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馬斯克為什么收購推特？他的官方回答—為捍衛(wèi)自由言論和民主—令人難以置信，以至于無法解答這個問題。馬斯克一再借用這些理想來合理化他自接管以來所作出的重要決策，令人產(chǎn)生了許多困惑，以至于外界對他的動機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例如，馬斯克嚴厲批評刪除前總統(tǒng)唐納德·特朗普賬號的決定，稱言論自由是“強大民主制度的基石”。但特朗普賬號被刪是因為他用越來越暴力的語言向廣大受眾傳播陰謀論。很難想象，有什么比給予美國總統(tǒng)一個平臺來宣稱他所輸?shù)舻囊粓鲎杂啥倪x舉是“被偷走的”更為有效的破壞民主的方式。允許依然擔任共和黨領袖和前民主國家領導人的特朗普利用推特來攻擊民主制度，怎么會使民主制度更加強勢？

民主制度有賴于民眾廣泛接受其規(guī)則的合法性。這種合法性最明顯地表現(xiàn)在投票中。因此，那些企圖破壞民主合法性的人散布破壞對選舉制度信任的謠言，就絕非偶然。

但還有其他方法破壞民主合法性。政治平等是民主的基礎。其最明顯的體現(xiàn)是“一人一票”原則。但政治平等具有更廣泛的意義—它意味著可以聽到我們每個人的呼聲。就像哲學家斯蒂芬·達沃爾所提出的那樣，在一個民主國家，向權力說真話必須可行。

因此，保護民主合法性意味著保護民主信息空間—也就是一個相互信任的領域，民眾有信心在現(xiàn)實共識的基礎上進行辯論和批評。破壞共同的現(xiàn)實感有些行之有效的方法，從而使破壞民主信息空間成為可能。為散播無恥陰謀論的權貴提供平臺，就是其中一種。

其他方法還有很多。哈佛大學歷史學家內(nèi)奧米·奧雷斯克斯和加州理工學院埃里克·康威在其著作《懷疑論販子》一書中，詳細論述了煙草業(yè)和化石燃料業(yè)如何資助研究、傳播對于吸煙和氣候變化等科學共識的懷疑。結果導致政策陷入癱瘓。通過散播不正當懷疑來破壞公眾信任，足以摧毀建立民主信息空間以探討上述問題的可能。即使你關注氣候變化，但如果你認為這項工作背后的真正目的是陰謀在氣候集權主義政權的統(tǒng)治下征服人類，你也有可能反對緩和氣候變化的努力。

要想破壞就氣候變化等特定政治問題建立民主信息空間的可能，只需要為潛在的鼓吹者提供一個平臺，并賦予其合法性。概述這一策略，就是通過摧毀就任何問題達成共識的可能，來簡單攻擊民主合法性。要實現(xiàn)這一點，只需要一個平臺，對所有散播有關公眾關心的政治問題的聲音，給予同等的權重?？死锬妨謱m特工就曾嘗試利用“今日俄羅斯”頻道來實現(xiàn)這一目標。馬斯克現(xiàn)在正在推特上嘗試這一策略。

關于化石燃料行業(yè)為什么要破壞民主體制批準的氣候變化行動，答案顯而易見。但世界首富為什么想要破壞民主本身的合法性？

迄今為止，答案十分明確。在健康的民主體制中，共同的民主信息空間允許每個人將真相告知任何人。這就是政治平等的本質(zhì)。在一個健康的民主國家，一位中產(chǎn)階級記者可以發(fā)表經(jīng)過充分研究的跨國公司或極其富有者的報道，上述報道有助于形成一種能約束其行為、增加其稅收或以其他方式追究其責任的普遍共識。如果借助散播大規(guī)模懷疑來摧毀那樣的信息空間，那么以這種方式來動員民眾對抗強勢人物就不再可能。

對有權勢的個人而言，因為民主合法性制約他們的權力，它是一種威脅。為什么全世界最有權勢的人不想消滅民主合法性呢？

杰森·斯坦利，耶魯大學哲學系教授，著有《法西斯主義如何運作：我們和他們的政治》（2018年，蘭登書屋）。本文已獲Project Syndicate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