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國（云南）

第一章 紅軍長征在中甸

初入藏區(qū)面對嚴峻挑戰(zhàn)

1936 年4 月，賀龍率領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二、六軍團擺脫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從麗江石鼓鎮(zhèn)渡過金沙江，向藏區(qū)進發(fā)。中甸是云南連接康藏的重要通道，也是紅軍進入藏區(qū)的第一站。擺在紅軍面前的困難，不僅是平均海拔3000 米以上的崇山峻嶺，還有社會制度、民族信仰、語言、生活習慣等的不同，加之蔣介石和地方軍閥勾結(jié)土司、領主武裝追堵襲擾，能否翻越雪山天險順利通過中甸藏民地區(qū)，對紅軍是一個嚴峻的挑戰(zhàn)。

多年的軍事生涯讓賀龍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不打無準備之仗。他決定利用這個間隙，對藏區(qū)進行調(diào)查研究。他帶著警衛(wèi)人員來到上江鄉(xiāng)格魯灣，幾經(jīng)查找，終于找到一個對中甸藏區(qū)和康藏草地情形非常熟悉的人——陸云鶴。賀龍向陸云鶴介紹了紅軍的宗旨及北上抗日的重要意義，以及紅軍對待番民的政策和軍隊紀律。隨后，他問陸云鶴：“你愿不愿意隨紅軍北上擔任‘通司’（翻譯）向?qū)?？”陸云鶴聽了賀龍剛才的講述，知道這支部隊是解救窮苦百姓的軍隊，便說：“既然首長看得起我，我愿意給你們當向?qū)?。?/p>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調(diào)查和陸云鶴的講解，賀龍基本掌握了藏區(qū)的情況，他也開始在心中謀劃進入藏區(qū)的行動計劃。

在休整中，賀龍對紅軍指戰(zhàn)員進行黨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教育，要求干部戰(zhàn)士嚴格執(zhí)行各項紀律。等進入藏區(qū)的條件成熟后，經(jīng)過研究決定，由紅二軍團前衛(wèi)四師開辟前進道路。

1936 年4 月27 日 清晨，紅 四師參謀長高利國和十二團政委朱輝照率十二團為先鋒，由翻譯帶路，順力馬河北上，沿崎嶇小路，向雅哈雪山艱難地行進。行軍路上，高利國對朱輝照說：“藏族有一個英雄叫格薩爾，傳說格薩爾應加地公主的邀請，為加地眾生消滅妖患、與加地君臣百姓結(jié)下深厚友誼，傳說的地點就是麗江和德欽，是我們這次行軍的路線?！敝燧x照說：“但愿我們這次也能和格薩爾一樣同藏區(qū)人們結(jié)下很深的友誼?！?/p>

紅二、六軍團長征入藏第一站——清香村

28 日，先頭部隊剛到干巖房一帶，便遭到當?shù)匚溲b的堵截，紅軍立即組織人員進行反擊。戰(zhàn)斗中，朱輝熙身負重傷，高利國犧牲，另外還有12 名紅軍戰(zhàn)士犧牲。為了減少矛盾，紅軍將這股武裝打跑后，下達了停止追擊的命令。

紅軍將到中甸的消息傳來，受國民黨反動派的蠱惑宣傳，加上一些土司頭人到處造謠說紅軍是見藏民就殺、吃人肉的暴徒，一時間藏區(qū)百姓人心惶惶，紛紛拖家?guī)Э诙氵M深山老林。

4 月29 日，紅四師主力翻過雪山進駐中甸縣城和附近村寨。少數(shù)群眾手捧哈達，舉著香爐上前迎接。雖然迎接的人數(shù)少，但仍然給長途跋涉的部隊帶來一絲絲安慰和欣喜，帶隊的同志接受了民眾敬獻的哈達并表示了謝意。

部隊在向?qū)У膸ьI下直奔縣衙門，國民黨縣長、土司頭人段韜早已逃跑了。由于逃跑匆忙，縣衙的大門都沒有來得及關，里面一片狼籍。戰(zhàn)士們簡單地打掃了一下衛(wèi)生，這里就成了師指揮所。

