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皮樹的葉子呈墨綠色心形，仿佛在“比心”

罪行累累，臭名昭著

1866年的一天，澳大利亞的一位道路測量員向上司報告，他所騎的馬匹不慎碰到一種灌木，這匹馬隨后開始發(fā)狂，不到兩小時就一命嗚呼。后來，人們知道這種灌木叫作金皮樹，屬于蕁麻科植物，它的葉子為心形，呈墨綠色，寬50厘米左右，仿佛向人類“比心”呢。不過這顆“心”，真是太狠啦！

1963年，澳大利亞昆士蘭的一名護林員的面部被金皮樹葉扇到。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事發(fā)后，我不僅疼痛難忍，而且仿佛有一雙巨手狠壓我的胸腔，讓我時常呼吸不暢。整整半個月，我都寢食難安，有幾天甚至痛到徹夜難眠。刺痛持續(xù)了兩年，期間每次我沖涼時都尤為嚴重。碰到金皮樹比我這輩子遇到的其他任何事情都糟糕！”

“全副武裝”研究金皮樹的生態(tài)學家赫利

被金皮樹刺后會產(chǎn)生灼燒感和痛感，好像同時被潑了硫酸和被電擊

生態(tài)學家赫利在讀博時研究了金皮樹。在某次實驗中，她不小心輕觸了金皮樹葉片一下，成了第一個親身體驗金皮樹威力的科學家。她記錄道：接觸后會產(chǎn)生灼燒感和痛感，好像同時被潑了硫酸和被電擊，那種感覺讓人生不如死。她還發(fā)現(xiàn)，只在近處觀察，而不接觸金皮樹葉，仍有可能遭受金皮樹的“隔空攻擊”——金皮樹的散落物會長時間飄在空中，很容易被人吸入。在與金皮樹近距離相處的過程中，赫利輕則狂打噴嚏、狂掉眼淚、狂流鼻涕，重則流鼻血、扁桃體發(fā)炎，最嚴重的時候還因為過敏而進了醫(yī)院。最終，醫(yī)生建議她再也別靠近金皮樹。

不僅一般民眾受不了金皮樹帶來的痛苦，就連意志堅定的軍人也難以招架。曾經(jīng)有士兵不幸跌入金皮樹叢，痛得死去活來，醫(yī)院為了治療他，不得不將他綁在病床上長達三個星期。他后來還透露，有個士兵在野外如廁后，不小心摘了金皮樹的葉子擦屁股，結(jié)果因為疼痛難忍，開槍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不過，這個故事不僅無從考證，而且不太合理——按理來說，在接觸金皮樹葉子的第一時間就會感覺到疼痛，遑論用它來擦屁股。

何以強大？

仔細觀察金皮樹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是它的果實還是莖干、葉子，都密布長約5毫米的細小絨毛。動物有絨毛討人喜愛，金皮樹的絨毛卻令人膽戰(zhàn)心驚——它正是引發(fā)疼痛的罪魁禍首。

這種絨毛叫作毛狀體，其主要構(gòu)成物質(zhì)是二氧化硅。毛狀體底端長著球狀結(jié)構(gòu)，這些小球是毛狀體和植物體的連接部位。植物被擾動后，小球會從植物體上脫落，銳利的毛狀體就這樣扎入周圍動物的皮膚。每一根毛狀體都飽含毒素，它們像一支支“微型皮下注射器”，把毒素釋放到動物體內(nèi)，進而引發(fā)疼痛。由于人體無法分解二氧化硅，扎入皮膚的毛狀體中的毒素會時不時發(fā)作。有些時候，就算人不直接接觸這種植物，那些因從金皮樹上抖落而飄在空中的細小毛狀體依然有可能讓人受傷。

金皮樹葉上密布毛狀體

多年來，科學家們一直嘗試揭示金皮樹中令人痛不欲生的物質(zhì)。在早年的研究中，組胺、乙酰膽堿和甲酸都被懷疑過。但人體被注射這些物質(zhì)后，疼痛強度和疼痛持續(xù)時長都無法與觸碰金皮樹的效果相提并論。1985年，一位化學家發(fā)現(xiàn)金皮樹的葉子和樹干都含有能令人疼痛的物質(zhì)“m”分子，當時許多人認為“m”分子就是金皮樹的“王牌”。然而，后來的實驗表明，注射10微克“m”分子引起的痛感還不如1微克的金皮樹毛狀體提取物，這毒性差距太大了。

