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佳怡

摘 要：遲子建的小說突出體現了對家園的尋求意識。究其原因，一方面，作者本人濃厚的鄉(xiāng)土情結讓她難以融入城市；另一方面，在受現代文明浸染的大環(huán)境下，她又不愿拘泥于鄉(xiāng)村記憶。在城市與鄉(xiāng)村間的徘徊，使她的文本產生了失落的家園感。本文對遲子建的小說進行文本細讀，意在呈現出遲子建筆下城鄉(xiāng)家園的現實圖景，挖掘文本背后失落感產生的內外雙重原因。

關鍵詞：遲子建 失落 家園感 城鄉(xiāng)文明

遲子建自20世紀80年代進入文壇以來，持續(xù)地用作品描摹著中國的現實社會。從書寫故土家園到反映城市生活，遲子建的小說始終縈繞著蒼涼與詩意的氛圍。學界普遍認為，遲子建有著濃厚的鄉(xiāng)土情結，身處城市卻在筆下懷念家鄉(xiāng)。追憶式的書寫讓她的鄉(xiāng)村呈現出沈從文式的田園牧歌風格。然而當現代文明不斷向鄉(xiāng)村蔓延，作家心中的鄉(xiāng)村凈土逐漸消逝，對城市的疏離又讓她難以融入陌生的環(huán)境，靈魂于何處才能得以棲息成了問題。由此，她的作品中始終散發(fā)著失落的家園感，懷揣著對現實的深切憂慮。

一、無處可尋的家園

文學中“家園”的內涵往往會超越地理范疇，指向海德格爾的“詩意地棲居”。遲子建的作品也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在文字中尋覓理想的家園。對自然的親近以及對童年的留戀，使得北極村成為她的不二之選。她在鄉(xiāng)土敘述中傾訴著對故園的深情，在城市書寫中表達著對故土的思念。然而，現實對記憶的沖擊又使遲子建的作品呈現出失落之感：當遲子建以“后來人”的身份試圖融入城市而碰壁之時，往往以故鄉(xiāng)撫慰自己的悲傷；然而，當她重返故園時，卻發(fā)現現代文明早已入侵鄉(xiāng)土世界，記憶里的家園面目全非，心懷不舍卻又只能告別。

（一）城市生活的黯淡

隨著城市化的不斷推進，城鄉(xiāng)之間人口流動性增強，許多“鄉(xiāng)下人”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進入城市，尋求新的發(fā)展。從故鄉(xiāng)來到哈爾濱，遲子建與所有的異鄉(xiāng)人一樣，渴望在新的環(huán)境中建立起能使自己的靈魂得以皈依的家園，然而現實卻不盡如人意。她滿含著對鄉(xiāng)土的眷戀，敏銳地發(fā)覺了城市生活的種種黯淡。環(huán)境的喧囂污濁、生存的艱辛苦澀、人性的萎靡異化等，這些景象囊括于其作品之中，無不顯露出作者對于現代工業(yè)文明的疑慮。

童年與自然緊密聯系的生活經歷使得遲子建對生態(tài)環(huán)境有著自覺的關注，她熱愛自然，期待著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然而，當她離開故鄉(xiāng)來到城市以后，美好的愿景付諸東流。城市光鮮亮麗的外衣下，隱藏著鋼筋水泥對自然的侵占、工業(yè)文明對環(huán)境的污染。遲子建在作品中毫不留情地批判了這種看似進步的城市化進程，理智地指出人類因追求物質文明而造成的生態(tài)問題?！锻戆裁倒濉分?，作者借老人吉蓮娜之口表述哈爾濱所遭遇的環(huán)境變化：“過去的哈爾濱，哪是這樣的天?。　边^去“一年沒多少日子沒藍天”，現在工業(yè)廢氣污染環(huán)境，污濁的天空連“烏鴉都不來了”［1］，于嬉笑間揭露現狀，暗含諷刺與憂慮?！冻跨婍憦攸S昏》更是進一步展示了城市生活的喧囂嘈雜：混亂擁擠的火車站、令人窒息的汽車尾氣、昏暗雜亂的小區(qū)樓道等，呈現出沉悶陰暗的氣息，讓人不堪忍受。

