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新

大家是否注意過：為什么鐘表廣告里的指針幾乎全都顯示10 點10 分？因為，當指針指向10 點10 分的時候，鐘表盤看起來像一張“笑臉”。我們也可以試試把鐘表的時間調(diào)到8 點20 分，是不是讓人感覺不舒服？因為它看起來是一張“哭臉”。所以，鐘表商家會刻意把時間設(shè)定為10 點10分，拍成廣告或擺在櫥窗里，以此來提高人們對產(chǎn)品的好感度。

商家重視客戶對產(chǎn)品的體驗感，才能更好地達到目的——銷售出更多產(chǎn)品。那么，教師也應(yīng)該重視兒童在學校的體驗感，努力讓教師的“教”及時轉(zhuǎn)化為兒童有效的“學”。

首先，我們要重視兒童對物理空間的體驗感

有一年，開學第一天，我在學校餐廳柱子后面“撿”到一個一年級小男孩。他大概被一時粗心的班主任落下了，當然更可能是他自己刻意在“躲”。我問他是哪個班級的，表示愿意送他回教室。這孩子卻說不想回，理由是“教室里人太多了”。當時那屆一年級大概是每班50 個左右的學生，對比往年30 個學生的班級，自然“人太多了”。我們知道，空間舒朗，人的精神狀態(tài)就從容，人際關(guān)系也會更和睦。

兒童當然有對物理空間的需求，尤其是那些敏感兒童對物理空間的需求相對更挑剔。但是因為他們年幼，很難準確地表達自己的需求。所以，逃避這個空間或者在這個空間里表現(xiàn)出很不愉快，是他們下意識的反應(yīng)。作為教師，不能只以為“兒童貪玩或者膽小不肯進教室”，而是要通過細心觀察、及時談話找出真正的原因，才能讓兒童免于被誤會。

以我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觀察，凡是在那些桌椅排得擠擠挨挨、學生在座位上動彈不得的教室里，學生總是更多一些浮躁。孩子們之間的情緒沖突點會特別低，動輒產(chǎn)生矛盾，課堂紀律當然也更成問題。有的教室的確是因為學生人數(shù)太多，沒有辦法調(diào)整，這就另當別論。但有時候，明明教室后面有空間，班主任還是習慣把課桌椅安排得擠在一起。

我會盡最大可能地把學生的課桌椅拉開，前后左右的距離都調(diào)整到“最大”，讓每個學生都能夠享有最大可能的分攤空間。學生對物理空間的需求越被重視，體驗感越好，整個班級的精神狀態(tài)也會更好，同學之間相處也會更和睦。

其次，我們要重視兒童對社交環(huán)境的體驗感

兒童的社交圈相對狹窄，除了親戚圈、鄰居圈、父母朋友同事圈，兒童最重要的社交圈就是同學。成年人都有自己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同事。如果我們被安排與喜歡的同事合作，會格外愉快、有干勁兒；如果我們被安排與不喜歡的同事合作，可能會彼此感覺不愉快。兒童對自己最重要的社交環(huán)境——同桌，當然也格外關(guān)注。作為安排座位的班主任，要盡可能避免把兩個“不對付”的孩子安排成同桌。

每學期開學報到那天，我習慣讓孩子們先分男女生兩列按身高排隊，然后說明教室里安排座位的原則：“教室里的座位一定是按身高排的。不然個子高的同學坐在前面，會影響后面的同學看黑板。是不是坐單人桌，或者跟誰同桌，你可以提出申請，我再來最后安排。如果想調(diào)座位，一定要在今天申請哦！”

我們教室里有三小排單張課桌的座位，共18 個座位。這18 個座位一般分給愛鬧騰的孩子，這樣不會互相打擾，影響課堂教學。同時，每個孩子的空間需求不同。有的孩子更喜歡一個人坐，不喜歡有同桌，這種情況當然也要兼顧。

三年級的幼稚鬼還處在異性互相嫌棄的階段。好幾撥女生的需求居然都是“不要和男生同桌”，在她們保證“上課不講話” 的前提下我都會滿足她們的需求，而“不嫌棄男生”的女孩子則可以優(yōu)先挑選男生作為同桌。也有兩個男生從二年級開始一直是同桌，他們堅持要繼續(xù)坐同桌。我趁機點評，讓全班學生聽見：“他們兩個還想坐同桌，我滿足他們的心愿。前提是我觀察到他們以前課堂上不會講話，老師信任他們！”

