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惠珍,王曉玲,林詩雨,王澍欣,郭翠萍

(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康復中心,廣州 510405)

頸性眩暈(cervical vertigo,CV)即頸源性眩暈,是以反復發(fā)作性眩暈為主要特征的臨床綜合征[1]。有研究[2]顯示,中國頸椎病患病率為3.8%～17.6%,其中近1/2 患者存在眩暈表現(xiàn)。CV 病因病機并不明確,臨床上西醫(yī)常采取藥物、外科手術治療,但藥物僅能暫時減輕CV 癥狀,復發(fā)風險較高;外科手術創(chuàng)傷明顯,尚無法廣泛推廣[3]。中醫(yī)外治法憑借綠色、高效、無毒等多重優(yōu)勢已廣泛應用于CV 的治療。動物實驗與臨床研究[4-5]均顯示,針刺對CV 具有較好的調節(jié)作用。然而,僅使用針刺治療CV 雖能減輕癥狀,但療效不穩(wěn)定。靈龜灸法為全國名老中醫(yī)專家張家維教授所創(chuàng),其結合藏象理論和八卦學說,將后天八卦映射到人體腹部,九宮八卦與機體五臟六腑一一對應。有文獻[6]報道,依據疾病特點,選擇腹部某一(幾)宮施行灸法,可實現(xiàn)治病目的,且安全性高、舒適度高。本研究主要探討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 的臨床療效。

1 臨床資料

1.1 一般資料

選擇2020年1月至2022年3月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康復中心收治的80 例痰濕阻絡型CV 患者,采用隨機數(shù)字表法分為A 組和B 組,每組40 例。A組中男24 例,女16 例;年齡最小18 歲,最大70 歲,平均(48±14)歲;病程最短2 周,最長2年,平均(0.92±0.41)年。B 組中男21 例,女19 例;年齡最小18 歲,最大70 歲,平均(47±13)歲;病程最短2 周,最長2年,平均(0.94±0.44)年。兩組患者性別、年齡及病程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 診斷標準

1.2.1 西醫(yī)診斷標準

符合《眩暈診治專家共識》[7]中CV 的診斷標準,具體內容參照共識中的要求。

1.2.2 中醫(yī)辨證標準

參照《中醫(y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8]中痰濕阻絡型的診斷標準。癥、征兼有肢體倦怠或神疲,食少腹脹或食欲減退,舌質淡或胖嫩,或邊緣可見齒痕,苔白潤,脈細弱或虛大等。

1.3 納入標準

符合CV 診斷標準,且辨證分型屬痰濕阻絡型;年齡18～70 歲,病程2 周至2年,性別不限;近2 周內未接受頸椎針灸理療或口服抗眩暈藥物(如氟桂利嗪膠囊、倍他司汀片等)治療;已簽署知情同意書。

1.4 排除標準

其他類型或證型的眩暈患者;合并心腦血管、肝腎脾胃肺及血液系統(tǒng)嚴重原發(fā)性疾病者;靈龜灸法或針刺目標穴位處表皮受損嚴重者;處在哺乳期或妊娠期患者;惡性腫瘤患者;精神或智力障礙者。

1.5 剔除與脫落標準

未按要求完成試驗或使用了規(guī)定以外的藥物及治療者;失訪或自行退出者;出現(xiàn)嚴重不良反應或突發(fā)其他嚴重疾病者。

2 治療方法

2.1 A 組

2.1.1 電針治療

取頸夾脊、風池、百會、上星、天柱和豐隆?；颊呷「┡P位,常規(guī)消毒穴位局部皮膚后,用0.25 mm×40 mm 一次性無菌針灸針快速、精準進針,得氣后接G6805-2 型電針儀,采用連續(xù)波,以適宜強度(患者自覺舒適)持續(xù)治療30 min。每日1 次,每周治療6 次,連續(xù)治療2 周。

