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審視漢口民眾樂園的發(fā)展變遷,漢口市政府通過體制、空間、演出內容和社會功能四個方面的政治化的改造,使民眾樂園成為其延伸政治力量,傳播意識形態(tài),推動社會教育的的重要媒介。民眾樂園作為個案誠然有其特殊的一面,但不可否認的是,其政治化改造的過程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近代國民政府對城市公共空間建設思想的探索。漢口民眾樂園的歷史表明,公共娛樂空間不僅僅是專供民眾的享樂空間,在政府的精心設計下,它還可以是灌輸意識形態(tài)、培養(yǎng)民眾行為的政治空間。從這一點看,對民眾樂園的歷史梳理無論是對城市空間的價值研究,還是當下對政府實現(xiàn)思想政治教育和精神文化建設,都有著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漢口;公共空間;城市空間;漢口民眾樂園
中圖分類號:D67?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2-0768(2023)02-0041-09
哈貝馬斯認為公共空間是介于個人、家庭和國家公共權威之間的自主性社會領域[ 1 ]。公共領域既不屬于私人范疇,又處在國家政治權力架構的邊緣,可以說是一個在政府與民眾之間維持巧妙平衡、居中調和的“中間地帶”。而在近代的中國,面對內憂外患的動蕩局勢,一方面彼時根基未穩(wěn)的國民政府亟需鞏固統(tǒng)治,塑造權威,贏得民眾認同。另一方面隨著近代城市化的快速發(fā)展,城市公共空間與民眾日常生活的聯(lián)系日益緊密,成為了城市有機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公共空間這一“中間地帶”自然的成為了政府延伸權力、體現(xiàn)國家意志的“必爭之地”。 作為近代武漢最為著名的公共娛樂空間,漢口民眾樂園可以說是這一過程的典型范例。學界關于漢口民眾樂園的研究已有不少,特別是胡俊修、鐘愛平等學者都將民眾樂園納入到近代城市市民生活的范疇進行了論述,但關于城市空間的政治功能則較少涉及。本文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利用相關報刊文獻,重點梳理并探討近代漢口市政府在主導公共空間話語權過程中的具體措施,即漢口民眾樂園是如何在管理體制、演出內容、空間內部建設以及社會功能四個緯度下的政治化改造中最終成為政府實行政治教化和社會教育的重要媒介,進而由點到面的窺探近代國民政府的公共娛樂事業(yè)的建設思想以及城市公共空間的政治化建設。
一、漢口民眾樂園的草創(chuàng)
漢口于1861年開埠后快速邁向了城市和商業(yè)的現(xiàn)代化,在西方資本主義的強烈沖擊下,原先作為內陸轉運中心的漢口被納入到國際資本主義的體系當中,成為了全球性的貿易樞紐。此外,張之洞在督鄂期間所施行的修建京漢鐵路、創(chuàng)辦近代工業(yè)、興建新式學堂等種種舉措都進一步推動了漢口迅速發(fā)展,使其一度成為僅次于上海的第二大商業(yè)中心。商業(yè)的繁榮催生出民眾對精神娛樂的需求。在西風東漸下,漢口的娛樂業(yè)也呈現(xiàn)出多元的發(fā)展,無論是傳統(tǒng)的茶館戲樓,或是新式的酒吧影院。這些滿足了各類人群需求,呈現(xiàn)不同文化特色的娛樂場所如雨后春筍般在城市的各個區(qū)域生根發(fā)芽。在中西文化交融,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碰撞的時代背景下,漢口民眾樂園由此誕生。