與此同時，當遲子建以異鄉(xiāng)人的身份審視城市生活時，更加發(fā)現了其中的艱辛。本不屬于城市的“鄉(xiāng)下人”進入陌生的環(huán)境以后，面臨的不只是外部的壓力，還有自身價值觀的局限。都市的快速擴張帶來的是激烈的競爭，冷漠、爭吵、背信棄義似乎成為生活的常態(tài)，人性的丑陋于強烈的物欲之中被無限放大。城里人以自身的優(yōu)越感排擠著這些闖進城來的“鄉(xiāng)下人”，如小說《門鏡外的樓道》中人們不顧緣由地嘲諷著樓道清掃員阿婆與舊書攤攤主之間的感情，《雪窗簾》中圍觀者多次冷眼譏笑著鄉(xiāng)下老女人的無知，《酒鬼的魚鷹》中劉年因不小心踩了老太太的手絹而被索賠，逛夜市卻被誤解打翻了水果攤，最后買了一堆滾了泥的果子。外部壓力使得這些異鄉(xiāng)人難以喘息，而骨子里的鄉(xiāng)土價值觀又讓他們難以真正地融入城市。小說《銀盤》中，吉愛因虎生與城里包工頭的瘸腿侄女結婚而決定進城一探城市風光。當最初的新鮮感消退以后，她開始懷念起家鄉(xiāng)的生活，決定返鄉(xiāng)時卻因偷了酒店六塊銀盤而被捕。文末虎生也由此醒悟，決定離開城市，回到家鄉(xiāng)等待吉愛。作者通過這些希望擠進城市卻最終失落回鄉(xiāng)的“鄉(xiāng)下人”，向讀者揭露了城市繁華下的虛偽、冷漠與狡詐，“在而不屬于”的凄涼讓她更加思念自己的故土家園。

（二）鄉(xiāng)村凈土的消逝

難忘的童年生活是遲子建的創(chuàng)作源泉，她直言“故鄉(xiāng)和大自然是我文學世界的太陽和月亮”［2］，這在作品之中體現為字里行間深厚的鄉(xiāng)土情結。她眷戀著故鄉(xiāng)所以對城市本就心生隔膜，城里的黯淡生活更是讓她想要回到鄉(xiāng)村。然而，當她重返故鄉(xiāng)之時，卻發(fā)現記憶里的景象早已消逝，無論是風景還是人心都和理想有所出入。

受“被大自然緊緊相擁”［3］的童年經歷影響，遲子建筆下的風景總是充滿靈性，萬物平等，草木有心。故而當她回到家鄉(xiāng)，看到曾經的美麗鄉(xiāng)村遭到破壞時，內心不免感到沉重而又痛惜。遲子建在作品中用大量的筆墨控訴了現代文明對自然環(huán)境造成的惡果，其中又以《額爾古納河右岸》為典型。小說開篇即借老薩滿之口言說了自身對于環(huán)境惡化的無奈與焦慮：“如今夏季的雨越來越稀疏，冬季的雪也逐年稀薄了。我就像守著一片堿場的獵手，可我等來的不是那些豎著美麗犄角的鹿，而是裹著沙塵的狂風?！保?］無論是作品著意描寫的生態(tài)問題，還是鄂溫克人最后下山定居的結局，都體現了作者對工業(yè)文明的質疑與憂慮。在散文《祭奠魚群》中，遲子建借漁汛出現的頻率降低一事，向讀者描述了家園的現狀：“那種令人觸目驚心的綠已經不復存在，陽光照著的是林木越來越稀疏的山巒。而為了單純追求經濟效益和現實的利益，一些林業(yè)局又在超限量地濫砍亂伐，冬季里樹木倒伏聲此起彼伏，濺起一片片飛旋的雪粉?！保?］魚群的消失引起了作者的深思，沉重的話語與其說是祭奠魚群，不如說是在祭奠逝去的家園。

