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蘇武傳》出自《漢書·李廣蘇建傳》，由史學家、文學家班固所創(chuàng)作。它講述了蘇武出使匈奴，在匈奴被扣留了長達19年的事跡。亞伯拉罕·馬斯洛是一位著名的美國社會心理學家，他提出了著名的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該理論根據(jù)個體的內(nèi)在和外在需求，將需求劃分為五個不同的層次。本文將在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的視域下，解讀蘇武的人物形象，感受其人格魅力，并在解讀的過程中分析其寫人藝術。

【關鍵詞】《蘇武傳》；需求層次理論；人物形象；寫人藝術

【中圖分類號】K204.2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30-0022-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3.30.007

《漢書》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其中包括十二篇紀、八篇表、十篇志和七十篇傳，共計一百篇。蘇武傳記出自《漢書·李廣蘇建傳》，主要講述了蘇武出使匈奴，因匈奴內(nèi)部矛盾而被單于扣留在匈奴長達19年的故事。單于扣留蘇武后想要他投降，便對他進行威逼利誘，但是蘇武寧死不屈，于是單于就將他幽禁在大窖、流放到北海。就這樣，他在匈奴留居了19年，這19年里他歷盡磨難卻持節(jié)不屈。公元前81年，漢與匈奴和親，他才得以歸漢。公元前60年，蘇武去世了。范曄在《后漢書·班固傳論》中稱贊班固“文贍而事詳”“詳而有體”。在《蘇武傳》這篇文章中，作者班固精心挑選了最能展現(xiàn)蘇武愛國精神的典型事跡進行詳細敘述，即蘇武作為使者出使匈奴卻被扣留在匈奴長達19年的經(jīng)歷。而對于蘇武回國之后的事跡，則進行了較為簡略的敘述。本文也將緊緊圍繞蘇武出使匈奴這一典型事跡來分析蘇武形象。

“蘇武牧羊”的故事我們早已耳熟能詳，蘇武的愛國者形象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蘇武出使匈奴這件事發(fā)生在漢武帝天漢元年（公元前100），時間久遠；并且其中的人物和故事錯綜復雜，貫穿19年之久，事關漢匈兩大陣營是是非非，更有兩個陣營中的人物關系轉換。面對如此久遠和復雜的故事，想要回到真實的歷史場域去感受蘇武的愛國事件還是有一定難度，因此需要搭建一定的支架來幫助解讀。本文將把馬斯洛所提出的需要層次理論作為解讀支架。馬斯洛將人的心理需求分為五種，從低級到高級分別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與愛的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實現(xiàn)的需求。戈布爾曾說過：“亞伯拉罕·馬斯洛的人類動機理論，幾乎可以運用到個人和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1]由此可見，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具有普遍適用性。基于此，本文將擬用具有普遍適用性的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來解讀其人物形象，更真實地感受蘇武忠貞不屈的氣節(jié)，并在解讀過程中分析文章的寫人藝術。