1917年,時任漢口稽查處長的劉有財意圖仿造“上海大世界”的建筑規(guī)模和經(jīng)營模式,于漢口籌資修建一所可容納一萬兩千人的大型娛樂場。娛樂場最初命名為“漢口新世界”,后經(jīng)多方商議改名為“漢口新市場”。為了籌措資金,劉有財一方面拉攏了湖北督軍王占元,湖北財政廳長魏聯(lián)芳等一眾政要,另一方面還聯(lián)合了漢口華商總會的多位富商代表和買辦參與入股,最終憑借軍警政商的各界關系,共計籌集本金四十萬余元組建了“新市場有限公司”,其下設漢口新市場協(xié)利股份有限公司和協(xié)興合記房地產(chǎn)經(jīng)理處,分別負責新市場的建設經(jīng)營[ 2 ]。1918年,新市場開始修建,地址位于租界與華界交界之處的后城馬路,共分前后兩部,前半部分先由協(xié)利公司“新蓋新市場三層大樓,外加平臺和七層塔式屋頂,并大廳及洋樓各一棟”作為新市場的主體建筑。整個建筑呈羅馬古典主義風格,以七層圓形塔樓為主樓,兩側為對稱的三層“V”字型裙樓,進門處建有圓形噴水池,旁邊設一五米高的假山并栽種各類名貴花木,面積約有十五六平方。在其內部各層均設有大廳,四樓有通道可以直達兩翼平臺,建筑頂端為外嵌“新市場”三個大字的氣窗穹頂。穹頂之上設有觀景塔亭,底廳電梯可直達于此。后半部分則由協(xié)興公司“在統(tǒng)一街市蓋市房七棟,在賢樂巷蓋市房十七棟”,并在兩部相連之處加蓋戲院兩所,“一曰大舞臺;一曰新舞臺”。內部中庭則特邀日本建筑師設計精致園林。整個新市場共計占地面積12187平方米,建筑面積17168平方米。時人感嘆其“層樓高聳,氣象巍峨,建筑寬宏,規(guī)模美麗,洵足以壯此邦人士之觀瞻,而園四千六百七十余年之破天荒矣”[ 3 ]。
作為集大成者的新式娛樂中心,新市場兼?zhèn)淞藠蕵泛蜕虡I(yè)功能。從彈子房、秋千架、棋牌室、到大花園、動物院、影戲院、游玩場、大戲館、博物院、特別宴賓室等,其娛樂場所可謂一應俱全,甚為完備,涵蓋了各類中西新舊娛樂項目[ 4 ]。此外,在其外部靠近后城馬路一側,還設立了商店、理發(fā)店、照相館、浴池等八十余家各類商業(yè)場所,專供人們進行消費。如此規(guī)模,可謂“漢上獨一無二之游戲場也”。1919年6月1日上午8點,漢口新市場正式開幕,隨即轟動一時。當天即售出門票兩萬余張,其場面“車水馬龍,門庭若市,創(chuàng)漢口空絕之奇觀,備吾人娛樂之妙境,武陽夏三鎮(zhèn)士女,聯(lián)袂而來,誠盛極也”[ 5 ]。自此,以一站式、集成式為特征的漢口新市場,很快憑借多元的娛樂文化引領了整個漢口娛樂業(yè)的風向,開辟了近代漢口城市娛樂空間的新天地。
二、民眾樂園的政治改造
(一)管理體制的探索與實踐
在近代中國的動蕩時局下,民眾樂園的發(fā)展可謂歷盡波折。1926年9月7日,北伐軍光復武漢,國民黨認為新市場“在昔實為軍閥官僚夫富商大買集貨利之所,與國內通商大埠之游戲場,同其性質與社會教育漠然無關”[ 6 ],遂由漢口市教育局牽頭于1926年12月將新市場作為逆產(chǎn)收為公有,作為市民集會和工余俱樂的地點。其適逢國民黨中央黨部由廣州遷往武漢,新市場遂被命名被“中央人民俱樂部”。俱樂部的管理體制也從原先的經(jīng)理制變?yōu)橹魅沃?,俱樂部主任由時任國民黨總政治部新劇團主任李之龍兼任。人民俱樂部起初只是作為“一切民眾之安樂園”為市民提供休閑娛樂的服務。但在1927年11月,國民黨中央黨部委員會和中央政府委員會舉辦的臨時聯(lián)席會議指出可憑借“其舊有規(guī)模,借藝術之力宣傳黨義”,遂決定將中央人民俱樂部內部改組為政府宣傳機構,隸屬于政治部血花劇社。時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特以“先烈之血澆灌主義之花”為意親題“血花世界”四字寄于李之龍,中央人民俱樂部因此又自稱“血花世界”。
“在文化娛樂行業(yè)實行公有制,源于政府力圖控制社會輿論主導權的強烈沖動,特別是在社會劇變時期,處于領導地位的政黨為達成其政治目標,需要最大限度地利用輿論資源。文化娛樂業(yè)因具有與最廣大群眾直接聯(lián)系的天然優(yōu)勢,被納入了國家和政黨的視野?!保?7 ]中央人民俱樂部的成立,客觀上催生出新市場作為娛樂空間的公共屬性。國民黨通過公有制改造,將漢口最大的綜合娛樂中心納入囊中,其寄希望通過這一公共空間作為傳播紐帶,一面使自身的政治力量得到延伸滲透至城市各個角落,另一面亦可將自身以“黨義”為代表的意識形態(tài)輻射輸出至整個社會,從而達到其政治目的。從1926年到1930年,民眾樂園管理體制的頻繁變化,正是國民政府在公有制下的艱難探索與實踐。
1.從“委員制”到“協(xié)同管理制”
