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林 熊燕燕
(蘭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語言詞匯概念表征模式研究是雙語及多語研究的重要議題。雙語研究結果大多認為兩種語言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崔占玲,張積家2009;De Groot 2011;Bordag et al.2022)。這一觀點在幾個描述雙語者詞匯習得、詞匯語義聯(lián)接、概念表征的模型中可得到印證,如修正層級模型(The Revised Hierarchical Model,RHM;Kroll & Stewart 1994)、雙語互動激活模型(The BIA+Model,Dijkstra & van Heuven 2002)、詞匯附生模型(The Parasitic Model,PM;Ecke 2015)等。修正層級模型認為雙語者二語(L2)詞匯與概念之間的直接聯(lián)接較弱,需要通過一語(L1)與概念建立聯(lián)接;雙語互動激活模型認為兩種語言詞匯之間存在互動關系,但并非建立起直接聯(lián)接,而是通過共享的概念表征相聯(lián)系;詞匯附生模型認為L2 詞匯的概念表征會自動選擇附生在通過L1 詞匯所建立起來的已有概念上。盡管上述模型均主張雙語者概念共享表征,但每種語言詞匯與概念表征之間的聯(lián)接方式卻有所不同。此外,雙語研究認為雙語者兩種語言詞匯之間的語義共享程度也存在差異。比如分布特征模型(Distributed Feature Model;Van Hell & De Groot 1998;Duyck & Brysbaert 2004)認為,雙語者兩種語言詞匯間的語義差異如同一個連續(xù)體,在連續(xù)體的一端,一種語言詞匯與其在另一種語言中的翻譯詞之間語義完全重合,而在另一端,一種語言詞匯的語義只在該語言系統(tǒng)中表征(Bordag et al.2022:193)。
然而,有研究對于雙語者詞匯共享概念表征持不同觀點。比如,Jin(1990)認為雙語者兩種語言的具體詞共享概念表征,抽象詞獨立表征;De Groot & Nas(1991)發(fā)現(xiàn)雙語者同源詞共享概念表征,非同源詞概念獨立表征;黎明(2019)發(fā)現(xiàn)現(xiàn)有研究絕大部分都是針對形態(tài)相似的拼音文字,結果表明雙語詞匯共享概念表征。但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語言形式不相似雙語者仍然共享概念表征(李艷,黎明2019)。
總體來看,大多研究支持雙語者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這一觀點。那么,三語者詞匯概念表征模式是否亦如此?三語者與二語者跨語言影響(Crosslinguistic Influence)模式不同,三語遷移的模式相較二語更加復雜(陳建林2022:21)。二語習得中的語言遷移通常只有“一對一”模式,而三語則既包含“一對一”,也包含“多對一”模式(De Angelis 2007)。尤其是一語與三語、二語與三語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三語研究與二語研究最大的不同之處。但是迄今很少有研究對于三語者三種語言之間詞匯概念表征模式提供實證數(shù)據(jù)。崔占玲和張積家(2009)采用跨語言重復啟動效應研究范式,認為三種語言共享語義表征。盡管該研究為藏-漢、漢-英之間語義共享提供了一定證據(jù),但是該研究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語藏語與三語英語之間共享語義的直接證據(jù)。陳建林等(2018)采用跨語言重復啟動效應研究藏-漢-英三語者詞匯語義通達模式,發(fā)現(xiàn)英語詞匯通達語義的模式與漢語水平有關,漢語水平較高者英語僅借助漢語通達語義,而漢語水平較低者同時借助漢語和藏語通達語義。盡管上述研究對三語者一語與二語、二語與三語之間的詞匯概念表征模式做出了推測,但尚不能為一語和三語之間是否共享概念表征提供直接證據(jù)。
