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為研究楚國典型服裝的形制結構、制衣技術和成因，文章以江陵馬山一號楚墓出土的鳳鳥淺黃絹面綿袍（N10）為樣本，基于發(fā)掘報告記載信息，結合同期圖像、人俑、當期社會經(jīng)濟因素，分析了其裁剪方式、形制結構、布幅情況和成因，并將數(shù)據(jù)分析結果導入CLO3D軟件，再現(xiàn)了楚人虛擬著裝形象。研究發(fā)現(xiàn)：1）N10綿袍在形制上遵循“中軸對稱”的造物規(guī)律，以人體中線為基準，左右對稱制成。2）服裝結構上有“多樣裁片”“多種紗向”“多功能隱領”的設計巧思，是服裝審美與服裝功能綜合考量的結果。3）造型比例上呈現(xiàn)“腰線低至髖部”的纖直審美取向，與寬領相映，塑造長背平肩的儀態(tài)之美。4）紋樣布局彰顯了中國傳統(tǒng)服飾中“藏禮于器”的制衣理念，在行禮時將袖身紋樣正向示于他人。5）布幅尺度與社會經(jīng)濟制度、實物裁片密切相關。先秦裁制信息記載不詳，但裁片排料實驗表明，N10適用的布幅有二尺二寸下的秦大尺（60.8cm）和二尺五寸下的周大尺（61.6cm）、秦大尺（69.1cm），也關照了秦統(tǒng)一尺制之前社會流通尺度多樣性。

關鍵詞：馬山楚墓；鳳鳥花卉紋繡淺黃絹面綿袍；形制結構研究；數(shù)字化復原

中圖分類號：K892.98；TS941.26；TS9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14X（2024）04－0003－10

期刊基本參數(shù)：CN 42-1818/Z*1988*b*A4*112*zh*P*￥10.00*1000*15*2024-08

引文格式：黃杰，齊志家. 馬山楚墓N10綿袍的形制結構考釋與數(shù)字化復原[J]. 武漢紡織大學學報，2024，37（4）：3-12.

HUANG Jie， QI Zhijia. Research on the Form and Digital Restoration of N10 Robe from the Mashan Chu Tomb No. 1[J]. Journal of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2024，37（4）：3-12.

0" 引言

1982年江陵馬山一號楚墓出土了大量織繡珍品和服飾文物，被譽為戰(zhàn)國時期的“絲綢寶庫”。近年來，以發(fā)掘報告《江陵馬山一號楚墓》記載的圖、文為基礎，許多學者從考古類型學、訓詁學的角度對此批衣袍從紋樣、質料、形制、功能等做了詳細分析。以彭浩[1]等為代表的研究者對該墓出土服飾進行了歸類分析，為楚服的深入研究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以沈從文等為代表的研究者進行了結構復原研究（以N15為例），所得楚袍腋下嵌片為“衽即小腰”的結論影響廣泛[2-3]。以賈璽增、劉瑞璞等為代表的研究者進一步概括了此批服飾功能性與裁剪技術的總特征[4-6]。以齊志家[7-8]、席樂[9]等為代表的研究者，從訓詁學的角度，分別論證了“衽應非袖襠”“衽與小腰為不同器物”的觀點。

以上研究雖對此批袍服作了概括性的論述，但對服飾個案的形制結構與其成因還有待深入挖掘。以鳳鳥花卉淺黃絹面綿袍（N10）為例，幾類信息尚不明確：1）領部尺寸只有“寬博”的感性概念，無可靠數(shù)據(jù)支撐[5]28。2）衣裳分片尺寸和排料秩序觀點不一[5]25-38、[6]77-80、[10] [11]。3）N10腋下嵌片的尺寸與縫制工藝尚無明確信息，其現(xiàn)有研究結論主要來自同墓出土的N15[2]130實驗結果，僅能作為參考。4）現(xiàn)有關于布幅寬度的界定，與綿袍實物裁片信息相悖。5）先秦裁制技術記載不詳。本文擬根據(jù)現(xiàn)有信息，進行復原實踐，從實踐中探索形制結構背后的設計邏輯和成因，從著裝效果窺見審美特征和文化內(nèi)涵，以實踐為依據(jù)提出一些合理設想，可為楚服出土實物研究的推進提供一些思考借鑒。