隨著1927年寧漢合流,國民政府及國民黨中央黨部遷至南京,中央人民俱樂部旋即歸由漢口市黨部管轄。漢口市黨部鑒于中央人民俱樂部“因各種關系,不能如意設施使成一個有組織有主義之人民俱樂部,以合乎革命民眾之要求”[ 8 ],遂于1927年8月21日組建改組委員會著手俱樂部的改組事宜。改組后的中央人民俱樂部變主任制為委員制,由黃堅、唐性天、李星亞、蘇甲榮、黃恩良五位委員組成中央人民俱樂部委員會負責管理。1927年末,寧漢戰(zhàn)爭爆發(fā),以新桂系為主力的南京國民政府贏得勝利并控制了武漢,武漢市黨務整理委員會遂將“中央人民俱樂部”易名為“武漢人民俱樂部”,并決議重新委派五名委員重組管理委員會。但未曾想“正辦理間適政治訓練部長江上游辦事處呈請軍事委員會準由該處派委員五人接收,仍沿前名,未幾主其事者發(fā)生內哄”,盡管湖北省政府專門抽派二十一人組成監(jiān)督接收委員會前往俱樂部內調解糾紛,但仍“糾紛益甚”。鑒于此當局只好復改委員制為主任制,于1928年5月將武漢人民俱樂部改名為漢口民樂園,就近交由漢口市公安局監(jiān)管,委任局長汪以南暫行代管。而后又于1928年9月委任漢口市公安局行政科長馮伯謙專任民樂園總務科科長兼代主任,樂園自此“事權統(tǒng)一,責任乃專,內部情形始有起色”[ 9 ]。1928年10月,漢口市政委員會成立,汪以南以“市政事宜,既有專管機關,自應分別執(zhí)掌,以清權限”,以及“冬防期間,公安吃緊,難兼籌并顧”為由,呈請漢口市委會統(tǒng)籌各局接收辦理[ 10 ]。11月1日,漢口市第一次市政會議決議將民樂園改組為社會局附屬機關,以作“社會教育實施之所”,同時命令公安財政二局協(xié)助監(jiān)管。具體來說即公安局負責維持園內秩序,財政局負責收管門票收入,社會局則主要負責樂園經(jīng)營以及內部組織和藝術宣傳。社會局在接收之后委任王紹虞為民樂園主任,并于11月15日派其前往交接全園事務。1929年后,武漢市改稱漢口特別市,民樂園遂改名為“漢口特別市民眾俱樂部”。
總體上,從1926到1930年的4年間,是民眾樂園管理體制的探索時期,民眾樂園“協(xié)同管理”的實踐標志著政府已將對公共娛樂的管理作為一種公共職能納入到其日常的行政管理之中。但另一方面,社會、財政、公安多部門間權責不清、體制不順造成的管理混亂也嚴重影響了民眾樂園的健康發(fā)展。1929年的《武漢市社會局局務匯刊》中收錄了一份由漢口市水電公司委托市政府向民眾樂園追討欠款的公函,水電公司指責“民眾樂園為民眾娛樂機關,亦營業(yè)而有收入之場所,所耗商公司供給之水量電度為數(shù)甚多,應繳之水電費實為商公司收入大宗,乃竟積年累月延不付費,以致積欠之款為數(shù)極鉅?!弊?929年5月至10月,民樂園所欠水電費在優(yōu)待條例減免五折的基礎上共計為一萬三千八百零八元五角。除在六七月間繳費五百元之外,剩余“下欠之款,屢經(jīng)往索亦延不照付,往返接洽,頭緒毫無”。而需要指出的是“該園近來營業(yè)極為發(fā)達,盈余已積數(shù)萬并非無款付費者”??梢娒駱穲@之所以“積欠如此之鉅,迄不清償”并非因為財政困難,而是有意為之。水電公司因“近聞該園已由社會局委員接班,當此新舊交接之際,誠恐彼此推諉”,又怕“市面用戶群起效尤”,特呈請市委會和公安局“擬懇均會體恤商艱,俯賜令飭”,以期將欠款如數(shù)付清,以維商本[ 11 ]。由此可見,民眾樂園雖然營業(yè)發(fā)達,盈利頗豐,但卻并沒有完善樂園的發(fā)展建設,每月的數(shù)萬盈余不知最終流往何處,其內部管理的混亂可見一斑。
2.從“官辦”到“商辦”
漢口市政府對民眾樂園一系列的體制改造雖然進一步擴大了政府對公共娛樂的掌控,促使其政治功能得到不斷加強,但相應的也導致了民眾樂園商業(yè)功能和娛樂功能的嚴重退化。早在1928年時任漢口民樂園主任的馮伯謙就預見到這一管理體制帶來的弊端,他在《漢口民眾樂園征信錄》感嘆道:“查民樂園(民眾樂園)之歷史,在軍閥時代則為新市場,革命軍底定武漢,則為血花世界,為人民俱樂部,其間迭經(jīng)改組……以致民樂園之性質,淆雜莫分。其為公共娛樂之場所乎?抑為宣傳黨義之機關乎?或以注重營業(yè)等之財政所屬之征收局乎?尚難確定!主斯園者,殊卻窮于當付也。然任其事者……有主張官辦者,有主張招商承辦者。蓋鑒于官辦則開銷巨,商辦則收入增;官辦則宣傳為重,營業(yè)為輕,其結果必不免于虧累;商辦則營業(yè)為重,宣傳為輕,其結果必不免于背馳。”