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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生報國的另一種面相:留美中國學生的價值選擇與意義轉(zhuǎn)向

        2022-10-21 10:57:10張睦楚
        現(xiàn)代教育論叢 2022年5期
        關(guān)鍵詞:救國愛國留學生

        張睦楚

        (1.云南師范大學 教育學部,昆明 650500;2.浙江大學 教育學院,杭州 310028)

        近代中國面臨最重要的議題即是如何擺脫國家的生存危機,如何在世界局勢的變遷及脅迫中做出契合自身利益的恰當反應,任何時段均無例外。1918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宣告結(jié)束。次年一月,戰(zhàn)勝國集團為了解決戰(zhàn)爭的遺留問題以及奠定戰(zhàn)后和平召開了巴黎和會,當英、法、美三個戰(zhàn)勝國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爭論時,以部分留美學生為代表的中國外交團將一份爭取中國國家主權(quán)的合約方案向大會提出,卻遭到了駁回。中國雖為戰(zhàn)勝國,但是在山東問題上卻依然沒有得到相應的權(quán)利,刺激了中國民族主義的神經(jīng)。隨著1919年中國在巴黎和會上談判的失敗,一種激烈的民族意識迅速擴展到了整個知識群體,尤其是青年留學生,留美學生雖然身處大洋彼岸,但強烈的民族情緒絲毫不減。與全體國民相同,留美中國學生無不憂思國家未來尋求救亡圖存道路,與生俱來的民族意識構(gòu)成了他們應付種種危機的主要精神慰藉。20世紀海外留學生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其群體能量卻不容低估,由于他們在早期直接領(lǐng)略歐風美雨的洗禮,無論是知識結(jié)構(gòu)、加之觀念還是行為規(guī)范,都迥異于傳統(tǒng)士大夫,但又繼承了傳統(tǒng)士大夫“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當今天下舍我其誰”的壯志豪情。[1]面對棘手的山東問題,就愛國的方式以及留學生該如何愛國的種種問題,留美學生在美通過各種渠道發(fā)出屬于這一群體的聲音,在各類活動中積極出謀獻策、力陳觀點。他們或是通過演說宣講、刊發(fā)評論、或組建相關(guān)事務委員會、與其他團體的合作等方式,表達著對這一事態(tài)的密切關(guān)注。就留學生對“山東問題”的態(tài)度來看,絕大部分留學生基于中國自古以來根深蒂固且獨特的民族意識而產(chǎn)生民族主義情緒,主張采用對日抵抗的強硬方式來應對這一危機;而另一派學生則展現(xiàn)出一種救國的獨特面相,他們建議采取一種“自助內(nèi)觀”的方式,來重塑國威。不難看出,這兩派留學生的主張分別基于“民族自決”與“民族自強”的理念而形成了當時的價值選擇。

        一、慷慨激昂的“民族斗士”:留美中國學生的“直覺反應”

        1919年,在美的中國留學生就曾接近1200人,①根據(jù)留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在1918年間秋季的統(tǒng)計,彼時在美的中國留學生接近1200名。參見:《留美學生學業(yè)統(tǒng)計表》,《留美學生季報》1918年第5卷第3期。這部分留美學生雖身處大洋彼岸,但對國際形勢相關(guān)信息的了解卻絲毫不比國內(nèi)遲緩,他們以急切的心情瞻望著國內(nèi)的局勢與動態(tài)。[2]當充滿恥辱性質(zhì)的“二十一條”消息傳到美國,日本所提出的無理要求,立即激起了留美中國學生的義憤。從總體上來講,美國自“一戰(zhàn)”后所堅持的是不卷入歐洲大陸的權(quán)力爭斗之中,這樣的政策有助于確保美國獨善其身,免遭來自歐洲戰(zhàn)場硝煙的“毒害”,這種價值選擇也稱“威爾遜合作式反帝國主義”,此后一直延續(xù)到威廉·塔夫脫(William Howard Taft)政府時期,這就使留學生不得不依靠起自身的力量,另尋救國之途。[3]曾對巴黎和會抱有極大期望的留學生,在復雜的國際事態(tài)中逐漸認識到“所謂同盟國所采用的以公正和永久和平為基礎(chǔ)的崇高原則”從未發(fā)生過,并在1919年5月的一篇社評中評論道“巴黎和會只不過是分配戰(zhàn)利品的集會(Simply an assemblage for the division of spoils)”罷了。文章評論道“世界已經(jīng)開始接受并相信戰(zhàn)爭是一場巨大的道德斗爭,同盟國是毫無信用、毫無道德正義感的野獸,與朋友同行時仍會自相殘殺,我想象不出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4]

        為了探討巴黎和會以及華盛頓會議的相關(guān)問題,留學生加大了抗日救國相關(guān)活動的頻次,整個留美學界也被一種慷慨激昂的救國情緒所彌漫。留學生分別于1919年夏季于俄亥俄州(哥倫布市Columbus)舉行第十屆中美中國留學生聯(lián)合會年會,同年于紐約州(特洛伊Troy)舉行第十五屆東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年會,于加利福尼亞州(伯克利Berkeley)舉行第十八屆西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年會,1920年夏于新澤西州(普林斯頓Princeton)舉行第十六屆東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年會以及在密歇根州(安娜堡Ann Arbor)舉行第十一屆中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年會,幾乎每一次留學生召開的年會無一不是與“討論山東問題”聯(lián)系在一起的。1919年夏,西美中國留學生在加州伯克利舉行的第十八次夏季年會,中文演講競賽環(huán)節(jié)共五名留學生參賽,留學生朱煥君所演講論題《抵制日貨如何能堅持耐久?》獲得演講二等獎。此后,留美學生于1921年又發(fā)表了一系列留學生關(guān)于山東問題的聲明:“山東會談陷入僵局(Shantung Negotiations Deadlocked);日本債務施壓并試圖控制我國(Japan Insisted on Loan and Forces Control);拒絕英美諸國斡旋(Refuse Anglo-American Mediation);會談即將結(jié)束(Conference Negotiation is About to Close),吾在外之留學生堅決抵制日本,保衛(wèi)北京(Boycott Japan,and Protest Peking)!”[5]1921年春,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內(nèi)的大劇場上演了一場名為《木蘭從軍》的話劇,該劇編劇由哥倫比亞大學的留學生張彭春擔任,主角由哈佛大學戲劇科畢業(yè)生洪深及哥倫比亞大學音樂系學生李華女士擔任。這出話劇取名為《木蘭從軍》,表達了留學生對時局的密切關(guān)注,以及中國留學生在“二十一條”公開之后的擔憂及抗日決心,最重要的是公開表明了留學生為國從軍、誓以武力保衛(wèi)國土的堅定志向。[6]面對強大的日本,劇中留學生立志提倡武力抗日:“留美學生其責任甚為重大,應極力反對與日本政府所訂之密約”、“我們有義務不讓日本的‘二十一條’計謀故技重施,我的留學生兄弟姐妹們,我們應當武力抗日!還有什么理由繼續(xù)退讓下去?”

