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

【案例呈現(xiàn)】

英語課堂上，楊老師正在激情滿懷地講評期末模擬卷，突然發(fā)現(xiàn)小暢在做數(shù)學題，楊老師有一絲生氣，說了一句：“小暢，請認真聽講?！毙硾]有理會，繼續(xù)做數(shù)學題。楊老師更生氣了，一把奪過小暢手中的作業(yè)本，轉(zhuǎn)身走向講臺。這時，小暢站起來朝楊老師怒喊：“你煩不煩，英語試卷上的題目我又沒做錯，憑什么不能安排自己的時間，你不要管我了?！睏罾蠋熴读艘幌拢瑥妷盒闹械呐饟蔚较抡n，課后怒氣沖沖地對我說：“張老師，你們班的小暢我管不了了，以后我的課她愛怎樣就怎樣！”

這一起課堂沖突讓初次當班主任的我陷入了兩難境地：從師生關(guān)系看，小暢在課堂上沒有認真聽講且公然頂撞老師，顯然是不對的，但我如果只是簡單地批評、懲罰小暢，不僅會讓我和她的關(guān)系疏遠，而且也難以知曉她行為背后的動機。從師師關(guān)系看，科任教師在我班受了委屈，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妥，她不僅會質(zhì)疑我的班級管理能力，還可能會對我班產(chǎn)生負面印象，影響后續(xù)的教學。如何當好楊老師和小暢之間的“和事佬”？我想到了非暴力溝通。

【方法分享】

非暴力溝通有四個步驟：

1. 觀察。非暴力溝通的第一步便是放下成見， 耐心傾聽，以此獲取較為客觀的事實。通常我們可以這樣提問：“聽說……是嗎？”“你的意思是說……”

2. 感受。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感受是進入深度溝通的前提。要注意的是，感受與想法不同，“我覺得我數(shù)學不好”是想法，“我不會做數(shù)學題，我很沮喪”是感受。通常我們可以這樣提問：“你感覺如何？”“你心里有什么感受？”

3. 需要。只有明晰內(nèi)在需求，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通常我們可以這樣提問：“是什么想法讓你有這樣的感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為你看重……對嗎？”

4. 請求。能夠滿足個體內(nèi)在需求的具體舉措便是請求。當我們被情緒左右時，很難清楚地表述出恰當?shù)恼埱?，說出的通常是命令。所以，在溝通過程中，教師要盡量避免使用抽象的語言，并且要傳達出無意強人所難的善意。我們可以這樣提問：“你是否愿意……”“所以，你想……”

我嘗試用以上方法與小暢和楊老師溝通。

【談話過程】

1. 與小暢的談話過程

我：小暢，能跟張老師說一下今天英語課發(fā)生的事情嗎？

小暢：我感覺英語老師故意針對我，我很生氣，所以沖她吼了幾句。（小暢在評論，而非客觀描述事實，因此需要進一步引導。）

我：你能具體說說是什么事情讓你有這種感覺嗎？

小暢：今天英語課講評的試卷錯題我已經(jīng)弄清楚了，于是我就拿出數(shù)學錯題本復習。您知道的，數(shù)學是我的短板，期末考試臨近，我想在數(shù)學上多花點時間和精力。但是，楊老師在課堂上不停地點我回答問題，還將我的錯題本收走了。

我：所以，你是對楊老師打斷你復習數(shù)學一事感到生氣，是嗎？（點明矛盾點，確認信息，拉近距離。）

小暢：是的。

我：其實你很看重自己的學習成績，尤其是數(shù)學成績，對嗎？（詢問需求。）

小暢：當然。就是因為中考數(shù)學成績不理想，我與理想的高中失之交臂。進入高中以后，數(shù)學的難度進一步加大，我的數(shù)學成績?nèi)圆灰娖鹕?，所以我選擇了歷史方向。分班后，雙語學科是我的優(yōu)勢，政、史、地目前也還不錯，唯獨數(shù)學扯了后腿，所以我想把數(shù)學成績提上來，不再重蹈覆轍。

