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昆，胡傳成

（喀什大學，新疆喀什 844000）

1 認知與隱喻

1.1 認知

認知也可以稱為認識，是指人認識外界事物的過程，或者說是對作用于人的感覺器官的外界事物進行信息加工的過程。它包括感覺、知覺、記憶、思維、想象、言語，是指人們認識活動的過程，即個體對感覺信號接收、檢測、轉(zhuǎn)換、簡約、合成、編碼、儲存、提取、重建、概念形成、判斷和問題解決的信息加工處理過程[1]。

1.2 隱喻

《辭?！穼﹄[喻的定義是“比喻的一種”[2]。本體和喻體的關(guān)系比之明喻更為緊切。隱喻是基于兩個物體或概念之間相似性關(guān)系的語言現(xiàn)象，即在相同或相似的語義特征上出現(xiàn)指稱轉(zhuǎn)移，隱喻也常被描寫為一種壓縮的比較，但這種比較卻不是顯性表達的。較新的研究方法不把隱喻看作一種純語義現(xiàn)象，而是與其使用聯(lián)系起來或在認知概念層面討論它們[3]。隱喻的研究始于亞里士多德。亞里士多德提出的“對比論”認為：隱喻是用一個詞來代替另一個同一意義的詞的語言手段，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一種對比關(guān)系[4]。

1.3 認知與隱喻的聯(lián)系

隱喻是把源域的結(jié)構(gòu)映射到目標域上，源域是具體的范疇，目標域是認知后的具體范疇或抽象范疇。例如，“眼”的本義是人和動物的視覺器官，也就是源域。詞語“槍眼”是洞或孔的隱喻認識，這是目標域，是人們后天認知的抽象范疇。概念隱喻是人類基本的認知體質(zhì)，源自人類的生活經(jīng)驗，并在語言中體現(xiàn)為隱喻表達。例如，人們對“眼”的認識并不僅表現(xiàn)在事物表面，還有來自人們經(jīng)年累月的生產(chǎn)生活經(jīng)驗，比如，“白眼”“眉開眼笑”“順眼”等都是人類后天總結(jié)的認知經(jīng)驗。在認知語言學的觀點中，客觀世界和語言之間存在一個中間層次，所以語言中的隱喻表現(xiàn)形式可以體現(xiàn)出人類是怎樣認識和感知世界的[5]。南宋的陳骙首次提出了隱喻的概念，并對其進行了分類。束定芳（2000 年）在《隱喻學研究》中強調(diào)隱喻的認知功能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對西方隱喻理論進行整理，對隱喻的產(chǎn)生原因和本質(zhì)特征等進行全面分析總結(jié)[6]。

2 人體部位“眼”的隱喻

2.1 “眼”的概念隱喻

Lakoff 和Johnson 的概念隱喻理論認為，隱喻是發(fā)生在從源域到目標域的一種概念投射，源域的概念特征被投射到目標域之上，借此解釋說明目標域的概念特征[7]。

例1：人家透過門上的“貓眼”看清楚是他，連門都沒給他開。（梁曉聲《激殺》）

例2：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楊萬里《小池》）

例1 中的“貓眼”又名門鏡，是裝在住戶房門上的小型光學儀器，因其是一個細小的孔洞，光線通過孔洞的折射很像晚上貓的眼睛，所以別名為貓眼。例2 中的“泉眼”指的是泉水流出的小洞或縫隙，形似眼睛。“貓眼”“泉眼”都是人們根據(jù)“眼”的形狀、位置等基本信息結(jié)合日常生活表達出的隱喻，這也是人類通過自身認識世界的一種表現(xiàn)。