與自然景觀同時逝去的還有鄉(xiāng)間溫情。在遲子建的小說中，《北極村童話》里充斥的人間善意令人印象深刻。當姥姥為俄羅斯老奶奶的死亡而落淚時，文本中鄉(xiāng)土世界的溫情超越了種族和地域。然而，當作者懷著希冀重返故園時，現實的景象使她的希望完全落空。小說《奇寒》寫到“我”從城市回到家鄉(xiāng)，在鄰居家借住時所發(fā)生的見聞?！拔摇币虬l(fā)表了幾篇關于故鄉(xiāng)的小說而成了村里的名人，可故鄉(xiāng)中的人和事都與“我”記憶中的有所不同。從鄉(xiāng)人為“我”刷牙一事而震驚，到眾人譏諷貝貝私奔流產的出格行為，記憶里縈繞著童話色彩的故園，變成了一個保守、閉塞、愚昧、嘈雜的傳統(tǒng)農村。當“我”用三大娘給的鑰匙打開自家丟失的紅鎖時，從腳底涌起的奇寒是對現實的難以置信，是對鄉(xiāng)村淳樸不再的失望。遲子建開始清醒地認識到鄉(xiāng)村凈土的逐漸消逝，筆下的鄉(xiāng)村不再只有溫情，而是逐漸蒼涼。在《候鳥的勇敢》中，娘娘廟的德秀師傅和候鳥自然管護站的張黑臉之間的愛情沒有得到世人的祝福，殘酷的現實和家人的反對使這對戀人在蒼涼絕望中走向絕境，悲劇式的結局也象征著精神烏托邦的破滅，無不體現出作者對此的無奈與悲涼。

二、家園失落感的由來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面對黯淡的城市生活以及衰微的鄉(xiāng)土人情，靈魂于何處才能得以皈依，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因此，在遲子建小說的敘述中往往會帶有失落之感，究其原因可分為內外兩層因素。就外部而言，隨著現代文明的不斷擴張，傳統(tǒng)文化的處境愈發(fā)尷尬。面對這一局勢，遲子建需要及時做出選擇，然而她始終于二者之間搖擺不定。與此同時，作者本人的思想也呈現出多重矛盾：一方面她清楚地認識到家園故去的現實，另一方面卻又渴望著故園發(fā)生一些新的、向好的變化。當主觀與客觀產生矛盾，清醒的認知、理想的圖景與現實的沖擊三者之間便形成了家園回歸的雙重悖論，失落感也由此加深。

（一）城鄉(xiāng)文明的兩難抉擇

概觀遲子建的小說，我們可以發(fā)現作者對于傳統(tǒng)模式與現代文明秉持著較為客觀理性的立場。她在書寫城市生活的黯淡時，沒有掩飾現代文明為人們生活帶來的便利；在懷念故園時，也沒有遮蓋傳統(tǒng)模式的不足之處。遲子建清醒地認識到在現代文明不可逆轉的進程之中，故鄉(xiāng)那令她著迷的傳統(tǒng)模式逐漸式微。她既不想放棄傳統(tǒng)，又不能徹底拒絕現代文明，于是陷入了文化兩難的境地。

無論是對于傳統(tǒng)模式還是現代文明，遲子建始終懷有復雜的情感。中國傳統(tǒng)農耕文明自給自足的生產模式帶來了生產力的整體落后，農民并不能以辛勤的勞作換取衣食無憂的生活，物質貧困是生存常態(tài)。與此同時，農耕背景下技術的落后又使得人們在面對天災、疾病時顯得脆弱無比。在此背景下產生的狹隘的小農意識、封建保守的思想觀念無不蠶食著正常的人性，使得鄉(xiāng)土社會呈現出灰暗的色彩。遲子建冷靜地揭露了傳統(tǒng)模式的弊病，在著迷于鄉(xiāng)土社會天人合一的美景以及自然本真的生命狀態(tài)的同時，也批判著傳統(tǒng)的滯后。愚昧、落后、乏味的鄉(xiāng)土生活，讓遲子建感到失落與悲傷，于是她又開始向往五彩斑斕的現代城市生活，“那時常想我要是長著一雙長長的胳臂該有多好，一伸手就可以把城攬在懷中，想逛商店就逛了，想看電影就看了，想聽汽車的喇叭就聽了。商店里五顏六色的花布、雪白的銀幕上演繹的悲歡離合的故事，嘀嘀作響的汽車喇叭聲，都是我童年夢寐以求的”［6］。由此可見，遲子建對于現代文明的排斥并不是與生俱來的，年少時她也曾憧憬北極村外的多彩世界，只不過現實打破了童年的美夢，當她如愿擁有了城市生活以后，卻發(fā)現眼前的景象卻遠不如想象那般和諧瑰麗。

