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紅 魏 一 胡 蕊

美育，歷來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所重視，承擔著以美育人的使命。進入新時代以來，黨和國家更是高度重視兒童美育工作。2018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要全面加強和改進學校美育，配齊配好美育教師，堅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提高學生審美和人文素養(yǎng)”[1]。2020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對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美育工作提出了指導性的意見[2]。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zhàn)略性支撐”，要“培養(yǎng)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3]。

面對新時代美育工作的新要求，如何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充分發(fā)揮美育的獨特育人作用，立足美育的本質，探索和創(chuàng)新兒童美育實踐路徑，促進兒童的全面發(fā)展，成為校內外兒童教育工作者面臨的新課題。“兒童美育共同體”的提出，旨在校內外聯動的基礎上，探索推進兒童美育工作新的實踐方式，探討兒童美育發(fā)展“共同的未來”。

一、“兒童美育共同體”的概念與內涵

要厘清兒童美育共同體的內涵，首先要理解美育共同體的內涵。近年來，“美育共同體”被頻繁提及和闡述。南京大學教授周憲在談論“美育共同體”時提到美育突出的跨學科特征，“從學科間關系來看，美育顯然是一個具有跨學科特性的知識或教育領域。這倒不是說美育問題可以從不同的學科及其合作來研究，而是強調美育本身就包含了不同學科的知識要素?！盵4]這說明美育需要多學科人才、多樣化資源的聯合。學者何玲進一步對“美育共同體”進行了界定并明確了其目的、形式及構成要素，“美育共同體是為了更好地實施美育，完成美育的任務，實現美育的價值，以美育精神為共識，以美育活動為載體的由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組織、組織與個體、組織與組織等相互協作、聯合起來的生命有機統(tǒng)一體。”[5]由此可見，美育共同體是有著一致的美育理念、共同的美育目標、多主體聯合特性的共同體。

兒童美育共同體是在遵循美育共同體理論和建設原則前提下，針對兒童群體的美育思想和實踐策略。兒童美育共同體有三個重心，即美育概念的本質、共同體概念的理念和以兒童為中心的指導思想，前兩個重心既符合“美育共同體”的定義，也有著兒童教育的獨特性，這種獨特性恰恰是由以兒童為中心的思想所決定的。以兒童為中心應根據兒童不同階段的發(fā)展特征進行適當的美育，杜衛(wèi)在《兒童美育概論》中提到：“兒童美育應該是根據兒童生理、心理特征，培養(yǎng)形成健全的、協調的審美心理結構，通過促進兒童的審美發(fā)展來促進兒童豐富完整的個性。”[6]因此，將兒童美育共同體這一概念界定為，基于一致的兒童美育理念，為完成共同的兒童美育目標，以兒童為中心，以多主體協作、聯合和多資源協調、集合為準則，群體成員共同參與的在兒童美育實踐活動中形成的生命有機統(tǒng)一體。

兒童美育共同體的目標是實現兒童的全面發(fā)展。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fā)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盵7]兒童美育共同體的內涵是為了更好地實現兒童美育的目標，促進兒童自由全面發(fā)展，培養(yǎng)兒童豐富完整的人格，以兒童為中心，以符合兒童身心成長規(guī)律的教育內容和形式為手段，以培養(yǎng)兒童審美感受力和表現力的審美活動為方式，以協調、集合各種美育人才、資源、組織構建有機共同體為策略，打造適應時代發(fā)展要求的兒童美育新模式。

二、新時代校內外兒童美育工作的困境與挑戰(zhàn)

構建兒童美育共同體，一方面是兒童美育發(fā)展的歷史推動，另一方面是順應時代所需和解決兒童美育中存在的現實問題。兒童美育快速發(fā)展的同時，也在協同育人等方面存在著一些現實壁壘。構建美育共同體，必然要正視在美育理念、目標上的一些認識模糊的問題，認識到目前尚未形成校內外多部門協同、跨學科融合、社會多元主體參與的協同性與合力的問題。