綿袍（N10）出土自湖北省江陵縣馬山公社磚瓦廠內(nèi)。墓主身份為戰(zhàn)國中晚期（約公元前340年—前278年）“士”階層中地位較高的貴族婦女，年齡40～45歲，身高約160 cm，其體質特征與東亞蒙古人種的華北類型較相似（表1）[10]108-115。N10綿袍為第七層（表2、表3）包裹墓主之衣。從形制（通袖寬口）、紋飾（精工華美）因素綜合判斷，沈從文將此歸類為禮服或吉服。

此樣本從形制結構、服裝審美、禮儀文化方面都有其獨特性。首先，N10為倒置包裹之衣，從喪葬文化角度可進一步明確其為禮服而非吉服，對此服飾的研究，可深入了解楚國禮儀服裝文化。據(jù)《禮記》記載：“小斂、大斂，祭服不倒，皆左衽，結絞不紐?！盵12]又《儀禮·士喪禮》云：“商祝布絞、衾、散衣、祭服，祭服不倒，美者在中?！盵13]說明級別較高的祭服是不可顛倒放置的。其次，N10雖非穿著之衣，但其精美程度和觀賞性遠高于同墓出土其他服飾，極有可能是主人生前服用過的服裝，而非助喪服。以此作為樣本研究，能直觀反映當時的服飾風貌，具有現(xiàn)實意義。N10雖為華麗的包裹之衣，但據(jù)《士喪禮》記載[13]411，墓主穿著的三套衣服皆為生前穿著的禮服、《后漢書·梁統(tǒng)傳》著：“氣絕之后，載至冢舍，即時殯殮。殮以時服，皆以故衣，無更裁制。”再者，李零解讀北大秦簡牘時指出，隨墓出土的服飾即為墓主生前所見之衣[14]。服裝的實用性質可從先秦兩漢的喪葬制度記載可窺見一二。

同時，本復原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原因有二：一是發(fā)掘的文物年代久遠，衣袍都有不同程度的殘損和變形，揭開測量也無法保證絕對還原先秦文物原貌。二是由于文物本身的易損性以及保存條件受限，大眾難以直接測量、研究文物。

1" 形制結構考釋

N10綿袍除主體尺寸信息外，部分細節(jié)記載缺失，例如領部尺寸、腋下嵌片尺寸與工藝、門襟擁掩量等。本文從“中軸線對稱”“中線對疊裁剪”的傳統(tǒng)造物思想與服制技術出發(fā)，對細部尺寸進行實驗復原?！爸休S線”這一概念在《中國建筑史》中多次出現(xiàn)[15]，意指中國古代大建筑群平面中統(tǒng)率全局的軸線。古人不僅在建筑布局上強調中軸對稱，在服裝結構秩序上也是一脈相承的。對稱、均衡的造物法則指導著古人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

1.1" 領部結構

復原實驗應先確定領部形制與尺寸，據(jù)《制衣》記載：“凡裚衣之狀，先道中賜，始令交，欲為大衺、中衺、少衺?！盵16]王煊解釋，“先道中賜”

為指凡制衣，需先確定衣上襦正身布幅交領斜裁之貌[17]。N10為系帶服用，因此領部尺寸也與擁掩位相互制約。領部形制結構的考釋，可基于中軸線對稱原則，通過同期出土文物與圖像、報告所繪制款式圖的比例測量、裁制技術復原得出。領寬據(jù)考，為“同墓出土的袍服中最寬大的一款”[6]81。測量表4中1號文物圖、2號文物修復件領部比例可得，橫領寬與肩寬接近，平鋪時領深與領寬呈約正三角形；表4中3號、4號為戰(zhàn)國時期服裝圖像，表4中3號所示嚴倉一號墓漆棺畫中馭六駕馬車的貴族男性，表4中4號為銀首人俑銅燈，其服裝橫領寬皆達肩點。同時，《報告》所載結構圖[10]21也與上述比例一致。因此可得，N10領寬占衣身寬度2/3，且1/2領寬與領深基本等寬。繼而可繪制出“又”字形領，測量領寬為38.7cm，與成年女性肩寬相近。左領圍線與左衣襟處連接、右領圍線與右衣襟相連繪制，得到領深為18cm（平鋪擁掩量約50cm）。所得領式（圖1）與文獻中“其穿著后，在前面領口兩側可見中衣和內(nèi)衣的領緣，而后領口部位只能看見外衣的領緣”[6]描述基本相符。

