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柱
(天津師范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天津 300387)
雖然愛國主義主要指個人對其所屬國家的熱愛與忠誠,“很長時間以來,愛國主義話語被當作是強化或激發(fā)一種對維持一個民族共同自由的政治制度和生活方式的熱愛,也就是對共和國的熱愛”,但是我們仍然有必要關注在不同的時代背景和歷史條件下愛國主義的歷史處境問題。從整體上而言,我們生活的時代是一個全球化時代。什么是全球化?不同的學者對其有著不同的界定,依照戴維·赫爾德(David Held)的看法,全球化是指“一個(或者一組)體現了社會關系和交易的空間組織變革的過程——可以根據它們的廣度、強度、速度以及影響來加以衡量——產生了跨大陸或者區(qū)域間的流動以及活動、交往以及權力實施的網絡”。全球化是一個多維(而非一維)的進程,可以適用于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環(huán)境等領域,它既可以體現為國際組織活動范圍的擴大以及數量的增加,體現為全球貿易中跨國公司所占的比重愈來愈高,又可以體現為全球文化互動的增加以及人類面臨著愈來愈多的全球環(huán)境問題。在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的主體和客體都深受全球化的影響,已經發(fā)生了變化,一方面,個人的思想觀念、個人對自己的認知以及對自己與其所屬共同體的關系的看法,個人對其國家和民族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強度等內容,都業(yè)已受到全球化的影響;另一方面,國家所處的外部環(huán)境、需要應對的國內外問題、權力運作方式以及管理公民的方式等內容都不得不受到全球化的深刻影響。對于全球化的影響,安東尼·吉登斯(Anthong Giddens)曾言,“我們生活在轉型變遷的世界中,我們所做的每一方面幾乎都受到了影響。無論好與壞,我們正在邁入一種全球秩序中,盡管沒有人完全理解,但是它對我們所有人都在產生影響”。毫無疑問,與全球化對愛國主義的主體和客體帶來的深刻影響密切相關的是,在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有可能遭到解構。全球化給愛國主義帶來了挑戰(zhàn),這需要人們對愛國主義進行重塑。那么,在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的未來命運如何呢?在全球化的影響日益加深的今天,我們有必要重思愛國主義,對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重塑問題的分析有助于人們進一步深化對愛國主義的研究。
全球化是我們當下所處時代的重要特征之一。自20世紀90年代初至今,伴隨著現代科技的發(fā)展,各個國家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交往日益密切,我們所居住的星球被稱為“地球村”,時空距離不斷被壓縮。這一切都在提醒人們全球化時代已經來臨,全球化也成為一個熱門詞匯而不斷被人們提及,以至于它有成為一個陳詞濫調的危險。雖然當下反全球化和逆全球化的思潮有所抬頭,但是全球化的總體趨勢目前仍然在不斷深化。在當今全球化時代,民族國家的命運引起了很多人的擔憂,尤其在某些極端全球主義者那里,“民族國家過時論”“民族國家退卻論”“民族國家失敗論”和“民族國家終結論”等唱衰民族國家的言論經常被提及,那么,在全球化時代,人們還有必要談論愛國主義嗎?也就是說,既然愛國主義主要指個人對其所屬國家的熱愛與忠誠,如果民族國家確實如某些極端全球主義者所言說的那樣已經過時了或終結了,那么愛國主義在全球化時代還將存在嗎?或者人們在全球化時代還有必要提及愛國主義嗎?筆者認為基于下述幾點理由,至少在可預見的將來,愛國主義仍然有存在的必要性。
第一,在全球化時代,國家沒有消亡,將依然存在。主權是國家最主要的構成要素之一,自從法國政治思想家讓·布丹在16 世紀首次系統(tǒng)構建現代意義上的主權理論并提出主權是共和國的絕對的和永久的權力這一著名論斷以來,主權就被視為國家與其他政治組織的根本區(qū)別之一,是國家的本質特征,17 世紀中葉以后出現的以國家為中心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以及英國政治思想家托馬斯·霍布斯的《利維坦》的出版,更是強化了這一觀點。此后,主權通常被視為絕對的、至高無上的、不受限制的和不可分割的。雖然在全球化時代,國家主權的形式、作用以及性質等內容可能會發(fā)生些許變化,傳統(tǒng)的主權原則已經難以解決當今人類共同面臨的貧困、不平等、跨國犯罪、種族沖突、全球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以及核威脅的加劇等問題,一些次國家行為體和超國家行為體正在不斷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主權原則。