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雪林　楊雪云

摘 要：教育城鎮(zhèn)化是指農村學校學生不斷向城鎮(zhèn)學校集中的過程，近年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確立以來人口的流動帶來打工經濟的不斷繁榮，農民家庭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教育作為家庭再生產的一方面，是勞動階層向上流動的重要手段，在教育意識以及教育責任的雙重影響下，農民家庭為了追求向上的流動，轉向縣域尋找教育資源，促進了教育城鎮(zhèn)化進程。在教育觀念以及經濟能力的作用下出現(xiàn)了趨利性投入、高水平投入、卷入式投入和低水平投入等不同的投入模式，分別代表著“理智型”“沖動型”“拼命型”以及“佛系型”四種不同家庭的教育投入選擇，由此形成買房進城、租房進城以及留守農村三種教育城鎮(zhèn)化類型。

關鍵詞：教育城鎮(zhèn)化；階層流動；教育選擇

一、問題的提出

21世紀初，我國的基礎教育雖然有了很大的進步，但還面臨著一些問題，因此國家為了優(yōu)化教育資源，進行教育布局調整，指出要因地制宜地調整農村教育布局，臨近的小學進行合并撤銷[1]，自此，撤點并校在我國迅速地拉開了帷幕，根據(jù)教育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1997年我國小學學校數(shù)量為62.88萬所，教學點數(shù)為20.75萬個，班級數(shù)為410.41萬個，至2007年我國小學學校數(shù)量為32.01萬所，教學點數(shù)為8.50萬個，班級數(shù)為287.20萬個[2]。十年左右時間，小學數(shù)量減少了49.09%（30.87萬所），教學點數(shù)減少了59.04%（12.25萬個），班級數(shù)減少了42.90%（123.21萬個）。撤點并校在調整教育布局、優(yōu)化教育資源的同時，造成部分學生上學不便，不得不前往縣鎮(zhèn)求學。20世紀七十年代末，國家領導人提出了發(fā)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方案，東部沿海地區(qū)率先發(fā)展，亟需大量勞動力，戶籍制度的放寬為人口流動提供了制度性保障，年輕的勞動力由農村流入城市，逐步形成了以代際分工為基礎的“半工半耕”的家計生產模式，農民家庭的生活水平普遍有所提升。據(jù)資料顯示，1980-2015年中國城鎮(zhèn)化率上升了36.71%[3]，伴隨著快速的城鎮(zhèn)化進程發(fā)展，教育尤其是小學、初中階段也形成了城鎮(zhèn)化趨勢，1987年教育城鎮(zhèn)化水平為21.7%，到2014年上升了50.85%，達到72.55%。2022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關于推進以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zhèn)化建設的意見》，指出縣域是我國城鎮(zhèn)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指出到2025年城鎮(zhèn)化建設要取得重大進展，培育縣域特色產業(yè)，促進縣域就業(yè)穩(wěn)定，完善縣域基礎公共設施，增進縣域民生福祉，其中，在教育方面指出要落實農民工子女隨遷入學和轉學的政策保障[4]。從2001年開始，各地農村開始進行學校的布局調整，農村學校數(shù)量越來越少，學生規(guī)模不斷縮小。農村學校學生的流失以及學校的不斷減少，造成農村越來越缺乏活力，城鎮(zhèn)越來越臃腫，深刻影響著中國的基礎教育發(fā)展。教育城鎮(zhèn)化的核心問題是農村學校的學生向城鎮(zhèn)學校的轉移，教育布局的調整是教育城鎮(zhèn)化的結構性根源，經濟水平的提升以及家庭目標的變化是教育城鎮(zhèn)化的內在動力，城鄉(xiāng)二元結構帶來的城鎮(zhèn)學校和農村學校在教育經費、師資力量以及各種軟硬件設施等方面存在差異，農村的學校要相對落后于城鎮(zhèn)，為了追求更優(yōu)質的教育資源，從而能夠實現(xiàn)階層跨越，因此部分家庭會選擇向城鎮(zhèn)發(fā)展，縣域成為焦點，經濟基礎較好的農村家庭普遍通過購房獲得公立學校入學資格，經濟基礎較弱無力購買住房的家庭為了緊跟“進城大軍”的步伐可能會選擇花費更高學費以陪讀、寄宿等方式進入民辦學校。當前的形勢表明，目前甚至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農村的學生會因為追求更好的學習資源而選擇進城，這在很大程度上會對縣域發(fā)展產生重大影響。