賀龍的指揮部本來設在獨克宗藏經(jīng)堂，他到了后，發(fā)現(xiàn)跟蹤而來的敵機不停地在藏經(jīng)堂上空盤旋，為了藏經(jīng)堂的安全，他對參謀賈若瑜說：“指揮部不要設在這里，一旦敵機轟炸，藏經(jīng)堂就毀了，我們不能為了自己而不顧人民群眾的財產(chǎn)安全?！彼活欁约旱陌参：拖?qū)?、?zhàn)友們的勸阻，將指揮部搬出了藏經(jīng)堂。為了防止敵機誤炸藏經(jīng)堂，他還命令人員在指揮部旁插上一面紅旗，讓迎風招展的紅旗告訴敵機，紅軍指揮部在這里，不要去轟炸藏經(jīng)堂。這事傳到藏民們耳中，令他們感動不已。

部隊還沒有安頓好，聽說監(jiān)獄里還關著一些窮苦農(nóng)奴，指揮部立即派人趕去打開監(jiān)獄，把農(nóng)奴們都釋放了出來。這些農(nóng)奴腳上都帶著堅固的鑄鐵腳鐐，幾個戰(zhàn)士試著把腳鐐打開，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弄開。如用蠻力，怕不小心會把農(nóng)奴們的腳弄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此時，帶隊的向?qū)蝗幌肫疬@里有一家鐵匠鋪。戰(zhàn)士們趕緊把上有腳鐐的農(nóng)奴集體帶到十字街鐵匠朱學璋家門前，朱學璋用大錘砸斷了腳鐐，解放了農(nóng)奴。解開了腳鐐的幾個農(nóng)奴感激地跪下向紅軍戰(zhàn)士們磕頭，幾個戰(zhàn)士趕忙把他們扶了起來，說：“這可使不得！我們都是窮苦人，要感謝，就感謝共產(chǎn)黨吧！”圍觀的群眾見這些官兵如此和藹可親，慢慢解除了對紅軍的恐懼，很多人甚至主動來到紅軍營地邊觀看紅軍訓練。

藏經(jīng)堂

賀龍片刻也沒有休息，部隊第一次進藏區(qū)，事無巨細都要他來考慮決定。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地域，加之復雜的民族關系，稍有疏忽和閃失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他站在中甸城的山坡上，將整個城區(qū)一覽無余。往日這個時間正應炊煙裊裊，而此時卻是一片靜寂。賀龍對陸云鶴說：“要想辦法叫上山的百姓回來，紅軍是人民的軍隊，是為人民謀福利的，不是國民黨的部隊，千萬不要怕，紅軍是保護人民的?！标懺弃Q說：“首長你放心，只要群眾看到紅軍到來的所作所為，他們一定會回來?！?/p>

多方努力尋求群眾支持

從山上回來后，賀龍飯也沒有顧上吃，就趕到了軍團總指揮部接見藏團、漢團、客商三行代表團。部隊剛來到藏區(qū)，賀龍就讓陸云鶴主動聯(lián)系這里的藏團、漢團、客商，試圖通過他們拉近與當?shù)厝罕姷年P系。

屋內(nèi)已經(jīng)坐滿了人，大家見賀龍進來忙站了起來，賀龍雙手合十表示敬意，說：“請坐，請坐。今天把各方菩薩請來是要商量一下事情?！彼又f：“紅軍這次路經(jīng)此地是要繼續(xù)北上，紅軍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我們有很嚴格的紀律，對這里秋毫無犯，請你們放心，我們在中甸只是短期停留籌糧、整訓，請求你們給予大力支持?！贝頉]有跟共產(chǎn)黨的隊伍打過交道，來時還心懷忐忑，沒有想到共產(chǎn)黨的高級干部這樣平易近人，聽了賀龍的一席話，一下子打消了心中的疑慮，當場就表示愿意做藏民的工作，叫他們早日回來。

第二天剛起床不久，賀龍就喊來陸云鶴，讓他今天繼續(xù)把那些代表請來座談?！白蛱觳皇且呀?jīng)請他們來座談了嗎？”見陸云鶴不解，賀龍說：“昨天雖然已經(jīng)跟他們談了，他們也同意幫助做工作，但籌糧這項工作很重要，況且這里是藏區(qū)，難度可能比其他地區(qū)要大許多，我們是求人，所以態(tài)度要真誠一些，將心比心，只有感化了他們，他們才會用心用情真心地為我們做工作。當年為了求諸葛亮下山劉備三顧茅廬，我們這才二請，不多?！?/p>

