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蕾

鄭板橋說過，一枝一葉總關情。任何一個微小的事物，在作者的筆下都能化為千言萬語，寄托千般風情。不妨以臺灣作家琦君的優(yōu)美散文《桂花雨》為例來談談作家如何借物抒情的吧。

談起桂花，想必大家隔著千里都能嗅出淡淡的香味來。是的，桂花飄香的季節(jié)，只要閉上眼睛，就能聯(lián)想起一幅幅美麗的桂花飄落的畫面，絲絲縷縷的淡淡芳香縈繞在我們心扉。頭腦中也會不自覺地吟誦“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王建《十五夜望月》）、“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李清照《鷓鴣天·桂花》）、“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楊萬里《詠桂》）等千古流傳的唐詩宋詞。而看到“桂花雨”，同學們又想到了什么呢？自然是搖動桂花樹時鮮花飄落的畫面。確實如此，紛紛桂花飄落時，正是兒女情長時。而這個“情”，從何說起呢？

一、文本初探，知曉其人

《桂花雨》的作者是琦君，浙江永嘉人，1949年離開家鄉(xiāng)赴臺灣，后來一直在美國定居。在這篇文章里，琦君回憶了童年時代的趣味生活——搖花樂和陣陣桂花雨。閱讀這篇散文，就像在翻閱一本舊相冊，一頁一頁充滿溫馨與暖意，字里行間充滿著回憶的意味。桂花不過是一個意象，一個生活中非常平常的事物，然而這個平常的事物與中華文化史上的“鄉(xiāng)愁”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使之與眾不同、意味雋永。因為作者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已經(jīng)步入老年，而“落葉歸根”的中國傳統(tǒng)觀念在她心里早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但時過境遷，對故鄉(xiāng)的懷念化成了清新的文筆。一時間談起的鄉(xiāng)愁，讓“桂花”這個平常、平凡、平淡的事物在無形中更顯暖暖的溫情，這段桂花時光里的濃濃溫情，更能引起我們無限的遐想，勾起我們無限的情思。

二、借物抒情，情感細膩

（一）聞桂花香里縷縷“鄉(xiāng)愁”

作者開篇寫道：“中秋節(jié)前后，正是故鄉(xiāng)桂花盛開的時節(jié)?！敝星锛压?jié)本身就是寄寓“人月兩團圓”的美好時節(jié)，蘇軾在《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中曾發(fā)出對世人的美好祝愿：“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笨梢哉f世間的一切美好都比不過這個。作者很自然地將故鄉(xiāng)與桂花聯(lián)系了起來，賦予了桂花新的意蘊—鄉(xiāng)愁。為什么作者不選擇其他的花呢？要知道梅花怒放于傲雪之間，是花中堅毅者；木蘭花執(zhí)著于山間開放，尊貴優(yōu)雅。雖如此，作者還是喜歡桂花，因為桂花的樣子笨笨的，不像梅花有姿態(tài)，高調、張揚。桂花不開花，只看見滿樹的葉子；即使開花，也只能細細尋找，才能尋覓到一些小花來，原來作者就喜歡它的低調，不張揚，這也許是作者品性的反映，也意味著對故鄉(xiāng)的懷念在作者的內(nèi)心深處生根、萌芽，靜待花開，而花開花香的那一刻絕對驚艷世人。作者對桂花的喜愛是直白的、毫無隱藏的，對桂花的期待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桂花開時常常伴隨著臺風天的到來，而母親總是擔心臺風的到來，因為臺風天往往會帶走本來就難以采摘的桂花，整整一年的漫長等待不就成了泡影了嗎？多么可惜??！只要臺風不來，就能收獲幾大籮筐，分給各位鄰居，讓各位都能享受難得的桂花香，或用來泡茶，或用來做糕餅，都是難得的家鄉(xiāng)美食。少時關于桂花的一幕幕刻盡了作者的心扉，讓她幾十年都不能忘掉。一年一度的中秋節(jié)，怎樣不想念這縷縷的桂花香呢？她多么希望能夠回到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啊。所以，作者喜歡桂花，是因為思念家鄉(xiāng)；思念家鄉(xiāng)是因為作者身居寶島臺灣；游子之思，于每一個中華兒女來說本是千古之談，而此時此刻，童年、故鄉(xiāng)，已經(jīng)是一個永遠回不去的地方了，唯有在心中長存這縷縷的桂花香，聞著這一縷縷的“鄉(xiāng)愁”，芳香依然撲鼻，只是身在他方。

（二）說搖花樂里淡淡“鄉(xiāng)愁”

