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秀

(山西師范大學臨汾學院，山西臨汾，04100)

2021年7月頒布的《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雙減”政策)的落地實施是一項復雜的系統(tǒng)性工程，對減輕學生作業(yè)負擔、提升課后服務水平、規(guī)范校外培訓行為方面做了具體規(guī)定，在提升教育教學質量、強化配套治理、做好試點探索、精心組織實施方面提出了相應舉措。[1]“雙減”政策的落地，引發(fā)了社會各界關注。“雙減”政策給各方利益相關者帶來的影響是重大的，如校外培訓機構遭遇了行業(yè)發(fā)展的“寒冬”，學生迎來不用熬夜寫作業(yè)的“暖春”，高質量教育的重任落在教師和家長身上，家長的教育焦慮也表現(xiàn)出更復雜的狀態(tài)。[2]本研究立足“雙減”政策背景，展開家長教育焦慮的質性分析，可為“雙減”政策的提質增效提供一定的思路。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遵循方便抽樣和目的抽樣的原則，從山西省臨汾市、運城市、大同市、太原市選取16名中小學生家長進行深度訪談。訪談對象需滿足以下條件：第一，家長的職業(yè)、學歷、教育觀念應盡可能異質；第二，以“雙減”政策切實影響到的中小學家長為研究對象，即義務教育階段的家長?；诒Ｃ苄栽瓌t，將訪談對象按照英文字母A—P進行編號。所選訪談對象中，男性6人，女性10人，年齡區(qū)間為32—41歲。其中，50%的家長學歷層次為大學本科及以上，受教育情況較好。家長的職業(yè)類型多樣，涉及教育、醫(yī)療、金融、服務多個行業(yè)。家庭的子女結構包括一子一女、雙子、雙女、獨生女、獨生子五種類型。

(二)研究思路

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論進行質性分析，基本思路如下。首先，把通過訪談獲取的第一手語音資料，轉換成便于分析的文本資料。其次，通過NVivo 12軟件對訪談資料進行編碼。編碼過程分為三個步驟：初級編碼，即開放性編碼，通過逐字逐句地閱讀、理解，把直接獲取的原始資料抽象轉化成基本概念；二級編碼，即關聯(lián)式編碼，將開放式編碼的結果進行類屬分析，將孤立的概念以相關聯(lián)的方式形成副范疇；三級編碼，即核心式編碼，把所有的概念和范疇整合成有意義的、系統(tǒng)的核心編碼。[3]最后，資料的收集和處理完成之后，揭示家長教育焦慮的現(xiàn)狀，并探索家長教育焦慮的影響因素。

(三)研究方法

采用半結構化訪談的方式進行資料收集，以消除個體差異的影響。訪談以一對一的方式進行，具體形式有線上視頻、語音通話、電話訪談、面對面座談；訪談資料的記錄以錄音為主，便于后期的文字轉錄。訪談提綱包含兩個組成部分。

一是訪談對象的基本信息，包括性別、年齡、學歷、職業(yè)、子女結構、所在城市。二是訪談問題，具體如下：“雙減”政策之后，您覺得你的生活和心理有什么改變么？對于孩子的教育問題，是否會感到焦慮？請舉例說明。請詳細談一談產生焦慮的原因。如果讓您對自身教育焦慮程度評分，滿分10分的話，您覺得可以打幾分？

訪談過程中，結合被訪談者的實際情況調整訪談問題，包括但不限于上述問題，以保證訪談結果的嚴謹性、可靠性、真實性。

二、資料分析過程

采用NVivo 12軟件對訪談材料中家長教育焦慮有關的描述進行三級編碼，即開放性編碼、關聯(lián)式編碼、核心編碼，概括家長教育焦慮的原因。

(一)開放式編碼

編碼者持中立立場，對訪談對象的原話進行本土化提取，共編碼162次，得出開放式編碼41個。表1是開放式編碼舉例。

表1 開放式編碼舉例

(二)關聯(lián)式編碼

關聯(lián)式編碼需要發(fā)現(xiàn)和建立各種開放式編碼之間的關系。對已經獲得的41個開放式編碼進行整合，把涉及同一方面的編碼歸為一類，形成更高一級的副范疇。本研究得到關聯(lián)式編碼5個，如表2所示。

