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梅

伴隨我國高等教育進入提升質量的攻堅階段，強化質量保障體系建設已成為近年來重要的著力點，教學督導制度作為我國高校內部質量保障體系傳統(tǒng)與基本的組成部分，對于確保高等教育質量具有特殊價值和意義，長期以來發(fā)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然而，雖然教學督導制度具有獨特功用，但目前仍屬于諸多高校認識與實踐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亟須深化研究、拓展實踐。我國高校教學督導制度研究大面積興起于2000年以后，縱觀20年來已有成果，多是從經驗層面分析了教學督導的模式、機制、原則、方法等。但是，在高校管理體制與管理手段已發(fā)生重大變化、質量文化備受重視、協(xié)同育人機制取得重要進展、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深度融合、學生學習成效與教師育人能力更加引起關注的背景下，需要對以往的研究進行反思，從而建立起適應新時代高等教育發(fā)展要求的教學督導制度。換句話說，為了打造符合時代需要的高水平的人才培養(yǎng)體系，適應高校健全內部質量保障體系的新要求，必須融匯高等教育新的發(fā)展理念，秉承科學的研究觀，從更寬廣的視角、借助更多元的方法對教學督導制度加以認識和理解。尤其是需要認真研究分析高校新的管理體制與運行機制下教學督導體系新的組織架構、合理的職能定位、有效的運行模式等關鍵問題，而剖析、反思已有研究成果則是深化研究的關鍵一步。

一、我國高校教學督導制度二十年研究之成效

1.研究范圍廣闊，涉及多種高等學校類型，涵蓋不同人才培養(yǎng)層次

縱觀2000年以來的研究成果，首先就是研究范圍廣闊，涉及到了多種類型高校的教學督導工作，不僅有普通本科高等院校、高等職業(yè)院校，還有成人高等學校等。其中，對于普通本科院校的研究更為細化，或是從學科出發(fā)，如針對高等醫(yī)學院校、高等體育院校等不同科類院校進行研究；或是從學校性質出發(fā)，如針對新建本科院校以及獨立學院等特殊性質高校的研究。除普通本科院校以外，關于高等職業(yè)院校教學督導的研究也較豐富，探討的話題涉及模式、機制、督導隊伍等多個方面，還有碩士論文進行了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

除涉及不同類型高校外，已有研究還涵蓋了不同的教育層次，主要是本科和研究生層次的教學督導工作。本科層次的成果豐富且多樣，有宏觀層面的體系、機制、模式等的研究，也有中觀及微觀層面的原則、隊伍、現狀、問題等的探討，特別是圍繞督導隊伍、現狀問題、改進對策等進行了較為詳盡的闡述和分析。研究生教學督導工作的成果雖然不及本科豐碩，但相關研究開始早、切中研究生教育的特點和關鍵問題，為研究生教育質量的管理提供了重要思路，如“研究生教學督導制度及其在提高研究生培養(yǎng)質量中的作用”（劉麗琳等，2000）、“研究生教學督導工作的實踐與認識”（陳安民等，2004）等成果都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2.理論研究有所突破，為教學督導實踐提供了必要的理論指引

理論是實踐的先導，教學督導作為富有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質量管理活動，自產生以來即是在探索中前行，一邊研究一邊實踐。二十年來研究者圍繞高校教學督導的內涵、特點、功能、作用、原則、理論基礎、工作機制等進行了可貴的探索，這些研究一定程度上確保了教學督導問題的理論品質，較為有力地確保了教學督導實踐相對科學的發(fā)展軌跡。

有關研究首先對教學督導的涵義和特點進行了界定和分析。關于涵義，雖然也有研究將其視為教育管理部門開展教育督導的特殊形式，但絕大多數研究者則是將其當作高校內部的質量管理活動，沿用較廣的界定即為：“教學督導”是高等學校領導授權的督導機構和人員，直接面對校內的教與學雙方和教學過程，以專家身份對教學工作進行檢查、監(jiān)督、評價和指導，及時客觀地向學校領導、教學管理職能部門以及教與學雙方反饋教學現狀、教學質量等教學工作信息，提出改進教學工作的建議［1］。作為學校內部的管理活動，有研究進一步認為狹義上看就是對課堂教學進行督導；廣義上看是對學校內部教學工作總的運行狀況進行監(jiān)督、檢查、反饋、咨詢和指導［2］。關于教學督導的特點，一般都是從組織屬性、人員特征、工作方式等方面進行了總結，大體包括了督導組織的非職權性、人員構成的專家性、工作內容的學術性、工作方式的靈活性、督導評價的權威性、評價結果的客觀性等。

