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顏氏家訓》作為一部封建社會時期教育類的著作，書中包含了很多顏之推對于教育的看法，體現(xiàn)了顏之推作為一位教育家對于教育的認識和看法。同時顏之推在書中也描寫了魏晉時期婦女的不同社會形象，這些形象應該是顏之推對所處社會環(huán)境所進行的如實描寫，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同時，顏之推在書中也表達了他對于女性在家庭教育中的作用，并體現(xiàn)了顏之推對于教育的獨特看法。

【關(guān)鍵詞】《顏氏家訓》；顏之推；教育；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G78?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35-006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5.019

《顏氏家訓》是一部由顏之推撰寫的著名的家訓類性質(zhì)的著作，在中國家訓史上有著重要地位。值得注意的是，顏之推在書中不僅表達了他對于教育的觀點與看法，同時也描寫了作者所屬時代的不同女性形象。這其中包括了女性在處理社會事務時的形象，和女性在家庭教育中的獨特地位，以及不同地區(qū)對于再婚女性的不同態(tài)度和由此產(chǎn)生的家庭問題。通過作者以近乎寫實性的描寫，對于了解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女性在家庭教育中的形象以及女性地位的變化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一、女性參與社會生活、積極發(fā)表言論的形象

在《顏氏家訓》中，顏之推描寫了女性積極參與社會生活，積極發(fā)表言論的形象?！班捪嘛L俗，專以婦持門戶，爭訟曲直，造請逢迎，車乘填街衢，綺羅盈府寺，代子求官，為夫訴屈。此乃恒、代之遺風乎？” ①由此可以看出，當時鄴下的風俗，是以婦女主持門戶。婦女能夠單獨外出，處理外部事務或交際應酬，或“代子求官”，或“為夫訴屈”，而這種情況在鄴下并不少見。

通過顏之推在對鄴下婦女積極參加社會生活和積極發(fā)表言論的形象描述中，可知在魏晉時期的鄴下，女子已經(jīng)不再是《禮記·內(nèi)則》曰：“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面”“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zhí)麻枲，治絲繭，織纴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于祭祀，納酒、漿、籩、豆、菹、醢，禮相助奠” ②的形象。女子的行為不再只局限于家庭事務中，女子可以離開家門，到社會上進行交際，并且可以有表達自身權(quán)益的意愿。這種行為雖然還有一定的局限性，但畢竟，它已與之前對于女子行為的嚴格束縛有所突破。這也側(cè)面地反映出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婦女社會地位較之前時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

顏之推對于女性地位的描寫，具有一定的寫實性。由于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禮教衰落，思想在一定程度上較之前的時期更加開放。由此宮闈禮教相對松懈，不少后妃有條件能夠參與對國家事務的決策中?！皷|晉升平五年，是年21歲的司馬丕當政，‘寬惠有德行，‘可以為君，但體弱多??；又‘餌長生藥，‘遂中毒，不識萬機。于是崇德太后褚氏便不失時機‘臨朝攝政?！?③而南朝時期，也有后妃參政的例子。比如南朝陳后主時期，“新失淮南之地，隋師臨江，又國遭大喪，后主病瘡不能聽政，其誅叔陵，供大行喪事。邊境防守及百司眾務，雖假以后主之命，實皆決之于后” ④。而這些都體現(xiàn)出，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女性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參與當時的政治生活，并且有一定的話語權(quán)。

不僅如此，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女性官職地位也有所上升。女官的品階、責任和權(quán)位，從北魏孝文帝時期，開始有了較為詳盡的記載。從這些事例中都能夠看出，在顏之推所生活的時代，女性的社會地位是相對提升的。