兒童美育理念認知統(tǒng)一性的缺失。不同的群體對美育理念、目標的認知存在著差異性，這對于美育范式的“不可通約性”造成離散性張力。這種偏差性的認知包括將美育等同于藝術教育、將美育等同于藝術技能教育等。長期以來，很多美育工作者認為美育就是藝術教育，這種對美育的窄化把美育變成了一種與其他學科割裂的教育，在某種程度上也降低了美育的價值，這實際上是一種“小美育”，而不是能促使兒童身心和諧的“大美育”。將美育等同于藝術技能教育，“現實中，替代美育的藝術教育其實也常常走向唯技藝的異化藝術教育。藝術知識與技法的訓練和掌握變成了藝術教育的主要目的，唱得準、畫得像成為對學生藝術水平評價的主要尺度”[8]。把偏重于藝術技能培養(yǎng)且以技藝水平為評價依據的藝術教育當作美育的認識，顯然帶有較強的功利色彩，與美育“促進人身心和諧、全面發(fā)展”的目標是不相符的。兒童美育共同體要培育的是身心完善、具有創(chuàng)造性思維和高尚人格的時代新人。與之相對的，是學者提出的美育“評價利益共同體”，是由學校的功利性體制、評委的功利性心理、家長的功利性訴求和培訓機構的功利性目的相互激發(fā)而形成的，背離了美育的初衷，難以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素質美育[9]。

兒童美育多元主體協同性的缺失。兒童美育共同體的設想是為了解決美育資源和人員的集合問題，實際操作中必然需要突破各領域間的壁壘。在校內、校外邊界的約束下，兒童美育的實踐困難增加，校內外主體的協同在持續(xù)性和穩(wěn)定性上面臨困境，這就對校內外聯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目前大多數以活動或項目為依托的方式、以虛擬平臺為載體的模式會出現教學活動非規(guī)律化、教學資源非常態(tài)化、教學隊伍離散化問題，難以打破各領域壁壘，形成有效連接。要解決兒童美育的痛點，只有解決專業(yè)、組織等方面的銜接和使用問題，集結現有的資源和人才，才能形成美育合力，實現兒童美育共同體的實體化和常態(tài)化。

兒童美育多平臺資源共享性的缺失。兒童美育具有復雜綜合體的特性，僅憑單學科、單部門、個體、單一形式的力量是不可能實現的，必須由多元協作才能完成。學校美育、家庭美育、社會美育的資源不協調、不均衡仍是兒童美育工作面臨的現實問題。當前仍存在著兒童美育素養(yǎng)發(fā)展與優(yōu)質美育課程資源、師資緊缺的矛盾問題，存在兒童美育實踐范式創(chuàng)新轉化與共享不足的問題，各主體仍以“各自為政”為主，缺乏跨界整合的思維和魄力，缺乏以美育為主題的跨學科教育教學和課外校外實踐活動的校內外美育深度融合。

三、校內外聯動視角下兒童美育共同體的建設路徑

從整體上看，構建兒童美育共同體需要在縱向上頂層設計，在各級教育部門組建專門的管理機構，統(tǒng)一指導思想、教學方案和管理辦法；在橫向上要形成聯動，打造校內和校外兩個同心圈層，校內以專業(yè)美育教師為主，各學科形成協同關系，校外在人員上與校內形成補充和提升，在資源上承擔更大的美育任務，形成聯動、互補。在共同體內，人員既相對穩(wěn)定又可以靈活調配，教學內容、資源配置統(tǒng)一、穩(wěn)定，便于兒童美育精神的貫徹，更好地實現美育目的。