本研究以藏-漢-英三語者為研究對象,采用語言轉換數(shù)字識別與命名實驗方法,探究三語者詞匯概念表征模式。根據(jù)刺激效價(valence)屬性,數(shù)字刺激可分為單價刺激(univalent stimuli)和雙價刺激(bivalent stimuli)兩類(Finkbeiner&Caramazza 2006)。單價刺激包含特定語言的信息(如漢語的“一”,英語的one 等),而雙價刺激不包含特定語言信息(如阿拉伯數(shù)字1,2)。實驗基本原理是:雙價刺激代表概念,如果受試看到雙價刺激數(shù)字后同時激活兩種語言,說明它們共享概念表征;單價刺激呈現(xiàn)的是某一種語言的詞匯形態(tài),受試識別該刺激并激活相應的語言比較容易,受到另一種語言的干擾很小。盡管非選擇性激活假說(non-selective activation)認為當雙語者激活一種語言時,另一種語言同時被激活,但有研究發(fā)現(xiàn),當一種語言的激活程度較弱時,對受試語言轉換代價不會產(chǎn)生顯著影響(Declerck et al.2019;Chen et al.2020)。因此,當被試對數(shù)字進行識別命名時,對于雙價刺激的反應時將慢于單價刺激,原因是加工雙價刺激時同時激活的兩種語言存在競爭關系,被試需要對非目標語言實施抑制控制(Green 1998)。本研究首次通過控制刺激效價的方式探究三種語言形態(tài)差異較大的三語者詞匯概念表征問題,能克服跨語言重復啟動效應無法排除翻譯策略的使用問題(李艷,黎明2019),為英語和藏語是否共享概念表征提供直接證據(jù)。
被試為我國西部某藏族中學高二藏族學生,英語課授課語言為漢語。正式實驗前,所有被試使用7 級里克特量表(1=很不熟練,7=非常熟練),對藏語、漢語和英語聽說讀寫四項水平進行自評,并填寫語言背景調查問卷(改編自Li et al.2014)。
本研究包括三個實驗。實驗一被試人數(shù)30 人(男17 人,女13 人),平均年齡16.9(SD=0.8),開始學習漢語、英語的平均年齡是5.3(SD=0.6)和7.1(SD=1.0)。藏、漢、英綜合自評水平分別為6.7(SD=0.3)、5.3(SD=0.5)、3.4(SD=0.9),方差檢驗顯示,藏語和漢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4.006,p<0.01,藏語和英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13.344,p<0.01;漢語和英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5.261,p<0.05)。藏語在學校和校外的使用比例分別為80%和93%,漢語為16%和7%,英語為4%和0%。
實驗二被試人數(shù)30 人(男8 人,女22 人),平均年齡16.7(SD=0.7),開始學習漢語、英語的平均年齡是5.4(SD=0.5)和7.0(SD=0.9)。藏、漢、英綜合自評水平分別為6.8(SD=0.5)、5.6(SD=0.7)、3.6(SD=1.0),方差檢驗顯示,藏語和漢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5.134,p<0.01,藏語和英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203.781,p<.01;漢語和英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6.741,p<0.05。藏語在學校和校外的使用比例分別為74%和90%,漢語為21%和9%,英語為5%和1%。
實驗三被試人數(shù)30 人(男11 人,女19 人),平均年齡16.5(SD=0.7),開始學習漢語、英語的平均年齡是5.8(SD=0.8)和7.6(SD=0.9)。藏、漢、英綜合自評水平分別為6.5(SD=0.6)、5.4(SD=0.5)、3.4(SD=1.1),方差檢驗顯示,藏語和漢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10.103,p<0.01,藏語和英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24.564,p<0.01;漢語和英語水平差異顯著,F(xiàn)(1,29)=87.924,p<.01。藏語在學校和校外的使用比例分別為81%和91%,漢語為14%和8%,英語為5%和1%。