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國家主權正在消融,并不意味著國家已不復存在,正如有論者曾言,“盡管在國際社會中出現了大量的革新現象,還沒有一位實踐家堅決認定主權原則應該廢除。許多學者仍然相信,主權仍然是現代社會一個必不可少的概念,尚未顯示出任何顯著的消失跡象。例如,主權概念在海灣戰(zhàn)爭中仍然扮演著具有決定意義的角色,并使恢復科威特主權的嘗試獲得了正當性證明。在海灣戰(zhàn)爭結束時,聯合國安理會進一步確定了伊拉克的主權”。主權是國家的基本屬性,是國家能夠正常運轉的基本前提,自從二戰(zhàn)結束以來,國家的數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在繼續(xù)增加,目前已經達到190多個,國家仍然掌握著巨大的權力,具有不可取代的合法性和現實性,全球治理的真正實現仍然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迄今為止,國家是唯一得到國際承認的、能夠合法地壟斷暴力的政治組織。國家主權是愛國主義能夠出現的核心政治條件,是愛國主義最重要的政治根基。雖然在全球化時代,正如下文將要提及的那樣,國家主權確實受到了沖擊,但是國家以及國家主權這一愛國主義生發(fā)的客觀基礎的繼續(xù)存在,也提醒人們愛國主義并沒有消亡,人們仍然有必要繼續(xù)關注愛國主義。
第二,在全球化時代,國家依然發(fā)揮著其他組織難以替代的外部功能和內部功能,人們目前可能無法想象一個國家不存在的世界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在目前的全球體系中,雖然國際秩序的參與者多種多樣,有國家、聯合國及其附屬機構、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性的社會團體等,但是國家是國際秩序最主要的參與者。很多國際問題的解決最終還是依靠國家,例如,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后,正是國家致力于推動國際金融秩序的穩(wěn)定,給失業(yè)人員提供救濟以及幫助很多銀行渡過難關。不僅如此,國家還是國際法和國際組織的主體。目前聯合國是最大的國際組織,主權國家是其主要構成者,倘若國際法和國際組織要想發(fā)揮有效的作用,它們仍然需要國家的密切配合,那些試圖將國家排除在外的國際法和國際組織根本難以發(fā)揮有效的作用,“我們必須同時承認國家主權從來沒有在全球體系中徹底消失,并且國家仍然保持著決策者和政治參與的主要角色。與其他非國家行為體相比,不可否認國家仍是有能力決定全球價值體系的最重要單位。迄今全球體系看起來還是主要由國家之間的互動關系以及它們的價值分配能力所組成?!痹谌蚧瘯r代,國家的對內職能沒有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主要包括政治職能、經濟職能和社會職能等職能。國家目前合法地壟斷暴力,是國內秩序的主要維護者,當人民面臨外敵侵略時,國家是其安全的主要維護者。國家依靠政府制定各種公共政策,擔負著經濟建設的職能,向人民提供公共產品和準公共產品,分配稀缺性的資源。我們知道,國家主要建立在領土、主權和人民這三個要素之上,目前國家不僅仍然握有主權,而且依然在其領土范圍內保留著管理居民的責任,可以合法地控制其邊界,人民不能隨意地離開或進入某個國家,離不開護照、身份證或居住證等身份證明文件。國家依然分配著各種權利和資源,承擔著維護社會秩序的職責,限制著各種組織的非理性行為。實際上,全球化沒有改變國家仍然是公民利益的主要維護者的角色,在全球化時代,國家的某些對外職能和對內職能非但沒有被縮小,反而在強化,國家仍然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至少國家目前是難以超越的。
第三,目前國家仍然是人們認同和歸屬的主要共同體,在人們的認同感中還處于中心位置。愛國主義極為強調公民對國家的認同,即強調國家認同。國家既是一個政治共同體,又是一個文化共同體。雖然國家認同是一個含義廣泛的概念,但是政治認同和文化認同通常被視為國家認同最重要的兩個組成部分,前者強調的是公民對本國的政治體制、公共權力和政治機構等的認同,后者指的是公民對本國的歷史、傳統(tǒng)、習俗、宗教和語言等的認同和歸屬。雖然在全球化時代,國家面臨著“去中心化”的挑戰(zhàn),其他國家的制度和文化伴隨著人們之間的頻繁交流而給人們的既有認同帶來沖擊,超國家共同體或次國家共同體不斷涌現,國家認同危機問題時有發(fā)生,但是國家依然是人們認同和歸屬的主要共同體,現在還沒有什么組織可以取代國家在人們的認同中所處的地位和作用。例如,一項旨在研究公眾的價值取向的世界價值觀調查會定期在全世界就個人態(tài)度和信仰進行隨機性的調查,最近一次的調查對象來自55個國家,旨在調查他們的本地意識、國家意識和全球意識,“結果表明國家意識比其他意識強得多。大家首先認為自己是國家的公民,然后是當地社區(qū)的一員,再次才是‘全球公民’。唯一的例外是暴力事件頻發(fā)的哥倫比亞和安道爾共和國,那里的人認為他們首先是世界公民,其次才是他們國家的公民”?!?·11”恐怖襲擊事件爆發(fā)以來,地緣政治的重要性又再次得到凸顯,在全球化時代,民族沖突和族裔沖突越來越激烈,身份政治不斷興起,全球性共同體并不像某些極端全球主義者認為的那樣在人們的認同中處于重要的位置,相反,地方性共同體依然深處人們認同的核心。這也從反面提醒人們愛國主義仍然是不可被忽視的。
