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沫
(新疆藝術學院 文化藝術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9)
“花兒”是誕生于我國西北地區(qū)的特色民歌?!盎▋骸痹谘莩^程中形成了唱詞同音共律的襯字、襯詞、襯句,這就是“花兒”的襯腔。襯詞襯腔是百姓日常生活中常用方言、語氣音調的藝術再現(xiàn)。襯字襯詞襯腔也可以提取一些“花兒”的曲目名稱,因此在曲調中擁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襯詞襯腔與“花兒”的曲令渾然天成,使“花兒”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使曲調更加洋洋盈耳。
語氣助詞類的襯詞在我國各民族民歌中較為多見,在口語中,感嘆詞和語氣助詞往往是語氣語調表現(xiàn)最為集中的地方,此類襯詞在方言里更加明晰。民歌中語氣詞的使用因地制宜,各具特色,展現(xiàn)了各自語言特點、生活習俗、交際方式等。比較有代表性的語氣助詞有“哎、吔、耶、喲、哎喲、嘛就、呀啊、哎耶、者耶、哎嗨喲、哎哎喲、哎喲嗬”等,這些獨特的詞語正是西北老百姓樸素率真的口語,其在“花兒”的演唱中承載著輔助語調、傳情達意的重要作用,也是“花兒”的藝術體現(xiàn)。
民歌中那些模仿人們生活中音響的擬聲詞、象聲詞,便是“花兒”中的象聲擬人類襯詞,有的模仿民間樂器,有的則模仿自然界其他音響,如“當啷啷喲、噗楞楞楞楞楞、噗嚕嚕嚕、啪啦啦啦、嗆啷啷啷”等;還有表現(xiàn)勞動人民真實情感的歡笑聲、怒罵聲、哭叫聲、哀嚎聲等。比如,《尕妹是天上的白鴿子》便巧妙地模仿了鴿子飛出籠的聲音:“噌楞楞楞,嗆啷啷啷,響呀”,使歌曲更顯生動、活靈活現(xiàn)。
正所謂“藝術來源于生活”,在民歌“花兒”中,為了滿足抒情需要,歌者會將相互呼應、對答的詞編入歌詞中。這種指代類襯詞代入感強,可使音樂聽起來更親切,藝術表現(xiàn)更生活化。但這類襯詞時常在每段歌詞中毫無二致,有時與實詞的聯(lián)系并不密切,如“花兒”中常見的“阿哥、尕阿姐、尕妹妹”等。稱謂指代類襯詞雖然屬于名詞,但作為具有指代功能的襯詞時,便會失去原有的詞性,如《活割了身上的肉了》第六小節(jié)的“哎阿哥聽么”中“阿哥”就是虛詞,不再有具體的指代意義。
這類襯詞雖然看起來像有較為清晰的意思,但實則不然,因為它的功用主要體現(xiàn)在對民歌意境的襯托,在“花兒”歌詞中,它的文字意義被弱化了。在諸多“花兒”歌曲中,往往會出現(xiàn)一些音樂上獨立成句的襯句,其在一首歌中通常作為穩(wěn)定搭配的結構,在每段中的位置如出一轍,屬于“花兒”中抒發(fā)基本情緒的樂句。比如《細細看陽世上有名望呢》這首歌中出現(xiàn)了兩次的襯句“哎呀我的阿哥的肉呀”,位于歌曲基礎情緒表達的地方,每次出現(xiàn)的結構部位都相差無幾。
頭襯形態(tài)即在曲首加襯。許多“花兒”都在曲頭插入呼喚性襯詞,使抒發(fā)感情顯得非常自然,發(fā)揮助興或者稱呼對方的作用,從而引入正詞。有的襯詞則緊跟曲首的正詞,不形成單獨的樂句;有的則是多字襯句,配以婉轉的旋律,給人以悠長的美感。例如,在《白牡丹心里開了》此歌曲中,開頭的歌詞直接點題,以“哎喲,花兒喲,咿耶喲”的行腔持續(xù)了10小節(jié),語氣極其富有感召力。
腰襯是指襯詞出現(xiàn)在民歌歌詞中間,字與字、詞與詞、句與句之間的襯詞都可稱為腰襯,其在歌曲中具有樂句連接過渡、樂段承上啟下、擴充民歌結構等作用。腰襯具體的呈現(xiàn)方式為句中鑲嵌、句尾感嘆、句間擴充、段式并列,從而為民歌增添了濃烈的民族色彩,結合獨特的民族方言,用以凸顯某種氛圍或情緒。
眾多“花兒”在正詞唱完之后的結束句里,往往會出現(xiàn)一些由語氣助詞如“耶”“吔”“呀”“哎喲”等構成的點綴性襯詞。它們雖然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樂曲中,但卻沒有成為一個個獨立的樂句;此外,還有一種可以使樂段的結構飽滿的結束句,其以一個襯句作為歌曲的終點,使調式調性得到較為顯著的體現(xiàn)。
