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繁
汽車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恍如隔世般沖擊著我的思緒。這里的一切都變了,仿佛又沒變。15年了,我終于回到了夢里無數(shù)次牽掛的地方。
這是一個“藏”在蘭州鬧市區(qū)的小山坪,山下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山上磚瓦平房、炊煙裊裊。20世紀90年代初,因工作分居兩地的父母把八個月的我送到了小山坪上的奶奶家,我在這度過了一段人生中最念念不忘的美好時光。
當我停好車,腳步踏在了最熟悉的街道上,當我聽到周圍濃濃鄉(xiāng)音在耳邊繚繞時,當我看到女兒歡快地在我兒時奔跑過的馬路上奔跑時,回憶如洪水一般涌上心頭,我努力呼吸著空氣中最熟悉的味道。閉上眼,一段段舊時光的畫面如電影般閃現(xiàn)。
我看到了一位老人牽著蹣跚學步的小女孩,她們在落日的余暉中回到溫暖的小院;我看到了一群孩子在炊煙四起的街頭奔跑,耳邊回蕩著回家吃飯的召喚;我看到了在蟬鳴的夏夜,她們在小院里吃冰糕、打撲克,講述過去的故事;我看到了年三十那天,一個小女孩站在床上試著新衣喜悅的笑臉……
在與奶奶共處的時光里,我吃著天下最好吃的蘭州美食,唱著最熟悉的歌謠,感受著奶奶給我細水長流的愛。當我弄丟了姑姑的陽傘,奶奶會把我護在身后,念叨著:“傘丟了算什么,娃沒丟就行?!碑斘乙虻艿軅冃υ捨移つw黑而生悶氣時,奶奶會輕聲安慰道:“我們只是貪玩弄臟了臉,洗干凈也是個白娃娃?!碑斘以绯抠嚧玻棠虝p聲呼喚我起床,桌上也總是擺上熱騰騰的牛肉面或油條豆?jié){。
一年又一年,我漸漸長大,歲月讓奶奶的青絲變成了白發(fā),讓皺紋爬上了臉龐。每到要離開奶奶去外地上學時,我總是擔心奶奶家的米面是否夠吃,總擔心奶奶一個人會不會摔跤,總擔心街上的瘋子犯病時會不會傷到奶奶,奶奶成了我心中最牽掛的人。而離別的那一天,山坡上也總有一個抹著淚依依揮別,目送著我下山的身影。
“媽媽,這就是你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嗎?這里真的好舊??!”回憶的思緒被女兒稚嫩的聲音打斷。我們來到了老屋的小院里,物是人非的感覺不禁讓人感慨。低矮的房屋沒變、院中的青磚沒變,可院子早已被叔叔租給了別人,曾經(jīng)的孩童已經(jīng)長大,曾經(jīng)的老人永遠活在了記憶之中。
在這個小院里,我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我們在夏日蟬鳴的夜晚一起數(shù)著星星,我們在冬天的飄雪中堆起雪人,我們在“難忘今宵”的歌聲中迎來一年又一年……如果美好能夠一直延續(xù)該有多好,我與奶奶最后的記憶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午后。我一口一口喂著生病臥床的她吃飯,就像小時候她喂我一樣。她又像往常離別時一樣剝開了皺皺巴巴的手絹遞給了我50元錢囑咐我要好好學習??刹煌氖?,這次離別竟成了永別,故鄉(xiāng)也成了他鄉(xiāng)。
不知不覺,已到了返程的時候,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漸行漸遠。原來,回憶是為了更好的銘記,銘記童年的純真與流淌著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