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怡 魏鴻鈞
(閩南師范大學文學院,福建漳州 363000)
早在1874 年,英國漢學家艾約瑟就在提交給第二屆遠東會議的論文中根據(jù)諧聲字,提出中國古代應該存在復輔音聲母。1876 年,艾約瑟因發(fā)現(xiàn)古漢語的來母字與其他聲母字的諧音交替現(xiàn)象,遂在《漢字研究導論》中正式提出了古有復輔音的假設。1923年,瑞典漢學家高本漢根據(jù)艾約瑟的假設,于《中日漢字分析字典》中提出“各”“絡”互諧是古漢語復輔音遺跡的著名理論。[1]同年,林語堂于德國萊比錫大學取得語言學博士學位歸國后,憑借著扎實的外文基礎和中西結(jié)合看問題的角度使他對古漢語有無復輔音的問題提出質(zhì)疑。1924年,他發(fā)表《古有復輔音說》一文指出中國文字非“拼音文字”,單從字形難以判斷聲母實際讀音,所以前人古音研究中往往把復輔音當作“變相疊韻字”或是“反切的一種類型”。林語堂依古籍文獻中所載“貍—不來、筆—不律、螳—突郎”等,認為是明顯含復輔音證據(jù)之詞,提出古有復輔音的假設,成為國內(nèi)首先論證復輔音問題的語言學家。
林語堂研究貢獻在于除了延續(xù)艾約瑟、高本漢從漢字諧聲著手假設古有復輔音以外,另外增添了“古今俗語”“讀音及異文”“親屬語言”“方言”“外文”等材料進一步佐證,并提出探究古有復輔音的四條途徑:1.尋求古今俗語之遺跡;2.從字之讀音或借用上推斷;3.從字之諧音現(xiàn)象探求;4.與印度漢藏語系語言比較論說。自此,古漢語存在復輔音聲母的說法,便成為漢語史學家的心頭罣礙。此后,中原大地戰(zhàn)亂頻發(fā),發(fā)展困難,學者們難以深入議題。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后,復輔音聲母研究的總結(jié)者、新論者越來越多,正反互見,蔚為風氣,作為風氣開創(chuàng)者之一的林語堂具有不可抹滅的貢獻。文章的局限在于他事先認定古籍文獻里凡一個音節(jié)對應兩個漢字者均為復輔音,常常將簡單問題復雜化?,F(xiàn)就林語堂古有復輔音研究貢獻之四條途徑,擇其合理、重要的兩條進行闡述:
林語堂于文獻資料中擇取古今俗語多條作為復輔音研究憑證。現(xiàn)按林語堂《古有復輔音說》一文研究順序,分kl-(gl-)、pl-(bl-)、dl-(tl-)三類復輔音進行探討,先述其貢獻再論局限。
1.kl-(gl-)類
林語堂從古籍文獻如《宋景文筆記》《江南志書》《方言什錄》《雞林類事》《雞肋篇》等找出kl-(gl-)類古今俗語多條,如“孔曰窟籠”“角為矻落”“圈為窟攣”“云曰屈林”“錮為錮鏴”“窟礌子亦名魁礌子”是其貢獻。其中“孔”在古今俗語中既說“窟籠”又稱“孔竉”,皆指“洞、穴或空”,如《廣韻?上聲卷?第三》:“孔,穴也。又空也。甚也。亦姓。”[2]林語堂認為“孔—窟窿—孔竉”之間存在“裂變重疊”關系,他推測疊韻語“孔竉”是由非疊韻語“窟籠”變化而來,“窟籠”又由單音節(jié)詞“孔”分化為雙音節(jié)詞而來,裂變途徑為“孔klung>窟籠k'ulung>孔竉k'unglung”。