1.2" 上衣下裳結構

按照制作順序，厘清領部尺寸后可研究出上衣下裳的形制與尺寸。N10綿袍分片多且紗向各異，是基于滿足幅寬尺度與紋樣布局的客觀需求而形成，是禮制要求的體現(xiàn)。其反映在著裝效果上則體現(xiàn)了楚人對人體功效學的充分考量。

N10上衣下裳分片以人體中軸線為基準，左右基本等寬。上衣主面料共七片，前身兩片左右相交疊，袖身前后通幅而衣身并不通幅，左襟可見三角形插片（圖2）。根據(jù)文物圖像表4中2號的紋樣分布狀況可知，前身左右兩片的紗向為斜紗[18]，前身寬度為58cm，寬松的裁剪在束腰穿著后會形成大量褶皺，因此斜紗的巧妙使用可以優(yōu)化前身褶皺的形態(tài)，使得前身更為適體，包裹性更好，更符合禮記對服裝穿著儀禮的要求，表現(xiàn)了楚人對面料性能的純熟駕馭能力。其余部分則使用直紗縫制，保持結構的穩(wěn)定，不易變形。

N10下裳主面料分為九片，且腰寬與擺寬存在10 cm差值（表5），然而關于下裳分片形狀、尺寸和布局各家說法不一。古代裁剪方式，是基于將衣身和其他零部件按照拼圖的方式排列好，直接在面料上裁剪的。這種方法需要制作者考慮到面料的幅寬與服裝結構是否契合[19]。因此，要得到衣裳分片具體形制與尺寸，則需先厘清戰(zhàn)國時期的織物幅寬與尺制。

1.2.1" 楚國面料幅寬與尺制

據(jù)記載，先秦至漢代面料幅寬為二尺二寸至二尺五寸[20-21]。但以往對楚服結構的研究，均將布幅框定在秦以前所載的二尺二寸。布帛作為兼有商品交易和生活實用雙重作用的物質資料，其流通尺度是復雜多樣的，二尺二寸未必能制成N10所需裁片。因此本文梳理了戰(zhàn)國時期關于尺度的文獻記載，將之與幅寬換算，得到更加具體的戰(zhàn)國時期流通布料幅寬的信息（表6），再將N10綿袍的裁片置于幅寬各異的面料之上做排料對照，從而發(fā)現(xiàn)與N10綿袍制衣情況相符合的面料信息。

在尺制（表6）的基礎上，筆者換算出N10各裁片的毛樣，再分別運用“交窬”裁剪（古時斜裁）和中線對疊裁剪方式，通過ET2008版軟件，針對N10進行了8種排料實驗。實驗所得結論如表7：江陵馬山一號楚墓所出土服裝的布幅并非以往認知上的尺寸——約50cm，因為該尺寸不符合N10的裁片寬度要求（上身斜紗裁片毛樣寬度大于50cm）。而二尺二寸下的秦大尺（60.8cm）與二尺五寸下的周大尺（61.6cm）、秦大尺（69.1cm）皆滿足N10的裁片所需的幅寬。