2.1.2 靈龜灸法

按照患者首次就診的日期、時間,相應推算患者就診時的日期干支與時間干支的數(shù)字。將這4 個數(shù)字相加后按照陽日除以9、陰日除以6 的公式計算余數(shù),這個余數(shù)即為所取穴位的代數(shù)。根據余數(shù)對照《靈龜八法開穴簡表》可明確何時、開何穴位,推算目標艾灸穴位主要集中于腹部九宮區(qū)中宮[9],即上至建里、下至氣海、旁至天樞(雙側)的方形區(qū)域,見圖1。使用A-1 型移動式自動艾灸機,取約50 g 艾餅放置于艾灸機內并點燃,對準腹部九宮區(qū)中宮,以適宜高度(患者自覺灼熱但未出現(xiàn)燙傷)持續(xù)治療30 min。每日1 次,每周治療6 次,連續(xù)治療2 周。

圖1 靈龜灸法腹部分區(qū)圖

2.2 B 組

僅使用單純電針治療。取穴、操作方法及療程同A 組。

3 治療效果

3.1 觀察指標

3.1.1 眩暈殘障程度評定量表(dizziness handicap inventory,DHI)[10]評分與頸椎功能障礙指數(shù)量表(neck disability index,NDI)[11]評分

兩組治療前后分別對患者進行DHI 和NDI 評分。DHI 含軀體、情緒、功能共3 項指標25 個問題,各問題均采用0分(否定)、2分(模糊)、4分(肯定)標準評分,總分0～100 分,根據得分情況可分為輕度障礙(0～30 分)、中度障礙(31～60 分)、重度障礙(61～100 分)。NDI 含10 個項目,總分0(頸椎功能佳)～50 分(重度頸椎功能障礙),頸椎功能障礙越差則得分越高。

3.1.2 椎動脈經顱多普勒超聲(transcranial doppler,TCD)參數(shù)

兩組治療前后分別采用德力凱EMS-9 型彩色多普勒超聲診斷儀(深圳市德力凱醫(yī)療設備股份有限公司生產)完成頸動脈 TCD 檢查,測定左椎動脈(left vertebral artery,LVA)與右椎動脈(right vertebral artery,RVA)的血流情況,檢測參數(shù)包括收縮期血流速度(systolic blood flow velocity,Vs)、舒張期血流速度(diastolic velocity,Vd)、平均血流速度(mean velocity,Vm)。

3.1.3 血漿神經肽Y(neuropeptide Y,NPY)、內皮素-1(endothelin-1,ET-1)、降鈣素基因相關肽(calcitonin gene related peptide,CGRP)水平

兩組治療前后分別采集患者空腹靜脈血,抗凝后分離血漿,采用放射免疫法檢測血漿NPY、ET-1、CGRP 水平(試劑盒均購自北京孚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批號分別為FB-30127、FB-36192、FB-39116)。

3.1.4 安全性指標

檢測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尿常規(guī)及肝腎功能,統(tǒng)計治療期間有無燙傷、化膿發(fā)生。

3.2 療效標準[8]

治愈:眩暈癥狀全部消失,各臨床癥狀在隨訪時均未出現(xiàn)。

顯效:眩暈等癥狀消除,長時伏案或頸部疲勞時偶有出現(xiàn)頭暈、頸痛等,但是經過休息(24 h 內)快速減輕。

有效:眩暈等癥狀不同程度減輕,伏案時間達2 h以上便出現(xiàn)頭暈、頸痛等,經休息24 h 以上方可緩解。

無效:眩暈等癥狀未改善或加重。

總有效率＝治愈率＋顯效率＋有效率。

3.3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23.0 軟件進行數(shù)據處理。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均數(shù)±標準差表示,比較采用t檢驗;計數(shù)資料比較采用卡方檢驗。以P＜0.05 表示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

3.4 治療結果

3.4.1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由表1 可見,A 組總有效率為95.0%,明顯高于B組的 80.0%,兩組比較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表1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單位:例

