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偉堅
記得多年前在皖北普濟(jì)圩農(nóng)場時,每到?舉炊時分,伙房里就飄出一股濃郁的油煙味,?這油用作烹制菜肴無疑,只是聞起來混雜著?酸澀和焦茅氣的味道,反正不是上海人家里?用的菜油或豆油味。好奇心驅(qū)使著我們走進(jìn)?伙房,但見灶臺邊上擱著一個大鋁盆,盛著?類似醬油的棕黑色液體,但比醬油濃稠多了。?掌勺的師傅說?:“沒有見識過吧,這是燒菜用?的棉籽油。”棉籽油?在城市長大的眾人不由?打了個格愣?:不要說它可以用來燒菜,連“棉?籽油”這個名稱也是頭一回聽到。
當(dāng)?shù)厝朔Q菜油為“香油”,每年只有收割?油菜籽的時候,伙房才能燒上個把月,絕大多?數(shù)時候只能吃棉籽油,如果往里頭摻上一勺菜?油,已經(jīng)是很稀罕的事了。即使用棉籽油做菜,?伙房也金貴得很,“油多菜不厭,禮多人不怪”?本是常理,而這里的菜蔬都是清水煮熟后再擱?鹽、放油,用勺子放油時廚師小心翼翼,手哆?嗦著不敢多放。他也屬無奈,每個月供應(yīng)的油?都是有計劃的,這頓放多了到月底就只能清水煮菜了。一天中午,幾個知青收工早,便走進(jìn)?伙房灶頭看看今天吃什么菜,只見大鍋里正煮?著韭菜,邊上擱著一個盛著棉籽油的鋁盆,大?家不由皺起了眉頭。偏偏廚師跑到灶臺后面去?忙熄火了,于是,有人眼疾手快,抄起勺子朝?鍋里潑水般“嘩嘩”加了兩大勺棉籽油,然后?匆匆出了門,回到宿舍,喜形于色挨門打招呼:?“中午一定要去買韭菜吃哦……”
曾經(jīng)去過農(nóng)場的棉籽煉油廠,還未走近?就被一股濃烈的酸澀氣味嗆到。老職工甚是?熱情,介紹起棉籽油的煉制過程,什么蒸炒、?脫膠、加酸加堿煉油……無奈我等聽得如云?里霧里。
當(dāng)我們看到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們菜碗里黑糊糊、干?乎乎已辨不出模樣的菜肴時十分感慨?:他們的?菜里只有鹽花,而炒菜油只有過年才可以享用,?相比之下我們頓頓有棉籽油吃。
每次老同事聚會,那些關(guān)于棉籽油的往事?總是一個厚重的話題。大家還想吃嗎?有人搖?頭,有人嘆息,有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