實驗一被試使用藏語(L1)和漢語(L2)對數(shù)字命名。反應時長為刺激呈現(xiàn)與聲音反應開始之間的間隔。數(shù)據(jù)分析剔除以下數(shù)據(jù):正確率低于80%的被試數(shù)據(jù);每個序列的第一個試次;極快(<200ms)或極慢(>2,000ms)反應時;無效數(shù)據(jù)(錯誤啟動、猶豫、咳嗽等);命名錯誤的試次及其后試次;反應時高于或低于平均值三個標準差的數(shù)據(jù)。共剔除9.81%的數(shù)據(jù),剩余11,472 個數(shù)據(jù)用于分析。反應時分析采用線性混合效應模型,項目和被試為隨機效應,任務語言(藏語和漢語)、轉換方式(轉換和重復)、刺激效價(單價刺激和雙價刺激)為固定效應。采用R 數(shù)據(jù)計算中l(wèi)me4 軟件包(Bates et al.2015)中的lmer 函數(shù)進行擬合。
表1:實驗一反應時描述統(tǒng)計(單位:毫秒)
表2:實驗一錯誤率描述統(tǒng)計(百分比)
表3:實驗二反應時描述統(tǒng)計(單位:毫秒)
表4:實驗二錯誤率描述統(tǒng)計(百分比)
表5:實驗三反應時描述統(tǒng)計(單位:毫秒)
表6:實驗三錯誤率描述統(tǒng)計(百分比)
反應時分析結果顯示,語言具有主效應,β=108.587,SE=27.808,t=3.905,p=.001(p<.01),藏語命名速度顯著快于漢語;語言轉換方式具有主效應,β=67.191,SE=22.031,t=3.050,p=.005(p<0.01),重復試次顯著快于轉換試次;刺激效價具有主效應,β=202.997,SE=26.603,t=7.631,p=.000(p<.01),單價刺激顯著快于雙價刺激。
錯誤率數(shù)據(jù)分析前刪除以下數(shù)據(jù):正確率低于80%的被試數(shù)據(jù);每個序列的首個試次數(shù)據(jù);極快或極慢數(shù)據(jù)以及無效數(shù)據(jù),共剔除7.61%的數(shù)據(jù),剩余11,752 個數(shù)據(jù)用于分析。錯誤率分析采用R 語言中的glmer 函數(shù)擬合邏輯混合模型(Jaeger 2008),被試和項目為隨機效應,任務語言、轉換方式、刺激效價為固定效應。
錯誤率分析結果顯示,語言具有主效應,β=23.670,SE=11.453,z=2.067,p=.0388(p<.05),藏語命名錯誤率顯著低于漢語;語言轉換方式具有主效應,β=56.208,SE=22.286,z=2.522,p=.0117(p>.05),重復試次錯誤率顯著低于轉換試次;刺激效價具有近似主效應,β=22.142,SE=11.391,z=1.944,p=.052,單價刺激錯誤率低于雙價刺激。
實驗一結果顯示在數(shù)字命名時熟練語言反應時快于非熟練語言,這一結果不難理解。一般而言,對于不同熟練程度的兩種語言來說(比如一語和二語),進行語言加工時,一語的速度要快于二語(Runnqvist et al.2011),這是因為一語使用頻率更高,處于較高的激活狀態(tài),提取和加工更加容易。實驗一結果還表明語言轉換任務中產(chǎn)生了轉換代價。這一結果與以往研究相符,可以用抑制控制理論(The Inhibitory Control,Green 1998)加以解釋:語言轉換試次中需要激活在上一個試次中被抑制的語言,因此產(chǎn)生轉換代價。上述兩個結果同時也為本實驗具有較高的信度提供了證據(jù)。
本研究更為關注的是刺激效價對于數(shù)字命名的影響作用。實驗一結果顯示單價刺激反應時顯著快于雙價刺激,錯誤率也更低。被試在加工雙價刺激時付出了更大代價,這種代價來自非目標語的干擾。被試在觀察到雙價刺激數(shù)字時,兩種語言同時被激活,需要抑制非目標語言。而在加工單價刺激時非目標語言激活程度較低,未產(chǎn)生干擾作用。這一結果與崔占玲和張積家(2009)結果相似,為藏語(L1)與漢語(L2)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提供了證據(jù)。