林語堂從“裂變重疊”現(xiàn)象分析復輔音字如何分化為雙音節(jié)詞,可謂別出蹊徑。但細細深究他所舉例證有些不可信,同樣以“孔曰窟籠”一條為例,該說法出自孫炎所造反切,[3]原是以“窟籠”作為“孔”的反切上下字,后來有人把“窟籠”視為“孔”的別稱,“窟籠”才有“洞、穴、空”等義項。再說出自北宋孫穆《雞林類事》“云曰屈林”一例,林語堂在文章中武斷地認為《雞林類事》所記的古朝鮮語“屈林”是古漢語“云”的借詞,并據(jù)此作為判斷古有復輔音的證據(jù)。事實上,古朝鮮在當時不僅與我國漢民族有頻繁的文化往來,同時與我國東北及北方的阿爾泰民族之間有密切的文化交流,[4]《雞林類事》中所載的古朝鮮語是否都來自漢民族的借詞有待考證,林語堂依此推斷復輔音存在一定的主觀性。
2.pl-(bl-)類
林語堂從《爾雅》《雞林類事》《方言雜錄》等找出pl-(bl-)類古今俗語多條,如“不律謂之筆”“貍之言不來也”“風曰孛纜”“蒲為勃盧”“旁為步郎”。以“不律謂之筆這一條來說,前人認為是“語之變轉(zhuǎn)、合聲、切音、緩聲、急聲”等語音現(xiàn)象。[5]他則主張是pl-(bl-)類型的復輔音。他還從古籍記載“不律”一詞所流通的地域范圍,揪出古人說法矛盾之處,如郭注《爾雅》:“蜀人呼筆為不律?!钡恰墩f文》記載:“聿,所以書也。楚謂之聿,吳謂之不律,燕謂之弗”[6]可證“不律”或為吳方言詞,與郭璞所說地域不同。同時他秉持求是嚴謹?shù)膶W術態(tài)度,對未經(jīng)考實但可能含pl-(bl-)類復輔音的例子如“蓬為勃籠”“槃曰勃闌”只列不證。
我們就林語堂所舉pl-(bl-)類型的例證來看,有些也不可信,如“貍之言不來也”屬于反切中的倒紐(“來不”切“貍”),[7]不能作為復輔音的證據(jù)。再如源自《雞林類事》“風曰孛纜”一例,部分學者如黃有福、[8]金永哲[9]認為古朝鮮語“孛纜”非古漢語“風”的借詞,而是古朝鮮語固有詞,其他學者如應琳[10]則認為“孛纜”一詞來自阿爾泰語而非古漢語。綜合幾位學者說法可知,“孛纜”一詞與漢語無關,不能以此來證明漢語古有復輔音。
3.dl-(tl-)類
林語堂從《江南志書》《容齋三筆》《方言雜錄》及廈門方音找出dl-(tl-)類古今俗語多條,如“團為突欒”“螳曰突郎”“頂為滴”“鐸為突落”“禿說禿驢”并作簡單評釋,如說“突郎”是“螳蜋”的轉(zhuǎn)注語,古代用“蜋”字來表現(xiàn)tlɑng的讀音?!皥F為突欒”一條出自《江南志書》,查閱同屬吳地文獻如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馀》寫道:“杭人有以二字反切一字以成聲者,如以‘團’為‘突欒’……以‘鐸’為‘突落’”。[11]可知明朝杭州人用反切上下字“突欒”來表示被切字“團”,不應拿“突欒”作為復輔音研究上的證據(jù)。
《古有復輔音說》繼承艾約瑟古有kl-、pl-、tl-三種類型的復輔音觀點,他說:有人曾質(zhì)疑用諧聲材料探究聲母演變的合理性,認為古人造字諧聲只取韻基,不論聲母,理由是不同聲母的諧聲關系較為雜亂無章。但是表現(xiàn)上的雜亂無章其實有條理脈絡可循,如p-,t-,k-三組聲母絕不可互通,卻可各與l-相諧。他又說:s-t、k-h聲母上的不同,容易從發(fā)音上得到解釋,但是k、p、t與l 的關系不能以平常發(fā)音學理來說明,應是來源于復輔音。林語堂學貫中西,嘗試從西方復輔音聲母演變來輔助說明古漢語具有復輔音的觀點,如他說希臘語kl 到英語l,[12]可以證明kl變?nèi)雔的音變路徑是可行的。文章擴展出14組kl-、pl-、tl-的例證如下:
