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關(guān)月

本頁 讓·庫辛《曾是潘多拉的夏娃》局部

西方父權(quán)制文化傳統(tǒng)中有兩位女性始祖——潘多拉和夏娃。她們美麗而性感、極具魅力，對男性構(gòu)成無法抗拒的誘惑，挑起了人類無窮盡的欲望。

在古代西方，基督教出現(xiàn)之前，以希臘文明為主的西方文明信仰的是希臘神話中的諸神。中世紀后期基督教誕生之后，人們改信了上帝。因此，西方藝術(shù)題材開始有了兩個體系——希臘神話題材和基督教題材。

潘多拉是古希臘神話中宙斯創(chuàng)造的第一個女人，她的出現(xiàn)是為了懲罰普羅米修斯為人類偷盜火種。眾神給予她無與倫比的美麗，但同時也給了她滿載災(zāi)難和疾病的魔盒，最終潘多拉的好奇心打開了魔盒，災(zāi)難降臨人世。夏娃是希伯來文明（猶太教和基督教）《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中上帝取亞當(dāng)?shù)睦吖窃斐傻呐?，因蛇的引誘，連帶著亞當(dāng)偷吃了知善惡羞恥的禁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園。后來偷食禁果就成了人類原罪和一切罪惡的開端。

西方兩大文明源頭，古希臘和古希伯來，女人皆被指為災(zāi)難的源頭，禍害人類的罪魁。而潘多拉、夏娃這兩大女性始祖形象無一例外地被刻畫為紅顏禍水。

有人說夏娃就是潘多拉，潘多拉也是夏娃。

盧浮宮博物館藏有一幅法國楓丹白露畫派畫家讓·庫辛（Jean Cousin1495-1560）的油畫，名字就叫做《曾是潘多拉的夏娃》（Eva Prima Pandora）。作品將兩個女性形象結(jié)合在了一起。

庫辛塑造的畫面上洞窟色彩陰暗，遠處城市和高山的朦朧景致與達·芬奇的《巖間圣母》頗為相似。此畫又名《夏娃，第一個潘多拉》，故而畫中裸體美女被賦予雙重角色：一重為《圣經(jīng)》中偷食禁果的夏娃，另一重則是希臘神話里宙斯為削弱男性勢力所創(chuàng)造出的女性潘多拉。

本頁 左圖：讓·庫辛《曾是潘多拉的夏娃》中夏娃的纖纖玉手拿著象征人類不再永生的蘋果，右手枕著暗示人類終將一死的骷髏。

她的身邊點綴著眾多的象征物。夏娃的纖纖玉指拿著象征人類不再永生的蘋果，右手枕著暗示人類終將一死的骷髏，左手放在了一個白壺上，這個壺看起來是藝術(shù)化的潘多拉之盒，但夏娃將手蓋在白壺的動作，又似乎意味著人類的希望在壺中跳動(中野京子：《名畫之謎·希臘神話篇》)。

在基督教的影響下，很多人認為夏娃是西方文化中“第一個女人”，但是這個稱號潘多拉比夏娃更名副其實，因為她更早：潘多拉來自早期希臘文明，能追溯到公元前3000 年，而夏娃來自較晚的基督教《圣經(jīng)》文明，《圣經(jīng)》約成書于公元前1500 年到公元90 年之間。

庫辛畫中的主角究竟是誰并不重要，因為無論是圣經(jīng)中的夏娃還是希臘神話里的潘多拉，都代表著人類痛苦的根源，而這所有的痛苦，歸根到底，只能怪罪一個詞，那就是“好奇心”！

夏娃在蛇的引誘下，吃下了禁果，還拖著老公亞當(dāng)一起下了水；潘多拉出于好奇打開了魔盒，把各種痛苦與磨難灑到了人間。夏娃代表著原罪，注定要伴隨著死亡；而在潘多拉的世界里，死神更是如影隨形。夏娃若是心靜如水，蛇再怎么巧舌如簧，也無計可施；潘多拉如果禁得住好奇心的誘惑，災(zāi)難又怎么有機會逃出去。

右圖：讓·庫辛《曾是潘多拉的夏娃》中夏娃的左手放在一個象征潘多拉之盒的白壺上。

當(dāng)潘多拉驚慌的關(guān)上蓋子，所有的災(zāi)難開始傾巢而出，只留下了最弱小的卻最光明的救星：希望。我們寧愿相信“希望”沒有被關(guān)在最開始的魔盒中，而就存在于畫面中間那個紅色的罐子里，成為痛苦的人心中的一點火種。

或許，打開魔盒的潘多拉與偷吃果子的夏娃，都是人類發(fā)展中無法回避的罪惡和苦難的源泉。

故事終究只是故事。希臘神話中的潘多拉和她的魔盒本質(zhì)上是古代父權(quán)制度和神權(quán)政治的產(chǎn)物，它符合古希臘的歷史潮流，誕生于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階段，也是希臘社會哲學(xué)的一部分。夏娃的出現(xiàn)，則鞏固了男權(quán)主義，無論對錯，這都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產(chǎn)物。或許，沒有夏娃也會有另外一個“冬娃”，無論是紅顏禍水還是命途多舛，夏娃本身并不存在過錯與否，這是一個偉大的始祖形象，代表了人類的真、善、美、丑惡、虛榮、誘惑、苦難等多元素。

潘多拉和夏娃一樣，看起來是災(zāi)禍的源頭，但是實際上，她們沒有自主的權(quán)利，只是神權(quán)的傀儡與工具。從誕生起便是為了承擔(dān)罪責(zé)，二者的經(jīng)歷也殊途同歸，都為社會壓迫女性提供了背書。這大概也是讓·庫辛創(chuàng)作此畫的真實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