里的“陜”并不是鄭玄所認為的“岐山之陽地名”,而指的是河南境內的陜縣一帶。唐代孔穎達也在某種程度上支持周、召為分陜之二國之說,但是這和他自己所主張的岐山之陽之周原說分道揚鑣。
4 韓詩學派觀點。“河洛”“江漢”地區(qū)就是今天的河南的西南部和湖北的西北部,也即西漢時期的“南陽”“南郡”地區(qū)。清人朱右曾在其《詩地理征》、陳喬樅在其《三家詩遺說考》的分析已經(jīng)明確地表明二南地區(qū)即《韓詩》所說的“南郡南陽”當在河洛到江漢地區(qū)。清代今文輯佚之學逐漸興盛,此說在這一時期逐漸發(fā)展壯大。
5 毛詩學派觀點?!睹姟氛J為周、召為雍州岐山之陽地名,屬于右扶風美陽縣,并且周、召分別是周公和召公的采地,認為采詩于周之南得之則為《周南》,采詩于召之南得之則為《召南》?!多嵐{》的分析更容易被人們所接受。
1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一,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頁。
2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161~1162頁。
1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7頁。
2 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29頁。
3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291頁。
1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七,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58頁。
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73~74頁。
3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52頁。
4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70頁。
1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61頁。
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83頁。
1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9頁。
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88頁。
3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88頁。
4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88頁。
5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9頁。
1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95頁。
2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9頁。
3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95頁。
4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554頁。
5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576頁。
6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95頁。
7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550頁。
8 趙在翰:《七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54頁。
9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9頁。
10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95頁。
11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53頁。
1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87頁。
1 按,《商頌》的時代問題,歷來有商詩(殷商時代的詩)和宋詩(周代宋國的詩,即周詩)兩說。古文學派認為《商頌》是商詩,今文學派認為《商頌》是宋詩。清魏源、皮錫瑞提出二十條論證,力證《商頌》是宋詩,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附議。近代王國維、梁啟超亦認為《商頌》不是商代作品?!拔逅摹币院蟮膶W者,如俞平伯、顧頡剛、郭沫若等都繼承這一觀點?!八卧娬f”這一觀點為海內外學人普遍接受,幾成定論。八十年代以后,陸續(xù)出現(xiàn)了力主商詩說的文章,其中影響較大的著作有張松如的專著《商頌研究》(張松如、夏傳才:《商頌研究·思無邪齋詩經(jīng)論稿》,南開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121頁)和趙明主編的《先秦大文學史》第二編第二章(趙明主編:《先秦大文學史》,吉林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133~153頁)。但由于兩派一直未能提出有力的證據(jù)折服對方,因此爭議超過二千年而無具體結論。本文從高亨先生之見,據(jù)《商頌》篇對宋國地理進行考察。
1 司馬遷:《史記》卷五,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79頁。
2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1頁。
3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05頁。
4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05頁。
5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50頁。
6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六,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07頁。
7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六,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07頁。
8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14頁。
9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53頁。
10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14頁。
1 趙在翰:《七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54頁。
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14頁。
3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七,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37頁。
4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53頁。
5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21頁。
6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五,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564頁。
7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571頁。
8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63頁。
1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21頁。
2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63頁。
3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29頁。
4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547頁。
5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42頁。
1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50頁。
2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四,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49頁。
3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45頁。
4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45頁。
1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98頁。
2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三,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518頁。
3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62頁。
4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98頁。
5 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527頁。
1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98頁。
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04頁。
3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二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427頁。
4 司馬遷:《史記》卷三,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91頁。
5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04頁。
6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663頁。
7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04頁。
1 李學勤主編:《毛詩正義》卷第二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429頁。
2 馮浩菲:《鄭氏詩譜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