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是老舍創(chuàng)作的經典文學作品。老舍在《茶館》中塑造了諸多具有鮮明個性的人物，深刻反映了晚清、民國時期的社會現(xiàn)實。若要加深對《茶館》的理解，有必要探析《茶館》中的人物塑造特點以及老舍在塑造人物時運用的藝術手法。本文淺析《茶館》中的人物塑造特點，探究《茶館》中人物塑造的藝術手法，以期為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一、《茶館》中的人物塑造特點

（一）具有較大的時空跨度且涉及眾多人物

老舍創(chuàng)作的《茶館》形象生動地反映了中國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社會面貌，塑造了諸多個性鮮明的人物?！恫桊^》以小見大，通過“茶館”內咫尺之地的小環(huán)境展現(xiàn)當時社會的整體面貌?！恫桊^》中的人物塑造不依賴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而是通過大膽剪輯、巧妙速寫編排生動形象的戲劇片段，據此凸顯人物個性，反映社會階層狀況和矛盾沖突?！恫桊^》全劇包含近70個人物，每個人物均血肉豐滿，個性鮮明，人物形象透過三言兩語即躍然紙上?！恫桊^》注重設定人物背景，以背景故事襯托人物形象，并將各個人物置于不同的矛盾沖突之中，形成充滿張力的戲劇場面，據此反映人物個性。例如，《茶館》中的松二爺和常四爺與流氓打群架的過程即反映了松二爺?shù)哪懶∨率?，缺乏主見，而常四爺則勇敢正直，剛強無畏。

（二）人物形象主次分明

《茶館》塑造的人物形象主次分明，主要人物貫穿始終，次要人物則根據劇情需要穿插出現(xiàn)。

1.《茶館》塑造的主要人物

《茶館》塑造的主要人物有裕泰茶館的掌柜王利發(fā)，他是貫穿《茶館》全局的中心人物。王利發(fā)作為經營茶館的小商人具有精明能干的性格特點，為人相對本分、正直，但在買賣經營時也會圓滑、自私。他的混事經驗豐富，能夠審時度勢，逆來順受，雖然一貫謹小慎微，請安、作揖、叩頭、鞠躬一輩子，但最后還是破產了。王利發(fā)的形象在當時的小商人階層中極具代表性，他有一定的產業(yè)，苦心經營希望過上富裕的小康生活，但在當時黑暗的社會環(huán)境下最終落得凄涼悲慘的結局。

常四爺是《茶館》中另一主要人物。常四爺作為吃皇糧的旗人，性格剛強正直，且愛國心強。他雖是旗人，但不滿于清王朝的腐朽，且痛恨洋人，他身上有人民反抗社會黑暗的情緒。常四爺性格耿直，一輩子剛強無畏，不服軟。老舍在《茶館》中對常四爺?shù)呐泻椭S刺最少，常四爺這一人物形象從側面反映了旗人中確有懷愛國之心的忠義之士，但嚴重落后于時代，不能救國，甚至不能謀生立足。常四爺一生坎坷凄涼，70多歲仍舊一貧如洗。常四爺?shù)谋瘎”砻髟诤诎档耐砬搴兔駠鐣v然有一身正氣，縱然辛勤拼搏，也難以謀生果腹、養(yǎng)家糊口，終究陷入悲慘的境地。

《茶館》中還有一個主要人物是秦仲義。他是裕泰茶館的房東，作為闊少，他家產雄厚，在《茶館》第一幕剛出場時年齡只有20來歲。秦仲義后來成長為具有維新思想的資本家，以實業(yè)救國為己任，但數(shù)十年苦心經營最終卻是鏡花水月，徹底破產。秦仲義在晚年總結一生的教訓時悲憤莫名地說：“有錢就得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千萬別做好事?！鼻刂倭x的生存能力顯然強于王利發(fā)，而且他有志于對社會現(xiàn)狀進行改造，但他勢單力孤，終究受縛于黑暗的世道。