1.2.2" 裁剪方法

先秦兩漢時期記載的裁剪技術主要為“交裂斜裁”。鄭注《深衣》：“裳六幅，幅分之，以為上下之殺?！笨资瑁骸胺采钜轮咽?，皆寬頭在下，狹頭在上。其剪裁方式為交裂斜裁，裳之一幅，分為二幅?！盵23]秦代簡牘《制衣》篇也記載了裙皆“交窬”裁剪[24]。此類斜裁制衣法皆為將一塊矩形分割成兩個梯形，利用梯形上下寬度差值來實現(xiàn)腰圍與擺圍的差值。N10下裳分幅的上下兩端寬度不一（表5），但并非“交裂斜裁”所制成可完整拼合成矩形的梯形，因此N10并非完全是出于面料完整利用的考量去進行裁制的。從排料實驗可知，N10在“交裂斜裁”與“中線對稱裁剪”兩種方法下，用料相近。這就說明了傳統(tǒng)裁剪工藝的靈活性——在需要腰擺圍差值時候選擇“交裂斜裁”（下裳分片），在不需要體現(xiàn)形體功能的部位則選用中線對疊裁剪（袖片）。上身衣片從紋樣布局可觀測為兩個斜裁分片交疊縫制，此方法使前身松量更自然地下垂于腋下，服裝造型舒展開闊，更適體。裁制方法與裁片紗向的多樣性表現(xiàn)出楚人在結構風格和剪裁工藝上皆具備成熟的裁制技巧和造型意識。

1.2.3" 下裳分片尺寸

上文實驗得出了N10可適用的布幅尺寸為60.8cm～69.1cm。在此尺寸區(qū)間下，無論是選擇“交裂斜裁”還是“中線對稱裁剪”，面料利用率均在74%左右，并無較大差別（表7）。由于，發(fā)掘報告記載的分片數(shù)據(jù)傾向于對稱（表5），因此本文選取“中軸線對稱原則”作為制版基準（圖3、圖4），所得下裳分片為方案為（從左至右，從a到i）：14.54cm、20.5cm、23.75cm、22cm、24cm、22cm、18cm、16cm、16cm。其總圍度為176.79cm，與發(fā)掘報告記載的“擺圍177 cm”相差0.21cm，在實際測量中可忽略不計。

1.3" 腋下嵌片結構

N10腋下嵌片狀貌與尺寸的考釋與三項前提密切相關：1）形狀是否為束腰狀的“棺衽”之狀？2）裁剪工藝是“挖剪”還是“拼縫”？3）尺寸是否與N15綿袍中所記載的24cm*37cm相同？

從訓詁釋義的角度看，深衣制度所描述之“衽”本身有多重含義，且“棺衽”與“小腰”并非同一器物。如齊志家認為，從狹義詞義釋“衽”應結合具體語境分析，“衽當旁”之“衽”應為裳幅而非小要形狀的部件，因此沈從文的論據(jù)脫離了上下文語境[7]123、[8]58；席樂經(jīng)過考證指出，“棺衽并非小腰”[9] 77；羅婷婷認為沈對衽的注釋與禮儀中關于衽的功能與描述相悖，嵌片的應用是為了使衣、袖、裳的運動更加靈活[25]；劉樂樂認為，沈從文引注“續(xù)衽鉤邊”這種普遍的服飾制度來釋義在楚國特定服裝上發(fā)掘的結構，論據(jù)尚不充分[26]。上述論述說明對腋下嵌片結構的研究仍以文字考辨為前提，脫離了裁制的實際要求，因而產(chǎn)生諸多分歧。

從裁剪工藝的角度看，《中國古代服飾研究》記載N10腋下為“挖剪”后拼入嵌片的工藝，但現(xiàn)有關于嵌片的研究成果都是基于“嵌縫”工藝所得——未挖剪衣身面料的情況下，將嵌片夾縫入袖片與衣身之間[2]126。前者工藝制成后會比后者成衣面積更小，因此腋下的堆疊量也更小。

從嵌片尺寸的角度看，N10衣身尺寸并不是最寬博的，24cm*37cm的矩形布片置于N10腋下會使得此結構十分明顯，大到似乎要成為服裝主體結構的一部分，脫離了功能性的服裝結構會藏于服裝之中的基本規(guī)律。

