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大學畢業(yè),我分配到了一家大廠子,住的是集體宿舍。6個人住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緊緊湊湊的,活動范圍交叉越界,常發(fā)生碰撞。
6個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南腔北調,生活習慣不同,觀念上差異也大,鬧點不愉快再正常不過了。
后來廠子調來個副廠長,看中了我們的兩室一廳,6個人的集體宿舍就此瓦解,隨之兩兩一組,被分到了真正的集體宿舍——高地上的平房去住。
一溜平房是紅磚青瓦的,一間房子住著兩人或三人,工作時間安靜,一到下班時間就熱鬧起來,宛若一個村莊。
住在廠子“村莊”的“單身漢”(女職工也稱之為單身漢)們,嚴格來說都有各自的世界,但住在集體宿舍,這世界往往會被攻破,盡管大家小心翼翼,還是會刮起一縷縷私密的風。高興或不高興,在高地上是常態(tài)。時間一長似乎也沒人把它當一回事?!疤煜率聼o非是事,好大事?”這成為集體宿舍住下的人掛在嘴邊的話,也是一種好的心態(tài)。
集體宿舍也算是個不小的舞臺,各色人等盡可表演一番。由之,我的腦子里記下了一些人,如李梅、馬蓉、老孫、老蔡、孫玉保、陶子、劉大東等,他們性格鮮明,也都是十成十的好人,相互之間有沖突,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這些小事,構成了集體宿舍的生活,有滋有味。
和我同宿舍的是剛哥,比我大,實實在在把我當?shù)艽?,生活上多有照顧,傳遞過許多工作上的經(jīng)驗。我們處得好,平平靜靜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后來剛哥調走了,我們抱頭哭了一場,奇怪的是之后彼此再無聯(lián)系。是否在一個宿舍住的時間太長,許多不堪融在了生活細節(jié)中,誰也不想翻翻舊賬去面對?
在住集體宿舍的日子里,最想的是逃離集體宿舍,擁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逃離的途徑很少,不像現(xiàn)在可租房子住,當時無房源,手頭也沒租房的錢。唯一的途徑就是談戀愛、結婚,結婚可打報告,要求分房,這得排長隊,排上了皆大歡喜。為排隊分房,集體宿舍上的人沒少吵過鬧過。
集體宿舍我連頭帶尾住了7年,經(jīng)歷過高地上集體宿舍發(fā)生的長長短短。故事很多,但也不都是能拎上手的,事小,多無什么分量,可細細回想,又趣味無窮。
人到了一定年齡,夜晚的夢就少了,我稀巴巴的夢,總是發(fā)生在集體宿舍。想想合理,我住集體宿舍的7年,正是青春、夢想、戀愛的好時光,夢的伏筆早就打過了。
高地上的集體宿舍是打開的,卻又是封閉的,每間房里都發(fā)生著不同的故事。我于是寫下了《女工》《合住》《同居》《脫單》《攏家》,它們相互獨立又相互貫通,冠名為《集體宿舍》,儼儼然著整體。
往事如煙亦如雨,雨生溪流,可以蓄養(yǎng)心中的魚。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