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紹晨 岳潔如 陳 偉 戎牧心 楊子凡 孟令怡 鄭希付
(1 華南師范大學大腦、認知與教育科學教育部重點實驗室,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華南師范大學心理應用研究中心,廣東省心理健康與認知科學重點實驗室,廣州 510631;2 中國人民警察大學,廣州 510663)
恐懼泛化是指一個沒有直接與厭惡刺激聯(lián)系起來的線索, 由于它與已知威脅刺激的相似性或相關性, 引發(fā)了一種習得性恐懼反應 (Dymond et al.,2015)。 適當的恐懼泛化具有積極的進化意義,它使得個體可以迅速地對與危險刺激相似的潛在危險刺激做出反應,從而為“或戰(zhàn)或逃”行為做好準備,避免潛在的傷害 (Dunsmoor et al., 2012)。 但是,過度的恐懼泛化被認為是焦慮障礙等心理問題的核心特征之一(Lissek et al., 2014)。
恐懼泛化一般采用辨別性條件恐懼范式, 該范式是目前研究恐懼習得、存儲、泛化、提取、消退等過程的最重要的實驗范式(Beckers et al., 2013; Lissek et al., 2008)。 在這一范式中,一般采用兩個原本不具備引發(fā)個體情緒功能的中性刺激(條件刺激,Conditioned Stimulus, CS; 如色塊或聲音),以及一個厭惡刺激(非條件刺激, Unconditioned Stimulus,US; 如電擊或恐懼圖片)。 其中一個CS 后跟隨US出現(xiàn),稱為CS+;一個 CS 后始終不跟隨 US 出現(xiàn),稱為 CS-。 當 CS+多次與 US 匹配訓練 (CS-US)后,CS+將逐漸習得恐懼效價, 個體將會對CS+這一原本為中性的刺激產生條件性恐懼反應,即CS+的單獨呈現(xiàn)就可引起被試的恐懼反應(conditioned response, CR)。 在恐懼習得后,個體不僅對特定的CS+產生CR,也會對與CS+相似的中性刺激產生CR,這便是恐懼泛化,與CS+相似的中性刺激被稱為泛化刺激 (generalization stimulus,GS)。
為了研究恐懼泛化的基本規(guī)律, 實驗室研究通常采用簡單的知覺刺激(如純音、簡單的幾何圖形、色調變化圖形、面孔等)作為實驗材料,運用條件反射范式進行恐懼泛化的研究 (Dunsmoor et al.,2017; Dunsmoor & Murphy, 2014; Dymond et al., 2015; Jasnow et al., 2017; Lissek et al.,2008)。 恐懼泛化的研究發(fā)現(xiàn)了峰對稱梯度(Guttman & Kalish, 1956)、 峰漂移梯度(Hanson,1957)等現(xiàn)象,并就該類現(xiàn)象存在做出了許多可能的解 釋 (Dunsmoor & LaBar, 2013; Struyf et al.,2015)。除峰梯度之外,被試還會表現(xiàn)出單調增加(如線性)的梯度,在與CS+同方向的維度終端刺激上響應 水 平 最 高 (Dunsmoor et al., 2009; Laberge,1961)。 這些結果表明,可能還存在其他影響恐懼泛化的加工機制。
恐懼泛化除了受刺激本身客觀知覺特征的影響外,還受到個體知識經驗(類別概念等)、認知信念等主觀因素的影響。 Dunsmoor 和 Murphy(2014)研究表明,在恐懼條件反射中,泛化更可能從典型到非典型刺激,而不是從非典型到典型刺激(Dunsmoor &Murphy, 2014)。 其他研究表明,指導語操作影響參與者形成的規(guī)則,進而影響他們隨后的泛化(Ahmed& Lovibond, 2015; Boddez et al., 2017; Vervliet et al., 2010)。 這些結果表明,知覺相似性只是許多可能影響泛化的因素之一。在焦慮障礙尤其是PTSD患者中, 一直存在對知覺上不相似的刺激產生恐懼反應的現(xiàn)象。 實驗室研究也發(fā)現(xiàn), 概念的相似性(Dunsmoor et al., 2011)、概念典型性(Dunsmoor &Murphy, 2014)和人工概念(Dymond et al., 2015)都對恐懼泛化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