關于教學督導的功能、作用及原則，研究者認識總體趨于一致。功能方面，通常認為教學督導具有監(jiān)督、檢查、指導、評價、咨詢等功能，也有研究略作拓展，論及了溝通協(xié)調、信息反饋、教育研究等功能。還有研究認為在不同活動中功能不盡相同，督教和督學過程中主要是督促、檢查、評估、指導、激勵等功能，督管過程中主要是信息溝通與反饋、決策咨詢等功能。此外，對功能的變化也有所涉及，如有研究指出了四種變化趨勢：由監(jiān)督為主向以指導為主轉變、由課堂教學督導向教學全過程督導拓展、由本科教育向研究生教育推進、由教學督導向教學督導與教學評估和教學調研整合［3］。作用方面，通常聚焦于規(guī)范教學過程、優(yōu)化教學能力、提升教學管理水平等方面，認為其有利于深化教學改革，有利于糾正不良的教風和學風，有利于營造良好的校園文化氛圍等。如有研究認為主要是教學質量控制作用、教學工作的溝通協(xié)調作用、教學人員的激勵作用、學校領導的參謀作用［4］。有人進一步強調了教學督導在高校教學質量監(jiān)控體系運行中的作用，認為主要是對決策系統(tǒng)的參謀和咨詢作用、對執(zhí)行系統(tǒng)的檢查和指導作用、對教學資源保障系統(tǒng)的橋梁和溝通作用、對信息反饋系統(tǒng)的補充和核正作用［5］。原則方面，除多數研究普遍性地提到的方向性、科學性、激勵性、民主性、服務性等原則外，還有研究強調了獨立性、協(xié)調互補性、法制性等原則。

關于高校教學督導理論基礎的研究，研究者們主要是從管理學領域生發(fā)出了一些成果。例如，梁杰華認為教學督導的理論基礎主要包括非平衡系統(tǒng)自組織理論、反饋控制理論、激勵理論等［6］；李志平認為教學督導的理論基礎主要有ISO9000 質量管理模式、國家教育督導制度、本科大學質量保障系統(tǒng)等［7］。

關于工作機制的研究略顯復雜，大體存在兩種情況：一是對工作機制整體構成進行剖析，如認為工作機制主要包括“一個組織”“三級督導”“五個交流”［8］。二是就工作機制中的制度及運行等重點環(huán)節(jié)展開研究，如認為教學督導制度一般應包含基本制度、工作制度與責任制度三個方面［9］。再如認為教學督導運行機制是指教學督導系統(tǒng)的各構成要素之間相互作用的過程和方式，是維持運轉的各種工作規(guī)范的總和。運行要素的完整性、運行結構動態(tài)性、運行功能的最優(yōu)性、運行環(huán)境的適宜性是其主要特征［10］。此外，為確保機制的正常運行，研究者還不約而同提出要正確處理若干關系。

以上這些均是教學督導理論的積極探索，是后續(xù)研究順利進行的邏輯起點，也為教學督導實踐推進奠定了必要的理論基礎，有利于教學督導工作的規(guī)范化發(fā)展。

3.實踐環(huán)節(jié)研究成果豐碩，著重圍繞教學督導制度運行存在的問題及對策等進行了大量富有成效的探討

總體來看，已有成果的研究旨趣主要集中于實踐領域，可以說多數屬于行動研究范式，以取得行動效果為指向，問題與對策是研究重點關注的方面，“運行機制”“組織體系”“校院兩級”“隊伍建設”等是研究中的高頻詞。圍繞上述方面研究者進行了廣泛細致地探討。