        韋伯所言:“領(lǐng)土”作為國家的一大特征,對于國家定義的意義在于,在一個給定的領(lǐng)土內(nèi),國家是最具組織性的共同體。[7]正所謂民族與國家休戚相關(guān)、榮辱與共,民族是歷史進程中形成的人的共同體,其共同空間載體為國家,國家乃為擁有一定領(lǐng)土、人民及主權(quán)的基本組織。國家的國格與領(lǐng)土相輔相成,倘若喪失了領(lǐng)土,國民的人格也會漸漸空無。[8]可見,在這一理念的指導之下,幾乎全部留學生視國家領(lǐng)土為自我的國民人格,莫不從民族自衛(wèi)的前提之下出發(fā),警示國人“吾人之大病在于善忘甲午以來所受之傷痛深矣,當時雖震動,過則漠然于心,我退而敵進是以有此不可收拾之隱患”,在此情況之下宜“急起圖之”明確“不戰(zhàn)(與日本宣戰(zhàn))亦亡,戰(zhàn)亦未必亡,等亡矣。與其不戰(zhàn)而亡、屈于霸道強權(quán)而亡,不若殉人道公理而亡”的道理。由此可見,留學生出于近代知識分子身上所肩負的家國情懷與使命擔當,雖遠居海外,時臨國家無端蒙辱,必不辱使命共赴國難。鑒于中國目前的危機,在美留學生無不感受到了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戰(zhàn)斗情緒,幾乎所有在美的留學生愿“立即放棄原定的學習計劃,請愿回國從戎,回國從軍!保全國土!”[9]并立志“日本謀吞中國之毒計時,吾輩留學生誓死效力、力主征戰(zhàn)愿為國捐軀萬死不辭!”[10]

        二、書生報國的另一種面相:倡自強中立的愛國情懷

        相同的國家,國人對她的熱愛方式各有不同,有的是以“露出臂膀”的“義憤填膺”方式而采取行動,而有的則是以內(nèi)斂自強的方式來面對??v觀留美學生群體,雖然大部分學生基于高漲的民族精神而主張采用一種“應激——防衛(wèi)型”抵抗方式,但仍有一部分留學生提出了一種溫和的、調(diào)和的、折中理智的愛國方式。但無論何種方式,均體現(xiàn)了書生報國的豪情壯志。理論上來講,“民族自決都是以暴力、抗議為開端的,而民族自強則是以自助、自強為開端的”,越是在文明不開化、文化程度越低的地方,前者的抗拒情緒越是強大、越是激烈;而越是在具有強烈且不可撼動的自信國度中,這種抗拒的反應卻是以其他方式排遣的?;诖?,留美學生認為留學生最好的愛國方式,并不是口號喊得震天響、緊握的拳頭舉得甚高,也不是行動要做到最激烈,而應根據(jù)現(xiàn)實情況,調(diào)整自身愛國的方式。

        主張中立的留學生,提出了不同的觀點。彼時國人抵制日貨風愈演愈烈,他們則在一份面向全體留學生刊發(fā)的關(guān)于山東問題宣傳冊中,援引了杜威先生對于抗日態(tài)度的觀點:“倘若國內(nèi)抵制日貨的風潮愈演愈烈,其結(jié)果只能是對國內(nèi)更為不利,因為現(xiàn)今手握日本貨的商人不是日本人,而是我們自己的同胞——中國人”。①原文為:“If the boycott continues,a series of incidents is to be apprehended,saying that the situation has become‘intolerable’for Japan,and disavowing all responsibility for further consequences unless the government makes a serious effort to stop the boycott.The destruction of Japanese goods that have become Chinese property-none have been destroyed that are Japanese owned.”John Dewey:Shantung as Seen from Within.China Against Japan.The Publicity Bureau of the Chinese Students in the University of Illinois,Champaign:Illinois.Nov.3,1919.p.56-58.這一觀點是杜威先生1919年訪華時候根據(jù)在華兩年余的訪華經(jīng)歷,撰寫的《從內(nèi)部視角看山東問題》一文(Shantung As Seen From Within)的所節(jié)選摘錄而出的,大致能夠代表這一派別的留學生的對日觀點。其實,杜威教授對于留美學生們的影響遠不止于此,早在當年4月27日杜威教授在美國權(quán)威周刊《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上發(fā)表了一篇題為《中國真正之危機》(The Real Chinese Crisis),文中就討論了中國政府的衰弱、中華民族士氣的激進以及中美、中日關(guān)系等問題,他尤為強調(diào)了中國今日的危機在于對日偏激的抵制沖突,當今中國轟轟烈烈的全民族的排外運動雖說“并無錯誤”,但卻分明受了“種族的成見而蒙蔽雙眼”,同時失卻了“冷靜之頭腦、辨別之能力。”[11]針對當時國內(nèi)轟轟烈烈地抵制日貨運動這一現(xiàn)象,美國的著名期刊《瞭望》雜志(The Outlook該雜志又名《展望報》)[12]也刊登了一則漫畫,警告中國民眾現(xiàn)階段轟轟烈烈地抵制日貨——甚至是泛化到抵制美貨,這些激進的抵制行為不僅對中國毫無益處,也是一種無知暴力且極端的“盲目行為”(Blind Activities)。漫畫其意圖在于使留美學生對抵制日貨行為保持警醒態(tài)度,以抵制“某國商品”的不痛快,用以成就國家的大痛快的感情沖動、意氣用事是無用的;這類心里覺得不痛快便“拿一兩個日本人、拿一兩件日本貨來出氣”的方式絕不是深謀遠慮真心救國的愛國青年所應有的行為——即便這種形式上貌似是愛國的,但實際上卻是誤國的。