目前認為, 恐懼泛化是導致焦慮癥發(fā)展的一種機制(Schiele et al., 2016),焦慮人格特征的個體容易通過恐懼泛化增加焦慮障礙的易感性和體驗焦慮狀態(tài)的頻率(Raymond et al.,2017)。 研究發(fā)現(xiàn)恐懼泛化可能預測健康個體焦慮(或“焦慮狀態(tài)”)的亞臨床水平(Lenaert et al., 2014)。 更有趣的是,關于恐懼癥的研究發(fā)現(xiàn),與概念線索相比,知覺線索引發(fā)了更強的恐懼反應 (Shiban et al., 2016)。 本質上講, 恐懼泛化可以看作是恐懼興奮與恐懼抑制的平衡過程, 而焦慮障礙患者對知覺信息的快速加工可能意味著恐懼興奮與抑制的失衡。
恐懼知覺泛化的模型理論認為恐懼泛化涉及皮層上的“快速通路”(high route)和皮層下的“慢速通路”(low route),泛化就是這兩條神經通路共同作用的結果。在“快速通路”中,來自外周感受器的恐懼信息繞過感覺皮層的監(jiān)控,從丘腦直接投射到杏仁核,杏仁核隨即向腦島、腦干等區(qū)域發(fā)放信號,引起植物神經系統(tǒng)的興奮,迅速觸發(fā)恐懼的生理反應。 在“慢速通路”中,恐懼信息被丘腦投射到高級感覺皮層,形成暫時的感覺表征(Lissek et al., 2014)。 恐懼泛化同時表現(xiàn)為快速的生理反應和慢速的認知判斷。這對探究條件性恐懼中認知與情緒的作用機制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 LeDoux (2016)等又提出了關于恐懼產生的雙系統(tǒng)回路,一條回路用于產生意識感覺,另一條回路用于控制對威脅的行為和生理反應。 第一種回路系統(tǒng)產生有意識的感覺, 而第二種回路系統(tǒng)在很大程度上無意識地運作 (LeDoux & Pine,2016)??謶智榫w加工的雙系統(tǒng)回路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主觀預期與自動化的生理反應出現(xiàn)分離(Xu et al., 2016)。 基于此,本研究探究在正常個體的恐懼泛化中, 辨別性學習等高級認知活動對恐懼泛化的影響。
本研究采用阿拉伯數字作為條件性刺激材料,使用辨別性條件恐懼范式探究辨別學習在恐懼泛化中的作用。前人研究發(fā)現(xiàn),在兩位數字的數量控制加工任務中同時存在整體加工和局部加工 (陳蘭等,2009)。 恐懼泛化的聯(lián)結學習理論認為,在學習過程中,一些元素獲得聯(lián)結強度,而一些元素失去聯(lián)結強度(Rescorla & Wagner,1972)。 條件反射過程中的差異性強化建立了特定刺激元素獲得聯(lián)結的價值。泛化是由與CS+所共有的元素決定的, 這些元素也有助于區(qū)分 CS+和 CS-(McLaren & Mackintosh,2002)。因此,本研究假設,辨別學習的過程對恐懼泛化會產生作用, 同時, 在主觀預期和皮膚電導反應(skin conductance responses, SCR) 兩個指標上可能存在不同的泛化反應模式。
43 名大學生(其中女性37 人),通過自愿報名的方式參加, 年齡在 18~26 周歲 (M=19.44,SD=1.96)之間,實驗完成后給予一定報酬。 所有被試均為右利手, 視力正?;蛘叱C正視力正常, 無聽力障礙,無軀體疾病及精神障礙,且近期沒有參加類似實驗。 整個實驗過程與被試招募標準均通過科研倫理委員會審核。 將被試隨機分為2 組,其中符號組22人(女生 20 人),數值組 21 人(女生 17 人)。 兩組被試的年齡無顯著性差異,t(41)=1.14,p=0.26。實驗開始前, 被試填寫狀態(tài)-特質焦慮量表 (State-Trait Anxiety Inventory, STAI), 兩組被試在狀態(tài)焦慮水平上無顯著差異,t(41)=0.42,p=0.68,在特質焦慮水平上也無顯著差異,t(41)=1.42,p=0.16。
本實驗中選取單位數 “4”“5”“6”; 兩位數“44”“54”“55”“56”“66”;字母“AA”作為實驗材料。 在符號組中,兩位數“55”作為 CS+,字母“AA”作為 CS-,其余 6 個數字“4”“6”“44”“54”“56”“66”作為 GSs;在數值組中,兩位數“55”作為 CS+,單位數“5”作為CS-,其余 6 個數字“4”“6”“44”“54”“56”“66”作為GSs(見表1)。 本實驗的US 為施加于被試右手腕部的電擊,電擊強度在實驗前由被試進行評定,其強度為“極端不舒服但還可以忍受”。
