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如熱浪般襲來,地面被曬得滾燙,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出亮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下班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誰也不愿意在街上多待一分鐘。我開始無比懷念學(xué)生時代,到外公家度過的每一個暑假。
那時夏日悠長,日子卻像泡在水里的檸檬一樣,微微帶著酸甜。
夏天可以做些什么呢?清晨,步入屋后的菜園,采摘還掛著露水的瓜果蔬菜。熟透了的桑葚烏漆墨黑,塞進(jìn)嘴里卻清甜四溢。紅透的西紅柿壓彎了枝藤,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掰開后,沙瓤粉糯的果肉與果凍狀的芯微顫,飽滿的汁水順著手臂滴到地上,吸引了螞蟻的注意,更勾起了我的饞蟲。盛夏多雨,卻也來去匆匆。雨過天晴,碧空如洗,明亮如鏡,我便徜徉在這樣的畫卷中。在大樹下乘涼,空氣帶著泥土特有的芬芳,滿眼都是治愈的綠色,還有喜愛藤蔓的螳螂藏在葉片下面捕捉飛蟲,感覺它此時此刻比我更歡喜。
晌午時分,從井里打撈上來的西瓜,涼得恰到好處,切時毫不費(fèi)力,“喀嚓”一聲,立刻裂成兩半,大快朵頤,暑氣也隨之漸漸消散。茂密的樹林籠罩在我的頭頂,陽光透過大樹傾瀉而下,形成星星點點的光斑。紅紅綠綠的網(wǎng)狀吊床綁在池塘邊的兩棵樹之間,便是一架簡易的秋千,也是睡午覺的好去處。躺在秋千上,閉上眼睛,池塘里此起彼伏的蛙鳴聲變得更加清晰,腦海里浮現(xiàn)出青蛙們賣力鳴叫的樣子,像是在宣告此時此刻這片池塘不只屬于我自己。田地里的植物肆意生長,遠(yuǎn)處青山上的綠色卻顯得整整齊齊,山頂上有觸手可及的白云,也有涂盡染料的藍(lán)天。
每到夏天,我就按捺不住內(nèi)心對流浪的渴望。想和夏日的陽光一樣自由,在大地上不受遮攔地灑落;想和山澗的溪流一樣肆意,在巖石間湍急落下,飛濺出潔白的水花。伴隨著嘹亮不休的蟬鳴,心也隨之開始了遠(yuǎn)行,流浪于遼闊的曠原之上,在熱風(fēng)里對著樹木歌唱……夢里想象的自由,也是自由的一部分。
一覺醒來,伸著懶腰向遠(yuǎn)處眺望,夏天的稻田是綠色的,但又綠得不一樣,墨綠、油綠、嫩綠,被整齊地分成一塊塊。稻田里的小路上,布滿了我的腳印,沿邊冒出幾朵野花,搖曳生姿,微風(fēng)吹動著長在褐色土地上的嫩草,如梵高畫筆下的原野,張狂且熱烈,我想這便是詩人的花園,畫家的天堂,大自然的杰作,是這片土地上的人眼中光彩奪目的生機(jī)。
待到傍晚,天邊掛著飄來的云,吹來清涼的風(fēng),若得閑暇,長輩們在院子里泡上花茶,搖著蒲扇,圍坐一起談天說地,忘乎所以。入夜,黑瓦下的燈泡吸引飛蛾圍著它打轉(zhuǎn),它雖沒有城市LED 燈那般耀眼,卻像極了散發(fā)著溫暖的小太陽,照亮了一個個家。我想,我時常懷念的不僅僅是那個名為“家”的地方,更多的是那段有風(fēng)的時光。能讓心落腳的,從來不只有鋼鐵森林里的三室一廳,那一間小院和有些許破舊的蒲扇,足以令人滿足。最美好的回憶,在無數(shù)次夏日的輪轉(zhuǎn)里放縱著歡喜,成了我一路向前時不可割舍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