對此兩難之境,他提出了自己主張,即“欲求救濟之方,須有平衡之論,官督商辦,其為惟一之法門乎?”[ 12 ]馮伯謙寄希望于通過“官督商辦”的模式,使民眾樂園在政治性、商業(yè)性、娛樂性三者中達到平衡,從而修正以往管理體制的種種弊端。然而在多重因素的困擾下,民眾樂園的經(jīng)營效益每況愈下,很快就難以為繼。1931年,鑒于“公家虧累不堪”,民眾樂園遂被改交商人承辦。經(jīng)原新市場的股東們請愿,民眾樂園被改名為“興記新市場”,仍由原新市場股東負責經(jīng)營。至此,國民政府對其公有制的體制改造宣告失敗。武漢淪陷之后,樂園于1939年被漢奸王文明侵占,改名為“明記新市場”。由此直到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被湖北省黨部、漢口市黨部組織管理委員會重新接收,副主任委員郭寄生將其命名為“民眾樂園”并一直延續(xù)至今。
綜上所述,民眾樂園管理體制的頻繁變動折射出這一時期政府對于公共娛樂事業(yè)管理的搖擺不定。因公共娛樂事業(yè)的管理具有特殊性,早期的國民政府并沒有現(xiàn)成經(jīng)驗可以借鑒。在當時歐美各都市的公共娛樂建設中,雖都“設專官以司其事”,但因“各都市市制各有不同”,故“負娛樂之行政之機關,也各異其名稱”。由于國民政府在此之前向無管理娛樂之官制,早期的娛樂場所往往由政府教育機關分管。原中央人民俱樂部委員會委員唐性天對此就指出:“以前教育機關,雖負有指導社會教育之責,增設調查專員,但夷考其實,為政者并沒有什么誠意,或是立下一個整個的計劃,來建設健全的娛樂場所。充當調查視察者,本人就未必認識藝術為何物,娛樂為何事。徒知填寫報告,敷衍塞責,無補于市民娛樂之改進,言之不勝浩嘆[ 13 ]?!敝档靡惶岬氖牵癖姌穲@雖然最終回歸商辦,但民眾樂園在政府主導下多部門兼管的管理模式卻成為了國民政府日后構建地方公共娛樂管理體系的指導思想。即首先必須從意識形態(tài)的角度介入對公共娛樂業(yè)的管理,其次由于公共娛樂事業(yè)牽涉甚廣,必須由多個政府機構齊抓共管。具體來說,在各地政府中往往由社會局負責對公共娛樂場所的登記注冊以及經(jīng)營活動的監(jiān)督,教育局負責對戲曲、電影等娛樂演出內容的審查、改良以及對娛樂從業(yè)人員的登記、考察和改造,公安局則負責維護公共娛樂場所的經(jīng)營秩序和日常治安。1928年漢口市政府組建了戲劇審查委員會,作為首個文化藝術和公共娛樂業(yè)的政府專職管理機構,委員會不僅負責有關公共娛樂事業(yè)管理事項的制定,執(zhí)行省市政府的相關指令,還專門負責協(xié)調教育局、公安局、社會局之間的關系,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在民眾樂園的實踐中所出現(xiàn)的多部門間權責不明、管理混亂的問題,也標志著民國地方政府公共文化娛樂管理體系的初步定型。
(二)空間的內部改造
“空間是政治的,意識形態(tài)的,它真正是一個充斥著各種意識形態(tài)的產(chǎn)物”[ 14 ]。由于公共空間在意識形態(tài)向社會廣泛傳輸時具有天然優(yōu)勢,國民政府寄希望以此為媒介將其政治觸手伸向民眾日常生活的各個空間。在對民眾樂園管理體制的探索過程中,政府也在不遺余力的推動其空間內部的改造。
1.高舉的“三民主義”大旗:遺囑亭
新市場建成初期內原設有一八角亭名曰“哈哈亭”,亭內布置有凹凸鏡數(shù)面以供游人娛樂。新市場被充公之后,國民政府將其改為“遺囑亭”,后又因“亭內每面制遺囑一道,既無意義,又太笨拙”,遂改為“遺教亭”,總理遺教被摘錄于亭中,并采用醒目的“藍底白字標寫,以引起游人注意”[ 15 ]。孫中山及其所倡導“三民主義”作為當時國內民主革命的指導性綱領,毫無疑問的在社會各界都有強烈的號召力。國民黨當局一貫以總理遺志和三民主義的繼承者自居,一直以來都將“三民主義”視為凝聚社會各階層的意識形態(tài)武器而大力宣傳,進而達到爭取民眾支持和服從的目的。早在新市場改組成立中央人民俱樂部之初,國民政府就已提出要“以宣傳三民主義,促進民眾健康,創(chuàng)造平民藝術,提高民眾娛樂為宗旨”的建設綱領[ 16 ]。以期讓民眾在日常娛樂中被三民主義“教化”,在潛移默化中增加對國民黨的認同感。從這一點看,園內的“遺教亭”除了承擔紀念孫中山先生之作用外,更重要的則是將“中山”這一具有強大號召力的國家政治符號根植于公共娛樂之中,即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中。政府通過民眾樂園這一公共娛樂空間向民眾宣傳孫中山的“天下為公”及三民主義思想,一方面通過灌輸中華民國的國家觀念從而增強民眾對新政府的認同感,另一方面則能引導民眾將對孫中山的崇敬之情移情到國民政府身上,進而加強自身的執(zhí)政合法性。