第四,在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本身的重要作用是不可忽視的,有論者對此曾言,“在增強社會能力,開發(fā)社會資源,維護社會穩(wěn)定和身份,培養(yǎng)自尊自豪、忠于祖國、不卑不亢地面向全人類的人等方面,愛國主義都具有基本的作用”。在當今的全球化時代,一方面,愛國主義可以凝聚人心和增強國家認同。那些對國家擁有認同感和歸屬感的人們,自然會對國家的政治體制、公共權力和政治機構擁有認同感。同時,在全球化時代,雖然伴隨著國家間交往頻率的增加,某些國家(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的文化可能會受到一些強勢文化(如一些發(fā)達國家的文化)的沖擊,但是愛國主義能夠使公民對該國的文化產生一種特殊的情感和關切,這非常有利于保持本國文化的基本特質,而不至于被他國的文化同化。另一方面,愛國主義是一種政治團結的話語,可以被用于抵制某些與國家認同不一致的分裂性認同。在全球化時代,一些民族認同、區(qū)域認同、宗教認同等亞國家層面的認同或超國家層面的認同也會凸顯出來,與此相伴的是,國家認同危機問題就會出現,尤其在一些多民族國家中,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可能處于一種矛盾和對立的關系中。當國家認同危機問題出現時,愛國主義是一種用于培養(yǎng)公民對國家的忠誠感和認同感、抵制分裂性認同的重要載體,愛國主義教育此時可以發(fā)揮重要的功能。
在全球化時代,不僅愛國主義仍然有著存在的合法性,而且全球化還會為愛國主義帶來一些機遇,這些機遇將有利于愛國主義的生成和進一步發(fā)展。
首先,國家可以利用全球化提升綜合國力,促進經濟發(fā)展,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從而增強人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在探討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的重塑問題時,我們需要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是,公民的愛國動機是什么,即公民為什么會愛國。這在很大程度上與國家自身的特征以及與此相關的國家對待其公民的方式密切相關。當人們詢問一個愛國者為什么熱愛他的國家時,這個人可能會提到他的國家的某些特征,例如,國家擁有的一系列優(yōu)點,如經濟發(fā)達,擁有能夠保衛(wèi)本國民眾安全的軍事力量,擁有公正的法律和悠久的歷史等?,斘鱽啞ぐ蛡悾∕arcia Baron)等人強調公民在對國家表達忠誠的過程中必須有一定的基礎,這個基礎就是國家的一些特點,“它們可以包括對新聞自由、經濟正義或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堅定承諾,這既反映在國家的成就和正在實施的政策中——即使有時被某個政府放棄,又反映在美麗的森林和湖泊,或者藝術和文學的偉大歷史中”。國家的某些特征也會影響到其對待公民的方式,這種方式的優(yōu)劣也是公民是否會愛國的重要動機。當國家的行為能夠保護公民的基本權利和利益,為公民提供基本的安全保障和生活保障,實現公共利益以及代表國家的整體利益時,國家才可能成為公民的愛國主義忠誠的對象。當然,如果國家未能平等地保護公民的基本權利和利益,未能為公民提供基本的安全保障和生活保障,肆意地壓迫公民,那么公民很難對國家生發(fā)出愛國之情。也就是說,強大的綜合國力是愛國主義能夠生根發(fā)芽的重要基礎,能夠成為消除民族自卑心理以及增強人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的有力憑借。全球化此時正好可以成為強化愛國動機的工具,因為全球化可以為國家提升自身實力提供一個有利的契機,無論對發(fā)達國家來說還是對發(fā)展中國家來說都是如此。在全球化時代,很多產品的設計、生產和消費等都已經變成全球性的,分工日趨精細化,我們很難發(fā)現一個企業(yè)可以生產其所制造產品的所有零部件,而且,新技術得到迅速推廣和普及,資源實現了有效的配置。全球化可以推動全球生產力的大發(fā)展,推動世界的各個方面取得進步,這個趨勢在當今愈發(fā)明顯。例如,科技的發(fā)展日新月異,與二十年前相比,很多國家的通信技術和網絡技術都有了質的飛躍。一些發(fā)展中國家由于種種原因通常是以經濟績效作為合法性的重要來源,良好的經濟績效也是其愛國主義生成的重要根基。發(fā)展中國家可以在某些方面利用全球化帶來的“后發(fā)優(yōu)勢”從而推動本國綜合國力的提升,例如,發(fā)展中國家可以利用外資,引進先進的生產技術,積極融入國際市場,學習他國先進的管理技術和理念。另外,在全球化時代,很多國家的國內情況也會輕易被外界了解,很多國家在選擇對待其國民的方式時也不得不顧及國際影響,也會向更加文明的方向發(fā)展,這也會提升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梢姡蚧癁閲遥ㄓ绕涫前l(fā)展中國家)的發(fā)展提供了難得的歷史機遇,甚至發(fā)展中國家在某些方面可以超越發(fā)達國家,這為其愛國主義的強化奠定了基礎。