加強美育思想建設，促進多元美育理念融合。其一，堅守“以兒童為中心”的宗旨。兒童美育共同體只有以兒童為中心，遵循兒童的發(fā)展規(guī)律，面向兒童的未來，才能打破束縛，以美育人、以美化人、以美潤心、以美培元，培養(yǎng)兒童樹立正確的審美觀，引領兒童感受美、欣賞美、表現美、創(chuàng)造美。其二，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新時代美育具有獨特的立德樹人價值和機制，要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兒童美育的各方面、各環(huán)節(jié)，以德鑄美，培養(yǎng)兒童的審美素養(yǎng)和家國情懷。其三，堅持“促進兒童全面發(fā)展”的育人理念。新時代的美育工作者更應對美育的時代特征和育人價值有所審視和把握，在教育過程中需要給予兒童更加寬廣的空間，尤其要摒棄功利主義、技術主義、實用主義的錯誤理念，打破將美育等同于藝術美育、美育等同于藝術技能教育的錯誤思想，樹立美育與德育、智育、體育、勞動教育相融合的理念，切實擔負起新時代的美育使命，培養(yǎng)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時代新人。隨著美育實踐活動的快速發(fā)展，對美育的理念和育人目標的探討也愈加熱烈，2022年全球美育大會提出“以美為媒，跨越分界”這一主題，在大會上，來自中國、美國、日本等90 余名專家學者就9 個專題進行研討，從全球視野探索、思考美育的觀念、價值與創(chuàng)新實踐，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理解、建構新時代美育的意義與范式。

完善多主體協同育人機制，促進多主體育人銜接。兒童美育共同體的構成包含個體層面、群體層面及環(huán)境層面的要素，個體層面包括兒童、學校美育教師、校外機構美育教師、家長、行政管理人員及其他相關人員，群體層面包括學校、企事業(yè)單位、校外美育機構、社區(qū)機構等，環(huán)境層面包括課堂、網絡、角色、校外生活等。這些要素需要通過紐帶實現良性的溝通和協作，從而形成動態(tài)的、發(fā)展的、和諧的有機統(tǒng)一體。其一，完善校內外協同育人機制，進一步增強學校教師的美育素養(yǎng)，加強校外培訓機構的管理，通過課后服務、館校合作等形式促進校內外教育的融合。目前，以校內外聯動的方式促進美育共同體的建設已在美育實踐中摸索推進。例如，2020年北京市海淀區(qū)中學美術學科立項開展了“基于美育共同體的教師網絡研修模式的研究”課題，美育共同體成員包括區(qū)兼職教研員、海淀進校教育集團美術特級教師工作室成員、中學美術中心組成員、中學美術新任教師等，這種校內外人員的組合方式和培訓模式具有借鑒價值。隨著“雙減”政策的落實，文藝工作者和非遺傳承人走進校園，學校與美術館、少年宮等館校合作進一步加強，逐漸形成以學校為主導、各方力量協同育人的新模式。其二，完善家校社協同育人機制，要重視學校、家庭、社會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到美育中來，營造良好的美育環(huán)境。美育必須建立在整體的有機系統(tǒng)教育環(huán)境中，立足校內，延伸校外，形成以美育教師為主體，教育管理者、各科老師、學生家長和校外相關人員密切聯系的動態(tài)教育網絡，從而形成以課堂教育為主要場所，以自然環(huán)境、校外公共文化場所為輔助的全方位美育生態(tài)系統(tǒng)。以宜昌市實驗小學為例，“雙減”后，宜昌市實驗小學與多個藝術組織和團體簽訂了戰(zhàn)略發(fā)展協議，開設了更多具有地域民族文化藝術特色的社團，聘請了一大批藝術專業(yè)人士到校擔任老師，多個藝術類學生社團活動中都有宜昌市市區(qū)文化藝術組織的專家參與和家長的身影，真正做到了名師“走進來”指導，學校組織“走出去”開展社會活動，家長參與孩子的藝術活動的家校社協同美育。