一、因變被扣自殺殉漢，棄安全護尊嚴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中安全需求是屬于一種低級需求，是人類的本能欲望。人們需要穩(wěn)定、安全、受到保護，每個人都會產(chǎn)生安全感的欲望。安全需求于每個人來說是必須的，如果得不到滿足就會陷入一種恐懼威脅中，但是蘇武在國家利益面前義無反顧地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在《蘇武傳》的開篇，作者便描繪了蘇武出使匈奴的險惡背景：當時，漢朝連續(xù)對匈奴發(fā)動攻勢，兩國之間頻繁派遣使者進行偵察和窺探，匈奴亦并非出于真心尋求和平[2]。后來，在虞常、緱王謀劃的反叛匈奴這件事中，蘇武毫不知情，可以說是與他毫不相干，但是單于卻以此為由把他扣留在匈奴，并迫使他投降。而蘇武不愿“重負國”“屈節(jié)辱命”，先是“欲自殺”，后以“自刺”明志[3]。仔細剖析不難發(fā)現(xiàn)其自殺有兩種原因：一是他認為自己作為這次出使團的團長，出使團的副將張勝私自參與叛亂他卻毫不知情，這是失職，同時這件事情也使得兩國以通和好的使命無法完成?！坝詺ⅰ奔词菫榱司S護國家的尊嚴，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二是蘇武意識到作為漢朝使節(jié)一旦被審訊就會給漢朝帶來恥辱，如果是受到侮辱之后才死，那就更加給漢朝丟臉。“自刺”是為了免辱息禍，為國雪恥。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正是對國家的深切熱愛才使得蘇武在生命安全和尊嚴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這樣堅定的選擇更為突出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高尚氣節(jié)。為了更好地塑造蘇武形象，作者班固也始終把蘇武置于各種矛盾沖突的中心，在“密謀反叛”這一事件中，蘇武本就是一個事外之人毫不知情，并且漢朝也沒有指使他做這件事，但是作者班固卻把與這件事毫不相干的蘇武推到了風口浪尖，讓他在生死和榮辱之間進行取舍，由此來表現(xiàn)他作為一位堅定的志士仁人，擁有無畏的勇氣和堅定的決心，他寧可犧牲自己也不愿對仁義造成任何傷害，反而愿意犧牲生命來捍衛(wèi)和實現(xiàn)仁義。

二、幽禁大窖、苦守北海，基本生活難保障

生理的需求，它是人們最原始、最基本、最強烈的需要，就是人能存活的基本要求，它主要包括就是溫飽問題。如果一個人連基本的溫飽都無法獲得滿足，那么他的生命安全就會隨時受到威脅。當一個人的基本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其他所有的需求都將被置于次要地位。單于出于匈奴的國家利益迫切地想要蘇武投降，在衛(wèi)律勸降不成后便把蘇武幽禁大窖，不給他喝的、吃的。天降大雪，幾日都沒有進食的蘇武，身體十分虛弱都只能躺著大口大口地嚼雪和吃氈毛以充饑飽腹[4]。即使是這樣，蘇武也幾日不死，于是便把他流放到北海牧羊。北海位于東西伯利亞南部，是現(xiàn)如今貝加爾湖一帶。該地區(qū)的氣候條件極為惡劣，夏季最高氣溫可超過40℃，而冬季最低溫則可降至零下40℃。在秋季，氣溫可能會突然驟降并出現(xiàn)降雪天氣[5]。抵達北海之后，也沒有為他提供食物。他不僅要應對惡劣的氣候條件，還需要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為了生存，他只能挖掘野鼠和收集草實來充饑。在這種無比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下，普通人早已經(jīng)支撐不下去了，但是蘇武憑借自己過人的意志，堅強地活了下來。

蘇武的錚錚鐵骨及高尚情操正是作者班固通過對這種極端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進行細致入微地描寫來表現(xiàn)的，正是他強烈的愛國意志才足以支撐他在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保障的環(huán)境中堅守。作者班固既通過典型環(huán)境來塑造蘇武的形象，同時也從側面烘托來彰顯人物魅力。蘇武在如此艱難的生存條件下依然苦苦堅守，他的忠誠、剛毅都把於靬王感動了，因此“於靬王愛之，給其衣食”，於靬王十分器重蘇武，到北海打獵都會給蘇武帶衣服和食物；并且“武臥嚙雪與旃毛并咽之，數(shù)日不死，匈奴以為神”。蘇武在大雪天里沒吃沒喝卻幾日不死，匈奴人都將他視為神，而匈奴人以之為神更是彰顯出蘇武的剛強與堅韌。於靬王和匈奴人這兩處旁襯恰到好處，將蘇武的光輝形象襯托得更為豐滿。