我：你對自己的學習情況認知很清晰，老師相信你一定能夠突破數(shù)學的瓶頸。（給予肯定，進一步拉近距離。）老師也都希望你們能夠考取心儀的大學，可見，我們的需求是一致的。只不過，楊老師是英語老師，自然會多關(guān)注學生在英語學科的表現(xiàn)。

小暢：這學期以來，我在英語學科上并沒有花太多時間，但成績還能穩(wěn)住?，F(xiàn)在想想，其實多虧了楊老師的幫助。之前我的作文總是扣很多分，楊老師找我談了幾次，逐字逐句地幫我修改。每次大考結(jié)束之后，她都會拿著答題卡逐個跟學生分析問題，她的確是一個嚴謹負責的老師。（小暢的情緒平復，回歸理性。）

我：我想，正是因為楊老師嚴謹、負責，所以她在課堂上對同學們的要求會比較高，她希望同學們都能跟著她一起投入課堂，你覺得呢？

小暢（點頭）：楊老師希望我的英語能夠再提高10分，進入高分段，其實我也想沖一沖。

我：所以，你想調(diào)整一下英語學習計劃嗎？（進一步挖掘需求。）

小暢：是的。我一方面要轉(zhuǎn)變觀念，雖然目前英語有一定優(yōu)勢，但也要居安思危，不能顧數(shù)學而失英語；另一方面要調(diào)整行為，上甲課做乙課作業(yè)不僅違反課堂紀律，而且自己也提心吊膽，學習效率并不高。（明晰需求，調(diào)整行為。）

我：看來今天的事讓你更加明確了自己的學習需求和老師的期待。

小暢：是的，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2. 與楊老師的談話過程

我：聽說今天英語課上小暢頂撞了您，作為班主任，我為此感到非常抱歉。（表達感受和歉意，拉近距離。）

楊老師：哎，教書幾十年，這還是第一次被學生公開指責。

我：小暢的課堂行為讓您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所以很生氣，對嗎？（確認信息，詢問感受。）

楊老師：當然。為了準備這節(jié)課，昨晚我在辦公室加班到十點。我原本也可以簡單處理試卷，不用專門拿一整節(jié)課來講解。

我：所以您非?？粗剡@一節(jié)試卷講評課，也希望學生能夠從中有所收獲，對嗎？（詢問需求。）

楊老師：是的。雖然這次考試的閱讀理解題目不難，但是這幾篇文章的邏輯結(jié)構(gòu)嚴密，詞匯和語法高級，非常值得學生精讀、模仿。

我：正是在您的帶領(lǐng)下，我們班的英語成績才能進入年級前列，學生和家長都特別認可您。（給予肯定，進一步拉近距離。）

楊老師：當老師是個良心活兒，我們付出并不圖回報，只是想讓學生在高考時多一些底氣和信心。（引出內(nèi)心深處的需求和期待。）

我：是的。尤其是我們班的學生，大部分都存在偏科現(xiàn)象，未來恐怕還得老師多費心。

楊老師：文科班的學生是這樣，雙語好一些，數(shù)學是“絆腳石”。

我：是啊。小暢就是這樣，數(shù)學成績不及英語的一半，臨近期末，她非常焦慮。（引導楊老師與小暢共情。）

楊老師：哎！我當時也有些沖動，要是知道她的處境，下課找她單獨聊聊可能會更好。（明晰需求，調(diào)整行為。）

當天晚自習，小暢找楊老師道了歉，經(jīng)過楊老師的開導，小暢的焦慮情緒有所緩解，師生關(guān)系也得以修復。

【總結(jié)反思】

師生之間產(chǎn)生沖突的原因往往是雙方都想在自己的認知范圍內(nèi)去改變對方，而忽視了對方的心理需求。誠如《非暴力溝通》的作者馬歇爾·盧森堡所言：“非暴力溝通的目的不是為了改變他人來迎合我們，而是幫助我們在誠實和傾聽的基礎(chǔ)上與人聯(lián)系。”

在上述案例中，我運用非暴力溝通，引導科任教師與學生理解對方行為背后的需求和期待，并且審視自己的真實需求。在溝通的過程中，楊老師和小暢逐漸明白，他們其實是同一戰(zhàn)線的盟友，師生關(guān)系得以改善。這樣一來，師生沖突危機便轉(zhuǎn)化為教育的契機。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