        或許是由于這一理念的過分冷靜、過于和平中立,在轟轟烈烈的武力派呼聲當中顯得尤為“不合群”,因此留美生這一“尤顯特別”的態(tài)度隨即引發(fā)了各類討論。首先是基于“國家觀念”這一核心理念,留美學生們紛紛發(fā)表意見。他們列舉了歐美諸國的建國歷程,積極鼓勵動員全體國民開始行動,不僅應從“著作文字”方面對國家進行拯救,還需要從行動上來貫徹執(zhí)行。留美學生在分析歐美諸國的建國歷程之后,反觀我國各類實際情況,認為當下我國在對日問題上,未免失之偏頗,國人最應該施行的策略并非是對日作戰(zhàn),而是應實行一種自助的救國方式。留美生倪章祺對此說道“愛國的文字固然可以振作吾國今日之民氣,愛國的演說亦然。但反觀吾國民國今日動亂之恥,謂國家觀念何在?”[13]所謂國家觀念,并非是報紙雜志之上的幾句口號或者演說詞,作為留學生,我們更應該“奮起而行”:“今日之國家大勢,即不得謂為事之宜,宜因時更新也,宜因勢利導,振奮人心,夫國之不存,家將焉附?累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至國破種衰,則不得謂之揚名顯親也明甚。于是舊曰殺身成仁、曰見義不為無勇也;曰愛公道、愛真理、講人道為人類之盡責任之意也,吾(留學生)將行之?!保?3]

        其次,在留學界也發(fā)起了對自強救國方式的激烈討論。在留學生看來,與日本武力決斗前中國必須坦然承認“強權(quán)即公理、弱國無外交”事實。當一個國家受侮,是因為國弱,國弱則不自強,不自強則將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此種救國的方式必定亡國,中國現(xiàn)今受到日本欺辱,與本國自身不夠強有相當?shù)年P(guān)系,倘若“不以全力自存,而但求人之存我,羞也。”[14]如今日本在山東問題上背棄了世間公道,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此吾人所當痛自覺悟而每念不忘者也”。但是反觀國際公法,國際公法的發(fā)聲力度大多基于國家武力的強弱,奈日本何?不若自強圖之。中國在過去時代在世界上的地位是相當榮光的,但近代中國在世界體系中卻位于邊緣的地位,當留美學生面對著自己國家地位淪落的這一現(xiàn)實,他們該如何處理對自身民族的情感?是該憤慨,還是面對強大的敵國而自卑?是該怨天尤人,還是該臥薪嘗膽?當曾經(jīng)亞洲的“中央帝國”淪落到了邊緣的現(xiàn)實,中國該如何奮起直追?留美學生又該采用一種什么樣的情緒和態(tài)度來面對這一復雜情勢?學生們須如何發(fā)奮中國圖強?對于以上這一系列問題,留學生或是通過刊文,或是通過充滿深情的演說,給出了自身的解答:我們只有奮起而自強,才是對日最好的策略。因為“如果我們除了毀滅以外,沒有任何一得,則所有拼命一搏的說法,都只是莽夫言勇!”[15]言畢,留美生則筆鋒一轉(zhuǎn),進一步指出“最強的人或團體,任何事都可作,不必依靠戰(zhàn)爭獲得自我獨立,也是由于強有力的人——特別是強有力的國家,則處處亨通、凡事可做;而無力的人與無力的國家則無公理可講,自然也不配談公理。但是為了爭奪自己的那份利益,于是只有揮舞拳頭,只有大聲疾呼,也只能以暴力代替講道理?!保?6]

        基于此種觀點,留美學生紛紛提出“自助式抗日救國”的一系列具體方式。留美學生林和民在留學生中文會刊《留美學生季報》發(fā)表了《敬告我國學界之青年》一文,詳細分析了中國弱于日本的主要原因有三:其一,在于吾人無堅固之政府,是故欲御外患;其二,在于教育;其三,在于吾國之政治家與教育家必當注意于國民之實業(yè)。因此,為了扭轉(zhuǎn)局面,我國必先有一堅固之政府、強教育立專門學校及發(fā)展開礦、筑路制造等攻守器械。[17]1920年,《留美學生季報》又刊登了一則《鐵路與國家強弱之關(guān)系》一文,也明確提出了具體的救國方案,乃“發(fā)達鐵路、開塞民智、強勢國家防御、富強民生?!保?8]胡適在1938年北美基督教①北美中國學生基督協(xié)會(Chinese Students’Christian Association/C.S.C.A.)是一個規(guī)模上能夠與留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留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是由在美中國學生集聚成立的全美范圍的學生會,是近代中國留學生在異邦所組成的最具有影響力及號召力的社團)相比的全國性學生組織,該會于1908年由六名學生發(fā)起,到1917年時已經(jīng)發(fā)展到六百名成員。作為一個基督教團體,保持了較高的道德標準,創(chuàng)辦了機關(guān)會刊《留美青年》(Chinese Students’Christian Journal),該刊物曾幾度更名。該協(xié)會除了定期舉辦《圣經(jīng)》的學習活動和其他宗教集會之外,協(xié)會也十分重視社會服務,例如包括為中國人社區(qū)服務及為剛到來美國或即將回國的留學生提供必要的幫助。據(jù)稱,該會與留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及相關(guān)組織保持著松散但十分友好的關(guān)系,以致不少中國留學生在美留學時同時參加了兩個組織。中國學生會夏令營致辭中也指出:“中國在戰(zhàn)爭中損失巨大的根本原因,是我們在教育、科學、工業(yè)技術(shù)及軍事準備方面的全方位落后,”正是由于“他國之蔑視我國,孰有甚于此者,此而可忍孰不可忍哉!鑒于此,我國必須一為外交上之醒悟;二為民氣之發(fā)展,自強之道在于團結(jié)堅固之團體,一致對外;三為實業(yè)上之振興,倘若我國民能維持此三者更伸張之,則我國之前途無可憂也。對于山東問題,我國民宜堅持到底,萬不可屈己以求人也…我國民聞此其可以自醒矣?!保?9]據(jù)此論證,對日宣戰(zhàn)并不是唯一的方法,中國除了需要在上述事項上努力外,還應認清楚“先有強權(quán)方可倡言公理;國愈強愈可保障和平;友邦不可靠,唯自助者天助之?!保?0]

