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迪

2023年10月5日，當瑞典文學院常任秘書馬茨·馬爾姆撥通約恩·福瑟的電話時，64歲的福瑟正在挪威西海岸城市卑爾根的村莊開車。得知獲獎，他“很驚訝，但同時也不驚訝”，畢竟，他已經(jīng)為這通電話準備了10年——盡管大部分中國讀者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但享有“新易卜生”之譽、作品在世界各地舞臺上演的福瑟，多年以來一直以高賠率置身諾獎熱門候選人之列。

1959年，福瑟出生于挪威西海岸的小城海于洛松，七八歲時就能獨自出海，乘著船停留在北歐的峽灣中，在寂靜的海面上觀看包裹在家鄉(xiāng)村鎮(zhèn)上的藍灰色，聆聽海風中若隱若現(xiàn)的聲音。

少年時期，福瑟沉迷繪畫、吉他和搖滾樂，留著當?shù)刈铋L的頭發(fā)，寫著短詩和歌詞。1983年，24歲的福瑟出版了首部小說《紅，黑》。4年后，他在卑爾根任教并定居。那里峽灣密布，曲折綿長，霧氣纏綿，陰霾繚繞，一年中近300天都在下雨，無力的挫敗感和抑郁感，好像理所當然地成了人生的基調(diào)。

以詩人和小說家身份登上文壇的福瑟，在上世紀90年代轉(zhuǎn)向了戲劇。1992年，福瑟創(chuàng)作了他最知名的劇本《有人將至》。一男一女買下一座海邊的老房子，準備拋棄過往一切，開始無人打擾的新生活，卻始終無法擺脫“有人將至”的恐懼不安。當一位鄰居突如其來地敲響他們的屋門，即將分崩離析的人生也似乎飄然而至。

《有人將至》之后，福瑟又創(chuàng)作了《吉他男》《一個夏日》《秋之夢》《名字》等作品。2010年，福瑟摘得全球最重要的戲劇獎項——國際易卜生獎。

2014年，《有人將至：約恩·福瑟戲劇選》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收錄了其最具代表性的5部劇作?！拔覍懙牟皇莻鹘y(tǒng)意義上的人物，我寫的是人性?！薄澳阕x我的書不是為了情節(jié)。”福瑟曾如此描述自己的創(chuàng)作追求。在他的作品中，是如電報一樣簡潔洗練的臺詞，沒有標點、肆意折行，粗糲中疊加詩意；是如“路人甲”一樣的角色設置——男人、女人、他、她，用最簡單的日常情境透視人類生存的終極困境，那些無法交流的隔膜與挫敗、美好情感的毀滅與消逝、強烈的焦慮與無能為力感，指向每一個人的人生，正如諾貝爾授獎詞對其寫作的贊美，“為不可言說之物發(fā)聲”。

50歲生日那天，福瑟與自己成功而忙碌的劇作家生涯揮手而別，決定回家靜靜寫詩、寫散文。2012年，他從一個無神論者成為天主教徒，邂逅了現(xiàn)在的妻子，戒掉了晝夜不停泡在酒精里的日子，開啟了長篇小說《七部曲》的寫作，以一位畫家的視角思考藝術、家庭、人際關系，在北國寒冷的黑暗中，尋找閃耀溫暖的東西。

挪威西海岸的雨，峽灣，風，長夜，在這樣日子里的人們，渲染成福瑟生命的底色。他從中習得了自己的文學語言，創(chuàng)造了一個自成一格的文學世界。這個世界是挪威的，也屬于全人類的讀者和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