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香

秤

萬物，如果不知斤兩

就上秤稱一稱

宇宙的法則，都深藏在

一桿秤上——

在星星的序列里

不說輕，不說重

它會用錙銖必較的苛刻

說出，人間真理

石榴記

溫度再抬升一點

云朵再柔軟一點

河流，再向前奔涌幾公里

我就會在你廊下，掛一串紅燈籠

我就會炸裂自己

揪出我的萬千小心思

給你

種子，給你

酸澀，給你

鼓脹的甜蜜，給你……

可惜啊，十月尚遠

你還未到

偏愛

我偏愛蘆葦，勝過玫瑰

偏愛蓬亂的田野，勝過園林小徑

偏愛雜草、瓦楞、石子路

和泥巴味，偏愛干枯玫瑰色口紅

偏愛白開水，偏愛水煮雞蛋

勝過油煎雞蛋

畢竟，它還未下過滾燙的油鍋

還未被煙熏火燎得面目全非

還未屈服于

迫不及待的滋滋作響

畢竟，它依然瓷白，純真

依然懷有

對生命初生的遙想

村口小店

流云飛奔，草木秩序井然

老槐樹還在替時間，丈量萬物

有人買酒，他要吃飽了喝醉了

給眼眶的淚開一個決口

他要說出，心底的話

有人買鹽，他要給寡淡的日子

提點味，他還要把半生的風雨腌制

封存，慢慢地品

五歲的子豪買了一棵棒棒糖

他要飛奔回家，遞給

哭鼻子的妹妹……我愛這

庸常的人間

愛柴米油鹽，日升日落

愛這針尖般渺小的斗室

如愛，塵世的曠野

一粒稻谷的慈悲

一粒稻谷的慈悲

是一粒雨水的慈悲

是一粒汗水的慈悲

也是一粒，先學會仰望高處

再學會俯首泥土的，種子的慈悲

——像我們的父親一樣

多么慈悲啊

在一陣陣挨過塵世的刀子之后，依然

把潔白又晶瑩的一生

全都獻給，饑腸轆轆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