關于存在問題的研究，主要是從理念、隊伍建設、工作機制、工作內容等方面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地歸納和分析。歸納起來主要有：第一，對教學督導工作地位和作用認識不到位；第二，督導隊伍數量不足，結構不合理，老化現象嚴重，素質有待提高，專業(yè)化程度不高，專家型特質顯示度不夠，隊伍不穩(wěn)定，工作缺乏連續(xù)性；第三，工作體制不健全、組織機構不完善，職責不明確；第四，運行機制不完善，管理制度仍有缺失；第五，督導內容簡單化，領域相對狹窄；第六，督導方式簡單，重督輕導；第七，評價主觀性強，缺乏科學合理的指標體系；第八，反饋機制不健全、不順暢，易導致信息失真；第九，高校對教學督導的實質性支持難以保證。這些問題幾乎涉及教學督導工作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高校教學督導的總體表現正如申金霞的研究，即高校督導工作分為初級探索型、中級普及型、高級創(chuàng)新型三種發(fā)展形態(tài)，更多高校都處于前兩者，需要向高級創(chuàng)新形態(tài)推進［11］。

與存在問題相對應，研究者們從抽象到具體，圍繞督導理念、制度、模式、內容、評價等重點環(huán)節(jié)提出了系列對策建議，歸結起來主要是：第一，秉持以人為本、以督促導、以導為主的理念；第二，建立完善的教學督導組織體系，確保教學督導有位、有威和有為；第三，強化隊伍建設，建立一支服務意識強、結構合理、經驗豐富、專兼結合的教學督導隊伍；第四，加強制度建設，明確督導職責、權利和義務，制訂規(guī)范的教學督導工作制度和發(fā)展規(guī)劃；第五，在“三督”并舉的取向下，明確教學督導模式，推進校、院（系）教研室三級督導模式；第六，拓展督導領域，豐富督導內容；第七，改變傳統(tǒng)督導方式，倡導常規(guī)督導和專題督導相結合、專題調研、民主督導等方式；第八，改進評價方式，變診斷性評價為發(fā)展性評價，建立合理的評價指標，采取客觀公正的評價方法；第九，理順學校督導與教師自主發(fā)展的關系，完善學生督導制度；第十，重視信息的收集和運用，建立快速有效的信息反饋機制；第十一，借助校際教學督導的力量，以聯盟促進工作上臺階；第十二，加強對教學督導工作理論與實踐的研究，成立區(qū)域性教學督導學術機構；第十三，確保教學督導隊伍的工作條件。

一系列關于存在問題和改進對策的研究，為深化理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素材，為優(yōu)化和完善高校教學督導實踐提供了重要的啟發(fā)。

4.研究緊隨時代變化、科技進步而發(fā)展，不斷融入了一些新鮮的元素

二十年來，如同其他領域的研究工作一樣，關于教學督導的研究也隨著時代的深刻變化、科技的飛速發(fā)展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隨著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改革，學校兩級管理的有效推進，研究內容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單一學校層面的教學督導，逐步拓展到了校院兩級教學督導；隨著高等教育大規(guī)?？焖侔l(fā)展，研究者的研究視線從單一的校內教學督導組織投向教學督導聯盟，以實現區(qū)域間督導資源共享［12］；隨著近些年移動通訊技術、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方面的飛速發(fā)展，研究者嘗試將相關技術引入教學督導工作，探討了教學督導信息化建設問題［13］、基于網絡的信息化教學督導系統(tǒng)的構建［14］、教學督導信息反饋網絡系統(tǒng)的建設［15］、基于移動終端的高校教學督導評價系統(tǒng)的設計與實現［16］、大數據在高校本科教學督導模式轉型中的作用［17］等等。這些研究為多年來創(chuàng)新不足的教學督導研究增添了一抹亮色。

二、我國高校教學督導制度二十年研究存在的問題

雖然二十年來，我國高校教學督導制度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問題也非常明顯，主要是以下方面：

1.研究工作的指導思想較為落后

反思二十年來我國高校教學督導研究的主要問題，首先不是方法問題而是指導思想問題。總體來說，多年來我國高校教學督導研究秉承的指導思想相對落后，由此導致教學督導模式、機制等諸多問題的研究多年來沉浸在舊的制度框架內，不僅創(chuàng)新嚴重不足，規(guī)范研究的質量和效果也深受影響，對實踐的指導力大大降低。