而顏之推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身仕于四朝”，對此更有深切的體會。而宮闈中的一些行為傳到社會上，使得婦女在處理社會事務時，較之前，有了更多的話語權(quán)。并且，此時的“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極具動蕩的時代，頻繁的戰(zhàn)爭和紛沓而至的民族遷徙及自覺趨向型的文化心態(tài)等條件的影響，使人們的思想較為開放，原先的封閉狀態(tài)被打破，經(jīng)學式微，儒教盡失，禮教破損；‘為儒者蓋寡，‘公卿士庶，罕通經(jīng)業(yè)。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女性也已把幽嫻貞靜，守節(jié)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拋之于腦后。她們有著相對廣闊的活動空間和個性形象，具有強烈的民族自豪感、社會責任感和剛強自信之精神風貌” ⑤。這個時期的女性，不僅能夠參與一些政治事務，同時，也不乏女性馳騁疆場的事例，而這些都極大地增加了女性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也使得女性有更多機會能表達自己對社會事務的關(guān)心和參與社會事務的意愿。所以，顏之推對女性積極參與社會事務的描寫，也應是魏晉時期女性社會地位的真實寫照。

二、家庭教育中的女性形象

《顏氏家訓》作為一部家庭教育性質(zhì)的著作，在書中也描寫了女性在家庭教育中承擔了重要作用的形象。在顏之推的教育觀念里，婦女在孩子的教育過程中有著重要的作用。

《顏氏家訓》曾提到“王大司馬母魏夫人，性甚嚴正。王在湓城時，為三千人將，年逾四十，少不如意，猶捶撻之，故能成其勛業(yè)?！?⑥在這里，顏之推描寫了一個嚴母的形象，大司馬王僧辯的母親，品行方正嚴謹，王僧辯在湓城為官時，已經(jīng)是一位將領(lǐng)，年齡已經(jīng)超過40歲，但稍有一點事情讓母親不滿意，母親還是會用棍棒管教他。因此，王僧辯才會成就功業(yè)。從中可看出，在顏之推的筆下，大司馬王僧辯的母親是一位嚴母的形象，正因為有了母親的嚴厲教導從而使得兒子成就了功業(yè)。

“禁童子之暴謔，則師友之誡，不如傅婢之指揮；止凡人之斗鬩，則堯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誨諭。” ⑦顏之推認為在對子女的教育過程中，婦女和母親的作用有時是高于“師友之誡”和“堯舜之道”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家庭教育中，母親對于孩子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并且顏之推也多次表明了其觀點。

再者，顏之推對于嚴厲的教育方式也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顏之推認為，如果家長對于孩子不嚴厲管教，那么就會“捶撻至死而無威，忿怒日隆而增怨，逮于成長，終為敗德” ⑧。最終只會讓子女與父母之間不斷怨恨，而孩子長大成人，也不會有好的德行。所以，顏之推對于王僧辯母親的這種嚴格教育的方式是肯定的。并且，因為母親在孩子成長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所以顏之推更強調(diào)嚴母的重要性。并舉例“共叔之死，母實為之?！?⑨他認為，公叔段的死，就是由于母親造成的。正是因為公叔段的母親對于公叔段的溺愛，才導致公叔段最終悲慘的結(jié)局。

從中可以看出，顏之推在對待家庭教育的問題上，是認可女性在其中有著重要的作用。而顏之推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觀點和看法，也是和魏晉時期女性受教育的水平提高有關(guān)系。在《顏氏家訓·風操》中記載：“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為制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刀尺針縷，并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fā)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為試兒?！?⑩從中就能看出，這個時期對于男女嬰孩的教育是一致的。雖然側(cè)重點有所不同，但是對女性的教育同樣是十分重視的。并提出例證《世說新語》：“謝太傅寒雪日內(nèi)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從中可看出，魏晉時期對于女性的教育是十分看重的，并且在教育的程度上，女子并不低于男子。并且，此時的女性，也有很多的機會能夠施展自己的才華。由于相對寬松的社會環(huán)境，和女性地位的相對提升。這兩方面的原因都使得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女性有更多的空間來施展她們的才華。