二、教育城鎮(zhèn)化的現(xiàn)狀

教育城鎮(zhèn)化是指農村學生向城鎮(zhèn)學校集中的過程。廣義上包括學齡前、義務教育階段或高等教育階段通過各種方式實現(xiàn)；狹義上，是指農村學生在學齡前以及義務教育階段向城鎮(zhèn)學校的遷移過程[5]。過去的教育城鎮(zhèn)化基本是通過考學方式實現(xiàn)的，從初升高開始，以學生通過考試進入城鎮(zhèn)高中實現(xiàn)，筆者自小在農村學習生活長大，當初就是通過中考考入縣城高中方式實現(xiàn)的教育進城，但是根據(jù)筆者的觀察，近十多年，教育城鎮(zhèn)化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速度明顯加快，尤其是小學和初中這兩個階段，周圍的親戚鄰里越來越多地卷入“進城大軍”，特別是一些家庭經濟條件較好的家庭會更早地安排孩子進城接受教育。

教育是一項有風險的投資，教育投入的結果充滿著不確定性，家庭作為社會的一個基本單位，期望通過教育提升個體的能力進而提升家庭的再生產能力，是教育投資的重要主體。羅謙（2019）發(fā)現(xiàn)，貧困家庭農民普遍認同教育的重要性，“跳出農門”實現(xiàn)向上流動是農民家庭對教育的主要收益預期[6]。因此，多數(shù)農民家庭的共同選擇造就了教育城鎮(zhèn)化現(xiàn)象。

通過對文獻的整理發(fā)現(xiàn)，當前對于農民家庭教育城鎮(zhèn)化的研究多集中于家庭的策略安排分析、農民所處的內外階層的分析以及關于陪讀媽媽的性別分析和教育政策分析四個方面。首先，在家庭策略安排方面，主要從關系視角去分析陪讀現(xiàn)象，從農民家庭的發(fā)展歷程去深入解讀陪讀現(xiàn)象。王欣等（2019）發(fā)現(xiàn)陪讀不再僅僅圍繞城市家庭展開，越來越多的農村家庭被迫“登場”，調整原有的生活方式，盡最大可能為子女的學習提供便利，希望借助陪讀改變社會地位[7]。蘇運勛（2019）發(fā)現(xiàn)讓祖輩進行陪讀是農村家庭的一種教育選擇策略，這種策略既保證了年輕勞動力的經濟積累又兼顧了家庭的教育再生產，成為農民家庭的優(yōu)勢策略選擇[8]；其次，階層分析視角主要集中于農民在所處的城市階層體系的外階層以及農村體系的內階層雙層體系中如何獲得社會和階層認同的分析。在雷望紅（2018）看來，農民家庭為了實現(xiàn)階層的向上流動而追求優(yōu)勢的教育資源，從而形成了“半工半陪”的家庭生活模式，但陪讀的高成本以及家庭經濟生產的減少增加了教育投資的風險性[9]。在傳統(tǒng)文化的助推下，教育被農村家庭看成是跳出農門，實現(xiàn)向上流動的主要通道[10]。而朱戰(zhàn)輝（2018）認為教育競爭是推動農民城市化的又一重要推力，勞動階層的農民家庭將向上流動寄托于子女的教育，從而被迫進城追求優(yōu)質教育資源[11]。周娟等（2020）則認為在農村內部有其相對獨立的階層分化，農民的向上流動不單純指流入農村階層的中上層，更多的意義在于實現(xiàn)“農村人”到“城市人”的轉變，教育投入是其實現(xiàn)關鍵一躍的重要途徑[12]；最后，性別分析視角主要關注跟隨孩子進城陪讀的媽媽，進城陪讀看似是媽媽所做的主動選擇，實際上是家庭再生產內部的性別分工，吳惠芳等學者（2019）認為農民家庭為了追求教育資源，由此形成了陪讀媽媽群體，她們幾乎退出勞動市場，被固化在無酬照料勞動中，為勞動力市場所邊緣化，其勞動價值由“陪讀業(yè)績”決定，其群體還會遭受污名化影響，極大地影響了婦女發(fā)展，陪讀看似是母親的主動承擔，實質上是母親相對資源持有下議價能力不足的勞動性別分工的結果[13]。戴紅宇（2022）發(fā)現(xiàn)在城市和農村處于“中心”和“邊緣”的相對位置關系，城市的價值溢出促使了教育的流動[14]。安永軍（2021）則認為是教育政策的實施縣域資源的稀缺性影響了教育的流動[15]。

