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遠喆
外交是跨越歷史的實踐方式。透過人類學家的視角,外交在人類不同群團關系中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外交是文明發(fā)展的產物,避免了國家間關系被武力單獨主導。外交隨著不同時代的政治特性時而備受推崇,時而充滿爭議。外交是安邦治國的藝術,歷史上大國興衰無一例外都面對軍事與外交之間的張力,天平向哪一方傾斜決定了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外交是國內政治的延續(xù),其根本目的是塑造國家昌盛、社會穩(wěn)定、人民幸福的良好外部環(huán)境。從上述意義來看,專門進行外交研究的外交學已成為名副其實的“顯學”。
在社會科學的知識譜系中, 外交學是一門蓬勃發(fā)展的年輕學科。英國外交官哈羅德·尼克爾森(Harol dNicolson)在20世紀初出版了經典的《外交學》一書,奠定了外交研究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基本體系。此后,國內外種類繁多、內容豐富的外交學著作相繼問世,從歷史、思想、規(guī)則、方式等方面逐步構建起學科體系的“四梁八柱”。但令人遺憾的是,在冷戰(zhàn)的大背景下,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對外交“普遍忽視”,導致外交研究門庭冷落、成果寥寥,幾乎完全成為國際關系的“附屬品”。冷戰(zhàn)結束后,全球化的發(fā)展使外交活動在國際舞臺上的重要性日漸上升,隨之而來的是外交學研究的復興和繁榮,其學理建構日臻完備,學科邊界日漸清晰,學術共同體日益形成,“找回”外交成為學術界的共識。外交學的發(fā)展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外交研究理論化有所提升。一直以來,外交學始終帶有“重實踐、輕學理”的標簽。理論來自實踐,高于實踐,又指導實踐。冷戰(zhàn)結束后,豐富的外交實踐為外交學提供了充足的理論土壤,同時外交理論化也因遠遠落后于實踐而飽受詬病。以美國學者保羅·夏普(Paul Sharp)為代表的一批學者一直努力將外交學理論化,也取得了積極成效。
第二,學科交叉融合更加深入。外交學從建立之初就帶有跨學科的特點。除國際關系學科之外,外交學借鑒了許多其他學科的智慧,包括經濟學、歷史學、法學、哲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等等。隨著外交領域的不斷擴展和外交方式的極大豐富,外交學交叉融合學科的屬性體現(xiàn)得更加明顯。最近幾年具有代表性的外交研究成果中,這一特點多有體現(xiàn)。例如,美國學者馬庫斯·霍姆斯(MarcusHolmes)將社會神經科學運用于國家間意圖的判定,強調外交官之間的會面對理解彼此意圖具有實質性影響,應該更為積極地開展面對面外交。
第三,聚焦外交溝通的新模式。人工智能和數(shù)字化帶來的外交變革一直是外交學界關注的重點。牛津大學科爾內留·波喬拉(Corneliu Bjola)教授團隊圍繞數(shù)字外交進行了一系列開創(chuàng)性研究,在國際疫情常態(tài)化背景下,云外交、虛擬訪問等新的外交方式層出不窮,正在以實踐發(fā)展引領數(shù)字外交的理論創(chuàng)新。當然,數(shù)字外交永遠無法取代面對面的外交,但是科技創(chuàng)新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重構外交制度。外交溝通在逐步適應數(shù)字時代。
外交學的發(fā)展還得益于人們對于外交興趣的不斷上升。當前百年變局加速演進,世界進入新的動蕩變革期,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的特征更加明顯。烏克蘭危機影響深遠、大國博弈與地區(qū)熱點交織、全球經濟衰退風險上升、新冠疫情持續(xù)延宕、氣候變化等全球性挑戰(zhàn)日益增多,許多問題都成為外交需要應對的重要議題。
今天的中國,正在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臺中央,外交工作正站在新的歷史起點,內涵和外延不斷擴展,形勢和任務不斷變化。這不僅對外交實踐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對規(guī)模日益壯大的中國外交學研究者提供了新的動力。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按照立足中國、借鑒國外,挖掘歷史、把握當代,關懷人類、面向未來的思路,著力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xiàn)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國外外交學研究的經典著作、最新成果和學術前沿可以為構建中國外交學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提供借鑒,助力我們早日實現(xiàn)當年周恩來總理在外交部成立大會上提出的“把外交學中國化”的夙愿。
(本文為“外交學經典譯叢”總序,本刊有刪節(jié),題目為本刊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