2.2 “眼”的空間隱喻

“空間隱喻”又被稱為“方位隱喻”，它將空間作為始源域，通過把空間結(jié)構(gòu)投射到非空間概念上，從而使其具有了空間方位上的隱喻?？臻g隱喻主要來源于人們的生活經(jīng)驗及相關(guān)行為，人們最初在認識世界的時候，通過自身行為和動作在空間環(huán)境中運轉(zhuǎn)，當某種行為反復進行，逐漸成熟時，就會在空間上開始延展，于是人們就會開始借用空間隱喻的方式來認識更多、更抽象的事物[8]?？臻g隱喻主要來自人們對于方位的認知，即空間方位隱喻。

例3：這相女配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自己眼底下見過的這班時派人里頭，不是紈袴公子，便是輕薄少年。(文康《兒女英雄傳》)

例4：眼中時事亦紛然，擁被寒窗夜不眠。（元好問《眼中》）

例3 中的“眼底下” 指的是事情發(fā)生在自己眼前，形容距離極近。例4 中的“眼中”時事紛然，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但全都記在自己心中，這里的“眼中”意指心中?！把壑小笔菫榱送怀鲎约旱乃娝?。“眼底下”多是表現(xiàn)出離自身距離近的人或事，而“眼中”則更多的是體現(xiàn)人心中的感情和情緒。

2.3 “眼”的時間隱喻

隱喻的建構(gòu)觀認為，時間是抽象的，而且具有延續(xù)性。人們可以通過事件的出現(xiàn)和消失來標明時間的起止，因此，時間又具有空間的特征和動作的特征，人們使用隱喻表達一段時間之內(nèi)發(fā)生的事件的先后順序，表征時間的空間關(guān)系[9]。

例5：一個美麗的前程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巴金《滅亡》）

例6：眨眼間白石已爛，轉(zhuǎn)頭時滄海重枯。（谷子敬《城南柳》）

例5 中是巴金筆下的杜大獲得了重新開始的機會，“眼前”意指這個機會轉(zhuǎn)瞬即逝，在這句話中“眼前”有表示時間短的意思。例6“眨眼間”石頭都已經(jīng)爛了，眨眼只需一瞬間，這里的“眨眼間”是指才過了很短的時間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事?！把矍啊笔峭ㄟ^方位詞表現(xiàn)出時間的相關(guān)隱喻，“眨眼間” 是通過具體的行為動作表現(xiàn)時間隱喻，但不論哪種方法，“眼”的時間隱喻都是時間極短的意思。

2.4 “眼”的情感思維隱喻

“情感”是對感情過程的感受和體驗，集中表達感情的體驗和感受。我國古代曾有七情說：喜、怒、哀、欲、愛、惡、懼[10]。漢語“眼”隱喻映射到情感域下就有多種情感表達。

例7： 孩子對父母撒嬌可以看得有趣，若是成人，便未免有些不順眼。（魯迅《朝花夕拾》）

例8：有兩個小孩子，拖著她，家產(chǎn)完了，伯伯叔叔都像狼一樣的兇狠，爺爺們不做主，大家都在冷眼看她。(丁玲《母親》)

例7“順眼”的本意是看著舒服，也就是合乎心意。魯迅筆下的“不順眼”則表達了對成人撒嬌這一行為的不喜歡甚至是厭惡的情緒。例8 作者筆下的母親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家后卻不受家人待見。這里的“冷眼”指的是家人對她們冷淡的態(tài)度。

2.5 “眼”的行為隱喻

眼與其他動作詞搭配可以表示認知狀態(tài)。眼是人類的視覺器官，是人類重要的信息來源。在認知狀態(tài)下，具體的視覺信息會自然地隱喻到抽象的認知領(lǐng)域，用來表達人們的認知狀態(tài)。

例9：以上兩個名單，都用大紅紙寫好，在各個村子的顯眼地方，張貼出來，引得人們十分注目。（陳殘云《山谷風煙》）

例10：某某人偽造古人的作品，怎樣苦心經(jīng)營多年，卻給明眼人一下子就識穿啦。（秦牧《藝海拾貝》）

在例9 中是要讓那兩個名單被所有人看到，能讓所有人都看到的地方就是顯眼的地方，“顯眼”就是指明顯而容易被看到。例10 中“明眼人”看穿了偽造的作品，“明眼人” 則是指具有判斷力的人能對周圍客觀環(huán)境和變化進行判斷?！帮@眼”中的“顯”是“顯現(xiàn)，明顯”，與“眼”組合就變成了“突出，能讓人輕易看到”的意思。這里的“明”就是“亮”的意思，與“眼”結(jié)合是“看清楚，看明白”的意思。