首先，大學總體的管理理念是高等教育各種研究中應秉承的最重要的指導思想。在教學督導研究方面，部分研究者并沒有隨著高等教育管理理念的發(fā)展和進步，把高校教學督導研究置身于現代大學制度之下予以推進，始終沿襲的是傳統(tǒng)自上而下的管理理念，突出的是行政管理的色彩。落后的管理觀帶來落后的指導思想，直接影響研究工作的質量和效果。就教學督導工作的根本性質來說，帶有一定的行政化特點是其使命使然，但是，教學督導職責具有多樣性，通常涵蓋“檢查”“監(jiān)督”“評估”“指導”四個方面。行政管理色彩濃厚的情形下，四種職能的研究與實踐明顯呈現“三強一弱”的態(tài)勢，即前三個方面開展的相對充分，而最后一個方面也就是“指導”方面的研究明顯弱化，而這種研究的偏向直接導致實踐存在明顯的“重督輕導”問題。顯然，僅從行政管理理念出發(fā)進行研究是不夠的，不足以對教學督導理論與實踐形成全方位的推進。當前，大學管理正在著力走向大學治理，大學治理更為強調多方參與、平等互動，這種大的背景下教學督導研究工作也應積極更新思想，順勢而為，弱化自上而下的剛性管理，突出柔性管理，如民主督導、共生性督導、開放協(xié)作性督導等，進一步凸顯督導的發(fā)展性價值、指導性價值。正如有研究指出的那樣，督導不應是局外人，而應從“局外”走向“局內”［18］。目前我國高等教育質量提升進入關鍵期，對督導的指導性價值需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迫切，這種變化急需體現在相關研究中。

其次，質量觀是關乎質量管理研究的又一重要指引。教學督導研究中，一些研究者秉持的質量觀也相對滯后，主要仍是“合規(guī)定性的質量觀”或是“合需要性質量觀”，而這種質量觀之下的研究思路與研究成果與現實需要已不相適應。當前，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新精神與創(chuàng)業(yè)能力已成為高校人才培養(yǎng)目標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有學者研究認為以人本主義為內核、關注培養(yǎng)創(chuàng)新精神與創(chuàng)業(yè)能力的“合創(chuàng)新性質量觀”體現了當今社會對高等教育的要求，是中國高等教育質量保障的現實選擇［19］，理應成為當前高校教學督導的重要指導思想，但這一呼聲比較微弱，在現實操作過程中仍未形成普遍共識，仍未進而化成統(tǒng)一性的行動。在“合規(guī)定性”或“需要性”質量觀下，教學督導研究所關注的主要是一些外在目標的達成和確定性知識的獲得，對教育的內在價值關注不夠，對保證每個學習者獲得完整經驗的課程內容的整合亦或是教與學的互動關注不夠，這樣的研究無疑存在明顯缺憾。

總之，在傳統(tǒng)指導思想引領下，高校教學督導研究的前瞻性與創(chuàng)新性嚴重不足，長期以來停留于淺層的規(guī)范化層面，某種程度導致實踐中多年來堅持的是一種控制性督導而不是一種發(fā)展性督導，是一種領導式督導而不是一種合作式督導，是一種命令式督導而不是一種對話式督導，總體呈現一種外延式監(jiān)督的態(tài)勢，而不是一種內涵式指導的態(tài)勢，其督導效果因而大受影響。

2.研究力量薄弱，視角單一，方法簡單

任何一種研究要想取得高質量的研究成果，首要的影響因素是研究力量。關于高校教學督導問題，多年來研究者主要為兩類：一類是教學管理人員，一類是教學督導人員。前者雖實踐經驗豐富，但理論知識相對不足，從事研究需要的積累往往也不夠；后者雖然多為一些學科領域的專家，具備精深的專業(yè)知識，但又缺乏教育管理學、教育心理學、教學論、課程論等知識儲備?？梢哉f，上述兩種研究力量均存在先天缺陷，而缺乏專業(yè)研究人員不利于產生具有深度和影響力的研究成果。

同時，研究力量的二元化構成也導致研究視角較為單一，無法對教學督導問題展開立體式、全方位的觀察與思考。更多的研究主要是從管理或是實際經驗出發(fā)，缺乏立足于教師或學生等督教與督學重要參與者的研究。如立足于高校教師視角的研究，目前僅能看到《高校教師對教學督導的認識與期望的調查研究》一文［20］。以上是從研究主體視角看。從學科視角看，研究者主要是從教育學和管理學出發(fā)對教學督導制度進行了研究，學科視角單一也是造成成果不夠豐富的重要原因。教學督導制度的發(fā)展與整個社會變化和高等教育事業(yè)的改革密切相關，因而必須從社會學、組織行為學、心理學等多學科展開研究。研究視角的局限性直接影響到研究的廣度與深度，導致研究成果缺乏原創(chuàng)性、理論性與前瞻性，對實踐的指導意義自然也有所降低。