表中提出kl-類復輔音例證10 例;pl-(bl)類復輔音3 例;tl-類復輔音1 例。林語堂說倘若“各”古讀為kok,則不應諧出lok(路)音,若是以kok 諧klok,或以klok 諧lok,或兩字俱讀klok,諧聲上才說得過去。但是細細考察林語堂所擴展出的十四組例證,并不全都是諧聲字,同樣以“路”字來看,《說文?路》:“道也。從足從各。”是個會意字,因此不能將其作為kl-類復輔音的證據(jù)。再說,有的諧聲材料還存在三種、四種不同發(fā)音部位聲母相諧的現(xiàn)象,就第十三組例證來看,從“翏”得聲的字除了林語堂所舉繆(明母)和“戮廖寥”(來母)的關系,也與“膠、嘐”(見母)等字相諧,若按復輔音解釋此組應擬作kml-,而非bl-。
林語堂提及的kl-(gl-)、pl-(bl-)、dl-(tl-)三類復輔音及其材料多為主張古有復輔音的學者所接受,如陳獨秀《中國古代語音有復聲母說》就kl-(gl-)材料補充“蜾曰蜾蠃”“苽曰菰蘆”;對pl-(bl-)材料補充“蜂曰蒲盧”“茢曰勃茢”“撥曰布拉”;在dl-(tl-)材料補充“稂曰童梁”“蟬曰蜩蟧或虭蟧”。此外,陳獨秀在文章中除了接受kl-、pl-、dl-三類復輔音外,還提出了mb-、md-、nd-、?d-、?g-、mbl-等多種復輔音的證據(jù)。[13]林語堂提出研究古有復輔音的四條途徑(古今俗語、字之讀音或借用、字之諧聲、印度漢藏系中的語言),也多為學者所接受和發(fā)展,“古今俗語”如張世祿《漢語語音發(fā)展的規(guī)律》除了認同林語堂所舉“不律為筆”“不來為貍”“孔為窟窿”“團為突欒”的證據(jù)外,又加上“角落為角”一則作為古有復輔音的證據(jù)。[14]“字之讀音或借用”如杜其容《部分疊韻連綿詞的形成與帶l-復聲母之關系》提及“鬲”(古核切、郎擊切,kl類)由于古復輔音聲母趨簡加上人們?yōu)榱朔謩e語義,因此造成古核切為縣名、人名,郎擊切為鼎屬的異讀現(xiàn)象。[15]“字之諧聲”如笪遠毅《古漢語復輔音聲母[*kl-]考》運用統(tǒng)計法說明從“監(jiān)”得聲的字,見系及來母字各26 個,二者共占“監(jiān)”系列字總數(shù)的88%,這一做法顯然較林語堂簡單羅列諧聲字更加系統(tǒng)、科學。[16]“印度漢藏系中的語言”如嚴學宭《上古漢語聲母結(jié)構(gòu)體系初探》在林語堂所舉暹羅語klong證明古有kl-類復輔音外,補充僮語“魚”讀[plα1],“雷”讀[plo3]。[17]
除上述學者對林語堂所列材料的補充發(fā)展外,一些學者還運用其他材料來探究古復輔音聲母,如張世祿《漢語語音發(fā)展的規(guī)律》增添《說文》“讀若”材料;[18]竺家寧《復聲母研究的方法和基本原則》增添“聲訓”材料來證明古有復輔音。[19]