2.國恥教育的推廣與實踐:國恥館
漢口市政府還在樂園內部設立了國恥館,以激發(fā)民眾的民族主義情感。國恥館是身兼社會教育功能和特殊政治意義的設施。漢口市政府認為“國民革命之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鑒于此,“今欲喚起民眾,必須將歷次國恥之前因后果灌輸人心,庶幾映像,一深感奮斯起,此國館之設立不容或緩”。政府將被近代以來中國在列強強迫下簽訂的所有不平等條約“序其先后,逐條開列,鐫于館之四壁”,此外還將彼時百姓受外國欺凌殘害的各類慘案或用油畫繪出,懸掛館內,或專門制作模型擺放于館內,使“游人身入其境,即生感動,于以發(fā)奮自強以雪國恥”[ 17 ]。
事實上,國民政府早在執(zhí)政初期就已經(jīng)認識到國恥教育的價值所在,在1915年的全國教育會議上,國恥教育首次被納入中小學啟蒙教材,成為彼時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鑒于“新政府的合法性往往不夠穩(wěn)定,許多老百姓還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要尊重它”[ 18 ],所以推動國恥教育不僅可以激勵廣大民眾雪恥救國,還成為國民政府在早期向社會各界展示權力,贏得認同的重要手段。時任國民黨中央黨部書記長的梁寒操就曾呼吁:“甲午恥,尤未雪,濟南恨,何時滅?國人絕非無此心,所苦的是無此‘力而已”,無論是雪恥也好,救亡也罷,都離不開教育二字。而“中國之不振恰恰在于沒有民眾的教育,在于沒有革命的救國的全國的民眾的教育”[ 19 ]。國恥館正是這一時期國恥教育大眾化的重要實踐,為了發(fā)揮其特殊的教育功能,國恥館大多被設立于如公園、廣場等城市公共空間之內,民眾樂園自然也不例外。其往往通過陳列展覽國家受辱的相關主題內容,利用視覺感官上的沖擊使參觀者產(chǎn)生強烈的情緒反映,民眾通過實地參觀,在所營造的悲痛屈辱的氛圍中見證民族苦難,自然有助于強化國恥記憶,進而增強社會公眾救國雪恥的決心和信心。更重要的是,國恥館的存在能在潛移默化之中使民眾在這種屈辱感和神圣感之下萌生出對國民黨的政治情感和政治認同,并“最終沉淀為一種城市的集體記憶和市民心理的一部分為每個人所恪守”[ 20 ]。
3.重鑄國魂的政治愿景:國技館
漢口市政府鑒于武術作為我國“國粹”,其“派遠流長,精妙無比,實為歐美各國所不及”,民眾樂園雖原有五福班、少林會等武術組織,但其性質皆屬于賣技表演,對武術的進步發(fā)展作用甚小,鑒于此,漢口市政府特在園內新設一國技館。國技館中除了置辦各種武術器具供大眾練習,還定期舉辦國術訓練班,邀請武術專家到園進行指導[ 21 ]。從而鼓勵民眾練習武術強身健體,“于提倡體育發(fā)揚國光不無裨益”外,還能使“國術之發(fā)揚光大,以奠黨國于永固”[ 22 ]。
“國技為吾國之國粹,神而化之,小足以卻病健身,大足以御悔衛(wèi)國”[ 23 ]。在近代中國民族主義的話語體系下,中國傳統(tǒng)武術不僅被賦予了強健體魄和保家衛(wèi)國的雙重功能,還被賦予了更為濃厚的民族主義色彩,武術正是在這一時期被視為國粹,肩負起重鑄國魂的使命。對國民政府來說,開展武術教育不但是“衛(wèi)國利器”之本,還是踐行三民主義的重要措施。在這種武術救國的思想下,武術教育得以快速進入到國家政治的范疇。1929年和1932年,國民政府相繼頒布了《國民體育法》和《國民體育實施方案》,鑒于“國術實為體育活動之一種,不能因其為我國所固有者而予以特殊之地位,以捐棄他合乎科學及教育之體育活動也”[ 24 ],國民政府不但將武術納入到學校體育課程標準之中,還在全國各省市陸續(xù)建設公共體育場及國術館作為推廣社會武術教育提供施教場所。僅在1929年,這類以國術館、國技館為代表推廣社會武術教育的場所就達到了1142個,民眾樂園內的國技館正是在此背景下設立,成為政府踐行社會武術教育、強化民族認同的重要實體。