表1 實驗材料
所有刺激材料均在電腦屏幕中間呈現(xiàn)。 首先在屏幕中間呈現(xiàn) 500ms 的注視點 “+”, 接著呈現(xiàn)8000ms 的 CS 或 GS。 同時在 CS 或 GS 的下方呈現(xiàn)提示文本,要求被試按1~9 的數字鍵判斷數字后面跟隨US 的可能性。 提示文本隨著按鍵消失,CS 或GS 繼續(xù)呈現(xiàn)(見圖 1)。 習得階段在 CS+呈現(xiàn)的最后200ms 可能伴隨電擊 (概率為75%),US 與CS 同時結束。 試次間的間隔 (Inter-Trial Intervals, ITI)為14~18s,平均間隔為 16s(Lissek et al., 2008)。
圖1 刺激呈現(xiàn)流程圖(左圖為有US 呈現(xiàn),右圖為無US 呈現(xiàn))
2.3.1 US 主觀預期值
在實驗的各個階段, 當CS 或GS 出現(xiàn)之后,下方將出現(xiàn)提示文本 “該刺激材料后出現(xiàn)電擊的可能性”,對應下一行同時出現(xiàn)1~9 之間的9 個數字,并要求被試根據自己真實的判斷用右手進行按鍵反應:其中1 代表完全不可能,5 代表不確定,9 代表完全可能。
2.3.2 皮電反應值
使用Biopac 16 通道生理記錄儀 (型號MP150)記錄被試的皮膚電。實驗中將兩個Ag/AgCl 電極分別纏在被試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末端指腹上,電極連接在生理記錄儀的EDA100C 模塊上記錄皮電, 采樣率為1000Hz。 所采集的皮電反應數據通過Biopac 16 通道生理記錄儀自帶的AcqKnowledge 4.2 軟件進行離線處理。對于每個被試,取CSs 或GSs 呈現(xiàn)后8000ms 時間窗內的最大值, 以CSs 或GSs 呈現(xiàn)前2000ms 時間窗內的平均值作為基線值,兩者之差即為CS 或GS 誘發(fā)的原始皮電值(Milad et al., 2005)。 原始皮電值中的負數記為 0,并納入分析(Soeter & Kindt, 2010)?;诟鱾€被試原始皮電值中的最大值對其原始皮電值進行校準,隨后進行開平方根計算以減少分布的偏態(tài)(Schultz et al., 2013)。
參考Lissek 等人(2008)設計的經典條件性恐懼泛化研究范式,并在此基礎上加入測試階段,因此,本實驗包括4 個階段,分別為前習得階段、習得階段、泛化階段和測試階段。 程序采用E-prime 2.0 進行編程,各階段條件刺激和泛化刺激的呈現(xiàn)試次情況詳見表2。
表2 各階段條件刺激與泛化刺激的呈現(xiàn)次數
前習得階段:本階段刺激材料CS+,CS-各呈現(xiàn)2 次,共呈現(xiàn)4 次,刺激隨機呈現(xiàn),每個CS 不會連續(xù)兩次以上重復出現(xiàn)。所有刺激后面都不跟隨電擊,讓參與者熟悉操作規(guī)則。
習得階段:本階段CS+和CS-各呈現(xiàn)6 次,共呈現(xiàn)12 次。 其中CS+后面有75%的概率跟隨電擊,CS-后面始終不跟隨電擊。CSs 的呈現(xiàn)順序以偽隨機的方式呈現(xiàn), 使每個刺激不會連續(xù)兩次以上重復出現(xiàn)。此階段目的是讓被試習得條件性恐懼,若被試在測量指標上呈現(xiàn)對CS+與CS-反應的顯著差異,則說明被試成功習得了恐懼。
泛化階段: 本階段采用block 設計, 分為6 個block。 每個 block 包含 10 個試次,其中 CS+,CS-各呈現(xiàn) 2 次,6 個 GS 各呈現(xiàn) 1 次。 刺激的呈現(xiàn)順序以偽隨機的方式呈現(xiàn), 使每個刺激不會連續(xù)兩次以上重復出現(xiàn)。 為了防止被試遺忘或習得消退, 每個block 中有 1 個 CS+后跟隨 US。 而 CS-和 GSs 后面都不伴隨電擊。 Gene1、Gene2、Gene3、Gene4、Gene5、Gene6 分別代表被試在6 個泛化block 中對測試刺激的反應,以此研究泛化隨時間的變化過程。
測試階段: 本階段刺激材料CS+,CS-各呈現(xiàn)3次,共呈現(xiàn)6 次,刺激以偽隨機的形式呈現(xiàn),泛化刺激GS 不呈現(xiàn),本階段刺激后面都不跟隨電擊。 以此探究與GS 相比,CS 在測量指標上的反應差異。
