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板車趕路,大聲唱幾句,可趕跑恐懼、夜的黑,和路旁叢林的不明響動。
這個鄉(xiāng)村小木匠,昔日的賣魚郎,是個懷揣火焰的人。
夜露如膠,熟睡的膀子村輕得可輕輕拎起。
這個村人眼里的身殘志堅者,又捧起一本《楓顏瘋語》。
爹爹的咳嗽中,膀子村顫抖了一下,狗咬起來了……
跨老街,過云天宮,被東明村白話口音的狗追著咬。
開電腦。收稿件。廚師狀加工新聞,微胖哥成膀子村勵志和傳奇。
寫編者按,做個好標題,把版面弄得活色生香,每月掙兩千大洋。
新聞民工踩著霓虹的影子和南流江的嘆息,回家。
翻看朋友圈,點贊,寫點兒什么,偶爾虛構一只高顏值的白狐——
地下工作者一樣,輕輕踏過妻兒的夢境,寫詩。雪,慢慢覆蓋了我的村莊
天在招魂,雪在飄——我童年的故鄉(xiāng)去哪兒了?
最初,雪落是有聲的,落在湘西南,慢慢地覆蓋了我的膀子村。
一大群蝗蟲。像那一年的時光,像羊一樣啃草。沙沙地,將無污染的稻禾啃了個精光。
雪落無聲,故鄉(xiāng)只是“暫時性失聯”,在跟我的童年玩躲貓貓。
雪落無聲,春天肺部的陰影越長越大。
相反,故鄉(xiāng)越來越小,小得像沙畫家的簡易沙畫,寥寥數筆,便畫出了村莊的輪廓。
沒用洗潔精,故鄉(xiāng)已經一新如洗了。
像播放一部無聲的黑白電影。
雪,慢慢覆蓋了我的村莊;雪,鋪天蓋地地舞著,天漸漸地亮了。
我的心也漸漸地明亮起來。
一只白色鳥,哲學家一樣,蹲在窗口看風景——雪落無聲,一點點的白,慢慢打敗了很多黑。
故鄉(xiāng)都被覆蓋了,唯炊煙沒被蓋住——那是故鄉(xiāng)的魂。
村莊像一名優(yōu)質潛水員,可以長時間不露臉。炊煙是雪天唯一的氧氣管。
(選自<詩潮》2021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