2.《茶館》塑造的次要人物

《茶館》的時空跨度較大，在塑造王利發(fā)、常四爺、秦仲義等主要人物的同時，也塑造了一些戲份較少，甚至一閃而過的次要人物。例如，子承父業(yè)的小劉麻子，他人品之壞，更甚其父，曾投靠沈處長，妄圖將裕泰茶館霸占；子承父業(yè)的小吳祥子、小宋恩子、小二德子等為虎作倀，鎮(zhèn)壓罷課。《茶館》還用一句話塑造了“賣小玩意兒”的老人形象：“八十二了，沒人管！這年月呀，人還不如一只鴿子呢！”一針見血地揭露了當時黑暗的社會狀況。老舍還在《茶館》中塑造了產婦及其女兒小妞等次要人物，通過簡短的對話入木三分地刻畫了人物形象，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社會的黑暗。

（三）人物具有時代性

《茶館》未設置中心情節(jié)，其劇情通過不同人物帶出，每個人物都具有各自的個性，同時每個人物都具有時代性?！恫桊^》通過各色人物之間的連綴串聯(lián)構成了“人物展覽式”的戲劇結構，各色人物都在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體現(xiàn)與時代的緊密聯(lián)系。

例如，在《茶館》第一幕中，秦仲義與王利發(fā)二者的性格形成了鮮明對比，并以此展開劇情。王利發(fā)具有圓滑精明的性格，表現(xiàn)得伶牙俐齒，因而受到秦仲義的戲謔般的稱贊：“你這小子，比你爸爸還滑！”而王利發(fā)伶牙俐齒的話語中透露著奉承乞憐，體現(xiàn)了他作為小商人的無奈和辛酸。秦仲義對王利發(fā)等人發(fā)表的開工廠、抵制外貨、以實業(yè)救國為己任的宏論則體現(xiàn)了他作為民族資本家的愛國精神，同時暗示了他的宏偉志向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只能是虛無縹緲的幻想，從而埋下其悲劇命運的伏筆。另外，秦仲義具有維新思想，與代表頑固勢力的龐太監(jiān)格格不入，在維新變法失敗的情況下，秦仲義仍大膽用雙關的話語與龐太監(jiān)“逗嘴皮子”，這無異于示威。腐朽頑固勢力的代表龐太監(jiān)在得意忘形之際竟然要娶媳婦，這一方面反映了他的荒唐，另一方面反映了當時社會背景下民不聊生的狀況。依賴龐太監(jiān)的庇護，人販子劉麻子心狠手辣地拐賣人口，極為無恥狠毒。而當腐朽的清政權徹底崩塌時，不管是龐太監(jiān)還是劉麻子都落下個“完啦”的結局。

二、《茶館》中人物塑造的藝術手法

（一）精準表現(xiàn)人物性格的藝術手法

對戲劇作品而言，人物形象占據著核心地位。塑造高質量的人物形象，要求創(chuàng)作者精準表現(xiàn)各類人物的具體性格，非如此不能形成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老舍在《茶館》中采用了精準表現(xiàn)人物性格的藝術手法，其重點在于運用生動的臺詞塑造人物，體現(xiàn)其性格。例如，煙斗須臾不離手的唐鐵嘴總是佝僂脊背，賊眉鼠眼，其話語則充斥著命數(shù)、手相、面相等詞匯，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樣。外表干凈利落的沈處長極有派頭，他對不同身份的人采用不同的態(tài)度和說話方式。面對同級軍統(tǒng)成員，他表情豐富，口若懸河地調笑；面對下屬，他則呈現(xiàn)出一副傲慢的面孔和語調，眼睛輕蔑斜視，說話惜字如金，生動體現(xiàn)了他尊崇等級尊卑的形象特點。