對于正式實驗中習得和泛化階段所收集到的US 主觀預期值和SCR 值的數據均采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泛化階段分別將同一類型的泛化刺激S1 和S2,S3 和 S4,S5 和 S6 進行合并,共得到三類泛化刺激 GS1,GS2,GS3。
對被試的主觀預期值和SCR 進行數據分析,以刺激類型(CS+/CS-或 CS/GSs)和刺激呈現(xiàn)時間分段(前期/后期)為被試內變量,以組別(符號組和數值組)為被試間變量,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3.1.1 主觀預期值
在習得階段,以刺激類型(CS+/CS-)、刺激呈現(xiàn)時間分段(前期/后期)和組別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結果顯示: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41)=195.51,p<0.001,η2p=0.83;時間分段主效應不顯著 F(1,41)=0.34,p=0.56,η2p=0.01;組別主效應不顯著 F(1,41)=0.46,p=0.50,η2p=0.01;刺激類型、時間分段和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3.93,p=0.05,η2p=0.09;類型與時間分段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1.78,p=0.19,η2p=0.04,說明 CS+和 CS-的關系從習得前期到習得后期并沒有發(fā)生顯著變化, 被試在習得前期已習得了CS+和CS-的差異; 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0.13,p=0.72,η2p=0.00,說明兩組被試對CS+和CS-的恐懼反應不存在顯著差異。 時間分段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0.51,p=0.48,η2p=0.01,說明兩組被試均在習得前期已習得 CS+和CS-的差異。 該階段只有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對CS+與 CS-進行配對樣本 t 檢驗,結果顯示,CS+顯著大于 CS-,t(41)=13.98,d=2.13,p<0.001,說明被試都成功習得了恐懼,如圖2 所示。
圖2 習得前期、后期各組US 主觀預期值
3.1.2 皮膚電導反應
在習得階段,以刺激類型(CS+/CS-)、刺激呈現(xiàn)時間分段(前期/后期)和組別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結果顯示: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41)=76.33,p<0.001,η2p=0.65; 時間分段主效應顯著 F(1,41)=29.39,p<0.001,η2p=0.42;組別主效應不顯著F(1,41)=2.80,p=0.10,η2p=0.06;刺激類型、時間分段和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0.12,p=0.73,η2p=0.00;類型與時間分段交互作用顯著 F(1,41)=23.21,p<0.001,η2p=0.36,說明被試習得了 CS+和 CS-的差異,但從習得前期到習得后期發(fā)生顯著變化; 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0.01,p=0.93,η2p= 0.00,說明兩組被試對CS+和CS-的恐懼反應不存在顯著差異;時間分段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0.55,p=0.46,η2p=0.01, 說明兩組被試均在習得前期已習得CS+和CS-的差異。 事后檢驗發(fā)現(xiàn),在符號組,在習得前期,CS+與 CS-差異顯著,t(41)=7.02,p<0.001,在習得后期,CS+與 CS-差異顯著,t(41)=3.42,p=0.03;在數值組,在習得前期,CS+與 CS-差異顯著,t(41)=7.03,p<0.001, 在習得后期,CS+與 CS-差異邊緣顯著,t(41)=2.97,p=0.06, 說明在恐懼習得的過程中,SCR 減小,表現(xiàn)出了習慣化的傾向,如圖3 所示。
