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港
王老離開這個世界了。王老是輝煌五十年的大型造紙廠的工程師。造紙的工程師能留下啥?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房子留給兒子王棟,保險箱留給徒弟鄭立。他病重時,徒弟鄭立經(jīng)常陪伴伺候。
王老的保險箱,是很小很老的那種。這是個神秘的箱子,他從來沒讓兒子王棟看過內(nèi)容。人人猜測,這里面應(yīng)該裝著寶物,肯定是寶物,不是寶物干嗎要保險箱?不是寶物咋能這么神秘?
寶物留給外人,而不是親生兒子,王棟心里當(dāng)然不是滋味。王棟當(dāng)然要對寶箱動腦筋??墒牵鯒澆恢烂艽a。通過觀察研究,從重量推測,裝的應(yīng)該是錢,從晃動感覺又好像是字畫類??傊苌窈苌瘛?/p>
怎么用腦筋怎么嘗試,也開不開寶箱。王棟下了狠心,動橫的,用鋼鋸。
成功在即,只剩下最后幾鋸了。寶物出現(xiàn)的那一刻到了!王棟頭上冒汗,心怦怦跳,他要歇一歇,靜一靜。他點(diǎn)上一根煙,對裊裊上升的煙輕聲說:“是存折,你就搖一搖?!卑咨珶熤p柔地向上,沒有變化。王棟又說:“是金子,你就晃一晃?!睙熤鶑耐鯒澥稚铣陡拙€,直直的。王棟狠狠地說:“是寶石,你就動一動?!睙熤琅f。王棟手抖了,煙柱扭曲著動了。
“呸!看我的,看事實(shí)!”王棟一用力,寶箱門開了。
全是白紙,白白的紙,半個手掌大小,方方正正。怎么看也是白紙。
王棟汗如冷雨,他雙手一摟,將方紙片子摟出來。再怎么看也是白紙。把箱子底朝天翻過來,只有白紙片子。就是白紙,就是白紙。
王棟將紙片對上強(qiáng)光,怎么看依然是白紙。王棟忽然想起電視劇里的地下工作者,就搬來一盆清水,抓幾張泡上,蹲著等著白紙變化,顯出字來??墒牵准埦褪前准?,一筆一畫一點(diǎn)兒也沒有。王棟哭了,哭得厲害。
既然是白紙,那就遵老爺子的遺囑,打電話叫鄭立來,全部給他。
見到白紙,鄭立大驚失色。
王棟問:“鄭哥,這啥東西?”
鄭立顫抖著說:“這是……五十年來……造紙廠各年份各批次各機(jī)型的產(chǎn)品。別人看就是白紙,沒有區(qū)別的張張白紙,可造紙的人看,這是博物館呀!”
“啊——值錢嗎?”
“一座博物館呀,哪只是錢的事喲!”
“啊——呀——鄭哥,那……這是咱們兩個人的。”
鄭立拿起一張白紙,又拿一張,對著光細(xì)細(xì)看。看著看著,白紙與手抖動得像上了機(jī)器。他淚盈眼眶,失聲哭了。
王棟說:“哥,你可要沉住氣,值多少錢也得沉住氣?!?/p>
“一錢不值了呀!”
“啊——什么?什么?剛剛還說……”
“這些紙是有次序的,是按批次排放的,現(xiàn)在,現(xiàn)在,亂了,分不清楚了?!?/p>
“啊——我……我只是……只是動了動。”
唉,有的東西,手一動就毀滅了。
[責(zé)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