3.4.2 兩組治療前后DHI 評分與NDI 評分比較

由表2 可見,兩組治療前DHI 評分與NDI 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兩組治療后DHI 評分與NDI 評分均較同組治療前顯著降低,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A 組治療后DHI 評分與NDI 評分均明顯低于B 組,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表2 兩組治療前后DHI 評分與NDI 評分比較(±s) 單位:分

表2 兩組治療前后DHI 評分與NDI 評分比較(±s) 單位:分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與B 組比較2)P＜0.05。

組別 例數(shù) 時間 DHI 評分 NDI 評分A 組 40 治療前治療后 58.78±8.23 36.78±5.82 17.12±5.451)2) 15.23±4.161)2)B 組 40 治療前 56.34±7.45 37.67±5.56治療后 20.34±6.221) 18.12±4.981)

3.4.3 兩組治療前后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比較

由表3 可見,兩組治療前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LVA-Vs、LVA-Vd、LVA-Vm、RVA-Vs、RVA-Vd 及RVA-Vm)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兩組治療后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均較同組治療前顯著上升,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A 組治療后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均明顯高于B 組,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表3 兩組治療前后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比較(±s) 單位:cm·s-1

表3 兩組治療前后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比較(±s) 單位:cm·s-1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與B 組比較2)P＜0.05。

項目 A 組(40 例)B 組(40 例)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LVA-Vs 36.04±2.92 45.38±4.891)2) 36.43±3.21 41.32±4.321)LVA-Vd 19.23±1.96 24.79±1.581)2) 19.06±1.82 21.67±1.321)LVA-Vm 19.29±2.21 23.71±1.781)2) 18.92±2.08 20.43±1.451)RVA-Vs 37.17±3.23 46.52±4.081)2) 36.24±3.06 43.03±4.421)RVA-Vd 20.42±1.63 25.01±1.721)2) 20.18±1.57 22.42±1.451)RVA-Vm 19.27±1.72 24.49±1.321)2) 19.93±1.68 21.57±1.261)

3.4.4 兩組治療前后血漿NPY、ET-1 和CGRP 水平比較

由表4 可見,兩組治療前血漿NPY、ET-1 和CGRP水平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兩組治療后血漿NPY 和ET-1 水平均較同組治療前顯著下降,CGRP 水平顯著上升,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A 組治療后血漿NPY 和ET-1 水平均明顯低于B組,CGRP 水平高于B 組,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表4 兩組治療前后血漿NPY、ET-1 和CGRP 水平比較(±s) 單位:pg·mL-1

表4 兩組治療前后血漿NPY、ET-1 和CGRP 水平比較(±s) 單位:pg·mL-1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與B 組比較2)P＜0.05。

組別 例數(shù) 時間 NPY ET-1 CGRP A 組 40 治療前 419.89±27.34 117.63±13.42 16.42±5.19治療后 148.11±21.421)2) 51.75±14.031)2) 37.24±4.321)2)B 組 40 治療前 424.78±28.46 119.12±12.23 15.78±5.04治療后 200.07±26.661) 72.48±14.961) 33.16±4.541)