研究方法的缺陷也十分明顯。首先，多以定性分析為主，實證研究很少。例如，如何根據師生規(guī)模、資源條件等確定督導的數量？督導的工作量怎樣才是恰當可行的？如何真實準確地評價教學督導的效果？……這些都是實踐中急需破解的難題，但相關成果十分少見。其次，對定性研究在認識上存在誤區(qū)，相關方法的把握和運用不夠。一些較為嚴謹的成果也主要是運用語義分析法、文獻研究法就現狀進行抽象地分析總結，高等教育研究常用的歷史研究法、比較研究法卻都不多見。僅有個別分析教育督導發(fā)展歷程的論文涉及歷史研究法，運用比較研究法的也僅有分析美國教學督導、介紹美國區(qū)分性教師督導對我國高校教學督導啟示的寥寥幾篇論文［21］。還有研究將國內教學督導制度與國外教師發(fā)展中心比較。兩種制度雖有相似之處，但也有較大的不同，這種比較似乎欠妥。最后，跨學科研究是當前高等教育管理領域重要的研究取向，通常會涉及管理學、心理學、社會學、組織行為學等多個學科的知識，然而在教學督導問題上，僅有借助系統(tǒng)論、博弈論的個別成果。

3.研究內容淺表化

以往雖然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但研究質量仍有較大的改進空間。以期刊論文為例，多年來能夠發(fā)表于高水平期刊上的相關論文少之又少，能夠發(fā)表于“CSSCI”“北大核心”期刊的成果不過幾十篇，年均只有幾篇。具體說就是已有研究雖已涉及到教學督導的功能、機構設置、隊伍建設、工作機制、存在問題及改進對策等諸多方面，但突出的問題就是多數浮于表面不夠深入，經驗總結居多，嚴格意義的研究不足，有些甚至屬于低水平重復。對教學督導工作內在的規(guī)律性還缺乏充分有效的挖掘，理論貢獻度明顯不足。進一步說，就是理論視野狹窄，探討的問題頗為局限，不僅使得教學督導的基本理論不夠成熟，缺乏具有影響力的核心理論，而且理論研究也缺乏應有的多樣性與系統(tǒng)性。

首先，基本問題的研究明顯推進不夠。如關于我國高校教學督導的歷史，有研究認為可以追溯到1949年，認為經歷了萌芽（1949—1990年）、初步形成（1991—2011年）及發(fā)展完善（2012—至今）三個階段［22］；有研究認為始于20世紀90年代，受教育督導制度影響，1999年教育部頒布《關于加強教育督導和評估工作的意見》及2001年4 號文件《關于加強高等學校本科教學工作提高教學質量的若干意見》之后，各校紛紛開始建立教學督導制度［23］。究竟我國高校教學督導制度發(fā)展歷史如何，仍缺乏更多有效的研究和考證。再如關于教學督導的定位，由于研究不夠深入，多年來實踐中要么職能過于寬泛、要么存在職權越位等現象。再如督導效果問題，教學督導工作已成為近年來學?？刂平虒W質量的重要抓手，但其效果怎樣，有關研究卻并不多見，至于影響效果的各種因素，研究者則更是少之又少。

其次，研究存在明顯的冷熱不均，重“督教”研究，輕“督學”“督管”研究。多年來三者的研究成果嚴重失調，后兩方面的成果明顯稀缺。即使是“督教”研究同樣存在冷熱不均的問題，重視傳統(tǒng)理論課堂的教學督導，而忽視了其他教學環(huán)節(jié)。事實上人才培養(yǎng)工作涉及多個環(huán)節(jié)，絕不僅僅是課堂教學，如凝練辦學理念及辦學定位、研制專業(yè)規(guī)劃、制定人才培養(yǎng)方案、優(yōu)化人才培養(yǎng)模式、科學開展專業(yè)建設與課程建設、合理開展考核與評價等。然而就這些方面展開研究的較少甚至有的還無人涉獵。典型的如實驗教學、實踐教學，二十年來的研究成果屈指可數。即使是對課堂教學督導的研究，也還是有所側重，重視教師在課堂的“教”忽視學生在課堂的“學”，重視教師課堂具體的教育教學技術而忽視教師長期的專業(yè)化發(fā)展，“督”課堂的教學形式大于“督”課堂的教學內涵建設，偏重教學秩序評價忽視教學內容評價，偏重教學過程評價忽視教學效果評價。

