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航
(西安文理學院 歷史文化旅游學院,西安 710065)
隋、唐統(tǒng)一王朝的建立,結束了魏晉南北朝三百余年的分裂與動蕩,為經濟、文化、技術等的大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尤其在建筑方面,隋唐時期是中國建筑發(fā)展史上的第二個高潮。隋唐兩京長安和洛陽的宮殿建筑是當時最高建筑技藝的代表,其中又以宮城正殿為標志,如沿用兩朝的隋大興殿·唐太極殿、隋東都洛陽乾陽殿、唐東都洛陽乾元殿、唐大明宮含元殿。由于含元殿在文獻中的出現(xiàn)頻次較高,建筑遺址保存相對較好,所以人們在談及隋唐宮殿建筑時,往往認為長安大明宮含元殿是最高等級的殿宇。而這恐怕是一種誤解,因為其規(guī)模遠小于其他幾座宮城正殿,只是鮮有論及。從對古代文獻和現(xiàn)代考古資料的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隋唐兩京的宮殿建筑平面規(guī)模存在很大差異。同時,建筑外形上的不同,建筑史家也早已關注,認為洛陽受到南方建筑的影響時間久、程度深,大量吸收江南木構架建筑技術,所建宮室比長安更加華美精巧[1]650。長安和洛陽是隋唐時期的兩京,京中所建宮殿建筑必定受到制度的約束。但從兩者間的差異可知,約束兩京宮殿建筑的并非同一制度,而是存在各自的規(guī)制。大一統(tǒng)王朝的兩京形成不同的建筑規(guī)制,這一論題在中國古代建筑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它涉及建筑與政治制度的關系、建筑設計的文化基礎、建筑形態(tài)的發(fā)展走向等諸多問題,值得我們深入探討。
隋取代北周后仍定都長安,即故漢長安城。開皇二年(582)六月,隋文帝下詔在長安城東南、龍首山南麓營建新都,新都的建造拉開了隋代宮殿大規(guī)模建設的帷幕。隋煬帝楊廣繼位后欲遷都洛陽,于大業(yè)元年(605)營建東都洛陽城,“制造頗窮奢麗,前代都邑莫之比焉”[2]。大興城與洛陽城的規(guī)劃同出宇文愷之手,但兩都卻反映出不同的特征,“隋建大興時主要吸收北朝都城、特別是北魏洛陽的經驗,建東都則兼采南、北都城經驗?!盵3]同時,東都洛陽城中的宮殿建筑也表現(xiàn)出不同于大興城的新形制。唐太宗李世民曾對房玄齡等人說:“朕所居殿,隋文帝造,已經四十余年,損壞處少。惟承乾殿是煬帝造,工多覓新奇,斗拱至小,年月雖近,破壞已多。今為政更欲別作意見,亦恐似此屋耳?!盵4]承乾殿與文帝時所造大興宮建筑相比,構造精奇,但斗拱較小,與斗拱用材成比例的其他構件也隨之減小,因此承乾殿雖較宮中其他殿宇為新,反而損壞處更多?!端鍟份d:“(大業(yè)五年二月)上御崇德殿之西院,愀然不怡,顧謂左右曰:‘此先帝之所居,實用增感,情所未安,宜于此院之西別營一殿?!盵5]72《大業(yè)雜記》載:“(大業(yè))三年,帝御崇德殿,不怡,曰:‘先朝不甚御此殿,宜于此館之西別為一殿?!蚰嗽斐星?后改為毓德殿(在京師)?!盵6]26不論是大業(yè)三年(607)還是大業(yè)五年(609),承乾殿的建造都在建洛陽城之后。宇文愷規(guī)劃東都時“揣帝心在宏侈,于是東都制度窮極壯麗”[5]1588,那么建造承乾殿也不免要“揣帝心”,用業(yè)已形成的“東都制度”來建造。與大興城、洛陽城所體現(xiàn)的規(guī)劃特征一樣,兩都的宮殿建筑設計也顯示出鮮明的地域差異。史載:“初造東都,窮諸巨麗。帝昔居藩翰,親平江左,兼以梁、陳曲折,以就規(guī)摹。曾雉逾芒,浮橋跨洛。金門象闕,咸竦飛觀。頹巖塞川,構成云綺?!盵5]672由此可知,洛陽宮殿當是對南朝建康宮殿的形制進行了一定的模仿。上述特征反映出隋代兩都宮殿建筑形制上的差異,即大興城宮殿建筑是傳統(tǒng)宮殿形制的延續(xù),洛陽城宮殿建筑則開南北兼容之新風格。