綜上所述，已有研究在家庭策略安排、追求階層認同以及陪讀媽媽三個方面有了較為全面的成果，但對于農民家庭是如何將教育內化為家庭的目標以及是如何實現(xiàn)教育進城方面的研究較少，因此本文試圖從真實案例出發(fā)對農民家庭教育進城的動力以及類型進行分析。

三、教育城鎮(zhèn)化的動力

已有研究表明早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就出現(xiàn)一些農村家庭的孩子在縣城上學，但這些家庭基本屬于經濟能力較強的家庭，且并未引發(fā)普遍回響的現(xiàn)象，但近十多年，農村學生大量進城，教育城鎮(zhèn)化步伐明顯加快，是何種因素影響著教育城鎮(zhèn)化的步伐？本文認為，教育意識以及教育責任是重要推力。

（一）內生性動力：教育意識和經濟水平

根據(jù)殷紅霞關于家庭教育投資行為的研究，一個家庭的經濟水平決定其投入能力，投入需求最終決定了投入行為，需求是動力源泉，有需求才有發(fā)生行為的動力，能力是保障，有能力才可以將需求轉化為現(xiàn)實行為，是家庭教育投資行為形成的關鍵要素[16]。

作為接受過現(xiàn)代化教育洗禮的新一代農民工在外務工時，更能敏銳地感知到自己在城市階層體系中所處的位置，更能感受到階層壓力，從而對于教育的重要性有著更為清晰的認知。因此，他們希望能夠通過教育讓孩子增長知識、獲得技能，提升其整體實力，以期能實現(xiàn)代際的向上流動，也更愿意加大教育投入。與老一代農民工相比，新一代的農民工更多生活在城市中，相較于農村的內階層體系更認同城市的外階層體系，而且對于自己所處的城市外階層的底層位置有深刻認知。魏程琳（2018）認為城市與鄉(xiāng)村有其各自獨立的階層體系，各自運行，互不干擾[17]。生活在這種“雙軌分層”體系下的農民群體，他們不認同自己所處的城市階層的社會地位，在村莊階層中尋求自己的社會地位，比如很多人在外面務工的真實境況或許不是很理想，但是回到村莊內部依舊將自己包裝得光鮮亮麗，以此追求村莊內階層較高的社會認同，但是這種情況在如今的新一代農民工身上發(fā)生了變化，對于他們而言，很難再像第一代農民工那樣與城市階層完全脫軌，他們在打工生涯中的所見所聞都向他們展示了一個人的知識、學歷對于個人就業(yè)的影響力，深刻地認識到教育的重要性。

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自確立以來不斷繁榮發(fā)展，戶籍制度的調整，使得農村人有機會向經濟繁榮地帶流入務工，打工經濟的發(fā)展為進城陪讀提供了經濟基礎，尤其是近十年來，處于中小學階段的孩子所在的家庭相較于之前，家庭的勞動力數(shù)量增加，代際整合能力有所提高，因此家庭的經濟收入也相對提升，經濟實力更強，即便是進城求學也有較好地經濟支持，從而為教育進城提供了經濟保障。

（二）外生性動力：布局調整與教育責任

新世紀初發(fā)布的關于農村學校教育布局調整的文件，對我國農村的學校產生了重大影響，學校的就近撤銷合并致使農村學校的銳減，雖然學校的減少給部分同學上學帶來不便，需要前往鄉(xiāng)鎮(zhèn)或者縣城求學，但據(jù)筆者的親身經歷，教育布局的調整并未造成普遍性的進城求學影響。