綜上所述，本文制定了三個嵌片結構復原方案。

方案一，復原沈從文對嵌片形制與工藝的描述。從“挖剪”工藝判斷，此時N10腋下嵌片的形制和布局方式由三個變量相互制約，即分袖線、下裳寬度、通袖線（底邊）位置。如圖5所示，將短邊Y1與Y2反向扭轉，兩長邊X則囿于衣身裁片形狀，各分成兩段嵌入。從制成的胚衣可見（圖6），原本是直線的X1與X2、X3與X4被拉扯成小于180°的夾角，并且與分袖線相交，拼合后較平整。但X2與Y2、X4與Y1拼接后，由于無法借助其他破縫轉移省量，導致服裝上形成了凸起的尖角。縫制成型后的確呈現(xiàn)“束腰狀”，但胸圍明

顯減小，且衣身褶皺較多，與實物圖像不符，也違背古代傳統(tǒng)服裝追求平整美觀的常識。由此可見，N15與N10雖同為存在腋下嵌片結構的袍服，但衣身構造有明顯差異，故無法直接照搬此工藝。

方案二，依據(jù)劉瑞璞提出的理論進行嵌片復原。如圖7所示，劉瑞璞的復原方法是基于“嵌縫”工藝所得（以N15為例）。此工藝與N10“前胸后背挖剪”后與嵌片“拼合”的記載不符?！捌春稀钡囊饬x在于填充挖剪的面積之余，在袖底與下裳的轉折處，形成了一個側面，增加了腋下空間，但并不會對腰圍總長產(chǎn)生影響。由此可見，此工藝無法應用于N10。

方案三為挖剪縫制方案。將N10袖底水平線、上衣分袖線、下裳側邊線分別與嵌片的三角相交，嵌片沿腋下中線對折后與衣身拼合，此時嵌片為斜52°置于衣與裳相交處（圖8—圖10）。嵌片的縫入，使得上衣、袖底與下裳連接處形成了一個斜向過渡的空間（且外觀平整），衣料順著前身的斜紗隨著手臂垂落而形成自然的垂褶。由于側面有了足夠的空間，試衣時，手臂向各個方向活動，下裳仍可保持穩(wěn)定的靜態(tài)。依據(jù)人體功效學理論，手臂抬升時服裝底邊運動越小，則袖子的運動性能越好。因此，嵌片結構的設計，是以其形制合于禮，繼而使身體動作合于禮的功能性考慮。也說明，楚服不僅承載著披體深邃的服用性，更是禮的實踐。

本文據(jù)此采用方案三進行復原。此時無論嵌片尺寸放大或者縮小，都不影響其裁制工藝，只關系到腋下補充量（或腰圍）的大小。從N10的整體比例來看，24cm*37cm應為最大上限的參考值，在這個基準上再放大會導致系腰帶后腋下褶皺堆積量過大，影響美觀也不實用。

1.4" 縫制秩序

經(jīng)過胚衣實驗可將N10綿袍的縫紉秩序總結為：上衣、下裳、領部分別獨立縫制，在上衣下裳縫合后腋下縫入嵌片，最后裝領。嵌片的縫制步驟為：與衣身、衣袖、下裳裁片依次縫合，嵌片a線段與袖身a′線段縫合；嵌片b線段依次與衣身、下裳b′線段部分縫合；嵌片c線段與下裳c′線段縫合；嵌片d線段與下裳d′線段縫合；嵌片e線段依次與下裳、后衣身e′線段縫合；嵌片f線段與袖片f′線段縫合。左右嵌片對應的各線段對稱縫合（圖11）。

2" 虛擬著裝效果復原

2.1" 虛擬人體模型的建立

本文根據(jù)上述實驗研究結果，將2D制版數(shù)據(jù)導入CLO3D進行虛擬著裝效果的復原（表8、圖12），從應力數(shù)據(jù)檢驗制版尺寸的合理性（圖13、圖14），

從數(shù)字形象關照到楚國禮服著裝審美的再現(xiàn)。

2.2" 復原評價

從N10虛擬著裝圖（圖14）可見，楚國禮服在形制結構、著裝形態(tài)上都表現(xiàn)其獨有的地域文化特征，但在觀念上又與中原耦合，通過服裝媒介規(guī)訓禮儀行為。