再者，關于一些更為復雜問題的研究更是有限。如督導觀是督導工作有效開展的重要牽引，而目前只圍繞“以人為本”等進行了一些論述，論述較為淺顯，對于多元復合的督導觀強調不夠。再如教學督導的理論基礎究竟應如何構建？雖然科學管理理論、人際關系理論、激勵理論、新科學管理理論、人力資源管理理論等已成為共識，但這些全部來源于管理學，對教學督導工作而言，其復雜的任務構成及特殊的運行方式，都說明僅從管理學出發(fā)進行理論構建是不夠的。再如深層次挖掘督導效果的影響因素是促進教學督導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關鍵所在，但相關研究缺失明顯。此外，新形勢下，教學督導制度應有怎樣的法律法規(guī)保障？校院兩級教學督導功能如何交叉互補？與督導相關的教學質量管理權如何界定及分配？……諸如此類問題值得深入思考。除此而外，關于國外高校教學督導的研究也非常稀缺，僅有不多的幾篇是關于美國而且是偏重于基礎教育的研究。早在2007年就有研究指出教學督導領域基本理論體系尚不成熟，缺乏有凝聚力的核心理論，理論研究的系統(tǒng)性方面仍有待加強，教學督導工作的內在規(guī)律性還未充分挖掘等［24］，直至目前，此種狀況并未發(fā)生明顯改觀。

三、今后相關研究的發(fā)展方向

目前高校教學督導實踐不斷豐富，正在悄然發(fā)生一系列變化：第一，督導專家日趨年輕化，在職人員所占比例日益增大；第二，科學化管理色彩越來越濃，督導工作不斷走向專業(yè)化、體系化；第三，工作內容日益科學精細，基本覆蓋人才培養(yǎng)的全過程，由日常教學到考試考核，由第一課堂到第二課堂，由理論教學到實踐教學，由本科到研究生教育等等；第四，工作體制不斷健全，制度建設走向完備；第五，工作保障日益多樣，兼具軟件與硬件等。這些變化是鑄造“金課”淘汰“水課”乃至整個教學革命得以有效發(fā)生的重要催化劑。為更好地指導和引領這些改變，相關研究將可能呈現如下發(fā)展趨勢。

1.以現代大學管理思想及理論為指導

要保證研究的前瞻性與指導性，研究工作的指導思想必須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必須具有先進性和科學性。

首先應充分理解當代大學發(fā)展理念的深刻變化，用現代大學制度下的大學治理理念作為引領教學督導研究的總的思想基調。大學作為培養(yǎng)人才、生產知識的一類特殊的社會組織，僅是簡單的運用管理學以及行政管理的一般原則和手段顯然不夠妥當。大學治理理念正是對以往管理思想的否定、繼承和發(fā)展，它是在大學利益主體多元化以及所有權與管理權分離的情況下，協(xié)調大學各利益相關者的相互關系，降低代理成本，提高辦學效益的一系列制度安排［25］。大學治理以大學理念理論、法人理論、利益相關者理論、委托代理理論等多種理論為基礎，其思想精華主要是多方參與、有效制衡、共治共享，其中既蘊含著自上而下的關系，也包涵著自下而上的關系。這就要求教學督導研究從優(yōu)化辦學質量的目標出發(fā)，高度關注各利益相關者的責權利，淡化管理層級概念，開展合作共生式督導、發(fā)展式督導，從而最大限度地發(fā)掘機會，激發(fā)潛能。