        當然,留美生為國效力之方策“實屬不少”,但由于學生們忙于學業(yè),加之方策多樣尚未形成正式統(tǒng)一的討論,留美中國學生最緊要的任務除了亟須對留美學生相關(guān)組織進行完善外;最重要的還應廣泛播種為國效力之心,并鼓勵吾國國民進取之心。[21]1920年秋季,留美中國學生發(fā)表了《留美中國學生會為國效力策》,文中認為現(xiàn)實中由于留學生旅居異邦,雖然不能直接地領(lǐng)導國內(nèi)民眾運動,但是并不能因此而放棄了救國的責任,尤其是在這個關(guān)鍵的機會,更需要做一些能夠增進國家勝利的實際事情,例如研究自然科學的,應加緊工作以便戰(zhàn)爭發(fā)生時候,能夠在國防上作出種種貢獻;研究社會科學的留學生,應該抓緊研究關(guān)于日本的問題,譬如日本的外交形勢、日本的經(jīng)濟力量、日本的政治及軍事現(xiàn)狀、探討國際情形等情況,以便更好地作戰(zhàn)。[22]留美生所提出的這一系列理念,意在指出留學生需要采取一種腳踏實地、切實篤定的方式,來改造我們的國家,這樣的觀念無疑等同于“以小我撬動大我”的改造理念。

        理智且冷靜的愛國派,除了提倡留學生應將激進的愛國思緒進行冷卻,還力倡留學生們應當將愛國主義與世界國際主義相互結(jié)合,不排除愛國以一種冷靜的方式進行。早在1908年的留美學生年會中,留學生周詒春(Y.C.Tsur)即在留學生年會上進行了題為《忠誠于忠誠》(Loyalty to Loyalty)的演講,這篇演講獲得了當年演講冠軍。在演講中,周詒春提出了“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可以相互兼容的理想,他指出世界上不應存在強國欺負弱國的現(xiàn)象,所有國家有必要為著愛好和平這一共同原則而走到一起,因而愛國主義能夠從一個共同的國家進而延伸到全體人類的福祉。他對在座的全體留學生說:“等到你持續(xù)而有良知地堅持這一原則,中國的希望也就更加光明,亞洲的未來就更有前途,世界的發(fā)展也就有了保障?!保?3]與周詒春持幾乎相同觀點的還有胡適,在留學美國的七年時間中,胡適主要形成了世界大同主義思想,他曾對自己的大同主義及世界主義做過兩種解釋,一是Cosmopolitanism(世界主義精神);另一個是Internationalism(國際主義精神),這兩種精神使得他從民族自決的精神取向逐漸轉(zhuǎn)入到“平和愛國”的取向中來。早前在1911年中,留美中國學生即新籌了一個名為“愛國會”的救國組織,胡適曾被選為這個“愛國會”的主筆之一,雖然“愛國會”的持續(xù)時間不長,但是在當時卻有利于激發(fā)留學生們的愛國熱情,便于積極創(chuàng)設各類條件以供留學生抒發(fā)愛國之情。在同年8月第三次中文演說會中,胡適便在演說會中進行了演講,其題目即是“祖國”,表達了他基于“民族意識”取向下對祖國的關(guān)心。此后,他的觀點有所轉(zhuǎn)向。在1913年初,胡適做了一個關(guān)于“世界觀念”的演講,認為世界觀念是:“世界主義者,愛國主義而糅以人道主義者也?!保?4]此后,由于社交圈子、文化視野及“智慧天地”進一步擴大,他對當時國民的愛國方式提出了批評。他批評“今之挾狹義的國家主義者,往往高談愛國,而不知國之何以當愛;高談民族士氣,而不知民族究作何解。”[25]意識到這一點后,胡適逐漸開始將“愛國”與“愛世界”乃至“愛人類”結(jié)合在一起,于是一種超越了國家界限的“世界主義”觀念及立場開始確立,他也開始在世界語境下考量中國的自身命運:“愛國是大好事,惟當知國家權(quán)利之上更有一大目的在——旨在全體世界人民的福祉;在小家的范圍之外更有一更大之團體在——旨在全球范圍的福祉?!保?5]胡適的這種思想提出了“我之自由,以他人之自由為界”為基礎(chǔ),來構(gòu)建其“所不欲施諸同國同種之人者,亦勿施諸異國異種之人也”的思想。[24]實踐來看,胡適在此后留學期間熱衷參與各類超越國家界限的學會,并在這些場合中屢次發(fā)表關(guān)于世界大同主義的演說,如“大同主義哲學”“大同主義之沿革”“大同主義之我見”“世界和平及種族界限”“大同主義”等。[26]