三、寧死不屈，忍痛割愛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的第三層次需求，即歸屬與愛的需求，是指個體強烈期望得到家庭、團體、朋友的關懷和愛護，是對友情、親情和溫暖的一種渴望。只有第一層次和第二層次的生理、安全需求得到了很好地滿足，才會產(chǎn)生出歸屬與愛的需求。于蘇武而言，他連最基本的生理和安全需求都得不滿足，更別說愛和歸屬需求，當他踏上匈奴土地的那一刻起，國家歸屬感和親情友情就隨之消失。即使是面對親人連遭橫禍，也選擇忍痛割愛，始終堅持對國家的忠貞不貳。

單于想盡各種辦法想讓蘇武投降，他先后派衛(wèi)律和李陵兩個漢朝的叛徒來對蘇武進行勸降。文章之所以花大量的筆墨寫兩人對蘇武的勸降，是為了通過兩人的典型叛徒人物形象與蘇武的人物形象來做對比，襯托蘇武的斗志和頑強意志[6]。衛(wèi)律對蘇武的勸降分為三部曲：先是以“副有罪，當相坐”“復舉劍擬之”來威逼蘇武。對于衛(wèi)律指控的“副有罪，當相坐”，蘇武的回答是“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本無謀”直接表明了這是張勝的個人行為，與漢使無關，更與漢朝沒關，再次維護漢朝國家的聲譽。衛(wèi)律眼見威逼不成再是利誘，他向蘇武得意地炫耀自己投降后得到的賞賜，并對他說“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面對衛(wèi)律的威逼利誘，蘇武的回應是“武不動”“武不應”，直接彰顯出蘇武既不怕死，也不貪圖榮華富貴的節(jié)操，并且蘇武在言語間透露出了他對衛(wèi)律滿滿的蔑視。見勸降無果的衛(wèi)律氣急敗壞地說“后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蘇武聽完這番話拍案而起，怒斥他為了一己私利投降匈奴的無恥，他的叛國行為簡直就是讓人深惡痛絕。自此就刻畫出一個貪圖富貴、賣國求榮、傲慢自大的衛(wèi)律形象，在他的反襯下，蘇武的光輝形象顯得更為突出。兩人形象的刻畫都運用了語言描寫，衛(wèi)律和蘇武兩人的對話宛如唇槍舌劍，讓人看得驚心動魄。

如果說衛(wèi)律逼降是一場硬碰硬的戰(zhàn)爭，那么李陵的勸降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拔渑c李陵俱為侍中”，李陵與蘇武是同事故交，作為故交的李陵深知對蘇武這種有極其堅定信念的人，只能從精神和心理入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李陵的勸降分為四個方面：一是蘇武在北海牧羊一輩子都不得歸漢，他即便是苦苦堅守，他的信義也沒有人知道。二是蘇武他的家人連遭橫禍：長兄被控犯有大不敬之罪并因此自殺，其弟在追捕罪犯失敗后服毒自盡，母親已去世，妻子已改嫁，而兩個妹妹、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是否尚在人世則無人知曉。如此大的家庭變故對蘇武的打擊是可想而知的，如今的他簡直就是家破人亡沒有什么值得留戀，如果他僅僅是為了保持對君主的忠誠，或者是因為擔心漢朝的家人拒絕投降，如此局面已經(jīng)沒有任何顧慮了。三是述說自己投降的經(jīng)歷。四是漢武帝因年老而變得反復無常，大臣中沒有犯罪而被滅族的就有幾十家，并且蘇武兄弟的死和全家遭受的災難都與他的暴行有關。在這里李陵處處為蘇武著想，他的勸誡可謂是推心置腹。當家庭安全和效忠君主的常規(guī)信念被一一顛覆，蘇武的回答依舊是“武父子亡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子為父死，無所恨”。蘇武早已超越個人利益和私情，永遠信奉忠君的儒家思想，在國家大義面前，即使愛和歸屬的需求得不到滿足也無所謂，忍痛割愛，不顧親情、友情也要堅持護國。

四、精神力量源泉，追求自我實現(xiàn)

