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歡

（石河子大學文學藝術學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

一、引言

新疆花兒主要流傳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昌吉、焉耆等地，其風格特色在延續(xù)了寧夏、青?；▋旱耐瑫r又吸收了一些新疆少數(shù)民族音樂元素。原昌吉回族自治州，現(xiàn)屬于烏魯木齊米東區(qū)申報的“新疆花兒”在2008年被列入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15年9月王秀芳被評選為自治區(qū)級代表性傳承人，2018年被選入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項目代表性傳承人，2020年王秀芳本人入選“中國非遺年度人物”100人候選名單，2021年入選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薪傳獎，是新疆唯一入選的非遺傳承人。王秀芳對花兒做出的貢獻有目共睹，將其作為典型案例進行研究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她是如何從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成長為具有文化自覺的國家級傳承人？她傳承“花兒”具有哪些方式與特點？其成功背后具有哪些影響因素？是本文研究的重點問題。筆者曾先后于2019年7月、2022年1月先后兩次拜訪王秀芳，對其進行訪談，獲得傳承人口述資料，再與一些官方文獻資料、史料相互印證，試圖從王秀芳學藝生涯、傳承方式特點方面進行研究，分析影響其傳承的行為因素，為當下傳統(tǒng)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提供些許思考和建議。

王秀芳，女，漢族，于1963年出生于米東區(qū)長山子鎮(zhèn)馬廠湖村，35歲開始學藝，師從一代傳承人韓生元，11年10月28日，被評為花兒米東區(qū)級代表性傳承人，2011年7月王秀芳代表新疆去寧夏參加了第九屆中國西部民歌（花兒）歌會，以一曲《王哥放養(yǎng)》獲得銀獎。2012年焉耆回族自治縣第四屆“花兒”比賽獲得二等獎，第二屆米東杯新疆回族“花兒”邀請賽優(yōu)秀歌手獎，2017年參加第十五屆中國西部民歌（花兒）歌會，2018年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2020年列入“中國非遺年度”候選人，2021年入選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薪傳獎，是新疆唯一入選的非遺傳承人，以上殊榮是對王秀芳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可，也足以說明王秀芳為守護和傳承”新疆花兒”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二、“新疆花兒”代表性傳承人其傳承方式

（一）傳統(tǒng)的師徒式傳承

傳統(tǒng)音樂中最常見的方式是師傅傳承、家族傳承、無師自通型，還有綜合性傳承方式，例如王秀芳師傅韓生元便是綜合性傳承，其祖父、父親都是知名的花兒歌手，但因為父母的早逝，隨后又被一個花兒歌手收養(yǎng)，由家族轉變?yōu)閹熗絺鞒小＜易鍌鞒芯哂械锰飒毢竦膬?yōu)勢，師傅傳承因其一對一、口耳相傳的方式極具穩(wěn)定可靠性，因此在我國民間音樂傳承中也有著最為悠久的歷史，王秀芳傳承脈絡清晰，師從“新疆回族花兒王”韓生元，師傅去世以后，王秀芳主動擔起傳承花兒的使命、主動招收徒弟，她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現(xiàn)在的小孩、年輕人都喜歡聽一些流行歌曲，沒人愿意學花兒，我得想辦法啊”，在2013年村會議上，王秀芳提出了有誰家的孩子愿意學習花兒，她免費教唱花兒，并且每個月給愿意學的孩子發(fā)50元的補助，在這種物質鼓勵下，有人愿意來學花兒了，人數(shù)從起初的6個到了最后的40多人，每到周末，王秀芳家的院子就格外的熱鬧，但是每月光支出的費用就多達2000塊，對平時務農的王秀芳夫婦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的丈夫非常支持我，那時候他在南疆包棉花地，家里收入也可以”，王秀芳的舉動也打動了許多孩子的家長，有些家長表示不要獎勵也讓孩子學唱花兒，家長們也紛紛效仿。隨著孩子們的增多，王秀芳考慮到需要一個固定的場所來傳承花兒，在當?shù)卣馁Y助下，王秀芳添置了桌椅、學習設備，將自己家的院子“收拾”了一番，還為其起了個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花兒小院”，小院吸引了很多花兒愛好者從四面八方涌來，定期在“花兒小院”里聚會探討、切磋花兒演唱技藝。問到目前是否有得意門生，王秀芳說“有幾個孩子唱的不錯，但是現(xiàn)在孩子們其他學習負擔重，我的學徒里唱得不錯、經(jīng)常登臺演出的是一些成年人，女性較多，花兒都是“情歌”，也不方便收男弟子”，目前同村幾個姐妹經(jīng)常和王秀芳一起登臺演出、錄制MTV等，師徒一起將“花兒”發(fā)揚傳承。在師徒傳承方式中，王秀芳還是秉承了口耳相傳的方式，一句一句示范、教唱，徒弟們模仿，除此之外，也借助了一定的現(xiàn)代化教學手段，比如過去會用電子琴、錄音機等，現(xiàn)在大多使用手機與播放器播放音樂。有固定的傳承場所、主動承擔傳承使命招募學員學唱花兒，延續(xù)傳統(tǒng)的口傳心授便是王秀芳師徒式傳承的特點。