        很顯然,“中國者全世界之中國矣”與“世界者全中國人之世界”是兩種不同的觀念,前者在于承認中國可以由他人所侵犯、由他人得以漁利、由他人可以瓜分;而后者在于贊成中國作為世界范圍內(nèi)的獨立的一分子,中國對于世界負一份子的責任,亦有一份子的權(quán)利。[27]胡適將這一理念進一步下移到了個人的層面,他指出國家一份子的權(quán)利恰恰是由個人一份子權(quán)利所累加的,他曾在一篇題為《獨立》的文章中,強調(diào)了人人愛國的事實,大力主張中國人應以獨立的精神踐行人生義務及愛國責任:“先講自己一個人,再講一國,努力造一新國家,不要觀望不前,不要你我推諉,不要靠天,不要靠人。因為一人能獨立,你也獨立,我也獨立,那個祖國自然也獨立了。列位,來!來!來!來獨立,獨立,祖國獨立,祖國萬歲!”[28]這種從“做好小我”以“塑造大我、建造大國”的意識也曾在留學生當年的年會中得到大力提倡。早在1914年,就讀于哥倫比亞大學巴納德學院(Barnard College)的女留學生李美步(Mabel Lee)在《留美中國學生月刊》刊登了一份名為“中國式的愛國主義”(Chinese Patriotism)一文,該文曾獲1913年紐約(綺色佳Ithaca)第九屆東美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年會演講論文一等獎。她在文中提出:“威爾遜總統(tǒng)曾說:‘在美國,最好的愛國方式不僅僅是熱愛國家,而是熱愛你手邊正在進行的工作,爭取成為一個對國家有獨立作用的人,這樣我們自己就能使祖國獲益?!瑯?,我們也認為:在中國,最好的愛國方式也是做好我們手中的事,做好我們自己的主人?!保?9]

        就在留學生李美步的這篇文稿刊登的兩個月之后,胡適為了回應這一觀點,則另作一文,針對我們究竟該采取一種什么樣的愛國方式的這一問題,做了進一步反思。胡適在1915年初,作于綺色佳的一篇名為《致全美中國留學生的公開信:愛國切莫過了頭》的文章中,進一步提出了個人看法。他要求大家保持冷靜的愛國之心,并對當時留美學界對日過于激憤的情緒作了批評:

        假如說我們必須戰(zhàn)斗,否則就被征服這個道理是對的話,那么我們則不免陷入了一種愛國的非理智陷阱當中。我的朋友們,我們的祖國只有120,000名勉強受過訓練的士兵,我們沒有任何海軍裝備,最大的艦艇僅僅是一艘4,300噸排量的三等巡洋艦,試問:我們該如何面對具有一百萬精良兵力的對手——日本?很顯然,紙上論戰(zhàn)是最空洞的課程,在這個最關(guān)鍵的時刻,同學們,我認為我們最該去做的事就是讓我們冷靜下來,盡我們這類留學生最該盡的職責——去學習?。?0]

        這一觀點與留學生陳衡哲所提倡的“平和的愛國”主義不謀而合,陳衡哲建議同學們應該及時調(diào)整自己的愛國情緒:“愛國心雖有好處,但萬萬不能敵它的害處。我還不如勸大家快把愛國心來消滅了罷?!胶汀且粋€溫靜清高的女子,‘爭戰(zhàn)’是一個很可怕的劊子手,大家大概還是喜歡‘平和’罷。美國的歷史大家洛賓生先生(J.H.Robinson)的愛國心有兩個界說:一個就是愛自己的國家——這是很好的;還有一個就是恨別人的國家——這就是戕賊人類的根源了。我還不如勸大家快快把愛國心來消滅了罷。英國的路氏先生(Bertrand Russell,意指英國哲學家勃蘭特·羅素)說真正有愛國心的人,必定不贊成爭戰(zhàn),他必定盡力地叫他國里的學術(shù)文化勝過別國,到了那步地位,不用槍支,他國家的榮光自然大了。因此爭戰(zhàn)自然沒有立腳的地方,我們已經(jīng)看到了平和正面的人,又應該怎樣地為他盡力呢?”[31]陳衡哲所提出的這一觀點也為其他留學生肯定,有的留學生也陳述留學生的愛國方式應當“必須是自強的、智慧的、且無條件的(Patriotism Should be Intelligent and Unconditional)”[32]。這種持“世界大同、平和自強、內(nèi)助自觀思想”的中國學生雖不能占很大部分的比例,但在彼時大家“眉頭緊鎖、緊握拳頭”中日之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態(tài)勢之下,這一派留學生所持的思想無疑是較為令人值得深省的,也是有一定的理論價值的。

        此種獨特的救國方式在之后留學界中得到了進一步明確。1922年,美國紐約出版了一套名為《中國人眼中的當今中國》(China Today Through Chinese Eyes)的中國文化叢書,其中留學生劉廷芳、胡適、徐有漁、誠靜怡①誠靜怡(Dr.Cheng Ching-Yi):1881年出生于北京,父親為英國倫敦會牧師。1900年畢業(yè)于天津倫敦會神學校,曾留學于英國格拉斯哥圣經(jīng)學校,歸國后擔任北京東城米市大街教堂牧師,倡導宗教自立自治,1922年起擔任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干事、總干事至1933年。曾醞釀并發(fā)起了一系列基督教運動,如宗教自由運動、國內(nèi)布道運動、“教會合一”運動等,極力提倡建設本色的“中國教會”,并從中國基督教的實際出發(fā),主張差會逐漸向中國教會移交財產(chǎn)和治理權(quán)力,通過漸進而非激進的變革,來完成中國真正的基督教變革轉(zhuǎn)型。分別對中國的復興運動(China’s Renaissance by Timothy Tingfang Lew)、白話文運動(The Literary Revolution in China by Hu Shih)、儒家“天道思想”及佛教思想(The Confucian God-Idea and Present Tendencies in Chinese Buddhism by Y.Y.Tsu)、西 方 宗 教 思 想 在 中 國(The Impression of Christianity Made Upon the Chinese People Through Contact with the Christian Nations of the West)、在華教會相關(guān)問題(The Chinese Church by C.Y.Cheng)進行論述,對中國展開的一系列文化變革進行了重要回顧。這部著作中始終洋溢著一種“世界大同的思想”,留美學生雖然采用了不同的角度對中國當今文化進行分析,但是其根本宗旨在于使讀者明白“惟當知國家之上更有一大目的在,更有一更大之團體在,更有一世界在”的這一普世道理。[33]