4.國貨運動的主陣地:國貨陳列館
漢口市政府鑒于“本市國貨,銷路疲滯,洋貨充溢,其影響于工商業(yè)之進展”,特在民眾樂園內“亭子間五層樓房屋(自二層至六層)”設立國貨陳列館。以期“非但可以起市民觀感,尤為抵制外貨,提倡國貨之要點”[ 25 ]。國貨陳列館的設立可以說是國民政府推動國貨運動的重要舉措,自民國成立伊始,尤其是在民族危機日益加劇的時代背景下,以振興民族工商業(yè)、推銷國貨為主要內容的國貨運動日益興盛。1928年,時任南京國民政府首任工商部長的孔祥熙提出了“策勵工商、提倡國貨”的經(jīng)濟建設方針,不但會同中央各部院專門成立了國貨調查委員會,調查國貨產(chǎn)銷行情,獎勵國貨生產(chǎn),還陸續(xù)在各省市繁華地段設立國貨陳列館,廣泛征集產(chǎn)品,分部陳列,用以比較觀摩,進而推動國貨的改良發(fā)展。民眾樂園內的國貨陳列館同全國各地一樣,內設總務、出品、審核三股,除了負責國貨陳列的相關事宜,還兼具出售和改良國貨之責。為了鼓勵民眾選擇國貨,館內專門附設售品部用以出售商品,其“場內貨物,均經(jīng)免稅減運。價格自較市上為廉”[ 26 ]。此外,陳列館還專門“研究仿制外貨”,負責為國貨商品的改良提供指導。而在各地國貨薈萃一堂,相互比較觀摩的過程中,不但能讓民眾近距離的接觸商品從而萌生購用之意,還激發(fā)了廠家由競爭而生的改良奮發(fā)之心??梢哉f,不論是抵御西方經(jīng)濟侵略,推動民族工商業(yè)發(fā)展,還是凝聚民族意識,增進民眾團結,國貨陳列館都起到了重要作用。正可謂“國貨陳列館之設置,原為提倡國貨。駢羅萬貨,使國人感奮而激發(fā)其愛國精神!比較觀摩,而發(fā)生競進改良之興趣;作永久之宣傳,使國人對于國貨之重要,家喻戶曉,互相勉勵,而成樂用國貨之習慣,國貨陳列館之于提倡國貨實有最大之功動。”[ 27 ]
(三)戲劇的改造
彼時的歐美國家早已意識到戲劇重要的政治功能,故“多以市款建筑戲院,自行辦理”,從而讓政府可任由支配一市之戲劇,達到“凡所提倡,凡所禁止,均可實現(xiàn)之”的目的[ 28 ]。鑒于其如此重要的政治功能,作為民眾樂園內規(guī)模最大的支柱性娛樂項目,戲劇毫無疑問成為了政府對娛樂內容改造的首要目標。
1.平民劇社和清吟社
漢口市政府在園內陸續(xù)新建了專事楚劇表演的平民劇社。楚劇原為湖北黃孝各縣鄉(xiāng)之中的鄉(xiāng)村土曲,早先被稱作花鼓詞,因其詞調淺俚,表情深刻,不識字的鄉(xiāng)民們均能聽懂其意,因此作為通俗戲劇在湖北民間廣為流傳。1926年國民革命軍控制湖北后,為使花鼓詞符合黨義宣傳的需要,國民政府便對其內容加以改良后稱之為楚劇,因楚劇受眾多為城市和鄉(xiāng)村的一般平民,劇社因此被命名為平民劇社。由于早先漢口市的各個戲院大多為商民承辦,加之政府未深刻認識到戲劇之功效,遂造成漢口市“所演之戲,專事迎合社會幼稚心理卑陋齷齪”,而楚劇因脫胎于鄉(xiāng)村土曲,所以這一情況更為嚴重。為了改良楚劇促使發(fā)揮其社會教育的作用,漢口市政府首先將平民劇社所有常演的楚劇劇本匯集專人進行審議,其中“遇有戲名過俗或涉穢褻者,先行更改,繼以修飾詞句”,其次還面向社會廣招戲劇人才編撰劇本,革新淘汰一批舊有落后詞調,以達到楚劇“最良之通俗戲劇為目的”[ 29 ]。此外,政府還將園內另一劇社群芳會改名為清吟社。群芳會原為園內校書清唱之所,因取幽雅之意而以群芳為名,后因其名“似嫌狎邪”遂改名為清吟社,和專事楚劇的“平民劇社”不同,清吟社專門負責演唱京漢正戲,劇社內不僅常常聘請程硯秋等戲劇名家來此表演,還組織專人編撰革命戲劇或時事新劇,這些新劇多以黨義、國恥等主題為歌詞,并譜以新曲由演員在園內循環(huán)演唱,以使園內游客在聆音之余有“相當感化”。
2.戲劇訓練班
