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杰

夢開始的地方

我的家鄉(xiāng)在青島。青島是一座著名的旅游城市，尤其是膠州灣東岸，那里集中了青島的大部分旅游景點，如赫赫有名的棧橋景區(qū)，每年都會迎來成千上萬的游客。而我卻沒去過幾次那里，因為我家住在膠州灣西岸，與之相隔一片海灣，交通十分不便。正因如此，我甚至都不認為自己是青島人。

直至2011年，青島膠州灣海底隧道和跨海大橋建成通車，打破了這樣的局面。

我第一次去棧橋附近游玩是小學春游的時候，那時膠州灣海底隧道尚未貫通，從西岸過去需要坐船。我和幾個同學走到了船尾上，但只待了一會兒便回到了船艙內(nèi)，不僅僅因為對深藍的海水感到恐懼，也因為船持續(xù)過浪產(chǎn)生的搖晃讓我有惡心作嘔的感覺。

“如果在這建一座大橋把兩邊連接起來該多好，或者，在海底挖個隧道也好，這樣就不用忍受坐船了?！蔽覍ι磉叺耐瑢W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大海這么深，怎么可能建一座橋？你知道海有多深嗎？”同學們嘲笑我的異想天開，大聲笑了起來。我自然不服，和他們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老師及時制止了同學們的嘲諷和吵鬧，我問老師：“老師，你說在這片海上建個橋合理嗎？”

老師并沒有直接予以我鼓勵，而是回答得很圓滑：“也許，如你所說，將來海上會建一座大橋，或者挖一個隧道，但是他們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這一定是很困難的。”

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建設海底隧道和跨海大橋的想法。后來，在我小學畢業(yè)前，膠州灣上真的建成了跨海大橋和海底隧道。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幾乎每個青島人都會驅(qū)車去體驗這兩個不可思議的工程。當父親開車載著我們行駛在壯觀的大橋上時，刺激我的不只是大橋上絕無僅有的壯麗景色——夕陽的余輝映在海灣上，那是我見過最美的波光粼粼，更代表了我的夢想成真，仿佛這座大橋是我設計建設的。

從那以后，我便夢想著建設一條海底隧道或者一座跨海大橋。填報高考志愿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土木工程專業(yè)。然而，在我入學后不久，土木工程的熱度便急轉(zhuǎn)直下。

幸遇“伯樂”

入學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所感興趣的隧道、橋梁建設方面的知識與我的專業(yè)關系不大，學校也沒有老師做相關領域的研究。又因為地產(chǎn)行業(yè)與基建的不景氣，身邊許多同學都在考慮轉(zhuǎn)專業(yè)的事。我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大學的前兩年。那時，我整日沉浸在圖書館里，讀著五花八門的書：凡爾納的科幻小說，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南懷瑾的儒釋道經(jīng)典解讀……我甚至萌生了轉(zhuǎn)專業(yè)到中文系的念頭，然而，因為遭遇到一些挫折和打擊，再加上沒有勇氣向父母解釋，所以我錯過了轉(zhuǎn)專業(yè)的機會。

大三開學后，我終于遇到了我的“伯樂”——一位剛博士畢業(yè)來到我們學校任職的老師，他的研究領域恰好是隧道建設。然而，他并不開課，我也沒有機會與他交流。糾結了幾天之后，我決定去教師辦公室找他交流。老師的熱情出乎我的意料，我僅僅向他表達了自己對隧道方面的興趣，剩下的時間里幾乎都是聽他在介紹國內(nèi)隧道建設的現(xiàn)狀、工程難題以及比較前沿的研究成果。他也沒有因我在專業(yè)知識方面的匱乏而表現(xiàn)出不耐煩的情緒。

臨走時，我對老師表達了感謝：“老師，謝謝您給我講了這么多，讓我重新拾起了從事隧道建設的夢想。因為學校之前沒有老師做這方面的研究，我?guī)缀醴艞壛诉@個夢想，很是迷茫?！?/p>

“這么說來，咱倆還挺相似的，我來到這里后也是比較煩悶，沒有相關的科研支持，從事研究比較困難，一切都得從零開始。不過，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嘛！好好干！沒問題的！”老師說，“建議你考研，選一個在隧道建設領域?qū)嵙Ρ容^強的學校，這樣對你的發(fā)展會有很大的幫助?！?/p>

老師向我推薦了他的母校——山東大學。

于是，考研的念頭迅速在我心頭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讓在土木工程專業(yè)中蹉跎“半生”的我找到了奮斗的方向。

很快便到了考研備考階段。選擇目標院校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山東大學，不僅僅是因為那位老師的推薦，更是因為山東大學在隧道建設與運維領域頗有建樹，其學科帶頭人李術才老師也在近年入選中國工程院院士。我堅信進入山東大學隧道建設相關專業(yè)攻讀研究生會成為我實現(xiàn)夢想的重要基石。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痛苦

由于疫情突發(fā)，我的復習計劃完全被打亂了。從一月放寒假開始到八月底正式返校的這段時間，我都是在家里度過的。其間，我深感壓抑與無助，身邊的同學接連棄考，如果不是研友鄧同學的支持，我想我應該也會放棄。

那段時間，我們倆每天連線練習英語閱讀，每天讀一篇文章，我翻譯一句，他翻譯一句，常常因為對方蹩腳的口音和五花八門的翻譯而忍俊不禁，這也為我枯燥的復習生活增添了幾分樂趣。我們倆也常常有相同的擔憂，經(jīng)常胡思亂想著自己的競爭對手在家里奮筆疾書，復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擔憂自己考不上……幸運的是，我們倆的擔憂總是錯開的，我擔憂時他安慰我，他擔憂時我安慰他。

八月底返校后，我才知道我的擔憂是多余的，所有的同學都面臨著相同的處境，復習狀態(tài)很差，甚至有同學在開學后才開始正式復習，這增加了我的信心——至少我在英語復習上是實打?qū)嵉?。在學校復習的效率是家里的好幾倍，周圍的同學營造出的努力學習的氛圍感染著我，讓我完全不用擔心學習效率的問題。

在備考期間，打籃球成了我舒緩壓力的重要方式。起初，我們幾個球友一周打兩次球，每次都會打整整一個下午或者一個晚上。后來，由于復習時間越來越緊迫，我們每周就只打一次球。每次打完籃球洗完澡后回到教室復習時，盡管身體還有些疲憊，但是學習效率明顯要比運動之前高得多，我會忘掉所有因做不出題或做錯題而產(chǎn)生的煩悶之情，長時間久坐帶來的不適感也煙消云散。

就這樣，日復一日，考試那天到了。

考前一晚，我?guī)缀鯊匾刮疵?。不過到了考場上，我卻并未犯困。考完第一科之后，我完全放松下來，后面幾科考試也能以平常心視之。

考研結束，在經(jīng)歷波瀾之后，我的內(nèi)心只剩下平靜，既沒有結束這場苦戰(zhàn)的興奮，也沒有考砸的悲痛感。其他同學亦是如此，都心照不宣地讓這件事過去了。至于他們的內(nèi)心是否真的平靜，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我用實打?qū)嵉呐Y束了這場戰(zhàn)斗，剩下的就只是靜待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后記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我順利地考上了研究生，踏上了前往山東大學的求學路，心里的激動才開始涌現(xiàn)出來。我坐著火車，聆聽車上的報站：列車即將到站——濟南站。建設“海底隧道”，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