        與此同時,美國人士也紛紛通過各大報刊媒體,刊登了一系列評論文章。②美國《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曾于1922年1月9日發(fā)表了一篇名為《中國人對國家命運滿懷信心》(Chinese Optimistic Over Their Future)文章,文中認為“正是由于大批的在美國接受教育的、愛國的精英紛紛歸國,他們將對政府及國家重建承擔著重要義務,這有助于使國家從困難及絕望中復蘇過來?!痹臑椋骸癈hinese Pessimistic Over Shantung Issue:Students in Washington Express Fear That New Peking Cabinet Will Yield to Tokyo”,翌年又發(fā)表了另一篇關(guān)于山東問題的評論,原文為:“A hopeful factor is the increasing group of educated,patriotic young men,largely returned students form America,and modern merchants who are coming into a realization of their responsibilities for government.The very desperateness of the situation also is a help in bringing China out of her difficulties.”Fletcher S.Brockman,Despite Nation’s Ills,Chinese Optimistic Over Their Future,The New York Times,July,15,1923.p.5.留學生創(chuàng)辦的《留美中國學生月刊》(The Chinese Monthly)、《留美學生季報》(The Quarterly Report of Chinese Students in U.S.A),也于1919年前后刊登各類評論文章,相關(guān)主題緊密圍繞著留學生最關(guān)心的“國家主題”、“山東問題”、“二十一條”等問題,進行討論。為便于說明,特將《留美中國學生月刊》中關(guān)于山東問題的美方人士相關(guān)討論陳列如表1。

        表1 《留美中國學生月刊》(The Chinese Monthly)關(guān)于“山東問題”所刊登的美方人士討論文章

        以上作者多為美國友好人士,身兼學者身份,大多對遠東問題懷有極其關(guān)切的態(tài)度。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政治系主任韋羅壁教授(Prof.W.W.Willoughby),韋羅壁教授作為當時美國學界著名的中國問題研究專家,曾長期擔任北洋政府政府顧問、駐國聯(lián)使領(lǐng)館外交顧問,在美國乃至于世界外交學術(shù)界具有一定地位。他既是美國知名的政治哲學家,亦是遠東問題研究的權(quán)威學者,對中國有極其真摯的感情。山東問題爆發(fā)之后,他以客觀與科學的態(tài)度對中、日兩國立場予以考慮,以免受人評論有偏袒之故。但即便如此,韋羅壁在文中評論仍然是有利于中國的,不僅因為中國在中日沖突間占有“理”的成分,還因他有著客觀中立的正義感。實際上,無論是留美學生抑或是美國社會所提倡的抗日的主張,均涉及到民族精神的復興,面對強大的日本,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民族精神”?基于此,留學生給出了自身答案,由于彼時國內(nèi)局勢多樣復雜使得留學生具有多樣化的救國取向,并進而呈現(xiàn)出了紛雜多樣的政治取向,或是基于“征戰(zhàn)”,或是基于“內(nèi)助自觀”,因而留學生域外的救國方策也呈現(xiàn)出了多樣化的特質(zhì)。進一步來看,就“平和愛國”派留美學生域外救國的種種途徑而言,有的或致力于經(jīng)濟建設、或踐行實業(yè)救國、科學救國,或獻身于教育領(lǐng)域,有的甚至對自身留學所負的使命和責任不忘于懷,從而在更深層次考慮文化根源及國民性問題,思考國家建制等問題——以上種種努力均呈現(xiàn)出了救國方向的多樣性。但無論救國取向如何多樣、救國的具體行動如何各異,這一派留學生對于救國的共同指向均是“非圖國家富強不可”,并自覺地將此種使命加諸己身,以自身行動積極投身其中,勇敢實踐家國使命。

        三、剛與柔的辯證法:精神價值的轉(zhuǎn)向

        古語云“多難可以興邦,無敵國外患者國將恒亡”。[34]近代的種種國難,雖然對民族存亡提出挑戰(zhàn),卻也是民族復興的深刻動力,也是再造國家的重要時刻,更是民族新生之路的開端。中國自辛亥革命起,基本上處于一個政治權(quán)威的真空期,封建的皇帝被打倒了,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綱常秩序、價值信仰,便再沒有了往日的威懾力。隨著威懾力的逐漸散失,政治權(quán)威從而出現(xiàn)失落的狀態(tài),達到了崩潰的邊緣。[35]因此,由于留美生群體的地域特殊性,西方的思想成為了留美學生身上除去民族主義之外體現(xiàn)最為強烈的一種意識——前者的作用體現(xiàn)在留美生倡導對中國的自救式愛國方式;后者的作用體現(xiàn)在留美生對中國的同情之心之上。實際上,倡導對日作戰(zhàn)的武力派恰恰是基于一種強烈的民族意識,這種意識更為關(guān)心中國在面臨“山東危機”時所采取的一種自保的態(tài)度。從外部看,體現(xiàn)出了特殊歷史社會背景之下的民族“應激性”;從內(nèi)部看,是隱藏了排外傾向及盲目情緒,這種情緒與傾向極有可能走到“救國”的對立面。當這種激烈的民族意識與一觸即發(fā)的民粹意識相互連接,中國近代的發(fā)展就極容易陷入一種“混亂而暴力的漩渦”,這也就是學者朱學勤指出的“狂熱的民族主義借愛國而排外、借排外而媚上”現(xiàn)象,如此一來中國現(xiàn)代化也就離“病灶”不遠了。[36]另一方面,主張“自助的”“自強的”對日態(tài)度,與其說是一種“怒其不爭”而只能致力于“自發(fā)的努力”,不如說這種基于自由的、自主的對日態(tài)度,客觀上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知識等各層面肯定了自己國家的價值,也關(guān)心如何在深刻的民族危機之前,重建民族的自信心、尋找民族文化的獨特特性、差異性及本源性的價值之所在,這是一種較之為“呼天搶地、口號震天響”式的救國方式的一種更為具有民族內(nèi)在覺醒意識、更為具有民族自決的自強方式。