現代文明的確給人類帶來了舒適、便利、豐富多彩的生活方式，但是卻使人與自然疏離?？此七M步的社會雖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傳統(tǒng)觀念的愚昧落后，但使人們受到欲望的裹挾，又陷入了自私冷漠的人情危機。長期的城市經驗使作者對生活產生懷疑：“我走在異鄉(xiāng)的街頭，在黃昏時刻，看著混沌的夕陽下喧鬧的市場和如潮的人流，我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我背離遙遠的故土，來到五光十色的大都市，我尋求的究竟是什么？”［7］嘈雜的城市生活讓遲子建難以產生歸屬感，嘀嘀作響的汽車喇叭聲不再如童年那般新穎而充滿魔力，誘著她往城市走去，反而成了魔音，不斷提醒她返回故里。

作為一位有著長期鄉(xiāng)村生活經驗的知識分子，遲子建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呈現出了雙重身份與雙重眼光。童年的鄉(xiāng)村經驗使遲子建擁有“鄉(xiāng)下人”的身份，作者也曾明確表示，她對文學和人生的思考與故鄉(xiāng)、童年以及大自然緊密相連。年少時跟隨祖父母做農活的生活經驗，讓她受到了傳統(tǒng)農耕文化的影響；故鄉(xiāng)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又使她得以浸染少數民族漁獵文化以及俄羅斯異域文化等。這一切呈現于她的作品之中便形成了獨特的傳統(tǒng)鄉(xiāng)土的思維方式。同時，作為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以及現代文明洗禮的知識分子，當她進入城市并長期定居以后，便脫離了鄉(xiāng)土，擁有了知識分子的眼光與城市人的身份。但是，遲子建無法擺脫自身與故鄉(xiāng)、農民以及傳統(tǒng)文化之間的精神聯系，于是陷入了尷尬的處境。她不可避免地以傳統(tǒng)的目光審視現代文明，也不由自主地以現代人的身份去評判傳統(tǒng)鄉(xiāng)土，兩者對她來說都難以抉擇。在傳統(tǒng)模式與現代文明之間的猶疑徘徊，使得遲子建很難于現實之中尋得一個新的家園，失落感也便由此而生。

（二）家園回歸的雙重悖論

外部環(huán)境的推動迫使遲子建在傳統(tǒng)模式與現代文明間徘徊猶疑，然而作者本人思想上的矛盾掙扎，又使她遭遇多次失落。一方面，作者清醒地認識到家園故去的現實，人類對家園的脫離與破壞構成了家園回歸的一重悖論；另一方面，作者清醒的認知與美好的愿景又構成了矛盾，當她重返故園之時，心中的希冀遭受現實的沖擊，回歸家園再次成了悖論，失落感也因此再次得到強化。