三行代表聽說又要到紅軍那里去開會，心里一驚，擔心紅軍高官反悔了，不禁又忐忑不安起來。

迪慶紅軍長征博物館

賀龍帶著一群高級將領將代表們迎進門，向他們詳細詢問有關情況。當他們把回去做的工作告訴賀龍后，賀龍站起來說：“我代表紅軍官兵先對你們所做工作表示感謝，希望你們動員更多的藏民給予支持，并幫助聘請翻譯。”這些代表都是當?shù)赜杏绊懙娜?，見多識廣。他們原以為紅軍和以前的土匪沒有什么兩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沒有想到這支部隊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對他們這樣真誠，非常感動，當場表示全力以赴做好這項工作。

在回去的路上，幾個代表湊在一起說：“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來而不往非君子?！钡巯聸]有多余的糧食，就在大家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時，其中一個商行的代表拍了一下腦袋，說：“眼下征集這么多糧食可能太難，但不是還有一部分存糧嗎？”見大家疑惑，商行代表又說：“神山會的糧食不是在嗎，先拿出來急用，過后再想辦法把這些糧食補上。”原來，當?shù)赜幸粋€習俗，每年都要過一次神山會。為了每年的神山會，會在年前就把米、面、油、肉留下來，沒有特殊情況，這些東西是不準挪作他用的。見大家有些猶豫，商行代表說：“現(xiàn)在就是特殊情況，這支部隊是菩薩部隊，菩薩是普度眾生的，拿出糧食也是應該的?！彼@樣一說，大家便一致同意了。兩天后，由代表們牽頭，把留有的米、面、油、肉送了一部分給紅軍，解決了紅軍缺糧的燃眉之急。

表現(xiàn)紅軍在中甸城里張貼標語、向當?shù)匕傩战榻B抗日救亡的雕像

紅軍來中甸時，要求部隊嚴守軍紀。夜幕降臨，官兵們克服寒冷、缺氧、饑餓、疾病、水土不服等困難，冒著高原的寒風露宿在野外，許多紅軍指戰(zhàn)員因此而凍傷凍死。此外，紅軍還通過通司召開各種座談會，組織干部戰(zhàn)士到不明真相的藏民中做宣傳解釋工作，張貼標語、布告，宣傳紅軍的政策。

躲在附近山頭上的群眾，密切注視著村子里這支隊伍的一舉一動，許多老人合掌念經(jīng)，希望災難不要降臨，一切平安無事。幾天過去了，他們沒有聽見槍聲，而傳進山里的消息說，紅軍不打人罵人，說話客氣，對人真誠，經(jīng)常幫助村里人做好事，是世上少見的軍隊。人們心動了，都想回家看個究竟。膽大的人先回了家，發(fā)現(xiàn)紅軍燒了柴，把銀元放在柴堆上；拿了雞蛋，把銀元放在雞窩里……這些情況很快傳進山里，男女老少的恐懼心理消除了，陸續(xù)回到了家中。

益松村的阿斯七林扎史回到家中不久，一名身挎短槍的紅軍干部帶著4 名戰(zhàn)士，扛著一盤石磨來到他家。他們很快把石磨安在磨架上，然后對阿斯七林扎史說：“老鄉(xiāng)，我們來時，你不在家，借了你家的石磨，到阿努谷村磨了一些青稞面，對不起了?，F(xiàn)在把石磨還給你，謝謝你。”阿斯七林扎史聽后很是感動，他緊緊握住紅軍干部的手說：“石磨這樣重，你們這樣忙，扛著這笨重的石磨來回半天多路程，你們真是好人??！”這名干部說：“借東西要還，損壞東西要賠，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是紅軍的紀律，每個戰(zhàn)士都要這樣做的?！焙芸欤t軍還磨的事就在藏民中傳開了，大家都說這支部隊是一支真心為民的隊伍。

有一次，翁水村老百姓的一匹馬被紅軍打死了。賀龍得知這件事情吃了一驚，立即派人去了解情況。原來，有名紅軍戰(zhàn)士在休息時擦槍，不慎走火，恰巧打死了臘咱列主家的一匹老馬。臘咱列主對這匹老馬很有感情，雖然很心痛，但在他的記憶中，自古兵民發(fā)生糾紛吃虧的總是民。所以，當部隊問他有什么要求時，他連忙擺手說什么要求也沒有。得知情況后，賀龍派專人上門賠禮道歉，最后賠償銀元250 塊。250 塊銀元在當時可以買一匹最好的馬。這件事情讓臘咱列主很感動，四處對人講紅軍的好處。（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