其次,全球化為文化的交流提供了契機,一些國家可以吸收其他國家的文化,激發(fā)本土文化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增強人們對本國文化的認同感。愛國主義是一種關于個人對其國家的依存關系的思想體系,其中個人對國家文化的歸屬感和認同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文化也是愛國主義的一個重要維度,這個維度經常遭到人們的忽視。實際上,人們在對自身所屬的國家生發(fā)出愛國之情時,除了依靠我們上面提及的經濟實力和公正的法律等內容,文化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因素,國家不僅是一個地理實體、政治實體,也是一個文化實體。文化是將國家的領土、人民和主權等要件緊密勾連在一起的主要載體,是國家的血脈和靈魂。文化對個人的歸屬和認同至關重要,是將國家成員維系在一起的重要媒介,尤其在全球化時代更是如此。在全球化時代,文化對愛國主義的生發(fā)有著重要的意義,一方面,文化是連接一個國家的過去、當下和未來的重要紐帶,是一種實現代際交流的主要媒介,是人們的歷史自我和歷史記憶的核心組成部分;另一方面,文化具有較強的吸納能力,可以凝聚人心和鞏固國家認同。如上所述,愛國主義非常強調國家認同,國家認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文化認同(以及政治認同),那些對國家的文化有強烈認同感的人在看待自己的國家時,會對國家產生一種特殊的情感和關切。那種將歷史記憶涵蓋在內的文化在鞏固公民的國家認同的過程中有著重要的作用,它有助于國家在歷史長河中仍能保有自身的基本特質,這也將有助于愛國主義的強化。在全球化時代,不斷發(fā)展的通信技術和網絡技術是一種進行文化交流和融合的極為便利的工具。隨著通信技術和網絡技術的飛速發(fā)展,隨著現代生產的社會化和國際化的不斷提高,各國民眾之間的交往將變得更加頻繁,跨文化交流和對話成為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容。全球化將帶來文化和思想的碰撞與交流,帶來文化的多樣性和差異性,“全球性恢復了文化的無邊界性并且促進了文化表達方式的無限可更新性和無限多樣性,而不是促進了同質化或雜交化?!痹谖幕煌^程中,既會有文化之間、價值觀之間的激烈對抗,又會有文化融合和文化創(chuàng)新,同時,全球化也為彼此陌生的文化之間的相互理解以及文化共識的達成提供契機。在全球化時代,各個國家之間的文化往往是相互影響和相互學習的,一些國家為了強化本國的愛國主義,既可以學習和借鑒其他國家的某些文化,又可以進行本土文化的發(fā)掘、傳承與創(chuàng)新,整合利用國內資源與國際資源,進行文化融合(尤其是多民族國家內部文化的融合)和文化創(chuàng)新,從而增強人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最后,全球化加劇了國家之間的競爭,使得人們能夠時刻感受到外在威脅的存續(xù),這會激發(fā)人們產生一種團結統(tǒng)一的感覺,令國家的凝聚力得到強化,促使人們主動聚攏在國家的旗幟和領導之下??傮w上而言,在外在威脅不存在的情況下,公民可能已經對國家提供的秩序、安全、教育等公共產品或準公共產品習以為常了,此時也可能不會意識到自身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強度如何。換言之,在和平年代,人們有時可能感覺不到國家所提供的保護的重要性,對國家的認同感和忠誠感可能沒那么強烈。然而,當危機真正來臨時,尤其是在戰(zhàn)爭年代,人們的愛國熱情以及對國家的認同感和忠誠感會被進一步激發(fā)出來,正如有論者所言,“戰(zhàn)爭,即一個真正敵人的存在,會加強民族團結,使對民族文化同質性的要求變得令人可信。如果沒有戰(zhàn)爭,沒有敵人,國家對公民就變得不那么重要了。當人民面對真正的敵人、入侵者和征服者時,他們需要他們的國家和他們的同胞”。當然,我們在此不是鼓吹為了增強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忠誠感,一定要尋找或樹立一個真正的敵人,一定要主動找尋外在的威脅。在全球化時代來臨之前,由于通信技術等不發(fā)達,人們對外在威脅和競爭態(tài)勢的感知可能沒那么強烈,然而,當全球化時代來臨時,這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威脅時刻存在,有強化的態(tài)勢,能夠不斷為人們感知到。在全球化時代,國家間的競爭日趨激烈,無論在政治、經濟、軍事還是文化等領域都是如此,與這種競爭趨勢密切相關的國民的安全感和焦慮感也構成了愛國主義的動力源泉之一。全球化有時引發(fā)的國家間的矛盾和斗爭(如近年來一些國家間的領土紛爭不斷發(fā)生和加速升級)都會刺激甚至強化人們的國家認同,為愛國主義的強化提供現實基礎。當國家的利益受到侵害時,人們愿意采取行動去維護國家利益,國家間的利害關系會觸動人們對國家的忠誠感和認同感,會時刻觸動人們的愛國神經。另外,在全球化時代,信息的傳播速度極快,在某些地方發(fā)生的事件,可以瞬時傳播到全世界。當下,世界上有很多地區(qū)沖突不斷,國家失敗現象時有發(fā)生,有些國家的人民(如索馬里和阿富汗等國的人民)的基本安全得不到有效保障,想設法逃離所處的國家,當人們看到這些國家人民的處境,再反觀自己所處國家的穩(wěn)定態(tài)勢以及自己各方面的權益能夠獲得保障,此時人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忠誠感也會得到強化。