除了對劇社的改革外,漢口市政府還廣招各界戲劇人才在民眾樂園內新設戲劇訓練班,以希望其成為漢口“藝術界之發(fā)動機”。戲劇訓練班顧名思義即以“實地訓練”為主旨培養(yǎng)戲劇人才,其定期面向社會招生,學員多以中小學生為主,并設有嚴格的選拔考試。在政治教化的需求下,訓練班的培訓內容不但有傳統(tǒng)京劇,還有改良新劇。老師平日不但向學員教授最新的藝術知識,還鼓勵學員們進行戲劇的創(chuàng)新。通過考核訓練合格的學員,除了日常在園內演出工作外,還定期組成團體外出表演新劇。戲劇訓練班的設立培養(yǎng)了一批戲劇人才,推動了漢口戲劇的傳播和發(fā)展,也為政府推廣革命新劇,傳播意識形態(tài)提供了有力支持。
政府對民眾樂園內戲劇機構的改造,一方面推動了戲劇的健康發(fā)展,重塑了戲劇的公共娛樂價值,在社會教育層面有益于“世道人心”,更重要的是政府通過主導全市戲劇的標準控制了對內宣傳的重要通道,戲劇作為承載政府作政治教化、輿論控制乃至對民眾行為的引導的載體,成為這一時期國民政府公共娛樂建設的重要一環(huán)。
(四)社會功能的演進
近代城市娛樂的不斷發(fā)展為國民政府進行廣泛的政治教化和社會動員提供了重要舞臺。城市公共娛樂因兼具“政治吸收功能”“價值導向功能”和“利益表達功能”而被政府當局所倚重[ 30 ]。在政府“娛樂藝術化,藝術革命化”的政治改造下,娛樂讓位于政治,以民眾樂園為代表的城市公共空間的社會功能開始發(fā)生改變,進而成為政府用以灌輸意識形態(tài)的政治空間。在這一過程中,漢口市政府通過在民眾樂園組織舉辦各類形式的政治活動,在向民眾進行政治教化的同時,有意無意間也推動了其空間屬性和社會功能的轉變。
1.政治講演
政治講演是最典型的政治活動,除了本市的政客、學者、社會名流之外,其他如李濟深、戴季陶等來漢的國民黨大員也都首選民眾樂園進行講演活動??犊ぐ旱难葜v可以傳遞熱情、感動和激情,在講演的過程中,園內數(shù)萬市民匯集一處,靜立聆聽,講臺上大人物的“演講之聲反射于耳鼓,訓誡之詞縈繞于腦際”[ 31 ]。再輔以隆重的儀式、精心布置的會場以及激昂的口號,足以讓臺下的市民對臺上的演講者產(chǎn)生敬畏,在不經(jīng)意間認同其宣講的內容與精神,從而萌生對政府當局的服從與擁護之情。
2.紀念活動
“周年紀念是紀念歷史事件和人物的最常見最有影響的形式,舉行周年紀念活動的目的往往是教育世人”,通過這些紀念活動,“可在現(xiàn)實與歷史之間筑起一條情感橋梁,對紀念的人物和事件加以重新塑造,以適應現(xiàn)在的人們和政府不斷變化的看法”[ 32 ]。在民眾樂園所舉辦的紀念活動中,最多的就是以孫中山為主題的紀念活動。1929年11月12日,孫中山六十三年誕辰紀念大會在民眾樂園內盛大舉辦,當天武漢市“各區(qū)黨各分部黨員及各學校各機關各團體代表等,均相繼冒雨到會”,“時至正午十二時,到會者已達三千人以上”,國民黨一向擅于利用孫中山和三民主義為其做政治背書,此類大會大都以“繼續(xù)總理光明偉大的精神”和“完成總理的遺志”為主題,通過紀念孫中山的偉大精神激發(fā)民眾的敬仰之情,在總理遺志的號召下團結一致,服從國民黨的領導,即“我們的黨是總理所創(chuàng)造的,所以我們的民眾都要去擁護黨,我們今日的中華民國是總理所創(chuàng)造的,所以我們民眾都要愛護民國,而后總理留下給我們的遺產(chǎn),才不會失去,那才是今日紀念總理誕辰的意義。[ 33 ]”此外,民眾樂園還經(jīng)常舉辦追悼犧牲將士和死難同胞的紀念活動。如1928年10月14日在民眾樂園內為悲壯殉國的飛行員劉國楨所舉辦的追悼大會。當天樂園“門首與馬路側門,均懸有素花牌樓”,“花圈約二百余具,陳列靈前,會場內外挽聯(lián)約千余幅,懸掛殆遍”[ 34 ],現(xiàn)場民眾無一不為之動容。英雄人物的犧牲最能喚起大眾的同情,政府通過在民眾樂園舉辦隆重的紀念活動歌頌為國捐軀的犧牲將士,使民眾的悲憤情緒和愛國熱情油然而生,從而更加自覺的團結在國民黨的統(tǒng)治之下。
3.政治互動