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對我國的家庭結構產生了重要影響，核心家庭和主干家庭所占比例日益增大，出現(xiàn)“4-2-1”型的家庭結構，逐漸呈現(xiàn)小型化特征，家庭中上學子女數(shù)量的減少，也使得家庭將更多財力投入子女上學的可能性增大。近年來，“家校合作”成為教育發(fā)展的新趨勢，強調家庭作為學校的助手，配合學校的教學工作，更多地參與到孩子的教育中，教育責任的外溢迫使家庭不得不更多地關注到孩子的學習狀況，在家長的隱形成就觀的促使下，家長們更多地將自己的教育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能夠通過學習實現(xiàn)家庭的教育再生產以及向上流動，從而一切有利于孩子學習的條件都愿意盡可能創(chuàng)造，身邊進城成功陪讀的案例也會助推進城求學的決心，因此為了追求學習的資源，部分家庭會選擇送孩子進城求學。

新一代農民家庭雖然在教育的重視程度方面存在差異，但希望孩子能夠上大學，有份好的工作，過上幸福的生活是他們的共同愿望，同時經濟水平的提升、家庭結構的變化，使得整個家庭的發(fā)展期望都寄托在一個子女的身上，從而更加重視教育的投入。

四、教育城鎮(zhèn)化的類型

首先，新一代農民家庭的勞動力水平有所變化，年輕一輩與其父輩為了共同的發(fā)展目標結合起來，形成了以代際分工為基礎的家計模式，一般情況下，父輩較年輕的家庭整體經濟水平會較高，因為父輩年輕，家庭中勞動力充足，可以獲得的務工收入較多，代際合力更強；而父輩年齡較高的家庭代際合力就相對較弱，父輩勞動能力不足，導致整個家庭的經濟收入也會相對較低。其次，家庭的教育投入多寡與其教育認知息息相關，如果農民家庭自身對于教育具有較高地認識程度，那么進行教育投入的可能性就會增大。因此，在教育觀念和經濟水平雙重影響下，農民家庭的教育選擇出現(xiàn)了不同類型。

以目標為導向的教育觀念有養(yǎng)大和培養(yǎng)之分，持養(yǎng)大式教育觀念的家長，他們認為教育不是自己的責任，是學校和老師的職責所在，自己只負責孩子的吃飽穿暖，對于孩子學習上也無過多要求，平安成長即可，因此，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多是順其自然，也不會過多對其進行教育干預。而持培養(yǎng)式教育觀念的家長認為，教育不僅僅是讓孩子長大成人，更要成才，因此持有這種觀點的父母會更傾向于加大教育的投入，對孩子進行精心培養(yǎng)。但教育投入與經濟能力密切掛鉤，由此，可以根據(jù)教育觀念以及經濟水平將教育投入分為四種類型，分別是趨利性投入、高水平投入、卷入式投入以及低水平投入，如表1所示，不同的教育投入類型又相應地影響著家庭的策略安排。

（一）買房進城

趨利性投入指經濟能力相對較強但持養(yǎng)大式的教育觀的家庭所進行選擇的投入式類型，這類家庭屬于“理智型”家庭，行動十分謹慎，不會無差別進行投入，追求低投入高回報，擇優(yōu)培養(yǎng)，一切由孩子在學習上的反饋決定。高水平投入是指經濟能力較強且持培養(yǎng)式的教育觀的家庭選擇的教育投入類型，這類家庭屬于“沖動型”家庭，盡力而為，一切以孩子為重，只要有利于孩子學習的都愿意嘗試，盡最大能力給孩子提供更好的條件機會。這兩種家庭的經濟能力都相對較強，對于教育進城有較強的經濟基礎，因而大都會在孩子學校附近買房陪讀，盡管這兩種家庭的教育城鎮(zhèn)化類型相同，但是在家庭的策略安排上略有不同，對于趨利性投入家庭來說，家庭的生產性積累十分重要，為了節(jié)省年輕勞動力，實現(xiàn)家庭生產的最大化，往往傾向于隔代進城陪讀，而且這類家庭一般會選擇在孩子小學三年級左右進城求學，因為在這個階段孩子的學習生活能力等各方面有所改變，便于判斷孩子成才的可能性。高水平投入的家庭為了更好地在學習生活上教育、照顧孩子，更傾向于讓年輕母親進行陪讀，此外，還會額外選擇教育資源，比如上補習班等，這類家庭會在孩子入學前就搬入城里生活，讓孩子盡早地熟悉適應學習生活環(huán)境，孩子的學習是家中的頭等大事，會盡可能早地為孩子學習調整一切。