        實質(zhì)上來講,近代留學是近代愛國救亡的主旋律的重要體現(xiàn),是廣泛勃興的救亡圖存、救國于危難的重要產(chǎn)物;近代留學教育既為求學運動,又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又與中國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國政治、經(jīng)濟和思想文化急轉(zhuǎn)直下的狀況有著極強的相互勾連。此種背景下,近代中國留美學生的救國問題,并與之伴生萌發(fā)而出的家國情懷與使命擔當,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國家主義及民族主義的表述,是在戰(zhàn)時逐漸升溫且達到沸點的。當然,留學生對日態(tài)度雖然基于不同的傾向、不同情感,但是從理論上來說,兩者之間在一定程度上卻是可以相互融合與相互轉(zhuǎn)換的,也就是說無論何種對日的方式,其根本都是站在“保衛(wèi)山東”的立場之上的。留美生群體當中對愛國的情感看似沖突,但實則并不矛盾,這或許是由于對于一個面臨危亡的國家而言,最重要的任務大致等于“自救”,之后再進行等于“自治”,前者屬于自衛(wèi)型的武器,后者屬于自立的條件,首先要先得以“自救”才能言及“自治”,于是留美學生當中所存在的民族自決與民族自強的意識之間產(chǎn)生了某種銜接。由于中國特殊的歷史環(huán)境,這兩者又存在著難以磨滅的溝壑。

        基于民族士氣而主張武力抗日的派別并不是基于“民族自強”的“自助內(nèi)觀”對日派的對立面,但是就整個留美學生的客觀實際來看,前者的影響依然勝于后者。其中的緣由大概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得到解釋:一方面,由于近代中國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正待遇、國際舞臺上所受到的一切侮辱,產(chǎn)生了一種對外侮的特殊性反應(主要類似于“條件性反射”的抗拒),大多以武力、抗議、暴力為主;另一方面,由于武力、暴力、抗議等模式相較于平靜的、自助式的、內(nèi)發(fā)的對待外辱的態(tài)度要顯得更為激烈、更為“引人矚目”、更具有影響力,自然得到更多支持者的“垂青”。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基于民族士氣的抗爭活動在國內(nèi)的激烈程度絲毫不弱于海外留學生,有學者認為,這種情緒在山東本地也非常強烈,山東人民對巴黎和會中有關(guān)山東問題的活動也開展得轟轟烈烈。就抗爭活動分類來看,國內(nèi)學生及人士組建了本地國貨維持會、國貨團、抵制日貨勸導團、抵制日貨檢查團、山東學生聯(lián)合會、山東學生救國聯(lián)合會、學界聯(lián)合會、抗日救國會、救國十人團、本地救國團等。同時還開展了各類抗爭主題的講演活動,直接運用自身的地緣優(yōu)勢對國家外交活動進行聲援支持。[37]

        書生報國的取向與方式如何,無疑是需要放置在近代中國深刻的環(huán)境下進行考慮的。近代的國人腦中長時間激蕩的民族自決意識是每一個中國人未能繞過的顯命題,胡適對此有深刻的理解,并言:“當今民族士氣與民族自決的聲音已經(jīng)獲得了壓倒性的勢力,‘國家’——這個東西已經(jīng)成為了第一要義,在現(xiàn)在當下的中國里是沒有一種力量能夠阻止這種大勢的。”[38]追根究底,中國近代的民族自決意識是一種情感性的關(guān)聯(lián),①學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認為這種情感性的關(guān)聯(lián)在于“羞恥感”,這種無處不在的“羞恥感”使得國民在讓自己感到恥辱的客體之間,存在著一種無法割舍的聯(lián)系,這也是一種非常親密情感的另類表現(xiàn)形式,這是一種異常人性化的關(guān)聯(lián),也是近代國民需要承受的特別情感。轉(zhuǎn)引自本尼迪克特 安德森于2015年3月19日在清華大學講學講稿,演講題名為《民族主義研究中的新困惑》。這種情感性關(guān)聯(lián)投射于由故土轉(zhuǎn)移到新大陸的留學生身上,則體現(xiàn)為一種輕微程度的“不安感”。②對于這個問題,學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認為這些移居的群體通常會盡力想表現(xiàn)出自己的愛國情懷,盡管沒有人會想再回到祖國,比如他認為在俄勒岡州的美籍華人會聲援北京政府攻占臺灣,以表達自己超高的愛國熱情。轉(zhuǎn)引自本尼迪克特 安德森生前于2015年3月19日在清華大學講學講稿,演講題名為《民族主義研究中的新困惑》。在部分留學生群體上則外化為剛強的、武力的、沖動的愛國情緒。透過中國近代的歷史來看,民族士氣正切合時下中國之所需,在近代中國內(nèi)憂外患的逼迫之下,無論是國人的精神塑造還是民族國家的建立都亟需民族自決來“幫一個大忙”,因此整個社會不能失卻民族士氣的存在。①這種民族情感及民族意識形態(tài)也為日本學者野村浩一所認可,他在《近代日本國民的使命觀,其諸類型及特質(zhì)——大隈重信、內(nèi)村鑒三、北一輝》一文中開篇即指出“一般來說,一個民族的意識形態(tài)是由國民使命(National Mission)、國民傳統(tǒng)(National Tradition)、國民利益(National Interest)這三個因素構(gòu)成的。傳統(tǒng)與一個民族的過去相連,利益與一個民族的現(xiàn)在相關(guān),而‘國民使命’則與一個民族的未來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因為‘國民使命’這一理念,對尋找一個民族將來的奮斗目標時,有著有形的或無形的影響力,而且這種影響力還非常強大”。[日]野村浩一(著),張學鋒(譯):《近代日本的中國認識》,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頁。當然,民族意識往往與民族共同的歷史遭遇息息相關(guān),民族意識的形成也與民族在世界中所處的地位有著密切聯(lián)系。基于此,民族主義的情緒也通常有兩個來源:第一類的民族意識是來自于外部的壓迫及侵襲,屬于一種應激性的自我防衛(wèi)心理。對于一個群體而言,越是受到外部打擊,就越是向內(nèi)部尋求支持。因此,一個民族、一個群體之間容易生成這種具有血統(tǒng)凝聚特質(zhì)的向心力,這也就能解釋為何當國家遭遇危難時,即使身在大洋彼岸遠離故邦,但留美中國學生依然“抱團取暖”式地團結(jié)一致抗日保衛(wèi)國家尊嚴;第二種民族意識則是來源于自身的優(yōu)越感,這是由于優(yōu)越而衍生出的群體自豪感、認同感。通常而言,一個群體越是出類拔萃,這種民族意識就越強烈。在這種民族意識的影響下,最倡導民族自決的往往是社會精英人士,因為中國未來的好壞與他們的生活前途息息相關(guān),他們需要將國家的命運與自己的前途聯(lián)系起來,用“士氣”“自決”與“國家”抱團取暖,用民族自豪感來提升自己的認知。對于中國倍受屈辱的現(xiàn)狀來講,這種民族義氣恐怕更傾向于第一種方法得以延伸。因此,中國人民的民族自決的真正意義,在于“以民族自決為達到目的的手段。具體來看,第一步是以全體民族積極的奮斗,求中華民族的解放和獨立,脫除一切帝國主義的侵略與壓迫;第二步是努力求得中華民國內(nèi)部的人人平等;第三步是進而發(fā)揮濟弱扶貧的精神,輔助弱小民族,使其均能夠達到‘國際地位的平等’以促進世界大同之實現(xiàn),發(fā)揚出中華民族‘治國平天下’的理想?!保?9]