在遲子建的小說中，我們可以明晰地感知到作者對于家園逝去的問題的揭露，如《額爾古納河右岸》中所展示的“森林哺育了自己的子孫，而這些子孫為了改變生存境遇又毀滅了森林，這使他們再也不能與森林相依為命，心靈的災難史開始了”［8］的現實。人類出于自身的畸形物欲掠奪生存的家園，而受現代文明馴化以后，在渴望回歸與回歸的過程之中又面臨著難以克服的困境，想要重回往昔的自然家園已是不能。與此同時，靈魂家園的所處之地更是難覓其蹤。《晨鐘響徹黃昏》初步揭露了都市生活的灰暗，小說里的人物幾乎都受著欲望的裹挾，宋加文外婆的一句“我要是真鑲了滿口金牙，一出門還不得有一群人上來認奶奶”［9］，道出了時代的悲哀。作品中無論是知識分子還是普通民眾，都不具備健全的人格，物欲與情欲肆虐的背后是現代人的精神危機。宋加文身為大學講師，體面的職業(yè)身份與錯綜復雜的情感糾葛形成了反差，矛盾中折射出的是現代文明下知識分子的情感與價值觀危機。宋加文愛著女賊劉鳳莉的桀驁不馴、瀟灑自由，卻又想著替她尋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他厭惡陳小雅的花枝招展，卻又不愿與她斷絕聯系。兩性之愛成了孤獨與焦慮的排遣途徑，肉體淪落的背后是靈魂的無依。若說宋加文的苦悶是由自身造成，那么劉天園的悲慘則是外界環(huán)境主導下的惡果。劉天園本應是個前途光明的女孩，可因為同性戀取向的不被認可及由此產生的困惑、無奈與無助，讓她難以確認生存的意義。精神的苦悶與多次的強奸遭遇讓劉天園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殺，在受苦受難的人間她找不到靈魂的出路，灰暗的盡頭不是光明，而是死亡。“這個干枯的消失了河流、泯滅了水草的骯臟城市，它現在正墜落在綿綿不絕的黑夜中。我們都是黑夜中的人。沒有月光、星光，沒有樹影、鳥啼，有的只是暗夜行路的人屢屢相撞的聲音和人心底深深蘊藏著的對光明的渴望。”［10］黯淡的城市生活盡是苦難，世情的冷漠炎涼，讓人的生存失去了外界支撐。在紛繁迷亂的塵世漩渦之中人們無力掙扎，找不到精神的救贖，靈魂家園的回歸于是也成了悖論。

遲子建在清醒地認識到家園回歸的不可能性的同時，并沒有否認人們對家園的尋找，一如她在作品中為劉天園建構的天堂家園，對人類回歸家園仍然懷有希望。此般積極的態(tài)度與清醒的認知構成了思想上的矛盾：當理想愿景遇上現實圖景時，又形成了另一重悖論。小說《奇寒》在開篇便指明“我”此次的返鄉(xiāng)帶有對故鄉(xiāng)的期望，希望能夠看到故鄉(xiāng)的“新”的變化。然而現實與理想相差甚遠，封閉保守的環(huán)境以及自私愚昧的鄉(xiāng)民使“我”大為失望，故鄉(xiāng)沒有發(fā)生進步的變化，曾經的溫馨反而隨著時間一同消逝。現實對理想的沖擊鞏固了家園回歸的悖論，失落之感也由此增強。

三、結語

遲子建對家園的追尋建立在城市、故鄉(xiāng)和自然三者之間的相互聯結上。她的理想家園有著詩意的自然、溫馨的情誼以及進步的文明。然而現實生活不盡如其意，她為城市的喧囂而感傷，為故鄉(xiāng)的蒙昧而哀愁，為人與自然的分離而悲嘆。小說中的家園失落之感于作者在三者間的徘徊中油然而生，其中內蘊著的傷懷之美使讀者在陶醉于文本世界的同時反思現實。她從鄉(xiāng)土文明出發(fā)以書寫城市生活，在城市歷史文化記憶的尋找中延續(xù)鄉(xiāng)土文化和風俗記憶，于城與鄉(xiāng)的交織中展現人間溫情，于自然靈性的復魅中保存家園詩意。這位“極地之女”以自身對生活的敏銳感知，向讀者展示了東北黑土地的別樣風情，在現代化的浪潮中如一只“逆行的精靈”，追憶、建構著自己的理想家園。

參考文獻：

［1］ 遲子建.晚安玫瑰［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

［2］ 遲子建.北方的鹽［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6.

［3］ 遲子建，方守金.自然化育文學精靈——遲子建訪談錄［J］.文藝評論，2001（3）：80-86.

［4］ 遲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9.

［5］ 遲子建.我的世界下雪了［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5.

［6］ 遲子建.假如魚也生有翅膀［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5.

［7］ 遲子建.北極村童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

［8］ 黃軼.生命神性的演繹——論新世紀遲子建、阿來鄉(xiāng)土書寫的異同［J］.文學評論，2007（6）：65-70.

［9］ 遲子建.晨鐘響徹黃昏［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

［10］ 姜桂華.執(zhí)著于困境的發(fā)現與出路的尋找——遲子建中短篇小說通解［J］.當代作家評論，2004（3）：9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