圖3 習得前期、后期各組皮膚電導反應(SCR)
3.2.1 主觀預期值
以刺激類型(CS+、CS-、GS1、GS2、GS3)和泛化時 間 進 程 (Gene1、Gene2、Gene3、Gene4、Gene5、Gene6)為被試內變量,組別(符號組/數值組)為被試間變量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結果發(fā)現(xiàn),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4,164)=192.46,p<0.001,η2p=0.83。 事后檢驗表明,在刺激類型上,符號組主要表現(xiàn)為GS3 的泛化,而數值組主要表現(xiàn)為GS3 和GS2 的泛化,這表明符號組與數值組均通過威脅刺激與安全刺激的對比進行了泛化。時間進程主效應顯著 F(5,205)=70.18,p<0.001,η2p=0.63。 事后檢驗表明,隨著時間的推移,被試的泛化程度變弱,出現(xiàn)了泛化的消退。組別主效應不顯著F(1,41)=0.00,p=0.95,η2p=0.00。 這表明,兩組被試在泛化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差異反應。刺激類型、時間分段和組別交互作用顯著 F(20,820)=4.11,p<0.001,η2p=0.09; 刺激類型與時間進程交互作用顯著 F(20,820)=12.71,p<0.001,η2p=0.24;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4,164)=0.84,p=0.50,η2p=0.02;時間進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 (5,205)=1.15,p=0.34,η2p=0.03。 簡單效應分析表明,兩組被試間并不存在顯著性差異,分別表現(xiàn)為不同的泛化模式,具體表現(xiàn)為符號組對比CS+數值接近的泛化刺激GS3產生了泛化, 而數值組對與CS+符號特征類似的刺激GS2 和比CS+數量接近的泛化刺激GS 同時產生了泛化(圖4A)。 在泛化的時間進程上,兩組均表現(xiàn)出了泛化的消退效應(圖4B)。
圖4 A:泛化階段刺激的主觀預期值; B:主觀預期值的泛化時程
3.2.2 皮膚電導反應
以刺激類型(CS+、CS-、GS1、GS2、GS3)和泛化時 間 進 程 (Gene1、Gene2、Gene3、Gene4、Gene5、Gene6)為被試內變量,組別(符號組/數值組)為被試間變量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結果發(fā)現(xiàn),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4,164)=26.11,p<0.001,η2p=0.39。事后檢驗表明,刺激類型在SCR 上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為CS+與其他刺激的顯著性差異, 這表明被試對誘發(fā)條件性恐懼的原始刺激CS+表現(xiàn)出了自動化的生理反應 (p 均小于0.001),而其他刺激與CS-的差異不顯著, 并未表現(xiàn)出與恐懼類似的生理反應。時間進程主效應顯著F(5,205)=6.31,p<0.001,η2p=0.13。 事后檢驗表明,Gene1 之后泛化反應消退迅速, 而其他的泛化block 之間并未出現(xiàn)顯著差異。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 F(1,41)=0.71,p=0.41,η2p=0.02。 這表明,兩組被試在泛化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差異反應。