3.5 安全性評價

兩組治療前后血、尿常規(guī)及肝腎功能均未見明顯異常,且無燙傷、化膿等不良事件發(fā)生。

4 討論

頸性眩暈(CV)屬中醫(yī)學“眩暈”范疇,其位在竅,中醫(yī)學古籍多有關于CV 的文獻記載,如《醫(yī)燈續(xù)焰》:“眩暈者,多屬諸風……有因于火,有因于痰……有因于虛者……而眩暈生焉?！薄端貑枴ぶ琳嬉笳摗?“諸風掉眩,皆屬于肝?！蓖庑?風、寒、濕等)或侵襲患者頭面部,或侵襲其四肢,或綜合影響作用于機體,邪入于腦,經氣不利,清陽受擾,而發(fā)本病。臨床診療中以痰濕阻絡型較為多見,《丹溪心法》:“頭眩,痰挾氣虛并火……治痰為主,挾補氣藥及降火藥……無痰不作眩,痰因火動……”指出痰是CV 的重要因素。脾主運化,功能失司,痰濕內生,積聚于內,郁而化火,脈絡受阻,氣機升降失常,清竅被擾,則眩暈成。本病治宜健脾化痰、降濁暢絡。依據《靈樞·歲露論》中“人與天地相參也,與日月相應也”的記載可知,人體氣血盛衰與天地相通,同樣存在盛衰開闔,故疾病治療同樣可按時、按卦取穴。靈龜灸法遵循天人合一,迎合經絡氣血盛衰,能調達氣機,調整陰陽,貫通周身氣血[12]。本研究采用張家維教授發(fā)明的嶺南特色技術——靈龜灸法,其核心理論為四象五臟學說,即上南(心),下北(腎),左東(肝),右西(肺),中為(脾胃)。通過灸治脾胃卦象,起到健脾化痰、養(yǎng)胃降濁的作用。本研究結果顯示,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 的療效優(yōu)于常規(guī)電針治療,其原因可能是靈龜灸法施灸部位與痰濕阻絡型CV 病癥原理分布相契合。

DHI 評分常用于CV 眩暈病史收集,為癥狀性評估量表,能客觀、全面地反應患者主觀癥狀,進而為臨床診療方案制定提供定性依據[13]。NDI 評分為自評量表,可客觀評估頸椎疾病患者的頸椎功能,還能輔助療效評價[14-15]。本研究結果顯示,治療后A 組DHI 評分、NDI評分均明顯低于B 組,表明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 可減輕眩暈癥狀,改善頸椎功能。

CV 的病機迄今未完全闡釋清楚,但多數(shù)學者認為椎-基底動脈供血不足參與CV 發(fā)生及病情進展。TCD檢查快捷且無輻射,可用于CV 的輔助診斷,綜合各項參數(shù)能較真實地反映其椎動脈血流狀況[16-17]。本研究結果顯示,A 組治療后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均明顯高于B 組,說明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 可改善椎動脈TCD 參數(shù)。分析原因可能是靈龜灸法依據機體奇經八脈,按卦定穴,可平衡陰陽,通達氣機,充分利用經脈氣血周流盛衰轉變以通調臟腑,相應改善血流情況。

縮血管因子NPY 可直接作用于血管平滑肌細胞,發(fā)揮收縮血管的作用[18-19]。此外,NPY 還可加強其他縮血管因子、抑制舒血管因子而調節(jié)血管舒縮[20]。ET-1(作用最強的內源性縮血管因子)與CGRP(作用最強的內源性舒血管因子)在正常生理狀態(tài)下能彼此影響、制約,處于平衡狀態(tài),以維持血管形態(tài)、血流通暢[21-23]。在頸椎力學失衡情況下,刺激頸交感神經,將造成NPY 釋放增加,阻止CGRP 釋放;或促進ET-1 釋放,抑制CGRP釋放。本研究結果顯示,A組治療后血漿NPY、ET-1 水平均明顯低于B 組,血漿CGRP 水平高于B 組,表明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 可調節(jié)血漿NPY、ET-1 和CGRP 水平,或為靈龜灸法聯(lián)合針刺治療痰濕阻絡型CV 有效的機制之一。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兩組治療前后血、尿常規(guī)及肝腎功能均未見明顯異常,且無燙傷、化膿等不良事件發(fā)生,提示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 安全性較好。

綜上所述,靈龜灸法配合電針治療痰濕阻絡型CV療效確切,可減輕眩暈癥狀,改善頸椎功能及椎動脈TCD 各項參數(shù),調節(jié)血漿NPY、ET-1、CGRP 水平,且安全性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