隋唐時期兩京宮殿建筑的結構差異,除斗拱大小之別,其他已無從可知,分析其建筑特征就只能以建筑平面規(guī)模為基礎。結構外形是建筑的立面表達,平面規(guī)模則更能體現(xiàn)建筑的等級。建筑的平面布局能夠準確反映其占地面積,還可通過文獻記載或殘留的礎石、磉墩等遺跡得到柱網信息,進而得出建筑的開間數(shù)及間廣尺寸。宮殿建筑的規(guī)模等級與開間數(shù)及間廣尺寸成正比,開間越多,間廣越大,建筑的規(guī)模等級就越高。因此,通過著重分析魏晉南北朝隋唐各時期宮城正殿的開間和間廣,即可判斷建筑的規(guī)模等級,并以之作為該時期宮殿建筑的重要特征,從中反映出來的規(guī)模差異,極具研究價值。
隋京師為大興城,宮城稱大興宮。位于大興宮中軸線上的有廣陽門、大興殿、中華殿,東西兩側布置有武德殿、崇德殿等,其他見于文獻記載的還有四十余座殿宇。由于宮城遺址整體被現(xiàn)代城市所占壓,不便于考古發(fā)掘,宮殿建筑的具體信息尚為空白,因此大興城宮殿建筑的規(guī)制只能進行間接推導。
隋大興殿是在特殊的時代背景和政治需要下建造的。隋文帝楊堅是歷史上一位偉大的改革家,為了扭轉三百多年來異族統(tǒng)治下政治、文化衰落的局面,隋文帝極力恢復儒家傳統(tǒng)。在取代北周政權之后,隨即“易周氏官儀,依漢、魏之舊”[5]13,表示要“綴往圣之舊章,興先王之茂則”[5]34。又在營建新都時說:“曹、馬之后,時見因循,乃末代之宴安,非往圣之宏義?!盵5]17充分顯示出文帝對“往圣”的崇拜,并在新建立的隋王朝中大力推行“舊章”,宣揚圣賢宏大的道義。在此大變革背景下,新建的宮殿在一定程度上比附周制,實行三朝前后相重的布局[1]382,是對當時盛行的太極殿東、西堂制度的顛覆。此外,前期無論是晉魏洛陽宮太極殿,還是東晉、南朝建康宮太極殿,殿廣均為十二間,以象十二月[7]855。南朝梁用拆毀太極殿的舊材造殿廣十二間的明堂,而新造的太極殿由原來的十二間改為十三間[8]505。梁武帝的這次拆舊建新雖然未持續(xù)多久便被重新修正,但卻開啟了改革的大門。北周宣帝營建洛陽時對太極殿的規(guī)模做了調整。北周時向南增筑的臺基上保留有礎痕,“南排共十四個,整齊排列”[9],可知此時太極殿開間為十三間。隋煬帝在營建東都洛陽時延續(xù)了這個趨勢,洛陽宮正殿乾陽殿面闊也為十三間[6]7。隋大興城的營建正處在北周和隋營建洛陽之間,大興殿的殿廣理應與之趨同,但事實恰好相反,在唐代史料中出現(xiàn)了“太極殿中楹”[10]的記載。唐代改隋大興殿為太極殿,只改其名而未改其構,既有中柱,則大殿開間必為偶數(shù),開間數(shù)當為十二間。從宮殿布局的比附周制,到正殿開間數(shù)回歸傳統(tǒng)的十二間,無不體現(xiàn)出隋大興宮與大興殿的復古之風。
從間廣方面來看,東晉、南朝建康宮太極殿的面闊尺寸不詳,但在梁武帝將其改為十三間殿后有文獻記載為東西長270尺[8]505。若改建前開十二間的太極殿面闊也為270尺,則間廣為22.5尺。改為面闊十三間后,間廣約20尺。北周洛陽太極殿臺基“(礎坑)中心點間距均為6.75米”[9],間廣為6.75米,合23尺,大殿通面廣約300尺。從考古發(fā)掘結果可以看出,北魏時期太極殿與北周大殿東西廣相同,則北魏太極殿通面廣也為300尺。在面闊十二間的情況下,可求得間廣為25尺。在規(guī)劃設計隋大興城前,宇文愷曾前往洛陽、建康考察,對宮室建筑“量步數(shù),記其尺丈”[5]1593,積累了大量宮殿建筑營造數(shù)據(jù)。由此推測,大興城宮室營造尺寸應受到南北朝宮殿建筑的深刻影響。大興城營造之時南北尚未統(tǒng)一,新造的宮城正殿無論如何都要超越對方,這是南北朝時期各政權在修建宮室時的慣例。因此,大興殿的殿廣必定大于建康宮太極殿,至少與北周洛陽太極殿相當,殿廣不小于300尺,間廣不小于25尺。隋東都洛陽宮乾陽殿的殿廣并沒有詳細記載,王貴祥推測唐高宗時所建的乾元殿完全沿用隋乾陽殿既有柱網,因此兩殿的面闊與進深相同,即隋乾陽殿面闊十三間,東西廣345尺[11]90,間廣為26.5尺。假設乾陽殿在設計時參考京師大興殿的規(guī)模,那么將345尺的殿廣分布在十二開間中,間廣接近29尺。很明顯,這一尺寸在魏晉南北朝至隋唐時期均未發(fā)現(xiàn)過,且遠大于已知的正殿間廣。同時,史載隋煬帝所建宮室“窮極壯麗”,大興殿規(guī)模若比之更甚,則有悖文帝“居處服玩,務存節(jié)儉”[5]54的美譽。所以,大興殿絕無可能達到或超過乾陽殿的殿廣和間廣規(guī)模,其間廣應當小于26.5尺。當間廣為25尺、25.5尺、26尺三個取值時,殿廣分別為300尺、306尺和312尺。