2020年，科學家在金皮樹中發(fā)現(xiàn)一種威力遠超“m”分子的新毒素，并將其命名為金皮肽。研究者在實驗室里合成了金皮肽，并將其注射到試驗動物體內(nèi)。結(jié)果，試驗動物表現(xiàn)出的反應跟被金皮樹蜇傷時的場景如出一轍：試驗動物對被注射金皮肽的左后爪又舔又咬，還時不時抖動或?qū)⑵涮?。不僅如此，科學家還發(fā)現(xiàn)，金皮肽是一類打結(jié)肽，這類肽的結(jié)構(gòu)異常穩(wěn)定。這意味著它進入人體后，可能會完好地存在很長一段時間。由于金皮肽如此穩(wěn)定，理論上來說，就算金皮樹的組織被制成干燥樣品，并存放數(shù)百年，殺傷力仍不可小覷。

雖然金皮肽的表現(xiàn)已十分“出色”，但仍有科學家認為，金皮樹的毒素還遠不止“m”分子和金皮肽，未來可能還有其他致人疼痛的物質(zhì)被發(fā)現(xiàn)。

一物降一物

要治療金皮樹毒素引發(fā)的疼痛非常困難，因此，澳大利亞的護林員、伐木工和研究者在長有金皮樹的森林里作業(yè)時，需要戴上厚手套和醫(yī)用口罩。雖然人類對金皮樹避之不及，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金皮樹樹葉上常有密密麻麻的洞，似乎是被動物啃食導致的。到底什么動物路子這么野，連金皮樹都能下口？難道它們擁有解百毒的能力？

原來，金皮樹是在“區(qū)別對待”。很多動物并不會受到金皮樹毒素的影響，它們能夠敞開肚皮享用金皮樹的果實。在澳大利亞，愛吃金皮樹葉子的生物還挺多，比如沼林袋鼠，這種迷你袋鼠有時一天便能吃光一株金皮樹上所有的葉子。當?shù)氐镍B也吃金皮樹的漿果。人類如果想吃金皮樹果實，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要先戴上手套一根根挑掉上面的毛狀體，這可就費勁兒了。某些昆蟲也和金皮樹相處得和諧：澳洲本土的一種甲蟲能在毛狀體之間自如行走，啃食沒有毛狀體覆蓋的部分；草螟還可以在金皮樹葉子上做窩。

沼林袋鼠有時一天便能吃光一株金皮樹上所有的葉子

金皮樹的葉子很有營養(yǎng)，富含氮和鈣，要是知道怎么對付毛狀體，吃金皮樹葉是很好的選擇。其實，金皮樹這類扎人的蕁麻科植物有很多都挺好吃的。在歐洲，金皮樹的近親異株蕁麻的葉子常被制成茶葉。

既然金皮樹對許多本土物種無害，那它的毛狀體究竟有什么用呢？科學家發(fā)現(xiàn)，金皮樹嫩葉上的毛狀體比老葉的多，這意味著毛狀體可能是用來保護嫩葉的。還有一種解釋是，金皮樹的毛狀體本來可能是為某些現(xiàn)已滅絕的哺乳動物準備的。

毛狀體很細，因此很難摘除，也沒有已知的解毒劑可以治療這種刺痛。那萬一不幸被蜇，有哪些較好的應對方法呢？首先，科學家建議遭遇者不要抓撓受傷皮膚，因為那樣一來毛狀體可能會扎得更深。如若疼痛難忍，可以將特定濃度的稀鹽酸溶液涂抹在受傷處，這有助于緩解疼痛。此外，還可以嘗試將熱蠟（也可以用膠帶或脫毛膏）倒在受傷皮膚上，待蠟凝固后，將其撕下，這樣有機會帶出較多毛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