案例一：A某夫婦，在農村街道租賃房子經營電動車售賣、修理生意，大兒子10歲，小兒子7歲，大兒子今年上四年級，從二年級開始就轉入縣城公立學校就讀，小兒子幼兒園是在鄉(xiāng)下就讀，但今年在幼升小時也轉入了縣城公立學校，為了兩個孩子能在公立學校順利求讀，A某夫婦在縣城購買了房子，由母親在縣城陪讀，照顧孩子的衣食起居，由于距離學校較近，僅10公里左右，夏季時，白晝時間較長，母親會在兩個孩子放學后帶著孩子返回街道家中，幫助丈夫照顧生意，第二天早上再騎車返回，冬季時，就每到周末時才返回鄉(xiāng)下。在被問及為什么選擇在縣城買房時，A某回答道：“沒辦法，不買房，家里小的上學問題解決不了，我們要一碗水端平，不能說讓老大在城里讀書，而小的就留在家里讀，再說了這樣他媽媽也照顧不過來兩個，只要他們倆能好好讀書，我們再辛苦也都值得?！盇某夫婦家庭是典型的高水平投入家庭，為了孩子的上學，愿意盡最大努力去為孩子創(chuàng)造條件，一切以孩子的學習為主。

（二）租房進城

卷入式投入是指經濟能力相對較弱但持培養(yǎng)式的教育觀的家庭選擇的教育投入方式，卷入式投入與高水平投入的教育邏輯類似，這類家庭屬于“拼命型”家庭，但是相對于高水平投入的家庭來說，其經濟能力相對較弱，教育投入對于家庭的積累負擔較重，風險也更大，這類家庭雖然由于家庭勞動力不足很難兼得生產和再生產，但為了孩子的教育，即使內卷一個勞動力（往往是年輕媽媽）也要實現(xiàn)教育的再生產，但由于經濟困境，這類家庭難以負擔在城里買房的壓力，通常選擇租房，陪讀的年輕媽媽會在孩子上學期間尋找兼職時間較為靈活的工作，以此為家庭減輕生活負擔，但主要任務是在照護教育孩子身上，會在家庭作業(yè)、為人處世等多方面對孩子進行引導監(jiān)督?？傊@類家庭雖然在經濟上存在困境，但為了孩子的教育也會傾盡其能，為其提供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教育服務。

案例二：B某夫婦家庭，大兒子已經在讀大學了，小兒子9歲，今年上三年級，是在今年9月份轉入縣城的私立學校就讀的，為了兼顧家庭的再生產和積累，小兒子是由家中老人在縣城租房陪讀，年輕夫婦則在外務工。在被問及為什么選擇將孩子送往縣城讀書時，回答道：“孩子今年開學就三年級了，馬上要開始接觸學習英語了，在家里基本上不教英語，不想自己孩子落下城里孩子太多，我們盡力做好我們自己能為孩子做的，剩下的就靠孩子自己努力了。”與城市家庭孩子不同，他們在幼兒園就開始接觸學習英語，更有的城市家庭為了創(chuàng)造語言環(huán)境，會和一些外國友人共同生活，相互學習。在農村乃至小縣城大都是三年級才開始接觸英語，一些農村學校的英語課程甚至形同虛設。B某夫婦為了給孩子創(chuàng)造一個相對公平的起點，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將孩子送進城里求學。

案例三：C某夫婦共有三個子女，大女兒今年讀高一，二女兒今年初二，小兒子今年上三年級。為了更好地照顧子女的學習和生活起居，由孩子媽媽在家陪讀，爸爸外出務工，除了負責照顧孩子的衣食起居，媽媽會利用孩子在學校的空閑時間到附近的服裝工廠做零工，從而補貼家用，到點就去接送孩子放學。C某夫婦的家庭是典型的卷入式投入的家庭，為了孩子的教育，不惜內卷一個家庭的勞動力。