總的來說，魏晉南北朝時期女性家庭地位的提升，和女性知識水平的提升，這兩方面的原因都使得女性在家庭教育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而顏之推作為一名教育家，能夠肯定女性在家庭教育中的重要性和獨特作用，也體現(xiàn)了他教育觀念的先進性和進步性。同時，也從側(cè)面反映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世家對子女教育的獨特觀念。

三、后妻后母形象

《顏氏家訓·后娶篇》同樣表現(xiàn)了不少后妻后母的形象，并由此表達了顏之推對于續(xù)弦再娶的態(tài)度。其中顏之推列舉了例子來表明后娶的妻子可能會和前妻的孩子產(chǎn)生矛盾?！白诱_母為妾，弟黜兄為傭，播揚先人之辭跡，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悲夫！” ?在作者看來，前妻的孩子和后母之間的矛盾不僅是常有的事情，并且還會因此互相暴露先人的短處，來證明自己的道理，這是很可悲的事情。

針對這個問題，顏之推舉例來進行說明，為什么后妻往往會對前妻的孩子存有戒備的心理，“前妻之子，每居已生之上，宦學婚嫁，莫不為防焉，故虐之。異姓寵則父母被怨，繼親虐則兄弟為仇，家有此者，皆門戶之禍也。” ?這里顏之推認為，前妻的孩子，年紀地位都在自己孩子之上，所以后妻往往對他們會有防備之心，以至于會使得家庭中的兄弟反目成仇，這是家門的災禍。而這樣的后妻形象應該是顏之推對于當時社會上的一些后妻形象的真實表述。并且顏之推也在文中對此現(xiàn)象進行了解釋“非唯婦人懷嫉妒之情，丈夫有沉惑之僻，亦事勢使之然也。” ?他認為，并非是婦人天生就有嫉妒的性情，而是因為環(huán)境的使然才讓她們產(chǎn)生這樣的心理。

究其原因是因為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南方和北方對于后妻的態(tài)度不同，“江左不諱庶孽，喪室之后，多以妾媵終家事；疥癬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稀斗鬩之恥。河北鄙于側(cè)出，不預人流，是以必須重娶，至于三四，母年有少于子者。后母之弟，與前婦之兄，衣服飲食，爰及婚宦，至于士庶貴賤之隔，俗以為常?！??從中可以看出，江東地區(qū)不僅不避諱后妻所生的孩子，并且后妻還可以主持家事，所以后妻和前妻的孩子之間的矛盾相對較少。而黃河以北的地區(qū)，后妻得不到平等的社會地位，所以后妻與前妻孩子之間的矛盾就會加深，家庭矛盾也就較多。而通過描寫南方和北方對于后妻的不同態(tài)度，也可得出魏晉南北朝時期，南方和北方不同的生活態(tài)度和婚姻觀念。

而顏之推之所以在書中會有如此表述，究其原因，則是因為魏晉南北朝時期特殊的社會狀況導致的。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士族婚姻的關(guān)系，女子具有離婚、改嫁的權(quán)力，有相對的婚姻自由，這就使得婦女在婚姻中有了一定的話語權(quán)，而這種話語權(quán)也在一定程度上沖擊著由男人掌握話語權(quán)的傳統(tǒng)。這對于一直以“男尊女卑”的傳統(tǒng)而言，是一次沖擊。而在顏之推表現(xiàn)的這些后妻后母的形象中，也可側(cè)面得出作者的態(tài)度，一方面，他是如實描述了當時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婚姻狀況；另一方面也表現(xiàn)了他的觀點，認為在夫妻關(guān)系中，女性應該順應儒家的觀念，提倡夫婦和順，而這也是符合顏之推的儒家思想的。

四、結(jié)語

顏之推雖在《顏氏家訓》中表述了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不同的女性形象，但是顏之推作為一個深受儒家傳統(tǒng)影響的士大夫，還是會從儒家倫理道德的角度來看待和評價女性。