在東都洛陽營建殿宇很方便找到參照物。隋代建乾陽殿時應能看到北周太極殿遺物,以之為參考,“揣帝心在宏侈”,進而又比它擴大了規(guī)模,成為魏晉南北朝至隋數(shù)百年間規(guī)模最大的殿宇。與規(guī)模宏大相伴的是東都建筑做法的新奇奢華,隋煬帝由東都返回京師后所造承乾殿就與大興宮中其他殿宇的做法大不相同。宇文愷規(guī)劃設計的東都洛陽城十分符合隋煬帝楊廣意求宏侈的想法,于是形成了新的“東都制度”。與“東都制度”新形制相對的是京師回歸傳統(tǒng)的做法,我們不妨稱其為“京師制度”。
唐代仍以隋大興城為都城,改名長安城。宮城大興宮改名太極宮,鮮有殿宇新建。唐高宗時大規(guī)模營建大明宮,乃唐長安宮殿的代表。如今人們多以含元殿為唐代最高等級的殿宇,進而認為面闊十三間、間廣18尺為唐代建筑的最高規(guī)格。實則含元殿18尺的間廣既不能與太極宮太極殿相比,更與洛陽宮正殿相去甚遠?!堕L安志》中記載含元殿“本苑內觀德殿,為三九臨射之所,改拆為含元殿也?!盵12]王貴祥認為含元殿“在開間尺度上有可能受到了其前射殿的結構之局限,故其基本的基址與開間是一般建筑中較為常見的尺度。而作為正殿的含元殿也會對大明宮內其他殿堂的尺度確定造成一定影響,因此唐長安大明宮的幾座主要殿堂,包括含元殿與麟德殿,其主要開間尺寸就都可能在18唐尺左右徘徊了?!盵11]118此分析從工程角度闡述了新舊建筑間的關系,但并非含元殿間廣18尺最直接的原因。因為拆舊建新時改變柱網布局并非不可為,之所以基本保持隋觀德殿的臺基和柱網來建設含元殿,主要是太極宮中尚有一座最高等級的太極殿,其地位一直未被替代。陳磊認為“雖然高宗以后,大明宮成為皇室主要居住之地,但是在即位和喪儀等事情上,太極宮的地位仍然是首選。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無論唐高宗以后皇室是否遷居到大明宮,西內太極殿都是無可爭辯的朝廷正殿。”[13]因此,在太極殿禮制地位無可動搖的前提下,含元殿的規(guī)格就必須低于太極殿,而隋觀德殿柱網的間廣尺度恰好符合其等級要求。從唐含元殿與太極殿的等級差異可以看出,唐長安宮殿建筑依然遵循隋代的“京師制度”。
同樣是唐高宗時期所建的東都洛陽宮乾元殿,與長安大明宮含元殿相比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乾元殿于唐高宗顯慶元年(656)開始建造,“因舊殿余址,修乾元殿,高一百二十尺,東西三百四十五尺,南北一百七十六尺。至麟德二年二月十二日,所司奏,乾元殿成。”[14]唐乾元殿與其前身隋乾陽殿保持了相同的規(guī)模,即大殿面闊十三間,間廣26.5尺。乾元殿和含元殿相差六年,間廣如此懸殊的原因在于兩方面:一是二殿的地位不同,乾元殿在洛陽宮的地位相當于太極宮中的太極殿,而含元殿的等級在太極殿之下;二是二殿都是建在舊殿的基礎上,基本保持原有臺基、柱網的結構。乾元殿的前身乾陽殿是隋洛陽宮正殿,乃隋煬帝極力打造為了超越以往任何朝代的標志性建筑。而含元殿的前身觀德殿是隋代射殿,本身等級就無法與宮城正殿相提并論。唐乾元殿繼承了隋乾陽殿的宏大基因,使得洛陽的宮殿建筑比長安的宮殿建筑更加雄偉。
為何在同時期、同一王朝內部會產生不同的建筑制度呢?這就需要從隋唐兩京的性質、所處的地域、規(guī)劃的理念、皇帝個人偏好及設計師等方面來進行分析。