（二）舞臺上的“新疆花兒”傳承

傳統(tǒng)的花兒演唱場合有著明確的規(guī)定，不能私下里演唱，只有在“花兒會”時可以正式演唱，社會發(fā)展已經(jīng)改變了這種模式，王秀芳的花兒在各級演出的舞臺上都在演唱，敏銳的王秀芳還發(fā)現(xiàn)，單單演唱這一形式在舞臺上觀賞性不夠：“人們看多了覺得沒有意思，我琢磨如果配合舞蹈，人們就愿意看了?！庇谑撬辛顺闪⒒▋何璧戈牭南敕?，她招募了舞蹈隊員，招募隊員她不看外形條件、不論性別、不論年齡：“我的條件只要一個，一定要熱愛花兒?！庇谑?，她在自己家里的小院根據(jù)花兒編排舞蹈，使花兒表演形式更為豐富，花兒舞蹈隊從開始的6人達到了35人，編排出了許多喜聞樂見的節(jié)目。除了舞蹈，她不斷地豐富“花兒”的形式，2016年，在米東區(qū)舉辦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的文藝匯演上，王秀芳創(chuàng)編并排練了“花兒”情景劇，演出很成功，贏得觀眾和專業(yè)團體的贊譽。時代發(fā)展也促使花兒采用現(xiàn)代媒體的傳播方式，王秀芳三首花兒作品也配上了MTV，在電視媒體與網(wǎng)絡上播放。

（三）花兒創(chuàng)作傳承

改變了演出形式，歌詞不變，“來來回回唱以前的東西，人們也會出現(xiàn)審美疲勞，不想聽了”，于是她開始了自己創(chuàng)作階段，師傅剛去世時，正值黨的十八大的召開，王秀芳便以十八大為主題創(chuàng)作歌詞，用通俗易懂的歌詞、朗朗上口的曲調去宣傳黨的精神、黨的政策方針，讓花兒被更多人所接受?！皫煾翟诘哪甏?，真的老百姓的日子比較苦，師傅的花兒充滿了悲涼，他的許多代表作，都是控訴舊社會的黑暗，但我現(xiàn)在真的覺得黨的政策特別好，老百姓的生活非常幸福，我是想由衷地演唱新生活、新時代，這個肯定是要有變化的。”王秀芳創(chuàng)作高產，歌詞內容豐富，貼近生活，她創(chuàng)作中大多以花兒詞為主：“曲令這個是相對固定的，歌詞要與時俱進，花兒以前多唱感情，這種唱多了、大家聽膩了，也沒有意思，況且我們現(xiàn)在生活真的非常好，利用花兒曲調宣講好政策，歌頌新的生活，有什么不可以呢？”講起自己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王秀芳說道：“我夏天傍晚坐在自己的院子里，覺得我們長山子鎮(zhèn)非常美，依山傍水，夏天風吹起麥田，我心里非常自豪，于是創(chuàng)作出了家鄉(xiāng)美景惹人醉。”