雖然顏之推在書中表現(xiàn)出了對于女性的同情，但在他的思想中，也還是存在“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芭疄槔?，亦以深矣。然天生蒸民，先人傳體，其如之何？世人多不舉女，賊行骨肉，豈當如此，而望福于天乎？吾有疏親，家饒妓媵，誕育將及，便遣閽豎守之。體有不安，窺窗倚戶，若生女者，輒持將去；母隨號泣，使人不忍聞也?！??可見在當時的社會上，對于女性還是存在不公平對待的情況。認為女兒養(yǎng)得太多，是一種耗費。同時，顏之推也認為，“婦主中饋，惟事酒食衣服之禮耳。國不可使預政，家不可使干蠱。如有聰明才智，識達古今，正當輔佐君子，助其不足，必無牝雞晨鳴，以致禍也。” ?顏之推認為婦女在治家的過程中，只需要管理家庭中的酒食、衣服之類的就可以，而不可以讓女子主持家政，即使女子有這樣的才華，也應該是輔佐丈夫，不能讓女子凌駕于男子之上。而顏之推的這種觀點，不僅是魏晉南北朝時期不同地區(qū)對于女子在社會地位上的不同態(tài)度，同時也反映出顏之推思想中濃重的儒家觀念。

顏之推一生“身仕于四朝”，對于魏晉南北朝不同地區(qū)的社會風俗有著深厚的了解。而《顏氏家訓》成書于顏之推晚年時期，所以在書中，顏之推不僅表述了他對于教育的看法和觀點，同時也表現(xiàn)了魏晉南北朝時期不同地域女性的生活狀態(tài)。

“江東婦女，略無交游。其婚姻之家，或十數(shù)年間，未相識者，惟以信命贈遺，致殷勤焉?！??江東的婦女交游的時間很少，有的即使結(jié)婚10多年了，她們的娘家和婆家之間交流的時間也很少。只是互相贈送一些禮物?！澳祥g貧素，皆事外飾，車乘衣服，必貴整齊；家人妻子，不免饑寒。” ?在南方地區(qū)，人們出行的時候都對服飾和車馬很講究，但是家中的婦女和子女，卻還是要忍受饑餓?？梢?，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有些地方對于婦女還是有著嚴重的封建禮教壓迫?？墒窃卩捪碌貐^(qū)，女子受封建禮教的束縛就減少了很多，婦女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才華和能力，社會地位較南方地區(qū)也有一定程度的提高。而《顏氏家訓》中對此種情況的如實描寫，不僅對于了解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婦女地位有著重要意義，同時也體現(xiàn)了顏之推思想的先進性。

總而言之，顏之推作為一位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士大夫，在對待女性的態(tài)度上，既有儒家傳統(tǒng)的觀點，同時也有一定的進步性。顏之推對于女性在“持家”和“教育”等方面所表現(xiàn)的才華，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并且對于女性一些悲慘的遭遇，也表現(xiàn)出了一定的同情。但是他對于女性的評價，更多是出于儒家的傳統(tǒng)道德，認為女性應該居于男性之下。但是他所倡導的夫妻和順的觀念和女性在家庭教育中的重要作用，還是體現(xiàn)出他思想中的進步性。

注釋：

①⑥⑦⑧⑨⑩????????檀作文譯注：《顏氏家訓》，中華書局2021年版，第39頁，第9頁，第2頁，第7頁，第13頁，第79頁，第25頁，第27頁，第27頁，第25頁，第41頁，第39頁，第39頁，第40頁。

②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335、360頁。

③④⑤張靜：《魏晉南北朝時期婦女地位研究》，安徽師范大學2002年學位論文。

?（南朝宋）劉義慶著，（南朝梁）劉孝標注，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116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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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朝宋）劉義慶著，（南朝梁）劉孝標注，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

[4]張靜.魏晉南北朝時期婦女地位研究[D].安徽師范大學，2002.

[5]楊天宇.禮記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6]高小慧.淺論魏晉南北朝女性意識的覺醒—— 《世說新語》札記[J].河南教育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03）：87-89.

作者簡介：

田琦，女，漢族，山東人，渤海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