機遇與挑戰(zhàn)通常是并存的,我們在看到全球化給愛國主義帶來機遇的同時,也應該看到全球化給愛國主義帶來的挑戰(zhàn)。明晰這一點,對于我們解決在全球化時代應該如何強化愛國主義有著重要的意義。
其一,雖然在全球化時代,國家依然是一個不可替代的共同體,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全球化給國家主權確實帶來了影響,國家自主性在某種程度上遭到了削弱。國家主權是愛國主義的政治基礎,是愛國主義的根本。依照傳統(tǒng)的主權理論,主權是絕對的和不可分割的,然而,在全球化時代,這種主權理論不得不發(fā)生變化。目前,我們正處于一個全球風險社會中。在全球化時代,有一些問題是世界各國需要共同面對的,如新冠肺炎等重大傳染性疾病、恐怖主義、跨國犯罪、毒品、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全球金融危機和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等問題,這些問題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力獨自解決的難題。這些問題的解決需要各個主權國家在讓渡或者限制自身部分主權的基礎上構建一種新型的國際秩序,這使得傳統(tǒng)的主權理論面臨著不少挑戰(zhàn)。“官僚機構和國家政府的行為越來越國際化,并且對國家主權、政策連續(xù)性和民主責任產生了重大影響。因此,人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全球化對主權國家體系構成了嚴峻挑戰(zhàn)?!泵總€國家在處理上述問題時不得不考慮國際因素,必須在目前的國際秩序的背景下考慮如何與國際社會一道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同時,國家不會再被認為是政治權力的唯一所在地了,有時需要受到國際組織決策的影響,例如,目前聯合國、世界銀行和世界貿易組織等國際機構的決定都會影響到各個國家的決策,都在不同程度上挑戰(zhàn)和超越傳統(tǒng)的國家主權的邊界,尤其是聯合國及其附屬機構制定的一些國際公約和作出的決定通常具有普遍的約束力,在一般情況下國家不敢公然與之對抗。國家能夠完全獨立地做出決定的領域不斷減少,國家或多或少在某些方面喪失了對其權力的唯一控制權,國家主權的功能和意義受到了全球化的弱化,國內政治的進程有時受到國際環(huán)境的直接影響,這對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來說都同樣如此。全球化試圖打破國界和削弱國家主權,也會在某些方面否認與國界和國家主權密切相關的愛國主義。可見,全球化沖擊和削弱了愛國主義的根基,即國家主權。
其二,在全球化時代,國家認同面臨著淡化的風險,超國家認同和次國家認同逐漸興起,這在某種程度上會削弱愛國主義。個人擁有多重認同,既可以認同其所處的家庭、工作單位、地區(qū)和國家,又可以認同民族和全人類,愛國主義需要的則是國家認同。在全球化的進程中,伴隨著全球活動主體的增多以及個人自主性的增強,個人的認同也趨于多元化。在全球化時代,國家認同危機問題是一個不得不引起人們重視的問題,全球化研究的先驅布魯斯·邁斯理施(Bruce Mazlish)曾言,“全球史給傳統(tǒng)的忠誠愛國觀和地方自決帶來了挑戰(zhàn),其中一些表現為身份認同感的問題。在這里,身份認同感的概念是一個廣義的范疇,既和個體相連,也和群體有關”。國家認同受到威脅,替代性認同的興起,人們的“國家感”被弱化,這主要體現在超國家認同和次國家認同的興起。二戰(zhàn)以后,以聯合國等組織為代表的超國家共同體不斷出現,重大傳染性疾病和全球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等全球問題的出現,不僅使得一些極端全球主義者高度質疑民族國家是否能夠解決這些問題,而且使得全球認同等超國家認同形成。例如,世界主義以及與此相關的全球公民身份的復興就是一個重要的體現。目前,無論是信息的流量還是信息的流速,都出現了跨越性的增長,跨國界交流的手段越來越便捷。人類社會面臨的上述共同問題以及日益頻繁的跨越國界的旅行和學習等都在不斷促使人們重新思考自身與他者之間的關系問題,在此背景之下,全球共同體意識逐漸形成,全球公民社會理念和全球公民身份理念也在不斷吸引著人們的注意力。這種超國家認同沖擊著既有的國家認同,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國家認同危機,這將會危及愛國主義。