《茶館》通過生動的外貌描寫和話語臺詞巧妙勾勒人物形象，精準表現(xiàn)人物性格，極具藝術色彩。

（二）賦予人物內涵的藝術手法

在《茶館》中，老舍賦予人物內涵是從深層次上賦予人物形象以創(chuàng)作意圖，通過人物形象反映社會現(xiàn)象，揭露社會黑暗。老舍在《茶館》中塑造的各色人物均承載著其對社會的深刻思考。具體來說，老舍賦予人物內涵的藝術手法主要有兩類，一是利用人物內在思想和外在言行之間的矛盾賦予人物內涵。例如，子承父業(yè)的王利發(fā)重開茶館，他精明能干，裕泰茶館在他的苦心維持下經久不倒，他四處逢迎，幾乎見人就作揖叩拜，表現(xiàn)了他的圓滑世故。他祈盼太平盛世，但面對黑暗勢力，他不敢稍加抗爭，只是恪守一個小買賣人的老實本分。而為保住茶館，老實本分的王利發(fā)又不惜引進女招待。他一生堅守茶館，到晚年卻最終迫于國民黨的威逼而放棄茶館，無奈懸梁自盡。王利發(fā)矛盾悲劇的一生所展現(xiàn)的是在黑暗的舊社會中，一味逆來順受并不能求得生存，恪守所謂的本分而不敢抗爭，終究難逃悲慘的命運。二是在同一場景內對比不同人物的言行來體現(xiàn)生活變遷，通過塑造群像實現(xiàn)對社會演變的生動反映。在《茶館》中，裕泰茶館作為主要場景展現(xiàn)人物群像，見證反映了時代和社會的變遷。其中，生活發(fā)生重大變遷的典型人物是常四爺。常四爺性格豪邁，本是享有吃皇糧特權的旗人，卻鋃鐺入獄，他出獄之后毅然參加反抗帝國主義的斗爭，到晚年又過上出力賣菜的窘迫生活。常四爺?shù)纳钪园l(fā)生巨大變化，主要責任在于其空有一腔愛國熱血，思想落后，難以逃離厄運。老舍賦予常四爺這一人物形象的內涵在于國人不僅要有愛國之心，還要有先進、正確的思想，順應時代洪流，擺脫

厄運。

（三）巧妙設計人物語言

老舍在《茶館》中，巧妙設計了人物語言。從《茶館》的人物群像來看，其語言設計具有如下特點。第一，地域特征較為明顯?！恫桊^》主要的場景是老北京城中開設的裕泰茶館，匯集于茶館中的各色人物基本是老北京人。因此，老舍在設計人物語言時，重點凸顯了老北京方言的風味兒，人物語言呈現(xiàn)出較為明顯的地域特征。例如，往來于茶館中的各類茶客在見面打招呼時頻繁稱呼“您”，“您”在老北京方言中既有尊敬的意味，又能根據使用場景和對象的不同而表現(xiàn)出諷刺、疏遠的意味。在《茶館》中各色人物的對話中，“爺”這一稱呼也較為常見。例如，松二爺對二德子的稱呼就是“這位爺”，對黃胖子的稱呼則是“黃爺”。老舍通過巧妙設計人物語言，在凸顯老北京方言地域特征的同時，深化了對人物形象的塑造。第二，語言幽默風趣?！恫桊^》中人物語言具有幽默風趣的特點，不僅生活氣息濃郁，而且能精準表現(xiàn)人物性格特點?！恫桊^》對舊社會人民的悲慘境遇和生活作了白描式的呈現(xiàn)，同時以喜劇形式詮釋悲劇內涵，在幽默風趣的語言之間折射辛酸痛苦，據此辛辣諷刺舊社會的暗無天日。例如，《茶館》中小伙計李三對茶客關于改良的問話是這樣回答的：“改良！改良！越改越涼，冰涼！”這個回答充滿俏皮話的意味，乍一聽讓人忍俊不禁，但仔細咂摸便會感到一種深沉的悲涼，折射出小人物在黑暗的社會大環(huán)境下的無奈和辛酸心境。第三，白描展現(xiàn)百姓的悲慘生活。老舍在《茶館》中以白描的方式，巧妙運用真實自然、不事雕琢的語言，生動展現(xiàn)百姓的悲慘生活?！恫桊^》中有些人物的語言粗獷畢露，甚至略顯粗俗，但真實有力，是對百姓悲慘生活的生動寫照。例如，賣女兒的康六說：“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頓粥，我要還想賣女兒，我就不是人！”第四，語言表達極具動態(tài)變化。《茶館》中的人物語言隨著舞臺布景和情節(jié)發(fā)展而呈現(xiàn)出動態(tài)變化，進一步增強了人物形象的生動性和劇情的真實性。例如，語言一貫圓滑的王利發(fā)在憤怒怨恨命運不公時也會罵上幾句。

三、結語

老舍《茶館》中的人物塑造特點主要體現(xiàn)為具有較大的時空跨度且涉及眾多人物；人物形象主次分明，主要人物貫穿始終，次要人物則根據劇情需要穿插出現(xiàn)；人物具有時代性。而老舍在《茶館》中人物塑造的藝術手法主要包括精準表現(xiàn)人物性格的藝術手法、賦予人物內涵的藝術手法以及巧妙設計人物語言的藝術手法。

（拉薩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作者簡介：王博（1982—），男，河南扶溝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為寫作、大學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