實驗一結果與以往雙語研究結果一致,這點不難理解。盡管本實驗被試為三語者,但是實驗一中運用的兩種語言分別為一語藏語和二語漢語,二語漢語習得的認知機制與雙語者并無不同。那么,一語藏語和三語英語是否也存在同樣的表征模式?實驗二將回答此問題。
實驗二使用藏語(L1)和英語(L3)。數(shù)據(jù)剔除方法和分析方法同實驗一。反應時剔除8.62%的數(shù)據(jù),剩余11,624 個試次;錯誤率剔除7.20%的數(shù)據(jù),剩余11,804 個試次。
反應時分析結果顯示,語言具有主效應,β=60.222,SE=15.371,t=3.918,p=.001(p<.01),藏語命名速度顯著快于英語;語言轉換方式具有主效應,β=68.834,SE=17.017,t=4.045,p=.000(p<.01),重復試次顯著快于轉換試次;刺激效價具有主效應,β=262.448,SE=21.445,t=12.238,p=.000(p<.01),單價刺激顯著快于雙價刺激。
錯誤率分析結果顯示,語言不具有主效應,β=1.2777,SE=1.7526,z=0.729,p=.4660(p>.05);語言轉換方式不具有主效應,β=0.8566,SE=2.4229,z=0.354,p=.7237(p>.05);刺激效價不具有主效應,β=-1.8414,SE=1.7699,z=-1.040,p=.2982(p>.05)。
實驗二結果中,盡管錯誤率數(shù)據(jù)分析并未發(fā)現(xiàn)語言之間、轉換方式之間、刺激效價之間存在顯著差異,但是反應時數(shù)據(jù)顯示藏語命名速度顯著快于英語,語言轉換產(chǎn)生了轉換代價,單價刺激速度顯著快于雙價刺激??傮w而言,實驗二結果與實驗一結果比較相似,說明藏-漢-英三語者一語藏語和三語英語的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這一研究結果補充了崔占玲和張積家(2009)研究結果,為一語和三語之間詞匯概念表征模式提供了直接證據(jù)。研究進一步說明,三語者第三語言習得中概念表征仍然借助基于母語的概念系統(tǒng)。
實驗一和實驗二結果表明一語和二語、一語和三語之間具有相似的詞匯概念表征模式,即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據(jù)此可以推論,二語與三語之間存在類似的表征模式。實驗三對此推論進行驗證。
實驗三使用漢語(L2)和英語(L3)。數(shù)據(jù)剔除方法和分析方法同實驗一和二。反應時剔除12.67%的數(shù)據(jù),剩余11,108 個試次;錯誤率剔除9.46%的數(shù)據(jù),剩余11,517 個試次。
反應時分析結果顯示,語言不具有主效應,β=-13.343,SE=29.130,t=-0.458,p=.650(p>.05);語言轉換方式不具有主效應,β=-11.110,SE=42.011,t=-0.264,p=.794(p>.05);刺激效價具有主效應,β=232.269,SE=45.667,t=5.086,p=.000(p<.01),單價刺激顯著快于雙價刺激。
錯誤率分析結果顯示,語言不具有主效應,β=3.65066,SE=2.32177,z=1.572,p=.116(p>.05);語言轉換方式不具有主效應,β=2.19030,SE=3.41388,z=0.642,p=.521(p>.05);刺激效價不具有主效應,β=0.02298,SE=2.69914,z=0.009,p=.993(p>.05)。
實驗三研究結果表明,漢語(L2)和英語(L3)在數(shù)字命名速度和錯誤率方面不存在統(tǒng)計學語義上的顯著差異。盡管本研究中被試的二語和三語水平具有一定的差異,但是和母語相比均不夠熟練,命名速度和母語之間存在顯著差異,但相互之間并未表現(xiàn)出顯著差異。此外,語言轉換試次與重復試次之間亦不存在統(tǒng)計學意義上的顯著差異。不過,從描述統(tǒng)計結果來看,不論是反應時數(shù)據(jù)還是錯誤率數(shù)據(jù),均表現(xiàn)出一定的語言轉換代價。