與此同時,次國家認同也出現了復興的態(tài)勢。在全球化背景下,民族問題和宗教問題往往進一步凸顯,民族認同有可能進一步強化,這會在某種程度上給國家認同帶來沖擊。與民族主義密切相關的分離主義傾向也在增強,這使得政治認同出現了“去中心化”的趨勢,次國家認同也在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安東尼·史密斯(Anthony Smith)強調,雖然在全球化時代,國家的經濟控制力和軍事支配力分別受到許多大型跨國公司和超級大國的支配,但是國家的社會與文化的力量及其滲透力還是得到了加強。然而,正是這種力量和滲透力使得現代民族國家的合法性、內聚性產生了深刻的危機,“民族公共教育、大眾傳媒以及官僚制文化政策向少數族裔以及邊緣化群體的普及,國家試圖將移民、前殖民地居民和邊緣人濡化、甚至同化到主流文化中的努力,都僅僅獲得了部分的成功”。雖然上一節(jié)曾強調了在全球化時代日益發(fā)達的通信技術和網絡技術可以成為文化交流和融合的工具,但是發(fā)達的通信技術和網絡技術也可以轉化為強化超國家認同和次國家認同的工具,即成為弱化國家認同的工具,這無疑會影響到愛國主義的強化。
其三,全球化使某些國家的經濟受到沖擊,失業(yè)率上升,這會影響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全球化不僅改變了國家的主權,而且還會帶來世界市場的進一步發(fā)展。這既會為一些國家?guī)戆l(fā)展機遇,也會為一些國家?guī)盹L險。全球化既會帶來贏家,又會帶來輸家,尤其對一些發(fā)展中國家來說更是如此。國家有時難以履行獨立的經濟管理權,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應對全球經濟形勢。資本有一種增殖的本性,在全球化時代,它會找尋能夠帶來高額利潤的投資場所,極為偏愛那些擁有低廉的勞動力、較低的稅率和完善的基礎設施等特征的投資場所。一些發(fā)展中國家為了吸引投資,會盡力滿足上述條件,這反而有可能給這些國家?guī)聿焕绊憽0l(fā)展中國家的民族工業(yè)有可能受到沖擊,尤其是一些實力雄厚的跨國公司在人力、物力、財力和技術等方面擁有極大的優(yōu)勢。當今的國際經濟秩序是不平等的,對發(fā)達國家尤為有利,發(fā)達國家總是想方設法主導世界經濟格局。例如,現行的全球管理體制對發(fā)展中國家極為不利,“民主結構的缺失已導致不公正的貿易規(guī)則和其他規(guī)則的產生,按照這些規(guī)則,政策往往更多地反映大公司和金融機構的利益,而不是發(fā)展中國家的利益,以及更普遍的全球經濟的利益。先進的工業(yè)化國家的言論和他們的行動之間的不一致,包括他們極力捍衛(wèi)這些不公正規(guī)則的做法,已被發(fā)展中國家指責為虛偽,并且損害了人們對全球化整個過程的信心”。在全球市場上,資本流動速度加快,全球金融危機爆發(fā)的可能性以及破壞力都在增大,當金融危機爆發(fā)時,發(fā)展中國家的抗風險能力較弱。這會造成社會動蕩,甚至有些國家的內部出現了嚴重的混亂,此時愛國主義必將受到嚴重的損害。全球化并未以一種公平的方式獲得發(fā)展,全球不平等在不斷加劇,巨大的經濟差距在世界各國之間依然存在。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經濟差距容易被放大,這會帶來一些極端現象的出現。例如,盲目崇尚經濟發(fā)達國家,民族自卑情緒增強,或者盲目排外,前者是一種民族虛無主義思潮的體現,后者是一種極端愛國主義或狹隘民族主義思潮的體現。這些都不利于愛國主義的發(fā)展。
其四,在全球化時代,文化多樣性和文化獨立性有可能喪失,某些國家的民族文化受到沖擊,這會沖擊和削弱愛國主義的文化基礎。在全球化時代,文化之間的競爭也會加劇。這種競爭的結果既有可能使得一些國家喪失文化獨立性和文化的個性,容易對強勢文化產生盲目的認同,又有可能造成文化同質性的出現,強勢文化可能取代弱勢文化,以至于弱勢文化有可能難以存續(xù)下去。一些發(fā)達國家運用自己手中握有的強大的經濟和科技實力而使得自身的文化成為一種強勢文化,有時候對發(fā)展中國家的文化形成一種碾壓的態(tài)勢。相較于一些發(fā)展中國家的文化而言,一些西方發(fā)達國家的文化無疑是一種強勢文化,有著非常強的吸引力和滲透力。一些擁有強勢文化的國家經常利用網絡等現代科學技術向外輸出其價值觀,或者利用電影等方式輸出自己的文化,這有時會給發(fā)展中國家的文化帶來沖擊。作為國家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倘若一個國家的文化在全球化的浪潮下喪失了自身的特色,不但本國的文化有可能面臨著被外來文化同化的風險,而且愛國主義的思想根基也有可能遭到動搖。