（三）留守農村

低水平投入是指經濟能力相對較弱而且持有養(yǎng)大式的教育觀的家庭做的教育選擇，這類家庭屬于“佛系型”家庭，遵循教育成本最低化，優(yōu)先家庭的經濟積累，不圖孩子長大成才，只愿平安長大。一方面，這類家庭在家庭經濟積累上可能存在問題，并沒有過多的經濟來源去支撐教育投入；另一方面，這類家庭的教育理念很佛系，主要靠孩子考學實現(xiàn)，這類家庭的重點在于生產性積累，大都由生活在農村的老人照顧孫輩，教育方式也是任其順其自然，在生活上照顧好孩子即可，沒有過多的補習。事實上除了少數(shù)經濟條件較弱的家庭外，部分家庭并不是完全無法支撐教育投入，只是教育投入意愿相對較弱，在他們眼中，學習靠的是天分和自己的努力，只要自己肯努力，在哪里上學都一樣。

案例四：D某夫婦，一共三個孩子，大女兒今年上初一，二女兒今年上三年級，小兒子今年剛上幼兒園小班。早之前，C某夫婦都在嘉興務工，近幾年回鄉(xiāng)租賃房子經營食品店鋪生意，但由于經濟下行等多方面因素影響，店鋪生意并不是很景氣，在今年年初倆人決定暫停營業(yè)，丈夫在縣城建筑工地上班，每天往返于城鄉(xiāng)，妻子外出務工，孩子由家中老人接送放學，照顧生活，由于經濟壓力大，家中三個孩子都是在家里上學，二女兒和小兒子都是在街道的學校上學，大女兒在鄉(xiāng)鎮(zhèn)的中學就讀，在他們眼中，只要孩子肯努力，在鄉(xiāng)下讀書也可以考上大學。

用發(fā)展的眼光來看，農民家庭的教育選擇不會一如既往，而且會隨著經濟水平以及教育理念的變化而隨時發(fā)生變化，伴隨著經濟技術的不斷發(fā)展，農民家庭的經濟水平不斷提升以及教育的不斷普及和發(fā)展，人們的教育觀念會相對越來越重視教育，會有越來越多的農民家庭選擇高水平甚至卷入式的投入方式。

五、總結與思考

教育城鎮(zhèn)化是多數(shù)農民家庭為了追求好的教育資源，選擇將孩子送進縣城學校進行學習而形成的結果，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發(fā)生了轉變，與追求溫飽不同，新一代農民家庭更多的是希冀自己的下一代能夠通過教育實現(xiàn)向上流動，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社會認同，在學歷、職業(yè)和生活上都能超越自己，獲得體面與穩(wěn)定。

一方面，快速的教育城鎮(zhèn)化反映了農民家庭的發(fā)展活力，但另一方面，教育城鎮(zhèn)化很可能會造成馬太效應，帶來“劇場效應”，并不是每個農村家庭都具備進城陪讀的條件，過快的教育城鎮(zhèn)化會給部分農民家庭帶來過重負擔，一些經濟基礎較弱的農民家庭被迫卷入教育城鎮(zhèn)化的進程中，為了孩子能夠與同齡人同步求學從而影響到一個家庭的正常生活甚至是拖垮整個家庭，導致城鄉(xiāng)教育資源配置等方面產生問題，從而帶來新的教育不公平的問題。因此，應重視城鄉(xiāng)教育資源調整，優(yōu)化教育資源配置，為農村家庭孩子創(chuàng)造相對公平的教育起點，更好地保護農民家庭的發(fā)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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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安徽省社會科學創(chuàng)新發(fā)展研究課題重大項目“著力打贏三大攻堅戰(zhàn)的省區(qū)經驗與安徽舉措”（2019ZD008）

作者簡介：閆雪林（1997- ），女，安徽宿州人，安徽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農村社會學；楊雪云（1969- ），女，安徽阜陽人，安徽大學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農村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