首先，N10強調細腰之美，但并不束高腰。如圖13、圖14所示，N10腰線位置在腰下7cm，系帶時剛好在髖部處。直身袍結構中低腰線的比例設計有助于使穿著者身軀顯得纖瘦，恰好與“楚王好細腰”的審美風尚相符，也與N10領寬至肩的結構相呼應。先秦貴族日?！跋囟?，無論是跪坐還是經(jīng)立，上身比例均被拉長，呈現(xiàn)出長背平肩、中正威儀之態(tài)。這種低腰比例的服裝在晚唐周昉的《簪花仕女圖》中仍可見流行，但其審美志趣已與楚式禮服相去甚遠。

其次，N10禮服發(fā)揮著“以禮正身”的社會功能?！抖Y記·玉藻》云：“振絺绤不入公門，表裘不入公門……”。楚服雖強調個性美，但在服裝結構上充分考量了禮儀制度。其袖子裁片紋樣方向為“前反后正”，平鋪觀之會不得其解。模擬古人雙手彎曲至胸前行禮作揖時可見，后袖片的紋樣被前臂帶至前中，轉為正向對稱之狀，因而楚人將袖片紋樣倒置于禮服是為了社交場景中給予他人最完整的觀賞性，是以其形與紋意合于禮也。

3" 結語

本文以服裝個案N10綿袍為研究樣本，通過數(shù)字著裝，進行了形制結構考釋并提出了4點觀點：1）從裁剪技術上看，N10綿袍遵循著“中軸線”對稱的造物思想，因對其裁制場景還原，將布料對疊裁剪，獲得了合理的領部形制、擁掩量數(shù)據(jù)和下裳分片的排料秩序。2）從服裝結構上看，N10有著“多樣裁片”“多種紗向”“多功能隱領”的復雜設計，一方面體現(xiàn)了楚人在服裝設計上的綜合考量，在追求服飾奢華觀感的同時，也考慮了循環(huán)利用的實用性；另一方面腋下嵌片的縫入，使服裝在動、靜著裝活動時都具有相對靜態(tài)的狀貌，充分考慮了人體功效學原理，從增加服裝空間角度輔助了人體儀態(tài)端莊的達成。著裝上前臂后幅紋樣正示向他人的設計，也具有禮制內(nèi)涵。3）從服裝比例上看，直身袍服“腰線及髖部”的著裝審美特征在先秦服飾中普遍存在，并流變、沿用至唐宋，到20世紀初的西方，直線型低腰連衣裙又引領了流行，此可為中國傳統(tǒng)服飾審美的創(chuàng)新應用提供啟發(fā)借鑒。4）從社會制度上看，布幅尺度與當期經(jīng)濟制度實況、實物裁片狀態(tài)密切相關。在服裝復原中應注意文字考據(jù)與實物的一一對應。

本文基于N10對服飾文物個案的文獻記載與復原實驗結果比較，參考社會文化背景的邏輯，對其形制與裁制工藝信息提出合理的推論，有效地再現(xiàn)了楚國服飾審美風尚，有利于讓館藏文物更鮮活地傳播，也可為楚服形制結構的成因研究提供新思路，以供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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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Form and Digital Restoration of N10 Robe from the Mashan Chu Tomb No. 1

HUANG Jie， QI Zhijia

（School of Fashion Design，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form and structure of typical Chu state costumes， clothing technology， and causes using the robe （N10） found in the No.1 Chu Tomb of Mashan in Jiangling. The study analyzes the cutting method， form and structure， cloth width， and causes of the garment using data from the excavation report， human figurines， and socio-economic factors. The robe （N10） follows the \"center-axis symmetry\" rule in form， with various cuttings， multiple yarn directions， and multi-functional hidden clothing. The design features a multi-functional collar， highlighting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clothing concept of \"Ritual Hidden in Utensils\" . The scale of the cloth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socio-economic system and physical cut-outs. The N10 robe is suitable for cloth widths of 2 feet 2 inches under the Qin Dachi （60.8 cm） and 2 feet 5 inches under the Zhou Dachi （61.6 cm） and Qin Dachi （69.1 cm）， indicating the diversity of social circulation of cloth size before the Qin standardized ruler system.

Key words： Mashan Chu Tomb; robe （N10）; research on morphological and structural; digital restoration

（責任編輯：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