其次應樹立規(guī)范、標準、創(chuàng)新等元素疊加的多元綜合質量觀。質量觀是質量管理的指揮棒，有什么樣的質量觀就會有什么樣的質量管理行為發(fā)生，傳統(tǒng)外在的剛性的質量觀，落實到具體的管理行為中只能是突出剛性的標準和要求。當前高等教育已進入內涵式深入發(fā)展的新階段，特色化發(fā)展、個性化發(fā)展、差異化發(fā)展成為內在要求，顯然質量觀也必須與時俱進。創(chuàng)新是時代發(fā)展的新命題，因此，對于教學督導工作，新時代所要秉承的質量觀，應該是既有標準化的韻味，又要有創(chuàng)新性的指征。標準化是督導工作的本質要求之一，失去了標準化，督導工作也就失去了應有的靈魂；而創(chuàng)新性則是質量觀應及早增添的一筆，只有將創(chuàng)新上升到質量觀的層面，在思想深處生根發(fā)芽，教學督導的過程才不會只是簡單的維持現有的教學秩序，才會有利于課堂革命，才會有利于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促進其個性化發(fā)展。

2.研究力量將得以充實，研究視角將進一步豐富，研究方法將走向復合多樣

隨著質量文化建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隨著高校內部質量保障體系的升級換代，以往不被重視的教學督導工作必將會吸引更多的目光。研究工作將不僅僅只限于某些督導專家與教學管理人員，將會有更多的專業(yè)人員、廣大教師和學生、甚至其他的利益相關者參與進來，立足于不同的方面對教學督導展開多樣化探索，相關研究必將觀點紛呈，為實踐提供重要的啟發(fā)。尤其是隨著高校內部質量管理工作不斷向縱深推進，必將吸引更多的研究人員加入進來，教學督導研究必將進入更廣泛專業(yè)人員的視野。同時，隨著全國性的高校質量保障機構的成立，比如日前成立的“全國高校內部質量保障機構聯盟”（CIQA），定期組織召開研討會并籌辦專門的學術性刊物等，將會有更多的專業(yè)人士著力于與教學督導相關的研究。

研究視角將更加多樣。首先，研究主體視角將進一步豐富。研究者不能僅站在管理者以及督導的立場上展開研究，必須盡量以多主體視角對教學督導問題進行立體式全方位的觀察與思考，尤其應更多地立足于被督導一方進行研究。如：從促進教師的專業(yè)化發(fā)展反觀教學督導工作的改進，從優(yōu)化學生的學習效果出發(fā)探求教學督導工作的創(chuàng)新，從促進教學管理規(guī)范化發(fā)展反觀教學督導工作的改革，如此更有利于教學督導工作健康長遠的發(fā)展。其次，學科視角將進一步擴大。隨著教學督導實際操作環(huán)節(jié)新情況、新問題的不斷涌現，理論研究滯后的矛盾愈加突出，如同諸多復雜問題的研究路徑一樣，開闊學術視野、打破學科的人為藩籬、走向多學科研究成為必然。今后關于教學督導的研究必將突破教育學、管理學的學科界限，社會學、經濟學、心理學、統(tǒng)計學等學科知識將得到借鑒。

研究方法更加多元化。鑒于教學督導工作的復雜性以及以往研究的薄弱及滯后，研究方法必將發(fā)生改觀，單一的研究方法將逐漸為復合多樣的方法所替代，定性與定量相結合、宏觀與微觀相結合、跨學科研究等方法應是今后研究方法的主要走向。定性與定量相結合有助于扭轉以往定性有余、定量不足的弊端，有助于取得更經得起推敲和檢驗的研究結論，這對于提升教學督導研究以及促進實踐的科學化發(fā)展都非常必要。宏觀與微觀相結合也是教學督導研究深入發(fā)展之必須，有助于聚焦關鍵問題和具體問題，以點帶面、點面結合，進而取得有一定深度或是具有較強可操作性的研究成果?？鐚W科研究則更有必要。在科學研究發(fā)展突飛猛進的時代背景下，跨學科研究已成為通行法則。該方法有助于打開研究思路、開闊學術視野并提供重要啟發(fā)，通過充分吸納不同學科的有益營養(yǎng)，有助于研究的突破與創(chuàng)新，進而有利于教學督導工作健康發(fā)展。