第一,京師與東都之別。大興城由隋文帝所建,稱京師或西京,在洛陽城營建前的22年中,沒有任何一城能出其右者。而洛陽“初謂之東京,有詣闕言事者稱:‘一帝二京,事非稽古?!烁臑闁|都”[7]760。由原來的“東京”降為“東都”。由此可知,大興城的政治地位要高于洛陽城,前者為國都,后者為陪都。國都的宮城正殿往往被賦予更多的政治色彩和禮制意義,以正統(tǒng)自居。而陪都則不會受到太多的約束,皇帝可依自己的好惡來選擇。時至唐代,這樣的格局也基本沒有改變。
第二,兩京所處的地域。隋大興、唐長安城地處關中平原,在秦漢時期無疑是都城擇址的絕佳之地,但隨著魏晉南北朝時期經濟重心的不斷南移,天下大勢業(yè)已發(fā)生轉變。隋唐之際,洛陽開始發(fā)揮其溝通南北的作用,尤其在大運河開通之后,作用更加凸顯。在此背景下,都城內的宮殿建筑顯示出地域差異就不足為奇了。由于隋煬帝的個人喜好,南方的建筑設計風潮沿著大運河吹到了洛陽。洛陽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就曾是北方建筑制度的代表。南北建筑設計理念與營造技術的融合,展現(xiàn)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第三,不同的規(guī)劃理念。受重歸漢人統(tǒng)治、恢復儒家傳統(tǒng)的影響,大興城“不是由于實用的必要,而是本著一種理想,即抱著天下世界王者都城的理想而規(guī)劃了的”[17]。在此理念下,宮城正殿即展現(xiàn)出一種理想狀態(tài),用十二開間以應期數(shù),也由此表達了自己的正統(tǒng)性。唐代全盤繼承了隋代的國都和城中的建筑,自然也傳承了這一理念。與之相反,隋煬帝興建東都洛陽,恢復北周制度,推翻隋文帝的改革,具體體現(xiàn)在將天經宮設置于主干道西側,以及模仿北周改建的太極殿而造乾陽殿。唐代在隋東都基礎上建唐東都,不似西京長安太極宮無所改創(chuàng),而是在乾陽殿舊基之上不斷新建自己的大殿。但因承襲隋東都制度,不經意間將北周制度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下來。
第四,皇帝個人的偏好。隋文帝提倡節(jié)儉,大興城營建之初,新都不少宮殿、官署是從漢長安故城遷建的,位于安上門街東的太廟即為舊物。而隋煬帝向往宏侈,將東都洛陽營造的“頗窮奢麗,前代都邑莫之比”“隋室造殿,楹棟弘壯”[15]2640。唐滅隋之時,“(秦王世民)命撤端門樓,焚乾陽殿,毀則天門及闕?!盵18]以建造宏大的宮殿作為隋煬帝的罪行。所以,唐高祖、唐太宗只是繼承了隋代舊殿,并未有所新創(chuàng)。至唐高宗及武則天統(tǒng)治時,在隋東都基礎上營建洛陽。因此,執(zhí)政者的個人偏好是選擇何種宮殿制度的一個重要原因。
第五,設計師宇文愷。宇文愷規(guī)劃設計了楊氏宗廟、隋大興城、隋洛陽城、仁壽宮等幾處最重要的宗廟、都城、皇宮、離宮??梢哉f,隋兩京的宮殿建筑均為宇文愷主持設計營造。宇文愷還曾兩次奏議明堂,并附圖樣和木制模型。能將這些如此重大的工程都交給一人來主持設計完成,可見宇文愷的能力出眾及皇帝對他的信任。同出一人之手,就可以避免出現(xiàn)不同建筑制度的情況。同時,也從另一個側面證實兩京的不同性質、不同地域、皇帝的喜好,以及由此引發(fā)的不同設計理念,才是導致兩京建筑制度相異的原因。
由于木結構建筑不易保存的特性,使得我們無法明確千年以前隋唐宮殿建筑的具體外形特征,但文獻和考古發(fā)掘提供的建筑平面規(guī)模信息,充分體現(xiàn)了隋唐兩京宮殿建筑的差異——長安(隋大興)的宮殿建筑顯示出強烈的禮制色彩,延續(xù)傳統(tǒng),彰顯正統(tǒng);洛陽的宮殿建筑則凸顯個人主觀審美,風格融合,引領時代。我們可以將這些鮮明的特征稱作“長安規(guī)制”與“洛陽規(guī)制”。雖透過兩京宮城正殿的平面規(guī)模揭示出暗含的建筑規(guī)制,但我們尚不能總結出完整的特點,構建出各自獨立的體系。史載宇文愷曾撰《東都圖記》20卷,如果后世沒有遺失,當時具體的都城規(guī)劃與建筑規(guī)制就能呈現(xiàn)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