“腔”是指歌曲旋律中承載襯詞的歌腔。襯腔的形成,最開始是出于對音樂抒情性的渴求,之后被填上了合適搭配的襯詞,從而使演唱者表現(xiàn)得更加自如、流暢。演唱者之所以能形成各種各樣的特色襯腔,是因為借助語氣助詞、嘆詞等來抒發(fā)內心的感情,并在演唱中藝術性地處理這些襯詞。各地“花兒”的襯腔從音樂材料使用以及結構本質來看,大概可分為以下幾種類型:單音形式、樂匯形式、樂段形式。
我國民歌中雖然摻雜多種類型的襯腔,但是以單音形式呈現(xiàn)的襯腔最具普遍性,其充分體現(xiàn)了當?shù)氐恼Z言習慣和口語特點,樂節(jié)、樂匯乃至樂段形式的襯腔常常和助詞類的襯詞一起出現(xiàn),其對旋律的展開和音樂結構的擴充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些襯腔形式使得各地“花兒”的旋律更加豐富。民間藝術家們巧妙運用這些襯腔,也使“花兒”唱腔變得豐富多彩。
旋律是若干樂音有結構、有規(guī)律的運動,作為音樂的基本要素,經(jīng)過適當?shù)乃囆g創(chuàng)作而產生。它包括一定的音高位置和時值長短,是具有邏輯性的曲調,在調式與節(jié)拍的基礎之上形成。
從各地流傳的“花兒”襯腔旋律的情況來看,其可以分為平行、級進、跳進三種形式。首先,平行是各地區(qū)“花兒”中最為普遍的襯腔旋律,指的是同音重復的旋律形態(tài)。其次,級進由音階排列形式構成,是一種旋律進行中的形態(tài),它不僅是較為常見的民歌旋律構成,也是民歌旋律發(fā)展的基本元素。跳進又細分為小跳以及大跳。小跳是擴充旋律的常用手法,正常為三度音程構成較為平緩的旋律進行,并經(jīng)常與級進和重復的方式同時運用,比較來看,小跳比同音反復或級進的形式顯得更生動、流暢。大跳旋律奔放、開闊,是四度及以上的大幅度進行,能使旋律線條增大,可形成鮮明的藝術效果。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各地“花兒”的襯腔還廣泛運用了重復和模進的旋律發(fā)展手法。眾所周知,重復是一種比較原始的旋律發(fā)展方式,襯腔形成主詞主調,交替連接對詞,在音樂旋律中盤旋,自然過渡到音樂高潮,推動曲令旋律的發(fā)展,也使曲令與歌詞起伏銜接。如果去掉所有的襯詞與襯腔,旋律的句式將被破壞,歌詞的生動活潑性將大大減弱,從而失去曲調的意蘊美感。
在“花兒”中,襯詞襯腔的運用極為普遍,基本達到了“無歌不襯”的地步。在所有襯詞中,表達語氣的感嘆詞、助詞最多,象聲擬聲類次之,大多為沒有實義的虛詞,實義性襯詞占的比例較少,而且這些實義性襯詞在歌曲中并不具有原本的意思。襯詞襯腔在歌曲中的表現(xiàn)形態(tài)獨辟蹊徑,從音樂的角度來看,其襯腔有單音樂匯、樂句、樂段等多種類型,并通過加復、加疊、加插,以及平行、級進、跳進等形態(tài)促進了旋律發(fā)展。襯詞襯腔的結構形態(tài)在民歌中表現(xiàn)為首襯、間襯和尾襯。它們在“花兒”的音樂結構中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和價值。在“花兒”中,襯詞襯腔不但具有加強語氣、活躍氣氛、渲染情緒、發(fā)展旋律、潤飾正詞等表現(xiàn)功能,更具有加襯擴充、連接過渡、啟示引入、平衡結構及加強收束的結構功能。[3]從語言學、歷史學以及民族學等角度來看,與正詞相比,民歌的襯詞更固定,受社會變化和歷史流變的影響不大,因此穩(wěn)定性和傳承性比正詞強。民歌的襯詞蘊含深厚的文化內涵,具有深層的審美價值和文化意義。各地不同方言的差別,是形成民歌地域標志的重要原因。襯詞襯腔之所以成為民歌不同地域不同色彩表現(xiàn)的重要元素,是因為民歌中的襯詞集中體現(xiàn)了方言的特殊之處。
對于“花兒”襯詞襯腔的研究,也是對我國西北地區(qū)人民生活情境的間接解讀。“花兒”的襯詞襯腔之間圍繞著勞動人民的情感主線,是藝術形式的互補完善與情感中共同發(fā)掘的過程,從而達到“歌以言情”的精神意境和曲樂的真實目的?!盎▋骸痹谝欢ǔ潭壬霞蟹从沉水?shù)孛窀璧恼嬲齼群?,為后人在音樂?chuàng)作時提供珍貴的民間藝術素材,也成為了當代年輕藝術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chuàng)作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