為了應對全球化給愛國主義帶來的挑戰(zhàn),在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應該如何得到強化呢?為了解決該問題,我們需要首先明晰在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需要解決的核心議題是什么。實際上,上文已經多次涉及該問題,全球化時代愛國主義需要解決的核心議題是國家認同如何強化的問題,愛國主義主要是以國家認同為基礎的。人們只有在意識到自己的公民身份,意識到自身與國家之間的關系以后,才會對國家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才會主動關心國家利益以及對國家生發(fā)出愛國之情。在全球化時代,國家認同危機問題是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得不認真面對的問題,當然,全球化時代國家認同危機問題的出現是由多種因素造成的,它可能是由于全球化弱化了一些國家的主權和自主性從而造成了公民對國家的懷疑,可能是由于全球化給一些國家的經濟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從而影響了民眾的生活水平,也可能是由于全球化使得一些國家的文化喪失了自身的特質從而使得民眾與國家在內心上產生了一種疏離感,等等。與這些原因密切相關的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之間的不一致,也會帶來國家認同危機問題。目前很多國家是多民族國家,公民同時擁有國家認同和民族認同,雖然這兩種認同有時被混淆在一起,但是它們之間并不總是一致的。當這兩種認同之間存在張力時,國家認同危機問題就會凸顯出來。全球化為個人自主性的發(fā)展以及個體意識的覺醒提供了很多有利條件,個人有時可能會放棄自己的國家認同,轉而追尋自身對自己所屬民族或宗教的認同,這也會使得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之間存在沖突。
為了在全球化時代強化愛國主義,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著手。第一,建立一種以正義的政治制度為內核的愛國主義的公平保障機制,在此基礎上構建一種與自身國情以及全人類共同價值相契合的政治制度。正義的政治制度應該是在人民主權理念的指引下建立的一種能夠平等地代表和保護公民的合法權益的制度。對愛國主義的強化來說,正義的制度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正義的制度是一種必不可少的社會團結的紐帶,具有非常強的吸納能力和整合能力,能夠被用于鞏固國家認同。關于正義制度的作用,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曾言,正義制度可以成為分配人們在社會合作中所產生的利益和負擔的制度,“如果說人們對自己利益的愛好使他們必然相互提防,那么他們共同的正義感又使他們牢固的合作成為可能。在目標互異的個人中間,一種共有的正義觀建立起公民友誼的紐帶,對正義的普遍欲望限制著對其他目標的追逐。我們可以認為,一種公共的正義觀構成了一個良好的人類聯合體的基本憲章”。處于愛國主義核心的國家認同問題主要關注個人對國家是否有認同感和歸屬感,當公民所處的制度缺乏正義性時,公民會在“我應該歸屬或認同哪個共同體”這個問題上產生困惑,此時國家認同危機問題就會發(fā)生。相反,當公民處于正義制度的主宰之下時,公民就很容易對國家產生認同感。同時,正義的制度也可以將多民族國家中的各民族團結在一起,可以部分化解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之間的張力。另一方面,正義的制度能夠使公民獲得政府的公平對待,能夠使公民的權益獲得保障,這也會增強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在愛國主義理念對公民缺乏吸引力、國家認同危機問題頻發(fā)的國家中,公民的權利和利益往往難以獲得有效的保障,當公民的權利和利益受損時,也難以獲得及時有效的救濟機制,正義的制度此時就可以發(fā)揮某些功用。例如,正義的制度會使政府對每個公民表達平等的關心與尊重,在正義制度的主宰之下,公民的各項權利和利益也能夠得到保障。當公民的各項權益能夠落到實處時,國家宣揚的愛國主義理念也將更有吸引力。在此基礎之上,人們還應當構建一種符合自身國情和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政治制度。平等、民主和正義等價值是全人類共同追求的一些價值,這些價值是人們在構建政治制度的過程中不能違背的底線價值,那些違背這些底線價值的政治制度非但不利于激發(fā)公民對國家產生愛國之情,反而使公民與國家之間產生疏離感。