刺激類型、時間分段和組別交互作用顯著 F(20,820)=1.61,p=0.04,η2p=0.04;刺激類型與時間進程交互作用顯著 F(20,820)=1.56,p=0.06,η2p=0.04;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4,164)=0.85,p=0.50,η2p=0.02;時間進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F(5,205)=2.79,p=0.02,η2p=0.06。 簡單效應分析表明,兩組被試間并不存在顯著性差異,并且兩組內的測試刺激也并未出現(xiàn)泛化(圖5A)。在泛化的時間進程上,兩組均表現(xiàn)出了泛化的消退效應(圖5B)。
圖5 A:泛化階段刺激的SCR;B:SCR 的泛化時程
3.3.1 主觀預期值
在測試階段,對刺激類型(CS+/CS-)和組別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41)=182.39,p<0.001,η2p=0.82。 事后分析發(fā)現(xiàn),CS+顯著大于 CS-,t (41)=13.51,p<0.001,d=2.06, 這表明泛化刺激的消退并未對原始條件性恐懼刺激產生消退效果。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F(1,41)=0.26,p=0.62,η2p=0.01;刺激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42.45,p<0.001,η2p=0.51,如圖 6A 所示。
3.3.2 皮膚電導反應
在測試階段,對刺激類型(CS+/CS-)和組別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41)=54.92,p<0.001,η2p=0.57。事后分析發(fā)現(xiàn),CS+顯著大于 CS-,t(41)=7.41,p<0.001,d=1.13,這表明泛化刺激的消退并未對原始條件性恐懼刺激產生消退效果。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 F(1,41)=1.66,p=0.21,η2p=0.04;刺激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 F(1,41)=1.36,p=0.25,η2p=0.03,如圖 6B 所示。
圖6 A:測試階段的主觀預期值;B:測試階段的SCR
本研究采用阿拉伯數字作為條件刺激, 借鑒Lissek 等人(2008)研究恐懼泛化的范式,通過操縱辨別學習中的安全刺激材料, 比較辨別學習在恐懼泛化中的作用。 結果發(fā)現(xiàn),在主觀預期指標上,兩組被試在同等程度地習得恐懼的前提下, 符號組對數值與CS+接近的刺激產生了泛化; 而數值組對與CS+數值接近和符號特征相似的刺激均產生了泛化。 在SCR 指標上,兩組被試只對CS+產生了恐懼反應,其他刺激均未引發(fā)相應的恐懼反應。
該研究結果與以往條件性恐懼中的特征學習對恐懼泛化的影響相一致(Vervliet & Geens, 2014)。恐懼的學習并非簡單地與條件刺激本身有關, 還受恐懼習得個體知識經驗、 認知信念和推理等主觀因素的影響(Lee et al., 2019; Vervliet et al., 2010;Wong et al., 2020; Wong & Lovibond, 2017)。 本研究中,辨別性學習的差異產生了不同的泛化模式,這可能與恐懼習得過程中威脅刺激與安全刺激的對比學習有關。 前人通過辨別性條件恐懼范式操縱特征學習,選用黃色三角形作為CS+,在顏色相關組選用紅色三角形作為CS-, 而在形狀相關組選用黃色圓形作為CS-, 藍色三角形和黃色的正方形作為泛化刺激。結果發(fā)現(xiàn),顏色相關組對黃色正方形產生泛化, 而形狀相關組對藍色三角形產生泛化(Vervliet& Geens, 2014)。 辨別性條件恐懼習得過程中,安全刺激決定了恐懼泛化的模式。
