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紫珞

我的父親是個收藏家。

這件事，已經(jīng)不是一個秘密了。自從我某次放學(xué)回家，從門縫里看到父親正在用濕巾輕輕地擦著一個小木箱。那個箱子看似是一種很貴的香木做成的，它被父親擦得閃閃發(fā)亮。小木箱上有一個小金鎖，但鎖的鑰匙從未看見父親拿出來過。母親也不知道我父親竟偷偷藏了一個小木箱，我們娘倆翻遍了他的臥室，鑰匙的影子都沒找著。

父親收藏著什么，要瞞著我和母親呢？母親也問了父親，父親只是笑笑。母親很生氣，但并沒說話。她好幾次跟我調(diào)侃我父親不懂浪漫，說談戀愛時父親嘴很笨，從不會主動買花給她，情書也只寫過一兩封，“他眼里就只有工作，從不懂浪漫”。

的確，父親工作很忙，但他總會將全部工資上交給母親，自己也只買100元以下的衣服穿。但母親要買的香水和衣服，就算他覺得再貴、再不好看，也還是會偷偷幫她下單。他不怎么管理家庭，連我的生日都會因為工作太忙而缺席。

不是錢，是什么寶貝嗎？傳家寶？金首飾？舊郵票？或是母親的嫁妝？

某天，可能是父親粗心大意，我在他的車上發(fā)現(xiàn)了那個小木箱的鑰匙。我興奮極了，在父親外出散步時偷偷溜進房間，找了大半天，終于在柜子最里面發(fā)現(xiàn)了那個一塵不染的小木箱。

我的心緊張得怦怦跳，安靜的黑房間里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光芒籠罩著小木箱，我堅信這里面一定有很值錢的東西。

鑰匙插了進去，只聽到“咔”的一聲，箱子打開了。

我瞪大了雙眼一瞧：一疊紙，一個舊本子。

我開了燈，想仔細看看到底是什么。

紙上全是我幼稚而無厘頭的文字。小時候，我因為犯了錯誤而給父母寫的非常搞笑而又可愛的檢討書，大大的鉛筆字中時不時夾雜著幾個拼音，鉛筆字上有明顯小心翼翼描過的痕跡——應(yīng)該是父親看鉛筆容易褪色而描的吧；一個小時候玩過的玩具，下面貼著一行“珞寶在洗澡時第一次不哭”的小字；還有幾張獎狀，后面擠著密密的潦草的字跡，滿是欣慰與鼓勵，那些評語我從未見過——父親從沒用這樣的語言夸贊過我；一沓沓彩紙，也許是小時候送給他的手工禮物吧——沒想到他當(dāng)面嫌棄背地里卻又偷偷收藏。

打開舊本子，似乎是父親的日記本，里面記錄的全部都是母親與他生活的點點滴滴，以及一些甜膩膩的話語：“她愛吃湘菜”“她的手機該換了，生日的時候給她買一個”……一條條、一句句，都是父親和母親之間相處的細節(jié)，全被他記下來了。

原來，我的父親是一個浪漫的愛的收藏家。使生活美麗的，是他藏起來的真誠與浪漫。

左酒窩姑娘//摘自《少男少女》2022年第5期，本刊有刪節(jié)，攝圖網(wǎng)/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