林語堂《古音中已遺失的聲母》(1928)一文提出上古聲母只有短期的研究與粗糙的成績,[20]比韻母研究幼稚疏陋的多。接著點名批評章太炎、黃侃等學者的古聲母觀點:文章說章太炎以“精清從心邪”是“照穿床審禪”之副音,并將精組并入照組過于武斷;又批評黃侃“古音十九紐”是循環(huán)式論證、乞貸論證(begging the question)。林語堂根據(jù)清儒學者古聲母研究的一些成績向古聲母研究提出兩點疑問:
陳澧《切韻考外篇》主張36字母的“照穿床審禪”,依反切上字應再分出“莊初神山”五母,[21]具體分出情形如下:
表2:陳澧聲母分類情況
表中可知“照組字”中只有“禪”母在二等處存在“空缺”,陳澧認為分配不齊是自然現(xiàn)象,并無過多解釋。但林語堂卻由此產(chǎn)生“空缺處應填入什么”的第一個疑問。
林語堂批評古音學者如錢大昕、章太炎、黃侃等人對“喻母”研究不充分,如錢大昕主張“古無影喻之分”,由于“影母”之字引而長之才在中古產(chǎn)生了“喻母”;[22]章太炎在其上古二十一聲紐中同樣將“影喻”合為一紐;[23]黃侃于古音十九紐中也將“喻”母歸為“影”母之變紐,認為“今音讀喻者,古音皆讀影”。[24]林語堂指出若是上古“影喻”同紐,則演變到中古得不出合理的分化條件,因此他假定上古“影母”和“喻三”相近,至于“喻四”則和影母完全沒有關系,而是古音中已遺失的聲母[j](英文June、July字首輔音[j],即舌端齒齦塞擦濁輔音[d?])在隋唐之間演變?yōu)閥,如此除了用來填補“禪母”相對的空缺,也可以和古讀作零聲母的影母字區(qū)別開來,進而使上面兩個問題得到解釋。文章列出上古照組、莊組、精組等聲母的音標符號以及相配情況如下表:
表3:上古照莊精組等聲母的音標符號及相配情況
林語堂運用“諧聲、通假”等材料證明“喻四”上古實讀作[j](即[d?]),與讀作零聲母的影母和喻三有別。我們將文章所列出的證據(jù)整理如下:
表4:諧聲材料的證據(jù)
表5:不相蒙而語實相系的字
表6:通假的證據(jù)
上面幾張表中“喻四、邪母”常常通用,且不摻雜“影母、喻三”等聲母字,顯然上古“喻四、邪母”和“影母、喻三”應別作兩類。林語堂構(gòu)擬古喻四讀作[d?],邪母讀作[dz],兩類聲母相差無幾,因此常常諧聲、通假;又從材料上來看,喻四[d?]與審[sy]、禪[dy]、神[d?y?]、心[s]等聲母也有關系,他認為應是聲母具有相同發(fā)音部位所造成的音近諧聲、通假,用林語堂的話來理解,若將喻四歸入審邪禪的“正齒”“齒頭”音后,這些諧聲、通假關系便可迎刃而解,不必細說。
上古喻四除了與邪母字常常通用外,也與舌頭音字(主要是定母字)關系密切,林語堂舉“夷”字的通假異文來作為喻四和舌頭音字關系的佐證:
表7:“夷”字通假異文及版本比較
基于錢大昕《舌音類隔之說不可信》中說舌上音“知徹澄”上古讀作舌頭音“端透定”以及夏燮《述韻》說正齒音上古其中一類和舌頭音相合,可得知上表的“澄母字”“禪母字”古應讀作舌頭音聲母。上古喻四和牙音字也有些關系,不過林語堂沒有開展論述,只舉了“勻之諧鈞”一例來作為證據(jù)。在林語堂之前,高本漢也注意到喻四在上古和齒頭音、舌頭音、牙音的親密程度,他把喻四的上古音擬作*d、*z和*g,其中不送氣的舌尖濁塞音*d用來解釋和*d?(定母)的關系;齒頭濁擦音*z用來解釋和*dz(邪母)的關系;不送氣的舌根濁塞音*g 用來解釋和*g?(群母)的關系。