表2 關聯(lián)式編碼結果

(三)核心編碼

通過對關聯(lián)式編碼形成的5個副范疇進行反復理解概括，最終抽象出家庭因素、社會因素和教育因素3個核心編碼，形成家長教育焦慮的影響因素圖解，如圖1所示。

圖1 家長教育焦慮的影響因素圖解

三、研究結果

(一)現(xiàn)狀

根據(jù)質性研究的結果分析，“雙減”政策是國家做出的重大決策，受訪家長充分肯定了“雙減”政策給教育帶來的益處。但接受訪談的16名家長均表示存在不同程度的教育焦慮問題。教育焦慮的程度與孩子的學段、性別、家庭子女結構和家長自身職業(yè)、學歷有一定的關系，而夫妻分工明確與否會顯著影響家長的教育焦慮水平。焦慮的內容包括孩子的學習成效(如考試成績、作業(yè)輔導等)、學習品質(如注意力、學習態(tài)度等)、未來發(fā)展等方面，這與以往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4]

通過讓訪談對象給自身教育焦慮狀況打分可發(fā)現(xiàn)，家長的自評分數(shù)均在7分以上(假設滿分為10分)，總平均分為8.46分。在不同子女結構家庭中，教育焦慮的自評平均分從高到低依次為雙子、獨生子、一子一女、獨生女、雙女，結果如圖2所示。

圖2 不同子女結構家庭焦慮自評分數(shù)

部分家長追求超前教育，在教育中過度搶跑，為此不惜付出大量時間和金錢成本。這樣容易導致如下情況發(fā)生：孩子在學習過程中存在較大的壓力，影響親子關系甚至家庭和諧；過度追求短期的教育成效，不注重長期的教育收益，忽略孩子真正的教育需求。對孩子學習的過分關注，使得孩子學習的獨立性受到限制，難以培養(yǎng)獨立自主的學習能力。[5]

(二)影響因素

1.家庭因素：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的落差

第一，教育期望和教育現(xiàn)實之間存在落差。大部分家長“學而優(yōu)則仕”的觀念根深蒂固，認同學習是實現(xiàn)人生價值和階層跨越的捷徑。希望孩子比自己更優(yōu)秀，是眾多家長樸素的教育期望。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孩子學習成績不好、學習態(tài)度不認真、學習習慣差的情況普遍存在。家長過高的教育期望和教育現(xiàn)實之間存在落差，這是導致家長教育焦慮的原因之一。[6]

第二，自身教育能力和時間有限與實際需要之間存在落差。引導者角色使家長在教育過程中持有較高自我期待，希望能夠在孩子成長過程中提供更多的助益，讓孩子吸取自己的成長教訓，盡量減少挫折。然而，在實際的教育過程中，自身教育能力的不足和教育時間的不充足是家長教育焦慮的一部分原因。一方面，家長的教育知識儲備不充分，教育方法使用不恰當。大多數(shù)家長在教育學、心理學等方面未經過專門的學習和訓練，很難滿足孩子成長的心理需求。部分家長在教育過程中，偏向嚴厲或者慈愛的兩極，表現(xiàn)出過度專制或者放任自流的態(tài)度。另一方面，部分家長工作繁忙，導致家庭教育投入的時間較少。家長眾多的社會角色之間存在沖突，難以兼顧協(xié)調，多重壓力的交織致使家長難以分出更多的精力教育孩子。