3.圍繞基本理論問題及富有時代特征的現實問題，研究內容將進一步拓展并深化

隨著越來越多研究者將關注的目光投向教學督導問題，以往研究內容狹窄且缺乏深度的狀況必將發(fā)生改觀，有關研究必將得到拓展和深化。

在研究內容的拓展方面，一是“督學”“督管”研究進一步鋪開。隨著”以生為本“理念的落實以及學生的學習效果成為衡量教育教學質量的關鍵，“督學”研究必將進一步得到加強。同時，因為管理水平日益成為影響教育質量的重要因素，而現實中管理對象不斷增多、管理環(huán)節(jié)日益復雜、管理手段與方式正在發(fā)生深刻變化，這些使得“督管”的研究也將會引起應有的重視。二是關于“督教”的探討將突破以往局限性，將會從課內延伸到課外，從理論課延伸到實踐課，從教師的基本教育教學能力到專業(yè)化發(fā)展，從第一課堂延伸到第二課堂。

在研究內容的深化方面，首先，基本理論問題的研究將得以加深。如關于教學督導理念問題，應該以怎樣的質量觀、評價觀、學習觀、知識觀、教學觀、課程觀等觀念引領督導工作的開展？相關影響因素究竟如何？工作機制如何加以優(yōu)化？等等，這些無疑都非常關鍵，今后應得到加強。此外，有些較為復雜的理論問題將引起更豐富的思考和討論。例如關于教學督導效能問題，雖然有人從經濟學博弈論視角對督導效能進行了研究［26］，還有人從組織保障、環(huán)境保障、機制保障進行了效能提升研究［27］，還有人探求了教學督導人員的政策素養(yǎng)對其成效的影響［28］，但這些研究仍是鳳毛麟爪，仍不足以對實踐形成強有力的支撐。再如督導工作如何做到精細化與標準化？督導人員教學評價的差異性以及如何縮小差異性？如何由此彰顯督導的權威性？并未見到更深入的研究。再如教學新常態(tài)下的督導問題。當前在以MOOC 為代表的在線開放課程推動下，翻轉式、混合式教學正成為課堂教學的新常態(tài)，雖然已有研究認為新形勢下“督教”應考察評價教師的教學設計能力、提供教學資源的能力、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融合的能力和指導學生學習的能力，“督學”應考察評價學生的自主學習、獲取知識的能力［29］，但為數極少的成果僅僅是拉開了研究的序幕。再如跨校教學督導問題，目前僅見的只是個別研究者發(fā)表的少量組建督導聯盟的文章。再如開放式督導的問題，雖有研究認為應構建“一中心兩驅動”模式?！耙恢行摹本褪谴蛟旄哔|量的質量文化中心，“兩驅動”就是要聯合校外社會機構（第三方）和校內專家組織（校內教學督導），形成“第三方”專家督導和校內督導“雙輪驅動”［30］。但這也只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再如精準督導問題，如何在力量有限條件下避免撒胡椒面式的督導，實現對問題集中領域的精準督導，目前也只是有研究略有提及。再如智慧督導問題，雖有研究已開始予以關注，但并未見更深入的研究。在“智能+時代”，智慧督導勢在必行，必須有相關研究予以引領。此外，一些更為復雜的問題將不再是盲點和空白，如教學督導的法律法規(guī)保障、教學督導文化、大督導理念等的研究。

四、結語

進入21世紀，努力提高教育質量已成為我國高等教育的首要任務。二十年來質量提升方面已走出一條“質量意識—質量行動—質量革命”的運行軌跡，當前已進入質量革命階段，而“革命”就意味著必須采取一系列異乎尋常的行動。教學督導是多年來高校內部質量提升最切實最有效的方式，如何融入質量革命的大潮是必須積極反思的問題。以目前情況看，傳統(tǒng)的教學督導實踐無論是內容還是方式都還遠不能適應質量革命的需要。就我國高校教學督導發(fā)展的總體態(tài)勢，有研究做出如下判斷：“中國高校教學督導仍是高校管理工作當中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需要不斷完善。高校教學督導工作當前仍缺乏相應的法規(guī)制度和具體的政策指導，基本上還處于自發(fā)、自主、自維的狀態(tài)。不少高校教學督導制度不健全、職能不明確、操作不規(guī)范；在操作層面上，還存在著教學督導的內容簡單化、領域相對狹窄、督導的方式單一化等亟待解決的問題。”［31］這一判斷說明相關研究更需要跟上，只有以高水平的研究引領實踐，方能在質量革命進程中彰顯教學督導獨特的優(yōu)勢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