類似的作品還有《歡歌笑語飛天涯》等，對家鄉(xiāng)的熱愛、對美好生活的贊美常常體現(xiàn)在王秀芳的創(chuàng)作之中，除此之外，基層組織工作中的政策宣講是王秀芳創(chuàng)作的重要方面。2018年王秀芳結合宣講內容自編“花兒”，使當?shù)乩习傩斩恳恍?，受到贊賞。她利用這種形式，有一年竟宣講200多場次，“無心插柳柳成蔭”，通過宣講也使花兒遠近聞名，不少人因為聽完宣講要到花兒小院學唱“花兒”。人們對花兒的喜愛激發(fā)了王秀芳創(chuàng)作激情，她的創(chuàng)作總是緊跟時代步伐又貼近老百姓生活，用通俗易懂的歌詞唱自己的心里話，唱老百姓自己的生活、身邊的事。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整個中國大地，王秀芳又創(chuàng)作出《健康第一》《齊心協(xié)力一定贏》等作品，用花兒的曲填上了新詞，這些歌詞簡單質樸而朗朗上口，用花兒鼓勵了因為疫情防控而煩悶的人們。迄今為止，王秀芳一共創(chuàng)作“新疆花兒”歌詞500多首，仍保持著充沛和旺盛的創(chuàng)作精力。

（四）教育傳承

2014年底，在米東區(qū)文化藝術人才座談會上，王秀芳提出了在學校教育中傳承花兒的想法，傳統(tǒng)師徒傳承方式固然穩(wěn)定，但是花兒學習要從孩子抓起，如果能在可塑性較強的孩子中形成學習花兒的氛圍，那么這就不是難事，王秀芳的發(fā)言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很快烏魯木齊109小學和烏魯木齊第105中學聘她為輔導老師，“新疆花兒”走進了中小學，民間藝術在學校教育中開花、結果；同時，社會教育機構新疆紅梅藝術學校也聘請王秀芳為指導老師，“新疆花兒”一開課便吸引了30多名學生：“有兩個小學生參加全國性的選秀節(jié)目，唱花兒進入了全國決賽，有一個在北京的學生，上了大學，唱花兒參加比賽獲了金獎?！蓖跣惴颊f起的學生，既欣慰又驕傲。粗略地計算，王秀芳辦“花兒”培訓班、受聘于培訓機構的教育傳承，培訓花兒學員達到了300多人。

三、影響傳承人其傳承行為因素

（一）傳承人特定的環(huán)境場域

王秀芳出生及現(xiàn)居住地長山子鎮(zhèn)現(xiàn)屬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烏魯木齊米東區(qū)下轄鎮(zhèn)，曾屬于昌吉回族自治州米泉縣，昌吉回族自治州自古為絲綢之路通往中亞西歐的必經(jīng)之道和東西方文化的交匯處，在清乾隆時期，在新疆實行了大規(guī)模的屯墾以戍守邊疆，昌吉地區(qū)地廣人稀，土地肥沃，成為重要的屯墾區(qū)，由陜西、甘肅一帶遷來了大批的回族、漢族，在昌吉一帶參加了開發(fā)事業(yè)，作為當今昌吉自治州主體民族的回族。19世紀末20世紀初，由于西北戰(zhàn)區(qū)戰(zhàn)亂、天災等原因，又陸續(xù)有甘肅、寧夏、青海等地的老百姓“走西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國內“三年自然災害”期間，西北各省這些貧困地區(qū)的回民自流向昌吉地區(qū)，他們分散到昌吉州下屬的各個縣，其中米泉縣人口構成就以回族為主，直到2011年，長山子鎮(zhèn)總人口2.8萬人，其中回族達到1.1萬，占58.74%?；刈迦艘矊⒒刈寤▋阂睬娜粠У搅诵陆耐恋厣希陲L景秀麗、綠洲連連的長山子鎮(zhèn)上，時不時傳來回族花兒的歌聲。王秀芳回憶到：“在小學時就聽過花兒，當時不敢聽、因為太黃了，我們村里老一輩的回族、漢族都會唱，當時印象最深的一首是《送大哥》，這首已經(jīng)是改變過了的，后面比較下流、露骨的歌詞已經(jīng)被改掉了?！边@首歌詞質樸、感情真摯流傳在長山子鎮(zhèn)村落、地頭的青?；▋海@也是王秀芳對花兒的初印象，長山子鎮(zhèn)的地理環(huán)境和人口構成方式為王秀芳學唱花兒、成為傳承人的先天條件。