2.6 “眼”的顏色隱喻

顏色領(lǐng)域中的顏色詞應(yīng)用到“眼” 的概念結(jié)構(gòu)中，會使“眼”的相關(guān)詞句衍生出詞句本身以外的豐富的內(nèi)涵和意義。

例11：這時眼睛向上一翻，我才發(fā)現(xiàn)他會翻白眼。（韋君宜《兩村行》）

例12：你們說小韓姐這個那個，我看你們是眼紅小韓姐！ （1978 年第一期《人民文學》）

在例11 中，顏色詞在句中表示基本的色彩義，并沒有其他的內(nèi)涵義或隱喻義。例12“眼紅”中的“紅”在漢語中本身有表示好事的意思，而在這個例子中“眼紅”表示見別人條件好或有好的東西非常羨慕而嫉妒。

3 人體部位“眼”的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3.1 “眼”的概念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例13： 大娘故意把臉一嗔指著賈正：“怎么，大娘說到你心眼里去啦？到那時你要真的那樣對待我，看我撕了你的皮！ ”（馮志《敵后武工隊》）

例14：小溪發(fā)源于半山腰上的小泉眼里。

3.2 “眼”的空間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例15：李德才看嚴志和走到他眼前，哭得兩只眼睛象桃兒。（梁斌《紅旗譜》）

例16：人亦有些癡處：伏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曹雪芹《紅樓夢》）

3.3 “眼”的時間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漢語中“眼”的時間隱喻通常是通過“眼”與一些方位名詞組合來表達，有些則是通過“眼”的具體行為動作來表達?！把邸钡臅r間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達也與漢語的表現(xiàn)形式有部分的共通之處。

例17：這一切不過是剛剛在眼前、剛剛過去的事情，然而，然而卻好像遙遠的多少年前的事了！

例18：寶玉趕著要和鴛鴦?wù)f話，豈知一轉(zhuǎn)眼便不見了，心里不免疑惑起來。（《紅樓夢》）

3.4 “眼”的情感思維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漢語的情感思維隱喻是通過“眼” 的動作來表現(xiàn)，在這方面的隱喻，漢語有著更豐富的表現(xiàn)形式。對維吾爾語而言，漢語有成語表達或熟語表達，維吾爾語卻缺乏與之對應(yīng)的表現(xiàn)形式。

例19：小狼的身子骨催起來了，它總是吃得肚皮溜溜圓，像個眉開眼笑的小彌勒，真比秋季的口蘑長勢還旺，身長已超過小狗們半個鼻子長了。（姜戎《狼圖騰》）

例20：鳳姐兒冷眼敁敠岫煙心性為人，竟不象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樣，卻是溫厚可疼的人。（曹雪芹《紅樓夢》）

3.5 “眼”的行為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例21： 兩個特務(wù)在墻角擠眉弄眼地說：“嘿，大號的！ 要是戴上三個月，瞧吧！ ”（《紅巖》）

例22：你到底想干什么! 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聽我的，先下去再說，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3.6 “眼”的顏色隱喻在維吾爾語中的表現(xiàn)形式

例23： 當?？癖┑仳T上一頭母牛后胯的時候，小狼嚇得向后猛地一躥，一下子被鐵鏈拽翻了一個大跟頭，勒得它吐舌頭，翻白眼。（姜戎《 狼圖騰》）

例24：他紅了眼，伸直脖子，頭一頂一頂?shù)卣f。（麥家《刀尖·刀之陽面》）

4 結(jié)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