第二,促進經濟發(fā)展,構建愛國主義的利益保障機制。雖然愛國主義有時主要被視為一種思想體系,但是它不能僅僅停留在理念層面,還應該有著堅實的物質基礎,此時,國家的綜合國力的強弱以及人民的生活水平的高低就顯得尤為重要。在全球化時代,除了科技水平不斷提高,全球生產力逐漸發(fā)展,有些“國家滲透力和現代化往往伴隨著不能實現其在經濟和社會方面的承諾:全面就業(yè),更好的居住條件,更多的教育資源,更好的健康照顧等等。當然,這種失敗是全面的。雖然其影響波及全體人民,但窮人、受教育程度較低的人以及在民族國家中處于邊緣化地位的人所承受的負擔最為沉重”。當然,倘若愛國主義所需的物質基礎較為薄弱,國家的綜合國力不斷下降,人們的生活水平較低,這肯定不利于愛國主義的強化,反而有可能削弱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在全球化時代,為了強化愛國主義,國家應該利用全球化所提供的條件促進自身綜合國力的提升。例如,國家應該利用當今發(fā)達的科學技術和管理理念,加速產業(yè)的升級換代,進行有效的資源配置,積極融入國際市場,參與全球競爭,提升國際競爭力。同時,為了強化愛國主義,國家還應該在自身綜合國力提升的基礎上提高民眾的生活水平。例如,國家應該降低失業(yè)率,力圖實現充分就業(yè),提供一個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為公民提供更好的教育條件和醫(yī)療條件,提供宜居的生活環(huán)境等,也就是說,國家應該提升民眾的福祉和獲得感。當國家的綜合國力得到提升以及民眾生活水平提高以后,公民對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通常也會得到強化,至少不會被輕易地弱化。
第三,增強國家文化的競爭力,夯實愛國主義的文化根基。如上所言,作為國家的血脈和靈魂,文化是我們在探討愛國主義時一個必不可少的維度,尤其在全球化時代,文化更易受到他國文化的深刻影響,我們在探討全球化時代如何強化愛國主義時不得不關注文化層面的內容。為了增強國家文化的競爭力,國家應當在以一種開放的心態(tài)對待其他國家的文化和吸收他國文化的長處的基礎上,積極參與文化的競爭,進行傳統(tǒng)文化的挖掘、傳承和保護。同時,國家還應當采取措施強化人們對國家的文化認同,此時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性就得以凸顯。愛國主義教育是現代社會強化公民對國家的文化認同的重要途徑,是指激發(fā)公民熱愛祖國、認同祖國以及報效祖國的思想教育。愛國主義教育既可以采取正規(guī)教育的形式,又可以采取非正規(guī)教育的形式。例如,學校課堂中進行的愛國主義教育通常被視為正規(guī)的愛國主義教育,為了提升公民對國家的文化認同感,國家在課程設置、培養(yǎng)目標、培養(yǎng)方式和培養(yǎng)手段等方面應該設定一些基本的規(guī)范要求。諸如歷史課程和文學課程等課程都可以被視為培養(yǎng)公民對國家的文化認同的手段。那種用于強化公民對國家的文化認同的非正規(guī)教育的形式更加多樣化,例如,閱兵儀式、大型展覽、電影、各種傳統(tǒng)節(jié)日等都是增進公民的文化認同的非正規(guī)教育形式,在全球化時代,網絡等媒體對這些活動的大規(guī)模的傳播,更是強化了這些活動的影響。倘若國家通過正規(guī)教育形式和非正規(guī)教育形式進行的愛國主義教育活動強化了公民對國家的文化認同感,愛國主義也會有一個比較穩(wěn)定的思想根基,并得到進一步的強化。
在全球化時代,我們需要或者應該建構一種何種形式的愛國主義呢?本文認為,在全球化時代,我們應該追求和構建一種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一方面,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放棄極端的和狹隘的民族主義,強調在不傷害他國利益的情況下維護本國的利益。極端的、狹隘的民族主義具有極端的排他性,對自己的國家有一種無條件的積極評價,強調為了實現本國利益的最大化,任何手段都可以被使用。這些理念是極端的、盲目的愛國主義(而非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信奉的內容。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是一種批判性的愛國主義,它在看到自己國家的優(yōu)點的同時并不會忽視自己國家的缺點,強調公民可以指出國家的某些缺點從而展現對國家的批判性的忠誠,“當國家的最佳理想被背叛時,當它們被用來壓迫同胞時,當它們被用來為對其他國家的仇恨和侵略辯護時,批判性的愛國主義表現出道德憤怒”。同時,它并不具有極端的排他性,強調國家不應該采取一切手段來實現本國利益的最大化,強調國家在采取某些手段來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時應該關注自身所采取的手段是否具有正當性,至少不能肆意侵犯他國人民的利益;另一方面,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強調國家應該積極參與國際合作,有全球視野和開放精神,積極參與解決人類社會共同面臨的一些難題。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強調在全球化時代國家應當密切關注國際共同利益,強調國家在通過正當手段擴大和實現本國利益的基礎上,應該致力于解決全球貧困、全球不平等、全球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以及打擊恐怖主義等人類社會共同面臨的難題。倘若包容的、理性的愛國主義能夠獲得人們的重視和追尋,在全球化時代人類社會將可能取得更大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