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科
引向心中的海
你的眼淚不再流失,也不再干涸
拋棄風(fēng)浪,我們習(xí)慣于披上船帆
扮演舵手,身后是廣闊的藍
魚類在吞噬海后變得光鮮,而后死亡
每天經(jīng)過這里,灑下眼淚
潮起潮落,水中泡沫逐漸膨脹
變成新的島嶼
每天的幻想漫步于此
在一面高高的懸崖上掛起船槳
為失憶者留言“這是冒險者遺留的寶藏”
此時醒來,夢境是黑色的海
一個吞并另一個
我們無數(shù)次祈禱,在破碎的漂流瓶里
求得一種圓滿
在風(fēng)向變幻前,大海留下你的秘密
無意間拾起的一面鏡子兩側(cè)
不約而同地擊碎自己
高高的圍墻上
她盡可能讓自己成為那只蝴蝶
在它飛走前,幻想自己的來歷
始終無法補全的是影子的一角
可是除了那只沒有邊界的蝴蝶
她又知道什么呢,即使是關(guān)于自己
也難以捏造出小小斧頭的全部
如今,從未演奏過的禮樂被用來送行
她剛從夢里驚醒,似乎又睡了過去
再也看不見那只蝴蝶了
哪怕是那堵比梯子還要高一點的墻
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就這樣被圍在里面
哪怕它變得很低很小,自己也變得很小
就這樣在這群浩浩蕩蕩的人里溜走
可是一切都離她越來越遠了
她多么希望那只蝴蝶現(xiàn)在就停在那堵墻上
可是遠遠地望去,那里擠滿了人
甚至連再熟悉不過的鳥也被驅(qū)趕了
在漫天遍野的鮮紅里
一切熟悉的事物都顯得如此陌生
可是除了這些,再也沒有其它可以記下的了
每次一回頭,通過的門就關(guān)上了
再轉(zhuǎn)過頭時,另一扇門就像剛剛那樣被打開了
捏著一把壺輕輕地搖晃
熱水和冷水撞到一起,鏡子裹上水霧
潮濕的我們?nèi)绾伟崔嘧《?/p>
四輪的馬車驅(qū)使我們碾過冰川
河里女人正在拆除冰棱
如同覓食的布谷眼,尋找馬匹遺失的主人
登上這片雪峰他在山頂結(jié)網(wǎng)
溫暖的家像巨型編織袋籠罩在頭上
開始想象你的分身呼喚另一個分身
終究不是自己刻意留下的一道冰痕
局域網(wǎng)已經(jīng)覆蓋海拔八千米
親人互通音信,失聯(lián)的人發(fā)來遺傳密碼
或許在雪山他已經(jīng)掌握新的語言
向暗戀多年的人告白,翻譯的盡頭是教你如何
為雪山賦予愛的形狀
此處不應(yīng)有恨,只是雪山?jīng)]有篝火
陌生人面前的風(fēng)景如水
一切都是佯裝的橋梁
車馬行人間揭露虛偽的假象
行走在熟悉的人間,并非都是噓寒問暖
如枯葉落向引墜一生的大地,然后吹散
一輪變換掩蓋住萬物蒼生的撕裂
都是不值提起的指尖觸感,沒有熒幕上演
哀情發(fā)起于某個時刻的無聲接觸
來不及打探何時再見,霧氣早已起于開端
風(fēng)吹不散,只能用呼嘯表達嘆惋
沉默時就一個人呆坐江邊
不久一切會在江面重演
魚、蝦、水藻、蘆葦,都演映出之前的記憶
陌生人見過假象后,才擁有的東西
我們是彼此的留聲機
泄落空谷的言語是迷路者的山外音
公交車上,我們已經(jīng)不再衰老了
那些短裙的金發(fā)少女
日復(fù)一日地坐在你的眼眶
你的淚已經(jīng)干了,任憑一些焦躁
隨意的走來走去
如同腦海里一些揮之不去的影子
每日疊蓋著住進你的身體
司機依舊沒有多余的交流
車上我們在電話里交換著一致的謊言
公交車在鬧市里
那些止步的人行間努力穿梭著
契合身份的我們
在終點站牌處沉默地留聲過后
獨自走向下一站
在靜默的腳踏板上
我們開始變賣時間的木乃伊
它早已不是自行車店里
大叔口中的那個金色長發(fā)的純情少女
它老了,從那枚生銹的螺絲和修理工
手上的老虎鉗子可以看出
它溫潤的光澤搭配過的連衣裙
和我們一樣赤裸,比如我們的臉
那時有人說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