共建共享多平臺資源，實現美育資源的活化利用。要以“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文化底蘊，廣納美育資源，實現資源共享。其一，兒童美育需要更為穩(wěn)定的人才隊伍，校內外的師資和專業(yè)人才力量協作，形成內生長潛力?？梢岳脤W校教師資源，以聯合備課的方式制訂統(tǒng)一的美育教學方案；另外，可以更多地以校外資源作補充，以聘請校外專家的方式補充校內教師隊伍，建立校內外聯動“共同體”機制以保證有充足的美育師資。其二，兒童美育需要更為合理化的資源配置，完成不同層次、不同空間的資源協調利用。要充分重視和利用美育的社會資源供給，挖掘、整合博物館、美術館等非傳統(tǒng)美育資源，聯合校內、校外資源開展美育實踐活動，拓展美育路徑，開展多元化的資源合作，讓兒童受到多樣化的美育熏陶。其三，兒童美育需要多平臺的共建共享，形成多元共存下的融合創(chuàng)新發(fā)展。以山東為例，山東校外教育單位菏澤兒童活動中心和菏澤市春蕾小學在兒童美育上展開了聯合行動。春蕾小學師資不足，由菏澤兒童活動中心組織的專家進校園開展美育教育活動，一方面為學生舉辦傳統(tǒng)文化、教育戲劇、少兒合唱、美術手工等公益大課堂，帶領學生走進大自然進行采風和記錄自然筆記，讓孩子們每周均有不同的美育課程選擇，能夠做到百分百覆蓋所有學生；另一方面引入以中國兒童中心為主導的“雙有”主題教育活動、山東省體育藝術大賽系列活動，同時舉辦菏澤市少兒書畫大賽、才藝展演等活動，為孩子們的學習成果提供廣闊的交流和展示平臺。其四，兒童美育需要數字化資源的融合。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教育數字化”。要用兒童喜歡且易于接受的方式，借助新媒體新技術創(chuàng)造美、傳播美，實現美育教學活動的數字化，實現線上美育資源共享，從而構建更加融合、豐富、充滿活力的美育生態(tài)，推動美育高質量發(fā)展。

四、結語

當下，美育越來越受到社會的重視和青睞。好的美育，帶給兒童美的享受，讓兒童既能夠欣賞“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優(yōu)美意境，也能體會到《千里江山圖》中的家國情懷。但是要讓美育在兒童成長中實現以上功能和價值，僅僅靠校內課堂上的教學是無法滿足兒童的身心發(fā)展需求的，這一點在美育研究和實踐領域已達成共識，積極有效地聯合校內外美育，將社會美育、家庭美育、環(huán)境美育等以校外美育的途徑加入校內美育中，這在全社會成為一種呼聲。也正因此，校外教育中的美育活動成為落實兒童素質教育的一種重要形式，從城市到農村，越來越被廣泛地認可。這是因為，相比校內教育在美育工作上的一些問題和困境，雖然校外教育在美育實踐中存在著同樣的問題，但校外美育的優(yōu)勢更為明顯。第一，校外美育有相當大的自由度，它是孩子們在閑暇時間自由選擇的產物，具有更大的靈活性和自主性，兒童可以根據自己的層次和興趣選擇；第二，校外美育有更廣闊的平臺，給孩子提供的自我展示機會和方式更加多樣，更利于兒童發(fā)展自己的個性和特長愛好；第三，校外的美育課程和資源相較于校內的更加豐富多彩，除藝術教育類的如音樂、美術、書法等專業(yè)性的審美教育外，可與博物館、劇場、非遺藝術、大自然等更開放的審美資源相互交融和滲透，以實現對兒童的“大美育”。由此可知，相比校內美育，校外美育顯現出了更大的活躍性和創(chuàng)新性，這是因為校外教育相對靈活的機制和新興的優(yōu)勢，使其具有更多的嘗試和調整的可能性。

《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明確提出，“到2035年，基本形成全覆蓋、多樣化、高質量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學校美育體系”[2]?；谛聲r代“立德樹人”的目標要求，現階段急需具體的有效思路和方法大力推進兒童美育的發(fā)展。在眾多兒童美育實踐探索中，構建兒童美育共同體無疑是一條可以大力嘗試的創(chuàng)新路徑。構建兒童美育共同體的關鍵是校內外聯動，這既是實現兒童美育共同體的基礎和保障，也是當下美育實踐現狀帶來的必然選擇，更是未來兒童美育工作發(fā)展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