開始接觸這篇文章，想必很多同學都難以理解“搖花樂”，畢竟花開花落總有時，何必苦苦求飛花？作者特意選擇的“搖花樂”的故事，很不平凡，因為在作者的心中“搖花樂”不但是一種經(jīng)驗，也是一種傳統(tǒng)，更是一種懷念。桂花香時，“不說香飄十里，至少前后左右十幾家鄰居，沒有不浸在桂花香里的”，這里的“浸”應該說是沉浸，桂花的香氣已經(jīng)與鄉(xiāng)村生活融為一體。將收獲的桂花放在太陽底下曬，泡茶、做年糕，于是“全年，整個村子都浸在桂花的香氣里”。作者特意強調“浸”這個字，這個字將桂花香無處不在展示得淋漓盡致，也體現(xiàn)了作者對桂花的無盡喜愛。但如果花開過了，落在泥土里，尤其是被風吹落，落到土里面去，這個香味就差太遠了，于是“搖花”就顯得十分必要了，趁花未全開之時將其搖落下來，更好地保存花的香氣，這不但是經(jīng)驗，更是智慧的顯示，久而久之，就成為村里面約定俗成的工作了。而年少的“我”更是無盡地期待著能夠參與到“搖花”當中，幾十年過去之后，作者對這一幕依然刻骨銘心：“這下，我可樂了，幫大人抱著桂花樹，使勁地搖。搖哇搖，桂花紛紛落下來，我們滿頭滿身都是桂花?！边@是作者珍藏心底一生的有趣的回憶，此時，母親、故鄉(xiāng)也與桂花同在，所以從某種意義上，桂花也就成了心底里打開母親和故鄉(xiāng)印象的鑰匙，作者能夠在年老時仍然記得這個快樂的畫面，可見桂花的意義非同一般。只可惜，時光流逝、歲月不再，桂花、桂花香、母親、“搖花樂”、故鄉(xiāng)也只能化為這淡淡的“鄉(xiāng)愁”，長存心間了。

（三）憶桂花雨里陣陣“鄉(xiāng)愁”

桂花雨，顧名思義，就是搖動桂花樹時，桂花朵朵從樹上飄落下來，仿佛一場雨。連作者都發(fā)出內(nèi)心的贊嘆：“??！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呀！”陣陣的桂花雨掀起了作者淡淡的鄉(xiāng)愁，作者遠離故鄉(xiāng)祖國已經(jīng)多年，飄零海外，驀然回首，多少繁華如夢流逝，如同浮云一般，或許作者閱花無數(shù)，但縱使萬紫千紅的群花，依然不敵故鄉(xiāng)淺淺白白的桂花。實際上，細細品味這篇課文，作者筆下的桂花不就是作者自己嗎？她感懷自己成為孤懸海外的、飄零的花朵，在這個塵世中其實無從寄托，風吹雨打靜沉默，散發(fā)著淡淡的“鄉(xiāng)愁”，就像余光中的《鄉(xiāng)愁》一樣，“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抹不掉的是思鄉(xiāng)之情。后來，作者回憶青年時代，全家人去了杭州，杭州的一處小山上滿是桂花樹，也香飄十里，但即便如此，母親說“這里的桂花再香，也比不上家鄉(xiāng)院子里的桂花”——游子心思，亙古流傳。其實啊，故鄉(xiāng)的桂花一直都沒有消失，它一直存在于作者的心中，或許某年某月某日，當家鄉(xiāng)再次搖落桂花的時候，紛紛桂花飄落，也會香飄萬里，飄向作者的心。似水流年、流年似水，這流水悠悠匆匆過，作者也難以免俗。在塵世中，童年時代的“搖花樂”和這陣陣的桂花雨悄悄靜默在作者的心間，似水長流、似雨點滴。

三、曲終收罷，鄉(xiāng)情綿綿

都說“散文如詩，散文如畫”，文學本身就是一個奇妙的事物，從字里行間，我們可以讀到七彩亮麗、意味雋永的人生。善于閱讀的讀者，常能從文字里讀出美麗的畫面來；而善于品味文字的讀者，更能從文字里讀出淡淡的情味。散文，總善于借物抒情，這是散文的特性，也是它深受廣大讀者喜愛的重要原因。本文的物是“桂花”，寄寓的情是無盡的“鄉(xiāng)愁”。所謂“月是故鄉(xiāng)明”，其實“香也是桂花香”，不但在作者的心里，在每一個中華兒女的心里，都有一片神圣的土地——故鄉(xiāng)，外面的花再香也比不過故鄉(xiāng)的桂花，水再甜不如家鄉(xiāng)水，情再濃不如家鄉(xiāng)情，人再好不如家鄉(xiāng)人，琦君的這篇《桂花香》滿載著的是對故鄉(xiāng)的熱愛與懷念——桂花香里說故鄉(xiāng)，道不盡的故鄉(xiāng)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