公共娛樂空間作為一個公開的、自由的空間,為人們提供了一個互相交流、彼此了解的平臺,從而在政府和民眾之間的政治互動上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漢口市政府在民政樂園所舉辦的市政宣傳周就是一個代表性的范例。從1929年3月24日開始,漢口市政府定期在民眾樂園舉行市政宣傳周。在宣傳周活動中,從市長到各局長每天輪流于園內舉行演講報告,一周內依次將漢口的市政建設、財政、公安、社會事業(yè)、工務、衛(wèi)生以及公用事業(yè)的施政計劃與建設方針向民眾公開述職,并征求民眾的監(jiān)督和建議。此外政府還將兩百余種與市政有關的圖書表冊公開陳列以供市民閱覽,并專門設立詢問處答復市民詢問。時任武漢市長的潘宜之在第一次市政宣傳周中講到:“市政府辦市政,就如同人家公仆或賬房辦家事一樣,人家公仆賬房所辦的事,要報告主人使主人明瞭,以便市民可以批評,可以監(jiān)督,一市的市政,定要政府與市民這樣合作,才可以把市政辦得好。[ 35 ]”市政宣傳周的舉辦使市民得以親自參與到市政建設之中,政府與民眾在民眾樂園中的良性互動進一步加深了民眾對政府的信任感和依賴感,通過給予民眾主人翁式的意識,提高了民眾自發(fā)性的參與城市建設的積極性,進而使民眾在潛移默化之中自覺維護國民黨的現(xiàn)有統(tǒng)治秩序。
三、結語
法國社會學家福柯曾指出:“空間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礎,是任何權力運作的基礎[ 36 ]?!痹谒磥?,公共生活離不開空間這個載體,同樣,權力的運行也無法離開空間的基礎,空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為權力運作的工具,權力在空間中實現(xiàn)自身的同時,也在創(chuàng)造著空間,并組織著空間。國民政府對城市空間的政治改造不僅體現(xiàn)了國家的權力意志,還通過塑造人們的認知和行為規(guī)范,維護了政府執(zhí)政的合法性,更重要的是在空間改造的過程中把原先基于地域、血緣、宗教關系之中的民眾認同轉變?yōu)榉膰覚嗤恼握J同。即“任何空間的存在、生產(chǎn)、重組都必須以維護黨的合法性和國家的自主性為前提”[ 37 ],民眾樂園這類極具控制和教化意義的公共空間即是如此。
審視民眾樂園的發(fā)展變遷,我們可以看到政府如何通過政治化的改造,使民眾樂園成為其延伸政治力量,傳播意識形態(tài),推動社會教育的的重要媒介。民眾樂園自建成伊始,就憑借多元的娛樂文化成為近代漢口最大的文娛商業(yè)綜合體。而后又因具有公共空間的天然優(yōu)勢,成為了國民政府塑造權威,贏得民眾認同的重要媒介,事實上,無論是國民政府這一時期對民眾樂園體制、內部空間、演出內容亦或是社會功能的改造,都可以說是其在探索城市公共娛樂事業(yè)建設的縮影。從體制方面看,政府在對民眾樂園管理體制的艱難探索與實踐中積累了寶貴的經(jīng)驗與教訓,為之后建立以戲劇審查委員會為主導的地方公共文化的管理體系奠定了基礎。從內部空間看,民眾樂園成為了日后政府改造建設公共空間的范式,類似遺教亭、國恥館等這一類具有強烈政治導向的設施在中山公園、閱馬場、武昌公共體育場等近代漢口著名的公共空間中都有所體現(xiàn)。從演出內容看,政府通過對戲劇的改造控制了對內宣傳的重要通道,戲劇作為承載政府作政治教化、輿論控制乃至對民眾行為的引導的載體,成為這一時期國民政府公共娛樂建設的重要一環(huán)。從社會功能看,在政府“娛樂藝術化,藝術革命化”的精心設計下,民眾樂園的娛樂功能讓位于政治功能,成為了漢口市宣傳教化的重要場所?!霸⒔逃跇贰笔侵袊鴤鹘y(tǒng)智慧的結晶,漢口民眾樂園的歷史表明,公共娛樂空間不僅僅是專供民眾的享樂空間,在政府的精心設計下,它還可以是進行政治教化和社會教育的政治空間。從這一點來看,民眾樂園的范例無論是對城市公共空間的價值研究,乃至當下政府實現(xiàn)思想政治教育和精神文化建設,都有著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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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馬好義]
收稿日期:2022-04-23
作者簡介:謝松晟(1996—),男,河南遂平人,中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社會經(jīng)濟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