辨別性恐懼學習中, 恐懼泛化的模式可以用刺激泛化的元素模型來解釋。 巴甫洛夫條件性恐懼的元素模型認為,條件刺激由大量元素構成,這些元素能與 US 形成獨立的聯(lián)結(Vogel et al., 2019)。 在條件化的過程中, 不同的元素通過對US 的預期來獲得或失去聯(lián)結強度。 當一個從未條件化的刺激出現(xiàn)時, 與條件刺激類似的元素產生了US 的聯(lián)結強度, 這個刺激就會引發(fā)泛化 (McLaren & Mackintosh, 2002)。值得注意的是,在 CS+與 CS-的辨別性強化過程中,只有與CS+相同的元素才獲得聯(lián)結值,而那些與CS-相同的元素則失去聯(lián)結值。因此,不同的CS-會產生不一樣的泛化模式。在當前研究中,符號組的安全刺激與威脅刺激存在共同的符號特征,使符號特征失去了與US 的聯(lián)結值,因此,只有GS3引發(fā)了泛化反應; 而在數值組的安全刺激與威脅刺激并沒有共同的符號特征,符號特征刺激獲得與US的聯(lián)結值,因此,GS2 和GS3 都引發(fā)了泛化反應。
本研究發(fā)現(xiàn)了在泛化階段中主觀預期值和SCR 上的分離。 恐懼泛化的雙通路模型認為,個體能通過快速通路和慢速通路來習得和表達恐懼。 在“快速通路”中,來自外周感受器的恐懼信息繞過感覺皮層的監(jiān)控,從丘腦直接投射到杏仁核,杏仁核隨即向腦島、腦干等區(qū)域發(fā)放信號,引起植物神經的興奮,迅速觸發(fā)恐懼的生理反應。 在“慢速通路”中,恐懼信息被丘腦投射到高級感覺皮層, 形成暫時的感覺表征, 通過比較泛化刺激與條件刺激的相似性進行泛化(Lissek et al., 2014)。 恐懼泛化同時表現(xiàn)為快速的生理反應和慢速的認知判斷。 在恐懼習得的過程中,條件刺激直接與厭惡刺激產生聯(lián)結,快速產生生理反應的同時, 也形成了對恐懼信息的認知加工,因此,恐懼表達在主觀認知和客觀生理反應上表現(xiàn)是一致的。 有意思的是,在本研究中,泛化階段只在主觀預期上對相關刺激表現(xiàn)出了恐懼判斷,而SCR 指標上并未表現(xiàn)出恐懼相關的生理反應。 這表明泛化刺激并未引發(fā)相應的防御生存回路。 條件性恐懼的學習過程中存在著外顯學習和內隱學習兩種不同的學習系統(tǒng),主觀預期值體現(xiàn)了對CS-US 聯(lián)結的外顯學習,而SCR 則是個體內隱學習過程的表現(xiàn)(Balderston & Helmstetter, 2010; Schultz &Helmstetter, 2010)。 在以往關于知覺泛化的研究中, 泛化刺激在主觀判斷和客觀生理反應上都引發(fā)了相關的恐懼反應。 這可能與知覺相似性刺激本身具備了與條件刺激的內隱聯(lián)結有關。而在本研究中,泛化刺激并非與條件刺激存在直接的知覺相關性,因而只表現(xiàn)出了認知泛化。這意味著,恐懼泛化涉及不同的系統(tǒng):生理活動、主觀報告和顯性行為(Lang,1968)。雖然實際的腦回路比雙系統(tǒng)回路所暗示的要復雜得多, 但雙系統(tǒng)回路對焦慮障礙的治療有很好的啟發(fā)意義。
在臨床上, 暴露療法是治療焦慮障礙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Carpenter et al., 2018; Hofmann &Smits, 2008), 但暴露療法的高復發(fā)率是實際存在的一個問題。一般來講,暴露療法是通過把病人重復暴露于誘發(fā)恐懼的刺激或環(huán)境中, 卻不會出現(xiàn)任何厭惡的結果, 從而使病人關于這些恐懼相關刺激的預期發(fā)生認知沖突,達到消除恐懼的效果。這個過程只是消退了關于恐懼的認知而并未消退關于恐懼的生理反應??謶值木W絡理論模型認為,恐懼由刺激情境、刺激和反應以及刺激反應之間的意義構成。這些恐懼線索都可能重新誘發(fā)相關的恐懼反應??傊绻麅H外顯或僅內隱系統(tǒng)被“治療”,那么未被“治療”的系統(tǒng)可以重新激發(fā)恐懼。因此,治療失敗的原因是認知防御、自主喚醒、情緒狀態(tài)和錯誤想法對目標恐懼結構的改造產生干擾造成的。在臨床上,可以嘗試在暴露程序中將內隱和外顯過程分開處理。
本研究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 通過辨別性條件恐懼范式, 驗證了高級認知加工在恐懼泛化中的作用, 證明了主觀認知加工和客觀生理反應在恐懼泛化中的不同加工模式。 但本研究尚未明確產生不同加工模式的內在機制是什么, 雙通路加工模型在高級認知加工的過程中的回路尚不清楚。 關于恐懼泛化的神經機制需要未來進一步的研究。同時,如何把雙通路研究的成果應用在臨床治療中也需要更多更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