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晨

幾個月前，筆者在閱讀南非歷史的時候，發(fā)現(xiàn)英屬開普敦殖民地總督的名單包括了威妥瑪，這讓筆者感到驚訝。該總督應該是19世紀漢學家威妥瑪?shù)母赣H，當時擔任英軍蘇格蘭皇家高地團的軍官，在1833年因總督交接而暫代職責一年。

漢學家威妥瑪幼時在毛里求斯、開普敦等地成長，后來從父命加入軍旅，在鴉片戰(zhàn)爭時抵達中國，在軍中任翻譯官，然后進入外交體系，其生涯屬于典型的19世紀英國海外殖民地官僚。

威氏除了參與簽訂中英不平等條約外，還在1867年制訂了威妥瑪式拼音。這一拼音系統(tǒng)較明代傳教士的體系更為準確，成為此后以羅馬字母拼注漢字讀音的主流方法，直到1950年代漢語拼音出現(xiàn)后才逐漸被取代。不過，威妥瑪式拼寫的“功夫”（Kung-fu）、“太極”（Tai-Chi）等詞早已成為人們慣用的拼法。

在殖民帝國的年代，世界各地都曾面對羅馬字母的沖擊。五四時期，錢玄同有以字母取代漢字之議；明治時期的日本也有東京大學校長山川健次郎等學者建立所謂“羅馬字會”，提倡用拉丁字母取代傳統(tǒng)日文。但真正徹底將原本書寫體系取代的國家，多半是由于官方力量介入，例如1906年越南成泰帝的教育改革，或是1929年凱末爾政府頒布的新土耳其字母。

在羅馬字母未曾取代原有書寫體系的地區(qū)，所謂“羅馬化”主要就限于利用羅馬字母轉寫語言，或為語言進行注音。這是研究這些地域語言文化的學術基礎工作，也往往是加強統(tǒng)治的重要步驟。例如，英屬印度長期并無轉寫當?shù)卣Z言的制式規(guī)范，直到1870年代后當局才普遍推行亨特氏轉寫法。這一方法除了涵蓋印度主要語言，還進一步延伸到緬甸文、藏文等等。

不同的書寫體系具有各自的深度與魅力，當然，對于初接觸者來說，會因為難以看懂而感到茫然。但是，或許在ChatGPT與機器翻譯迅速發(fā)展的年代，理解障礙會越來越容易被克服，而文字書寫的多樣性，應該受到人們的珍惜。

非洲大多數(shù)語言在古代都無文字，現(xiàn)今則多半基于羅馬字母或阿拉伯字母，剩下少數(shù)的古老文字有埃塞俄比亞的阿姆哈拉文，以及北非圖阿雷格人的提非納文。這兩種文字中，阿姆哈拉文無疑受惠于埃塞人口的龐大，以及政治經(jīng)濟力量的逐漸發(fā)展；而提非納文雖然長期處于邊緣，但近幾十年來隨著圖阿雷格民族主義的活躍而獲得活力。

從邊緣到擴大影響的一個實例是韓語字母。2009年在印尼的布頓島，韓文被推廣用來書寫當?shù)氐募⒓⒄Z，后來在剛果的俾格米人社區(qū)，以及南美的艾馬拉語社群中，也都有類似嘗試。

韓語字母是1443年朝鮮世宗國王所創(chuàng)，而創(chuàng)制文字的另一個有趣實例是北美原住民切羅基族的文字。發(fā)明者塞闊雅在1825年開始向全族推廣，他旅行各地，試圖將分裂的切羅基族人團結起來，甚至嘗試制訂不同原住民族都可使用的共同文字。

由于1820年代曾有切羅基人移民至西非的利比里亞，因此有學者指出，1830年代該國發(fā)明家布可雷所創(chuàng)的瓦伊語文字可能受切羅基人啟發(fā)。此說證據(jù)不足，但若屬實，亦是佳話，這兩種原住民自創(chuàng)文字至今都仍被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