從本研究更為關注的刺激效價是否具有主效應上來看,反應時數(shù)據(jù)分析顯示存在主效應。盡管錯誤率檢驗分析未發(fā)現(xiàn)單價刺激與雙價刺激間的顯著差異,但是描述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雙價刺激的錯誤率高于單價刺激。綜合起來,被試在使用二語和三語對數(shù)字命名時,在單價刺激上的表現(xiàn)優(yōu)于雙價刺激,這一結果為兩種語言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提供了證據(jù)。
本研究目的在于探究藏-漢-英三語者三種語言之間詞匯概念表征模式,實驗結果顯示,被試在使用不同語言組合對數(shù)字識別命名時,雙價刺激均能夠同時激活兩種語言,對非目標詞的抑制導致雙價刺激加工速度變慢,錯誤率提高,這一結果為三語者三種語言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提供了直接證據(jù)。研究結果同時說明三語者與二語者在詞匯概念表征模式上具有相似性,也就是說,三語詞匯形態(tài)與語義習得過程與二語相似。研究結果對修正層級模型(RHM)、雙語互動激活模型(BIA)所主張的雙語及多語者概念共享表征提供了佐證。詞匯附生模型(PM)對三語詞匯習得認知加工過程做出了描述,認為三語詞匯習得最初會選擇附生在形態(tài)相似的任何一種已習得語言詞匯上,稱為附主詞(host)(Ecke 2015)。伴隨著形態(tài)的附生,附主詞的概念也會隨即被附生詞借用。盡管多項研究從詞匯形態(tài)附生方面為附生模型提供了證據(jù),但是很少有三語研究從概念附生層面為該模型提供證據(jù)(Ecke & Hall 2014;Chen 2020)。本研究中,漢語二語習得時僅能附生在已習得藏語詞匯上,借用藏語概念系統(tǒng),而英語三語習得時則可以選擇附生在一語藏語或者二語漢語上,由于一語和二語共享概念系統(tǒng),不論三語詞匯如何選擇附主詞,語義均附生在一語藏語概念系統(tǒng)中,從而使得三種語言共享概念表征。
需要指出的是,三個實驗中被試分別使用兩種語言,那么未使用語言(即非任務語言)(Chen & Liu 2020)是否會對實驗結果產(chǎn)生影響?以實驗三為例,要求被試使用漢語和英語,但當被試觀察到雙價刺激數(shù)字時,是否會同時激活藏語?由于藏語是非目標語言,本研究中被試加工雙價刺激時速度變慢的原因是否部分來自對藏語的抑制?根據(jù)預先任務調節(jié)說(Proactive Task Adaptation,De Groot 1998)以及控制調節(jié)假說(Adaptive Control Hypothesis,Green & Abutalebi 2013),語言使用者會根據(jù)使用場合對無關語言(非任務語言)實施預先控制,使其不會對任務語言產(chǎn)生影響。Chen et al.(2022)的研究也證實三語者使用兩種語言進行圖片命名時,非任務語言對于語言轉換使用不會產(chǎn)生干擾作用。因此,在本研究中,無論被試使用哪兩種語言,另外一種語言均不會對其產(chǎn)生干擾作用。
本研究亦為語言形態(tài)不相似的三語者概念共享表征提供了證據(jù)。研究結果與李艷和黎明(2019)對于藏-漢雙語者詞匯概念共享表征的研究結果相似。該研究認為,不論雙語者的兩種語言形態(tài)有多相似,或者差異有多大,它們的心理詞匯均共享語義表征(同上:46)。本研究中,藏語、漢語和英語之間在形態(tài)上有很大差異,英語三語詞匯習得時并沒有因此而建立起獨立的概念表征。需要指出,根據(jù)分布特征模型(Distributed Feature Model)(Van Hell & De Groot 1998;Duyck & Brysbaert 2004),三種語言之間詞匯共享語義的程度存在差異。藏漢同源,藏語與漢語文化同屬中華文化,兩種語言詞匯之間共享語義程度更高,而英語文化與漢藏文化存在一定差異,因此英語詞匯與藏語、漢語詞匯之間語義共享程度則相對較低。
本研究采用數(shù)字識別命名實驗范式,通過控制刺激效價探究藏-漢-英三語者詞匯概念表征模式,研究結果顯示被試在加工雙價刺激時比單價刺激付出了更大代價,這一結果為三語者詞匯單獨表征,概念共享表征提供了證據(jù)。同時,也為三種形態(tài)不相似語言之間共享概念表征提供了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