（二）傳承人所在歷史場域以及特定機制

王秀芳的成長與她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特定的機制也緊密相連，她出生于新中國成立后，幼年期經(jīng)歷“三年自然災害”，全家因此搬遷至新疆米泉縣長山子鎮(zhèn)，在這里落地生根，但學藝始于我國文化政策顯示出了新氣象改革開放后，不能不說是一個好的時機，王秀芳藝術生涯成長于文化的轉型時期，文化產業(yè)的發(fā)展也相應刺激了王秀芳成長的速度；國家頒布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名錄，大力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政策與舉措也使王秀芳非遺傳承之路走向堅定和成熟，成為一名有使命、有擔當?shù)膫鞒腥?。當?shù)匚幕?、文化氛圍也是她成功的特定機制，王秀芳所在的長山子鎮(zhèn)現(xiàn)屬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烏魯木齊米東區(qū)下轄鎮(zhèn)，曾屬于昌吉回族自治州米泉縣，米泉縣政府和米東區(qū)政府都非常重視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多年來曾連續(xù)組織“花兒會”，王秀芳和花兒愛好者都曾在花兒會上唱花兒；米東區(qū)文化館非常重視對民間藝術的扶持，在修整“花兒小院”時就撥款5萬元，給予了經(jīng)濟上的支持。區(qū)政府、文化館經(jīng)常舉辦下基層的惠民演出，王秀芳每次都要參與演出；米東區(qū)婦聯(lián)等部門請王秀芳作為宣講員，經(jīng)常給王秀芳“下任務”讓她把政策編寫花兒進行傳宣，這些舉措讓王秀芳逐步具有了成就感，激發(fā)了她的內驅力?？梢妭鹘y(tǒng)音樂文化的傳承并不只是傳承人個人的事情，需要各個部門互相協(xié)作，才能確?；▋涸催h流長。

（三）新中國的婦女政策使婦女地位提高、女性自我意識覺醒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特色的提高婦女地位國家機制的創(chuàng)新建立和發(fā)展，大大提高了婦女的地位，婦女的政治地位顯著提高，憲法也賦予了婦女受教育的權利和義務，為了提高全民族的文化水平，政府有計劃、有步驟地組織群眾進行掃盲，婦女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王秀芳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非遺項目為數(shù)不多的女性傳承人，傳統(tǒng)“花兒”的傳承只傳男不傳女，因為部分花兒多是“情歌”“男女對唱”，還有些歌詞露骨。學藝初期，她本人在傳承活動中也因性別身份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跟著一個老漢學情歌”，在她看來也是一件難為情的事情，成為代表性傳承人后，因為繁忙的傳承工作也曾被認為不顧家庭責任，但因為王秀芳的努力獲得了家人的支持和包容，漸漸地家人都以她為傲，在傳承的過程中她也擯棄了固有的音樂觀念，突破花兒原有表演形式和固定的內容，對自己性別角色認可，認為女人也可以唱花兒，可以充分在音樂傳承活動中發(fā)揮自己的作用。

（四）傳承人的文化自覺

韓生元弟子眾多，其中不乏專業(yè)演唱演員，但成為國家級只有王秀芳一人，雖說認定為傳承人的因素很多，但王秀芳在傳承花兒的貢獻上無疑是最突出的，除了剛開始樸素的完成師傅的遺愿、履行對師傅的承諾，后來的持續(xù)傳承、主動傳承更多來源于王秀芳本身的文化自覺，她本身對傳統(tǒng)音樂、對花兒，對傳承人使命都會積極思考，王秀芳受教育程度較高，有一定的文化基礎，這也為她進行花兒創(chuàng)作奠定了基礎：“歌詞的創(chuàng)作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講究對仗，還要講究合轍押韻，否則不順口?！?/p>

