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偶爾對自己的記憶力不太自信?有幾次,你離家前忘了帶鑰匙;還有幾次,你出門后忘了爐子上的火是不是真的關(guān)了。
但是有時候,你對自己的記憶力又相當自信。在難過的時候,你想起你愛人說過的一句話,那句話深深地刺痛著你,你對他說過那句話從不懷疑。然而,你的記憶真的那么正確嗎?
事實上我們記得的事情,未必真實發(fā)生過。
這種情況,我在課堂上驗證了無數(shù)次。講到記憶相關(guān)的內(nèi)容,我總是喜歡找學生做一個記憶相關(guān)的實驗。實驗前,我告訴他們,閉上眼睛,記住我讀的詞語。
這幾個詞語分別是:床、休息、醒來、累了、做夢、清醒、午睡、毯子、被子、打盹、打鼾、打哈欠、昏昏欲睡。
等我讀完,同學們就可以睜開眼睛,但從屏幕上看不見這幾個詞語。這時候我會問他們幾個問題:
問題一:我剛才有沒有讀過“打鼾”這個詞語?
大家基本上都會點頭,齊聲說“讀過”。
問題二:我剛才有沒有讀過“媽媽”這個詞語?
大家基本上都會搖頭,齊聲說“沒有”。
問題三:我剛才有沒有讀過“睡覺”這個詞語?
這個問題的回答最有意思。通常是一些人點頭,說讀到過;而另一些人會搖頭,說沒有。點頭的人很有信心,說我讀過;搖頭的人同樣很有信心,說我沒有讀到過。同學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神里充滿疑惑。
然后我會把這幾個詞語再次呈現(xiàn)在屏幕上,說“有”的同學會大驚失色。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選課同學的智商肯定是正常的。一些人甚至會理智地分析自己出錯的原因是念到的幾個詞語都跟“睡覺”有關(guān),因此才會導致記錯的情況(確實也是這樣的)。
人類天生偏好邏輯,喜歡故事。在記憶過程中,我們會下意識對一些事件進行加工,按照自己的邏輯來組織記憶的內(nèi)容。這個過程,讓記憶產(chǎn)生了濃濃的主觀性。
如果給人看一些沒有邏輯的材料,“凳坐著一只形狀的貓”,人們也會不由自主地想從這些材料中得到一個符合邏輯的故事,比如“貓坐在凳子上”。不停地去尋找意義的這種傾向,天然地發(fā)生在我們的記憶過程中。這種個體化的組織記憶事件的方式,使得我們每個人對同一件事情的記憶會非常不同。有時候,咨詢室里的夫妻會對同一件事情都有著非常不同的記憶。他們的沖突來源,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源于對于事件的組織和理解。有意思的是,如果沒有咨詢師的參與,他們彼此對自己的記憶都不怎么懷疑。
這與語義記憶的一個網(wǎng)絡模型有關(guān)。該模型假設,語義記憶是一個網(wǎng)絡,網(wǎng)絡中的節(jié)點就代表一個概念,而節(jié)點之間的連線表示了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如果兩個概念(節(jié)點)之間的連線越短,那么這兩個概念之間的關(guān)系越緊密。重要的是,當一個概念被激活的時候(也就是被我念到的時候),與之相連的節(jié)點也會獲得一定量的激活。當某個概念的激活程度超過一定閾限(門檻值)的時候,這個概念就會被提?。ň捅容^有信心地認為我確實讀到過)。
我念出來的那幾個詞語,多多少少都和睡覺有點關(guān)系。也就是說,這些詞語有個共同的節(jié)點—— 睡覺這個詞語。當我讀列表里的每個詞語的時候,睡覺這個詞語都會獲得一定量的激活。當讀完這一串詞的時候,對于一些同學而言,“睡覺”這個詞得到的激活量就會超過閾限,從而產(chǎn)生我確實讀過這個詞的錯覺。
同理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對于“媽媽”這些詞語,大家都很有把握我沒有讀到。因為這些詞語都和媽媽不太有關(guān)系,所以“媽媽”這個概念沒有獲得激活。于是,大家就很有把握,我壓根沒有讀到過。
從這個簡單的例子可以看出,我們的記憶可能是不那么準確的。這個例子只是我們現(xiàn)實世界中記憶容易出錯的一個最簡單的模型。而現(xiàn)實世界中發(fā)生的事件,要比記憶詞語更復雜。
綜上而言,希望下次您和親密關(guān)系對象因為“你明明就那樣說過”而發(fā)生爭執(zhí)的情況下,能夠想到一個起碼的常識,那就是我們的記憶其實是容易出錯的,有可能是你冤枉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