林語堂不滿意高本漢將喻四上古一分為三的做法,他主張喻四只讀作*j[d?],與邪母*dz是音近關系,理由是*j[d?]變?yōu)橹泄舮,比z變y來得自然。至于喻四和舌頭音、牙音的關系,他舉外語的例子來說明d+y,g+y顎化為j[d?]是極常見的事,如英語procedure的d和George的兩個g今皆讀作[d?]。
林語堂是最早一批采用歷史語言學方法研究古漢語的中國學者,該方法提出:“同一音位在相同的語音條件下,只能有同樣的音變結(jié)果。”林語堂據(jù)此主張:“‘喻’定然不是‘邪禪’等音,否則后來不應有與‘邪禪’不同的演化?!痹摲椒◤娬{(diào)的“空格理論”,[25]更被林語堂用來以喻四古讀填補禪母二等字的空缺。
林語堂文章中注意到喻四和齒音的關系,并由此分出古音喻四和喻三的不同,在當時的學術環(huán)境中具有突出貢獻。林語堂利用諧聲材料來討論古喻四同舌音、齒音聲母的關系,證明喻四中含有已遺失的古聲母,并且他將喻四擬作[j](即[d?]),中古是[y],認為由[j]變[y]具有語言學的普遍共性,同時他還運用外文變化來作為輔證,如他說:“單以j字母在英、德、臘丁的讀法與y音的互相通轉(zhuǎn)已可想見?!钡聦嵣嫌魉耐鄠€發(fā)音部位聲母都存在諧聲關系,有相當復雜的諧聲脈絡,[26]對其音值進行準確的構(gòu)擬有一定程度上的困難。即使林語堂的擬音還存在一些問題,但在缺少古聲母研究成果的環(huán)境下,林語堂作出的貢獻仍是功不可沒的。
從文章用例來看,我們發(fā)現(xiàn)林語堂所舉的有些例證不是太嚴謹,比如表1中的“姒、耜、洩”未收錄于《說文》中,不能直接拿來說明“喻四”和其它聲母之間的上古諧聲關系。
表1:林語堂復輔音諧聲例證
從文章整體來看,林語堂只證明了上古時喻四同舌音、齒音二系聲母有密切關聯(lián)。事實上,喻四與舌根聲母之間關系同樣緊密,但林語堂沒有開展論述,僅簡單提到一個例子,他說:“珂先生假定‘喻’于z之外并且代表已遺失的d,g(‘定’‘群’是送氣的d,g),這自然是對的(如‘甬’之諧‘通’,‘勻’之諧‘鈞’)?!蔽覀冎馈皠颉甭暷笧橛魉?,“鈞”是見母字,所以可以推測林語堂是明白喻四和舌根音之間存在關聯(lián)的,但是他沒有進一步對例證說明。此外,林語堂把喻四擬作[d?],后來的古音學家都沒有采用,如高本漢《中上古漢語音韻綱要》仍堅持將喻四的上古音擬作*d、*g、*z;[27]王力《漢語史稿》將喻四擬作*d,[28]《漢語語音史》擬作*?;[29]蒲立本《上古漢語的輔音系統(tǒng)》認為喻四最適合的擬音是*e,但聲音上最接近*l;[30]李方桂《上古音研究》主張“喻四”古近r、l(參考古代臺語、漢代用語),又很近d(常跟舌尖塞音諧聲),可以暫時擬為*r;[31]包擬古《原始漢語與漢藏語》將喻四擬作*l;[32]金理新《再論喻母古讀》將和見組諧聲的喻四稱為“頤母”,擬作?gl,將和定母諧聲的喻四擬作?d,[33]金理新、謝尚優(yōu)《漢語“死”以及以母讀音問題》又把喻四改擬作濁擦音*z;[34]趙彤《以母的上古來源及其相關問題》擬作*ql-。這些學者都不同意將喻四擬作*d?。[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