2.社會因素：內卷和躺平之間的沖突

現(xiàn)代社會的激烈競爭和高等教育的普及化凸顯了人才核心價值的重要性。提升自身的核心價值，減少可替代的概率是在當今社會立于不敗之地的重要法則?！皟染怼币辉~成為當前網絡流行熱詞，基礎教育的內卷化成為新的研究熱點。段雨等提出，基礎教育內卷化的根源是教育工具理性的放大和價值理性的萎縮，而資本力量的進駐也推動了教育內卷化的蔓延。[7]“內卷”和“躺平”這兩種觀念激發(fā)很多人新的思考。基礎教育的內卷化，在“雙減”政策頒布之前由課外培訓作為載體。各類培訓機構的線上線下教育之火爆，有的家長甚至不惜貸款給孩子報培訓班?！半p減”政策出臺后，孩子學科“輔導無門”，使習慣了搶奪優(yōu)質教育資源的家長焦慮劇增。家長裹挾在“內卷化”的洪流中，一邊糾結一邊妥協(xié)。[8]“卷不過又躺不平”成為許多家長內心教育焦慮的真實寫照。

3.教育因素：減負和考試評價之間的矛盾

“雙減”政策旨在減輕學生的課外作業(yè)和校外培訓負擔，因此，“減負”成為學校教育的關鍵詞。然而，目前中高考考試制度仍以學生的分數(shù)作為主要的衡量標準。[9]素質教育理念的完全落實任重而道遠。近年來，國家加大了在職業(yè)教育領域的政策傾斜，加強了職業(yè)教育的招生力度，給予學生更多接受職業(yè)教育的機會，但這也導致通過中考統(tǒng)一招生進入普通高中的名額縮減。家長對職業(yè)教育的態(tài)度存疑，對他們而言“減負”卻并沒有“減壓”，因為學生在完成義務教育之后，依然要接受中高考的檢驗。減負和考試評價制度之間的矛盾，致使家長產生教育焦慮。

四、對策與建議

(一)改革教育機制，構建良好的教育生態(tài)

家長教育焦慮的背后映射著教育資源問題。要從根本上消除家長的教育焦慮，需調整和完善教育制度。一方面，要改革人才評價機制，弱化教育的工具理性，強化教育的價值理性，因為教育是一種手段，同時更是一個目標。[7]可用更加科學全面的評價方式對人才進行選拔，讓每一個人都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長處，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展現(xiàn)自己的才能。另一方面，優(yōu)化教育資源配置，均衡發(fā)展義務教育。義務教育的均衡發(fā)展并不是平均發(fā)展，而是在現(xiàn)有的教育條件基礎之上，最大效能地提升教育的質量。國家和政府應加大教育投入，完善基礎教育設施和師資建設，讓更多的學生享受公平公正的教育資源。

(二)發(fā)揮育人功能，促進“雙減”提質增效

“雙減”政策出臺之后，教書育人的主陣地回歸學校，使學校教育對學生的成才承擔了更重的責任，同時也對教師的素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教師需要不斷地更新教育理念，堅持“以人為本”的學生觀，在教育內容、教育方法和教育主導性上實現(xiàn)新的轉變。在教育內容上，從“知識”向“智識”拓展，不但要教學生知識，更要注重發(fā)展學生的能力。在教育方法上，從“漫灌”向“滴灌”轉變，注重因材施教。在教育的主導性上，推動教師形象從“經師”向“人師”升華，不但要做“經師”，更要做“人師”，在教學生知識的同時，教學生做人。

(三)轉變教育觀念，多渠道促進孩子成才

家長作為教育焦慮的主體，實現(xiàn)有效的自我成長是抵御負面情緒和不恰當行為的根本。[8]家長要保持學習的能力，及時更新自己的教育觀念，例如，網絡開放平臺中一些優(yōu)秀的課程或者權威專家的語錄可以為當代家長帶來新的啟發(fā)。新時代人才評價的維度多元，各行各業(yè)的優(yōu)秀人才不斷涌現(xiàn)。家長要樹立正確的人才觀，為孩子提供更多選擇的機會，同時，根據(jù)孩子的實際發(fā)展和表現(xiàn)，確立適當并且合理的期望值，降低對孩子學習成績的預期。家長可以通過學校設立的家長學?；蛘邇?yōu)質教育信息的分享等途徑提升自身的教育能力，包括了解孩子認知發(fā)展的特點，明確孩子在各年齡階段的心理需求，尊重孩子的興趣和愛好，發(fā)展孩子鮮明的個性等，以科學民主的教養(yǎng)方式多渠道促進孩子的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