在同一個教室里，不同孩子的社交需求都被教師了解，并給予最大限度的滿足。這樣一來，學生在愉快的社交環(huán)境中學習，校園生活也就更可能讓他們充滿安全感。

最后，我們要重視兒童對成長支持的體驗感

每一個孩子對成長支持的需求不同。有的孩子從小就具備領(lǐng)導者氣質(zhì)，樂意當各種團隊的隊長，也會很積極創(chuàng)建各種團隊。但有的孩子覺得擔任領(lǐng)導者是最艱難的任務(wù)，面對這樣的任務(wù)他們會盡可能地退縮。對于不同的孩子，教師要盡早甄別，然后小心謹慎地一點點推動他們成長。

對于具備領(lǐng)導者氣質(zhì)的學生，教師要幫他們多設(shè)置各種為班級服務(wù)的崗位、多安排各種為同學們服務(wù)的機會，推動他們從配合教師去完成任務(wù)到能夠主動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甚至自主策劃班級活動。

一年級剛?cè)雽W的時候，我建議每個孩子都朗讀《365 夜兒歌精選》，并一首一首到我這里過關(guān)。而最早過關(guān)的小朋友，我就邀請他們來做“小老師”，聽同學們的誦讀、給他們蓋上“過關(guān)章”。這些“小老師”從這里起步，慢慢接受一個個任務(wù)，成為一次次活動的組織者。在后來的雙語節(jié)、兒童節(jié)活動中，負責籌備、排練本組節(jié)目的，基本上都是最初的“小老師”，他們甚至會自己準備道具和演出服裝。

對于性格內(nèi)向的學生，教師如果用力過猛反而會讓他們心生畏懼。我們可以慢慢尋找合適的機會，逐步推動他們成長。

一年級孩子入學第二周的時候，小妍的家長反映：“每天給孩子把水壺裝滿，放學回家發(fā)現(xiàn)水一點也沒少，孩子整天一口水都沒喝?！边@個不愛喝水的女孩似乎有分離焦慮癥，每天要在校門口跟媽媽開展“我不要進學校”的“拉鋸戰(zhàn)”。我跟她單獨對話的時候，她基本不搭話，我觀察到她在課后與小朋友也幾乎沒有任何互動。于是，每個課間，我都提醒小妍“先喝水，再去玩”。她會在我的注視下假裝喝水，但事實上只是潤一下嘴唇——小妍不肯去上廁所。

學校的衛(wèi)生間寬敞明亮，保潔阿姨每節(jié)課都會打掃。衛(wèi)生間的洗手臺很低，整面墻都是大鏡子，鏡子前有燈光。許多女孩子就愛躲在衛(wèi)生間對著鏡子各種做表情、擺動作——顯然，小妍不是因為環(huán)境問題不去衛(wèi)生間。

我分析，小妍是不喜歡在家以外的衛(wèi)生間上廁所。那么長此以往，在校生活對她來說每一日都是煎熬——她的“不要進學校”的原因就在這里。教師應(yīng)該去觀察到問題背后的真相，然后去幫助孩子解決問題。

我選擇不去問“為什么”，而是請小妍去幫助更不愛說話的小朗。想讓一個人覺得自己有力量，最簡單的辦法可能就是幫他（她）找到比自己更羸弱的那一個。一對比，他（她）察覺自己不是最軟弱無力的那一個，就可能生發(fā)出力量。

我拜托小妍：“我想請你幫個忙，你能替我陪小朗去衛(wèi)生間嗎？路上你告訴她，學校的衛(wèi)生間可干凈了。然后呢，你順便也可以上個廁所，再一起回來，好不好？”——我試圖用描述他人的表象、問題，在不會被小妍抵觸的情況下，不動聲色地去觸動她本人。

小妍笑道：“好的?！比缓笕啃±实氖郑骸拔遗隳闳バl(wèi)生間吧?！毙±什徽f話，羞澀地笑……后來小妍一再主動告訴我：“老師，我又陪小朗去衛(wèi)生間啦！”“老師，我今天喝了快一整瓶水呢！”她在校門口與母親的“拉鋸戰(zhàn)”不再上演了，每天能夠愉快地進入校門。

比小妍更不愛說話的小朗，讓小妍映照出了自己有力量的一面，她因此而默默成長。這樣的孩子需要的成長支持不是過于用力地推動，而是想辦法激發(fā)她的內(nèi)驅(qū)力，讓她按著自己舒服的節(jié)奏和能夠接受的方式，慢慢生長。

教師有時候也是個設(shè)計師。設(shè)計教室的布置，設(shè)計學生的座位安排，設(shè)計同伴互動，設(shè)計課堂教學活動，設(shè)計課外活動……每一次設(shè)計，教師都該重視兒童的體驗感。是的，所有的設(shè)計都要以兒童接受的方式，讓他們擁有良好的體驗感，并因此成長得更好。