        另一方面,由于近代中國是一個半專制的帝制國家,按照歷史的規(guī)律,她的下一步自然是應該建立一個民主國家。雖然當時的立國之精神基本得以俱備,但是就組織架構(gòu)而言,卻尚待用自由民主的方式來完成。[40]加之“全世界之交通,非徒以國家為單位,為國際間之交誼而已,與一切人類各立于世界一份子之地位,通力合作,增進世界之文化”的理念逐漸為留學生所認識[41],他們一方面采用激昂的民族士氣以愛國,一方面也有一種基于意識深處的“不安全感”,力倡一種內(nèi)斂的愛國方式。[41]由于受到西方社會溫和改良的影響,留學生群體中體現(xiàn)出了“愛國是一種真實的責任感,而并不是需要采用一種叫囂的、武力的方式”的取向。縱觀理智冷靜的愛國派對愛國所提出的一系列意見,和激烈的愛國派相比,很顯然多了某種程度的柔和感,這種柔和,與其說是沖動的對立派,或者說是一種“隔岸觀火”的無力感,抑或是反觀自身、自發(fā)的努力而采取的一種愛國的方式。此方式也摒棄了一種暴力的、沖動的、激烈的愛國情緒,避免滑入沖動暴力的旋渦——在這個旋渦中,國人極容易興奮、緊張,受不理智愛國情緒的助推,而失去理智。

        作為一個新興的民族國家,彼時的中國正面臨從清末到民初國家政治轉(zhuǎn)型的艱難困境,留美中國學生雖身處彼岸卻未“拋棄”國家,紛紛投入到救國建國的潮流中,體現(xiàn)出了近代國家危難背景之下留學生時不我待立志報國的熱情。留美學生在這一時期的政治態(tài)度和作為,一方面反映了中國人身上所具有的對國家眷戀的情愫,同時也為中國的未來走向提供了具體的、小范圍的實例。[42]潘光旦則運用自己學業(yè)所長的遺傳學來解釋關(guān)于民族復興之途所在,他將民族的復興寄厚望于民族品質(zhì)的進化。在他發(fā)表于《留美學生季報》上的一篇文章中,即開門見山地提出:“一個民族的形成與復興,實際上和個人或者一個家族沒有多大分別,誰都離不開三個因素:生物的遺傳、地理的環(huán)境、歷史的文化這三個因素。要是一個民族真是上了年紀的話,它的前途當然是不會很大,但假如一個民族只是元氣上受了些磨折的話,那么前途便還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否則倘若不了解民族演化的道理,或是不承認民族品質(zhì)的進化關(guān)系,縱使看不見實力或元氣又暫時不及人家,不足以應付當前危局之處,則無疑是假了文化建設之名而行喪民族元氣之實,那就真不知伊于胡底了!”[43]中國,恰是潘光旦口中所言及“只是元氣上受了些磨折”的民族,全體國民應認清現(xiàn)實局勢后起直追。一名署名為陳業(yè)勳的留學生在《留東學報》中也指出,無論是留學西洋、或是留學東洋的留學生,倘若還是置出路問題于幻夢,則不免有自殺的危險。因此,這批留學生“必須做些什么”,這意味著留學生不但不能不置身于社會,還應努力社會改造的事業(yè)、努力中國改造的事業(yè)。[44]可見,在這種共同的情感激勵之下、在國家時值多難之際,幾乎全體的留美學生均為增進國家社會發(fā)展而努力、為謀整個國家民眾的福利、為民族爭榮光而努力、為喚醒民眾團結(jié)救國而努力,這種“國家得到興盛之日,即是留美學生成功之時”的理念已成為了這一群體在故邦患難中不懈“沖鋒”的重要動力。

        由于彼時國內(nèi)、國際局勢的多樣復雜,使得留學生具有了多樣化的救國與政治取向,留學生域外的救國方策也呈現(xiàn)出了多樣化的特質(zhì),從而導致了救國理論主張的多元化,留學界一時間出現(xiàn)了極其繁榮活躍的報國理想。在內(nèi)外交困的時局刺激之下,救國呼聲日益高漲,“書生”與“救國”之間的聯(lián)系也變得緊密起來,對于留美學生來說,雖然他們旅居大洋彼岸,與國內(nèi)轟轟烈烈的抗議群眾相比,數(shù)量并不大,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參與到了這場救亡大潮之中,成為其中一股重要的救國力量。他們自覺地將救亡使命加諸己身,在求得民族獨立爭取國家獨立主權(quán)方面的努力絲毫不弱于國內(nèi)人民,為探索救國之路依據(jù)自身的見識及觀念,演繹了自身對于國家應承擔的使命角色。[45]至此,留美學生對國家未來命運主動承擔起責任、主動尋求國家在危難之際的出路的這種精神,無疑是值得稱贊的。在這種精神的確立之下,可以說近代留美學生在愛國精神驅(qū)動下的價值選擇以及一系列歷史活動,折射出了近代留美學生與國家命運的雙重互動面相,鐫刻了這群留學生們對“我的祖國”最真摯感動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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