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可
床上的被子如潔白的云,玲兒從云里探出頭來,向她露著笑臉,玲兒的眼睛透明的亮。
她用欣賞的目光看玲兒,想起一行詩句“云朵遮不住星光”。玲兒卻對她說,阿姨,你的眼睛真亮,像天上明亮的星星。
她的眼睛的確很亮。她在鏡子面前看自己,那雙眼睛總是放射著自信的光芒,她帶著這光芒進出一間又一間病房,照亮了一雙又一雙眼睛。
新年鐘聲響了,她又站在那面鏡子前,看見鏡子里滿意的目光后,才輕輕摘去潔白的帽子、潔白的口罩,脫去潔白的大褂。
處處流光溢彩,街道兩旁,火紅的燈籠串綴如珠,延伸至遠方。行人雖少,但這座城市洋溢著喜悅。眼前的一切再次提醒她,這是年夜。
屬于她的年夜就在前面,丈夫和兒子在陽臺上向她揮動著霓光,她似乎聞到了餐桌上餃子的香味,她想著在兒子嫩嫩的小臉上吻出幸福,想著靜靜依偎丈夫胸懷的溫馨。
一個電話讓她駐足,她望著近在咫尺的丈夫和兒子,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她把明亮的目光投給他們,向他們揮手,再揮手,然后轉身走去。她聽見兒子在叫她,丈夫在喊她,她一次次回頭,卻沒停下腳步。
她要去長江邊,去那座萬眾揪心的城市。
遙望夜空,天邊云翳里,一群昏暗的星星向她吃力地透著光,那是一群眼睛,那些眼睛穿越夜空凝望她,眼里貯著被病魔折磨的痛苦。
她的眼里依然放射著自信的光芒。
云翳會散去,群星會亮起來。那些人沐浴愛的光芒,一定會像玲兒一樣,笑容可人,眼睛明亮。
這個年夜,她隨浩蕩的逆行隊伍,離家越來越遠,離兇惡的病魔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