馬斯洛認為，自我實現(xiàn)的需求是最高層次的需求。自我實現(xiàn)是指個體竭盡所能對社會做出有價值和意義的貢獻，從而來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和理想，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低層次的需求都是向社會進行“索取”，只有自我實現(xiàn)需求是向社會“貢獻”。蘇武便是一個追求自我實現(xiàn)的例子，十九年如一日，在茫茫大漠當中始終心懷大漢，七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堅守，他也從未想過放棄。時間沒有將他的氣節(jié)湮滅，寂寞也沒有將他的信念擊敗，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達了他對漢朝的忠心。

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通常認為，只有先滿足較低層次的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與愛的需求、尊重的需求），才能產(chǎn)生更高層次的需求（自我實現(xiàn)的需求），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但是也會有特殊情況，那就是個體直接放棄低級需求去滿足高級需要。即使生活艱辛，滿足不了自身的生理和安全等低層次需求，也會堅定地選擇尊重和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需求。蘇武正是如此，基本生活沒有保障也始終保持高尚氣節(jié)，為維護自己和國家的尊嚴將自己的生命安全置之度外，面對勸降寧死不屈，不顧親情愛情也要為國守節(jié)。探尋他備嘗艱辛卻矢志不渝的精神力量源泉那肯定就是他忠君愛國的理想信念，以儒家的忠君思想作為他畢生的追求。漢朝時期，統(tǒng)治者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想要通過儒家文化來維護統(tǒng)治，由此董仲舒提出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理論，這一理論提出忠君的思想得到了無條件鞏固。統(tǒng)治者認為這是鞏固皇權統(tǒng)治、獲取民眾愛戴最實用的方法，所以在漢朝中“忠君”是一項被統(tǒng)治者非常善加利用的治國思想。統(tǒng)治者向民眾強烈地灌輸這一概念，在這種思想的熏陶下，百姓們耳濡目染，認為忠君愛國才是君子之舉。蘇武出身于西漢，又是代郡太守蘇建的兒子，他從小必然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因此在他的生命長河里，始終把國家利益看得重如泰山，把個人利益看得輕如鴻毛。十九年的艱難險阻，從不降其志，不辱其身。面對榮華富貴從不動心，面對威武也從不屈膝，他用自己實實在在的行動捍衛(wèi)了漢朝的尊嚴！他的堅守，他的執(zhí)著，他的理想信念，溫暖了無數(shù)人。班固在文章結尾處發(fā)出感慨：“起始時壯年出使，等到回來，須發(fā)全白?！彼母袊@和敬佩之情流露無遺，同時也深感欣慰，因為蘇武歷經(jīng)磨難，終于完成了出使任務，得以光榮歸國。

五、總結

愛國的方式有許多種，文者能提筆安天下，武者能上馬定乾坤，蘇武則是用他不屈的氣節(jié)以報國。他成為堅貞不屈的象征，他的事跡為后世百姓所敬仰，他的愛國者形象家喻戶曉。本文將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作為理論支架來解讀蘇武的人物形象，這樣便于與蘇武產(chǎn)生共情，感受他在生死大義面前的堅定選擇，艱難險阻面前的從容淡定，理想信念面前的矢志不渝；更好地回到當時的歷史現(xiàn)場去感受蘇武這位人物，去體會他在匈奴經(jīng)歷的種種艱辛，領會他的家國情懷和擔當精神。將心理學中的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運用到蘇武形象的分析中，也可以很大程度上將社會生活和讀者親身經(jīng)驗加以整合，提高讀者的閱讀體驗。在分析人物形象的同時，本文也聚焦班固寫人的藝術性，去品味他用沖突矛盾彰顯人物高尚氣節(jié)、用鮮明對比映襯愛國情懷、用語言描寫刻畫人物性格的寫人藝術，進而看到一個更加豐滿立體的蘇武形象，也能更全面地去感受蘇武勾魂攝魄的人格魅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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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音，女，漢族，四川瀘州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