四、對當下傳統(tǒng)音樂非物質文化保護的啟示與建議

（一）發(fā)揮師徒傳承制下“傳幫帶”作用

王秀芳從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成為“新疆花兒”國家級傳承人，離不開她的恩師新疆花兒一代傳承人——韓生元老先生。與以往的家族傳承人有所不同，王秀芳并未在兒童、少年時期展示出突出的音樂才能，只是嗓子條件稍好一些，也無家庭傳承人的先天優(yōu)勢 ，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師傅韓生元其祖父和父親都是當?shù)刂盎▋骸备枋?，祖父因編唱花兒諷刺、挖苦地主慘遭殺害，其父韓德奎也是呼圖壁一代著名的“花兒”歌手，也因編唱地主階級罪惡的花兒，與妻子雙雙慘遭地主殺害，7歲的韓生元成了孤兒，依靠從父親那里學來的“花兒”，流浪、賣唱、乞討度日，曾被呼圖壁一位花兒歌手收養(yǎng)，從其處學了大量的回族民歌，養(yǎng)父去世后又到了南疆，學了一口流利的維吾爾語和大量的維吾爾族民歌，顛沛流離、四處漂泊也使韓生元在音樂上博采眾長，他在廣泛繼承各類民歌的基礎上，又創(chuàng)造出大量的具有獨樹一幟風格的新疆花兒。韓生元老先生慧眼識珠，發(fā)現(xiàn)了同村嗓音條件明亮的王秀芳，在他口傳心授下，將自己所掌握的花兒曲令全部教給了王秀芳，王秀芳起初學藝并未對花兒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非常的被動，經(jīng)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有時候還害怕村里人閑言碎語，“天天跟著一個老漢在一起唱花兒”，但韓生元從未放棄王秀芳，經(jīng)常上門來耐心細致地勸說：“丫頭，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比過去好多了，以后肯定會重視文化的，你好好學，肯定會用的上，我要是眼一閉，傳不下去可怎么辦呢？”在師傅的堅持下，王秀芳慢慢堅定了學習的決心，師傅不僅教授王秀芳演唱花兒，也是王秀芳傳承路上的引路人，在師傅病重的那段時間，王秀芳前去探望，虛弱的師傅只問了她一句話：“答應的事情還變卦不？”王秀芳表示一定不會變卦，一定去完成師傅的心愿。師徒傳承在傳統(tǒng)音樂傳承中占很重要的位置，使傳統(tǒng)音樂后繼有人，離不開師徒之間的傳幫帶，韓生元老先生主動去發(fā)現(xiàn)、去找尋好苗子作為自己的接班人，并且全方位、有智慧地觀察、考驗徒弟，才能成就王秀芳的今天。縱觀新疆傳統(tǒng)音樂其余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師徒兩代都為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的只有韓生元、王秀芳兩人，因此，在認定為代表性傳承人之后應將有目地培養(yǎng)接班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師徒制傳承不僅僅是技藝的教授，徒弟不僅僅掌握演唱、演奏的技藝，更重要的是傳授傳承的方式，從各方面去影響徒弟，應從“傳”到“幫”，從“幫”到“帶”，使傳承人完全獨立進行傳承活動。

（二）傳承人認定制度引起的一系列問題

當王秀芳當選為國家級傳承人時，也是遭受了質疑，主要是漢族的身份，韓生元的徒弟并不少，除了她其余都是回族人，只有她一個漢族人，一個漢族人怎么能作為回族花兒的傳承人？甚至有人寫了舉報信中傷王秀芳，給她扣上了破壞民族團結的帽子。這種現(xiàn)象也不是偶然，在其余非遺項目中也存在著傳承人的明爭暗斗，因為傳統(tǒng)音樂傳承人大多為民間藝人或是農民，無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代表性傳承人一旦被認定，有一定的經(jīng)濟補貼和傳承經(jīng)費。代表性傳承人制度認定無疑是為了更好地保護非遺，但也帶來一些負面效應，因此，傳承人認定制度也有待完善。

（三）傳統(tǒng)音樂傳承中如何保持原本特色

前文說到，王秀芳為了花兒緊跟時代步伐，也使花兒突破原有風格，創(chuàng)作了許多政策宣講、抗擊疫情的花兒，這些花兒歌詞占了她創(chuàng)作的大部分比例。傳統(tǒng)的花兒多為唱愛情，愛情的纏綿悱惻、求而不得使花兒具有經(jīng)久不衰的魅力，例如花兒經(jīng)典之作《上去高山王平川》，花兒歌詞多采用比興、借喻的手法，王秀芳因為創(chuàng)作需要，歌詞較為直白、通俗，一定程度上也使花兒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其次，“花兒”歌詞在大多時候是即興而成，看似“信手拈來”，實則需要演唱者較為深厚的文字、文學功底，正因為即興創(chuàng)作、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性，才有效刺激著聽眾和演唱者，而王秀芳的花兒創(chuàng)作大多為命題式，缺少即興性，這也使花兒多多少少失去原本的味道。時代在改變，傳統(tǒng)音樂勢必受到一定的沖擊，在傳承過程如何有效傳承同時最大程度保留傳統(tǒng)音樂特色，是值得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